第142章
欲壑的一角被揭开,便再难满足,也在这时,他才显露出主动的攻击性。他说话时,手已握住她的腕。
连漾极其敷衍地亲了下他的眉心。
那吻如松松软软的棉一样,述星只觉面颊烫红,耳尖也烧得厉害。
他低垂下眼睫,声音有点儿哑:“漾漾,还……还有。”
“但我好困。”连漾说,“明晚行不行?”
述星追问:“明晚什么时候?”
连漾拿仅剩的思维想了片刻,才说:“亥时。”
“好。”
述星飞速应道,像是怕她反悔似的。
他犹豫片刻,才拘谨地抱了她一下。
“漾漾,别唬我。”
***
几人在木屋里休息了一晚,第二日一大早,连漾就将管衡单独拉至一旁,说:“大师兄,你要带程潘言一起走也可以,但可以用灵术封住他的灵力,这样也才安全些。”
管衡却不赞同。
“师妹。”他摆出道理,“即便他做过错事,也不应片刻不放。若封住他的灵力,又遇上危险,岂不是让他去送死?”
“送死?”连漾险些笑出声,“大师兄,昨日我便想说,在七鹤书院时,他先偷了胥道友的盘蛇镜,又抢了我的瞬移符,这才活下来——大师兄竟在为这般阴险的人担惊受怕?”
管衡轻叹道:“我是看出了些端倪,但师妹,总不能弃他一人。”
连漾忽想起了系统让她看见的那些画面。
寒冬的天,管衡能弃她在魔窟里独自应对危险,如今,却丢不下一个阴险狡诈之辈。
满嘴道义良善,行径却荒唐。
她沉默许久,才道:“大师兄,别怪我不提醒你。若放任他待在身边,便是叫你我送死。”
管衡温言细语:“他的修为才不过灵脉期,师妹无须太过担忧。”
连漾怔然。
难怪他会放任程潘言不管。
原来在他看来,程潘言只是个修为低下的弱者,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也不足为惧。
“既然大师兄这般想,我也没法干涉。”连漾稍拧了眉,语气也淡,“只希望大师兄到时候别后悔才是。”
-
几人朝七鹤岛的东端出发,走了约有十里地,四周的树木逐渐变得稀疏。即便有树,也不见多少葱绿,仅有的几点叶子枯萎焦黄,树干也分外干瘪。
不光是树,就连空气都稠重许多,混着湿黏的阴冷气。
又走了一里地,竟连半棵树都见不着了。远方云雾缭绕,其下是一片见不着尽头的湖泊。
那湖泊极为宽广,水面未有一丝波澜,湖水则混沌偏黑,岸边竟连株草都见不着。
宛如一片死寂之地。
湖岸靠着两只舟,一大一小。
管衡看见那两只舟,道:“此处应是水魔湖。”
早在几年前,大长老就说他极有可能收到七鹤书院的帖子,便告诉了他不少岛上的事。
“水魔湖?”程潘言打了个哆嗦,“那岂不是有魔?”
他连往后退数步,又说:“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吗?这儿太危险了,我又不会水。”
“若想去东侧,必然经过此处。”管衡宽慰道,“你也无需担心。这湖底虽有水魔,但只要安静渡湖,便不会惊扰。”
说着,他又看向那两只舟。
那小舟最多能容纳两人,而较大的那只足以坐四人,却容不下他们所有人。
他细思片刻,对连漾道:“既要渡湖,师妹,你不如与我一起。”
连漾看向述星。
她问:“述星,你的腿怎么样?”
他们这一路走得不算慢,他却咬牙坚持下来,没叫过一声累,只能在休息时缓解痛苦。
述星:“我……”
他的腿疼得厉害,不过也能忍住。
他本想说还好,可对上那关切的视线,脱口的话就变了。
“有些疼。”
连漾便回拒了管衡:“我与述星一起罢,也好有个照应。”
管衡:“若是这样,那我们可以坐——”
“连仙长!”胥玉游陡然接过话茬,“我也想与你们一起,可以吗?”
连漾点头:“那我们便坐那只大点儿的木舟。”
她分神瞥了眼程潘言——
早在他们讨论怎么坐舟之前,他就已跑至湖边,似是在看哪只木舟安全些。
她想了想,对管衡道:“大师兄,我以为,还是应暂时将程潘言的灵力封住,再让他一人坐那小舟。渡湖时,我用灵力驱使那小舟前行,如此,既能保证安全,也以免他作乱。”
管衡温笑道:“师妹杞人忧天了。他修为在你我之下,如何能作乱。”
“但——”
“师妹无须担心。”管衡道,“我与他同坐一舟,不会叫他惹出什么祸端。”
?
