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大人。”她慌忙看向时笠仲，“大人，那蛇真不会咬人？”
“瞧不见那畜生身上的柱子？”时笠仲冷笑，
“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压了畜生数百年，
还能叫她跑了？”
老人家哆嗦着身子，
仍不敢与那巨蛇对视。
“再往前走！”
时笠仲吩咐身边侍卫，继续将人往前赶。
“要连这点儿惊吓都受不起，还找什么矿石？快往前走！”
催促之下，
数十百姓都聚拢在了洞穴中间。
但就在有人壮起胆子靠近巨蛇时，时笠仲忽朝后疾退数步，高喝道：“落门！快把门落下来！”
一道铁门自天而降，
恰好挡在石阶底端，将那些百姓封在了洞穴之内。
众人皆惊。
有人忙冲上前，试图钻过那铁门，却被门后的侍卫一推，
跌了回去。
有人惊叫：“大人！时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放我们出去！快放我们出去！”
“时笠仲！你藏了什么歹心！快把门打开！”
时笠仲笑眯了眼。
“诸位得罪。”他语气颇好，
说出的话却叫人心惊，
“时某一直苦于修为无所长进，
只好另谋出路。届时得道成仙，定然不会忘记诸位恩情。”
说完，他将手往下一挥。
“启杀阵，将他们全杀了。”他神情和善，“今日叫这畜生好好饱餐一顿，也好实现时某成仙之愿。”
话音落下，他带来的十数侍卫皆合掌结印，以开启杀阵。
但灵力运转之下，杀阵却无半点反应。
“大……大人。”有人大着胆子道，“阵法……好像被破了。”
时笠仲笑意稍凝。
“什么？”他眼底沉进厉色，“说清楚！什么叫阵法被破了？”
“意思是，你这杀阵用不了了。”裴影走出，眼神冷然，“时笠仲，身为修士却擅用人血换取妖力，论罪当诛。”
片刻惊讶后，时笠仲又面露笑意。
“裴仙长？没想到裴仙长竟也在此。”他两手相握，语气恭敬，“还望裴仙长帮忙杀了那作恶的蛇妖，定当重谢。杀妖一事，时某帮不上什么忙，便先走一步了。”
说完，他周身的侍卫都疾疾上前，将他完全挡住。
时笠仲转过身，正要爬上台阶，却被一道人影挡住去路。
身前，连漾笑眼稍弯，看着他。
“时城主要去哪儿？”
心往下一沉，时笠仲将手探进怀中。
“明月姑娘……怎的也在此处？怎的不见述小公子。”
末字落下，他甩出一柄匕首。
他只当她灵力薄弱，又无述星相护，定然敌不过他。
可那匕首刚被抛出，就被一道凌冽剑气斩为两半。
“自是来等你了。”连漾垂下剑，笑说，“若你跑了，没人认罪怎么办。”
时笠仲心惊。
方才她出剑时，快到他仅见虚影。
他后退数步，却险些被人撞倒。
时笠仲转身望去——
就这会儿工夫，那铁门被劈得粉碎，他带来的侍卫竟已倒成一片，躺在地上哀叫不止。
不光是侍卫，那些百姓也都被锁链给绑成了一堆。
“时笠仲。”裴影目光扫过那些哀哭的人群，“还有这些人，以血换得妖力，擅改命数，将交至八方盟处置。”
时笠仲心惊肉跳。
若被八方盟知晓，那他只有死路一条。
惧怕之下，他陡然发力，踩过地上的护卫，朝那大蛇跑去。
他一边跑，一边拿刀划开手臂。
淋漓鲜血不断往下淌着，他却不知痛一般。
只要让那蛇吃了他的血，他便能借她妖力成仙！
届时他还怕什么八方盟吗！
可他刚跑近那大蛇身前，手臂便传来剧痛。
“啊——！”
时笠仲痛叫一声，朝下看去——
一条银白小蛇缠紧了他的手臂，一口牙零碎不全，却死死嵌进了他的肉里。
他竭力甩着那条蛇，却怎么甩都没法甩掉，手臂疼痛愈甚，血也渐渐成了黑色。
“畜生！”
时笠仲大骂道，双眼通红，他伸出另一手，想去将那蛇扯下来。
可还没挨着，那蛇就掉下去了。
心脏抽搐一阵，时笠仲只觉眼球也在跳动。
不。
不是。
不是那蛇掉下去了。
而是他的胳膊！
时笠仲侧目。
他的手臂，竟被利刃砍断。
“手……我的手！！”
他骇然痛呼，疼得蜷缩在地。
“若中了毒，当快些砍下来为好。”连漾收剑回鞘，目光冷然，“伏罪之前，你可别死了。”
***
第四界山，风令宫。
裴影在殿门前踌躇许久，才悄声进殿。
大殿冷寂，四周净白，地面却是一片黑。
直等他进去，那片纯黑忽如沸腾的水一般翻滚起来。