第
137
章
“你是万剑宗的管衡仙长?”程潘言缩在小舟中心,
时不时就打量一眼管衡。
管衡的注意力本全在旁处的那只大舟上,听见这话,才偏过头温声应了:“是。”
“我以前听师父说起过你,
但今天还是头一回见着。”程潘言声音不大。
管衡心平气和道:“万剑宗与万器阁常有来往,
若论及对方一两个弟子,实属平常。”
程潘言蜷缩成一团,脸色煞白,还不住打着哆嗦——哪怕过去一晚了,
他仍没从惊惧中回神。
“我师父说北衍管氏也曾风光,就是……”他轻咳了一声,
再才继续道,
“不过现下有了管仙长,定然会远胜以往。”
管衡温和笑着,
说:“程道友,
既然已作往事,便算不得什么谈资。”
程潘言干笑两声:“是,是……”
他还以为能套出点儿什么话来呢。
以前他就听师父说过,
北衍管氏曾与述氏齐名,只是如今萧条许多,现下能说得出名字的修士,
也就管衡一人。
不过师父就提了几嘴,并未告诉他这其中的缘由。
思及此,他又小心翼翼瞥了几眼管衡。
这管仙长瞧着倒温和,但他总觉得那温和是藏了针的棉花,
看似亲和,
实则扎人得很。
他收回视线,
又瞥向那湖水。
这偌大的湖面黑糊糊一片,
什么也看不清,比起水,更像是墨。
就是这漆黑的一片,让他分外恐惧。
程潘言越盯越慌,忍不住靠近管衡。
“管仙长。”他惴惴不安地问,“这里头的水魔真不会攻击人吗?”
他贴得太近,管衡的笑淡了些。
不过语气仍旧温和:“程道友尽可放心,这水魔已算是温顺的魔种,只要不有意惊扰,便不会伤人。”
“那就好,那就好。”
程潘言说着,又往水中瞥了两眼。
方才他还什么都没看见,这会儿却从那漆黑的湖水里瞧见了一些白色的影子。
那些白影像鱼一样游弋在水中,只是身形又比那大得多,足有半人长。
他正盯得出神,忽有一只白影翻过身,看向了他。
程潘言浑身僵怔,头皮一麻。
那白影竟长了张人脸!
他下意识张了嘴,却惧愕到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这时,肩上忽搭来一只手。
程潘言打了个哆嗦,失控大叫一声,转身而望。
面前,管衡错愕地看着他:“程道友?”
程潘言揩去满头冷汗,急喘着粗气道:“我……我方才见着了一只水魔,有些受惊了。管仙长,实在抱歉。”
“无妨。”管衡目光稍移,却是落在了他的颈部靠肩的地方。
那处印着一小小的浅黑印子,状似花纹,若瞧得仔细,便能发现印记上还隐隐冒着黑气。
若非方才程潘言躬身去瞧水魔,他也发现不了这印记。
只轻一扫,他就又收回了视线。
“程道友,我是有一事想问。”管衡神情自若道,“在七鹤书院时,除了你那入魔的同门,可还有其他蹊跷之事?”
“其他?”程潘言愣愣摇头,“没有啊,除了赵师弟被魔气上身,再没有其他事了。”
管衡追问:“那你为何要去摧毁那阵眼?”
程潘言嗫嚅片刻,才硬着头皮道:“因为害怕。那书院里根本没人,我师弟又入了魔,放谁身上不怕?”
坦诚说出缘由后,他并没有松口气,反倒更为局促。
“我当时没多想,只觉得不能死,得活着。但只有毁了那阵法才能离开,我就……我也不知道书院底下封印了一只魔。”
说来奇怪,他平日里对上魔也会害怕,可从不像这次这么惊惧。那惧怕磨灭了他的理智,催促着他,让他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
管衡复又看向他颈上的那花纹。
相比方才,那漆黑的纹路又长开许多,已有半截指节那么长了。
他稍拧起眉,将手扶在了剑柄之上。
这时,他才想起连漾说过,最好将程潘言的灵力封住。
她说得不错,这人已叫魔气入体了。
恐怕不久,他便会入魔。
管衡心生恼意。
他只把程潘言当成是实力薄弱的胆小之人,却不想他竟会入魔。
他摩挲着那剑柄,目光在程潘言脸上游移。
如果现在杀了他,流出的血必然会引起水魔暴动。
但要是不杀,依程潘言的心性,恐怕很快就会失控。
犹豫间,他竟开始懊恼方才没用灵术封住程潘言的灵力,可同时又不快于这份懊恼。
而对面的程潘言还在喋喋不休,诉说自己有多怕,那赵师弟又有多惨。
诉完一通苦,他忽提起了另一事:“我也并非有意要去动那阵法,只是脑中总能听见有人说话。是那人告诉我,只要将阵法毁了,就能离开。”
“有人?”管衡抬眸,“谁告诉你的?”
“我怎么知道。”程潘言一脸苦相,“那声音总在我脑子里打转,想忽视都不行。”
管衡神情渐凝。
他起先还不明白,只是一魔体期的魔修,为何会让云真仙君选择启阵毁岛。
但如果那魔修能将魔气送入人体,再蛊惑人心,情况便大不相同了。
他将剑攥得更紧,另一手则有灵息运转。
但就在这时,程潘言停下了絮叨。
他又听见了那声音。
——他想杀了你。
程潘言面部的肌肉一颤,目不转睛地看向管衡。
——他将你视作累赘。看见他的剑了?他正盘算着如何砍下你的脑袋。
管衡注意到了程潘言的沉默,又见他死死盯着自己,便问:“程道友,怎么了?”
程潘言咬紧牙,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不止:“你为何将手放在剑上?”
说话间,他颈上的魔纹正在急速生长,如蛇一般爬至下颌。
管衡看在眼中,神情不变。
他垂下手,解释:“只是习惯性的动作而已,道友无须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