须臾，黑影竟聚成一道人影。
那人乌发黑袍，唯发间簪的枝寒梅有抹亮色。
他颇为放浪地斜躺在榻上，开口道：“裴影，事办得如何。”
“大人。”裴影恭敬道，“岩鹤城一事已交由八方盟处置，时笠仲将受极刑，其余凡人亦受处置。蛇妖及其子交由千妖门，蛇妖无罪，其子受旁人作保，从轻发落。”
“嗯。”裴灼笑眯眯看着他，“裴影，怎的在凡界也受了这么重的伤？莫不是走路眼花，摔跟头了。”
裴影将头埋低。
“回大人，是尊君所为。”
“尊裴灼坐直身子，来了兴趣。
他手中尚还把玩着一柄暗器，心思却已不在此处。
“这么说，传言为真，尊君醒了？”
“是。”裴影稍作迟疑，“前些日子罪宫降下一道神惩，直接将一修士打得魂飞魄散。想来，也是遵循尊君心意。”
“哦，那姓褚的修士？”裴灼笑道，“是了。罪宫为此事奔波了不少日子，又牵扯上咱们风令宫，还险些叫八方盟的人知晓界山存在——看来尊君一如往常，随性得很。”
“另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说。”
裴灼不愿搭理他。
“真觉得不当说，就不该提起。”
裴影一怔，才道：“尊君他……似已认主。”
裴灼却问：“他可与你说过什么话？”
裴影如实道：“尊君的意思是，认主为私事，与旁人无关。”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提起此事。”裴灼懒散道，“裴影，尊君所为，哪轮得上我们插手？”
但不过片刻，他忽朝前倾去身子，低声问道：“倒不知尊君认了何人为主？按理说，往后几年的确要有修士渡劫，那万剑宗的长老，御灵宗的宗主，似都快渡劫了——可是他们其中哪位？”
“都不是。”裴影稍顿，“是一散修，不知师从何处。”
“这般有趣？”裴灼叹气道，“可惜了，不能随意去凡界。”
他看向裴影：“倒是你，能去凡界，偏还惹出些麻烦。你此次在人界擅自解开禁制，虽有结界相护，影响不大，但还是要受罚。无须等罪宫的人来，你自个儿领罚去吧。”
“是。”裴影又问，“此事被那散修知晓，是否需要将她的记忆——”
“裴影。”裴灼打断他，冷笑，“你实在太愚笨。便叫本君提醒你最后一次，此事既为尊君定夺，便轮不着我们插手。”
裴影神情一僵，恭敬应道：“是，我知晓了。”
***
述府。
连漾折过一道长廊，途经一凉亭时，恰好撞见述星。
他本在看书，余光瞥见她了，便不由得唤了句：“明月。”
连漾却只看着他，并不靠近。
述星一手摩挲着书，眼神飘忽不定。
“明月……这是要去哪儿？”
他们已好久没说过话了。
连漾拧眉。
又是这样。
自她从岩鹤城回来已过两天，述星却一直躲她，若撞上了实在躲不过，也从不拿正眼瞧她。
仿佛她是什么瘟神似的。
他要耍少爷脾气，总也得有个度吧。
“回去。”
她态度冷淡，再不理他。
见她要离开，述星压下心中羞赧，忙叫她：“明月，我们……我们能不能说会儿话？”
可连漾不仅没应他，还走得更快了。
述星僵怔，终于察觉到她的冷疏。
苦于那场梦，他这些天一直没敢见她。
不想，竟惹得她生了气。
“你生我气了？你不理我了？”述星急将轮椅往前推，慌张问道，“你……你不愿理我了？”
回应他的仅有那越发远去的背影。
述星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那并非是伤痛能折磨出来的病气，而是心中忧虑所致。
他捂住心口，妄想压住那阵抽搐。
却没效。
他躬伏下了身，双眉紧拧。
想吐。
他打着冷战，冷汗登时濡湿后背。
好难受。
只要想着方才她的眼神，他便难受到呼吸艰涩。
一旁的仆人见了，忙上前扶他。
可还没挨着手，就被述星推开。
“滚！”
他显露了原有的横蛮脾性，一手将桌上的东西挥个干净。
“别在这儿，滚！”
那些仆人见了，也才后知后觉感到惧怕。
这些天他的脾气太好，反倒让他们忘了以往的小少爷是何脾气。
唯有春和，大着胆子上前。
“小少爷。”他低声道，“府里新送了一批鲜果，可要去送些给明月姑娘？”
述星稍闭着眼，胸脯剧烈起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