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随即，一道浅浅的黑线浮现在梅治的脖子上。那黑线在脖子上缠绕一周，便延伸至了右侧的窗口。
连漾一眼认出这是妖物残留下的气息，心底不免讶然。
他竟能用灵术寻查出妖息的痕迹？
此等灵术，
她还尚未见过。
但惊讶仅作一时，她顺着那黑线跑至窗口，
朝远望去。
“妖息断在了窗户底下。”她回过身说道，
“应当是那蛇妖的修为太低，所以留下的痕迹不深。”
裴影虽神情冷淡，
却并未否定这一说法。
连漾想了想，
又说：“如果你能具象化这些妖息，那可否将其收集起来，再在整座城中布下寻妖阵，
在每一阵眼处放上食妖兽？”
裴影还未答声，一旁的时栖元就笑道：“小娘子，你跟着述星出来见见世面就行了，
可别乱出主意。”
述星冷声道：“你这话是何意思。”
时栖元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他早就看出，这小娘子的修为低得可怜，约莫是想尽办法讨好了述星，才哄得他陪她来捉妖。
想着，
他将她上下一扫，
每一处都仔细打量过。
可到底是个散修，
能靠着这皮相填进做通房就不错了。
他慢悠悠道：“蛇妖跑得快，
这什么破寻妖阵能抓得着它？”
“你想不出主意，便安心闭嘴，无须说些风凉话来显得你蠢。”述星冷眼看他，“她的法子并无缺陷，那蛇妖跑得再快，也不敌食妖兽。况且，这法子只是为了找出蛇妖所在之处。”
“嚯，述小少爷好见地，看来当年在那老道那儿学了不少东西呵，怪不得要将我驱走。”
述星将唇抿得平直。
他果然还在记恨当年那事。
“不过——”时栖元又嘲道，“裴仙长都还未发话，述小少爷还是先省些口舌吧。”
但他话音刚落，裴影就看向连漾，问：“你能驱使食妖兽？”
时栖元神情一凝，组织好的嘲弄也硬生生吞回了肚子。
连漾抬手指向述星：“他可以。”
述星的驭灵之术，无出其右。
裴影略一颔首，道：“便按你说的做。”
时栖元满脸臊红，正要辩解，裴影便看过来了。
还是同样冷淡至极的声音，却隐含着一丝嫌弃：“你可以出去。”
时栖元：“……”
-
定下法子，述星便去做驭灵的准备了。
连漾则和裴影一块儿，在柴房画阵旗。
她从储物囊中取出空白的阵旗，犹豫问道：“裴仙长，可否由我来画一面阵旗？”
她知道裴影的修为在她之上。
若由他来画阵旗，想必会又准又快。
但这对她来说，是一次颇为难得的机会。
她不想错过这讨教的时机。
裴影本欲拒绝，但想起这法子是由她提出来的，便道：“好。”
便是错了，再改就是。
连漾提起符笔，在阵旗上画起符来。
她的动作干净利落，裴影看在眼中，原本冷漠的视线也稍作转变。
画完阵旗后，连漾展开那面阵旗，眼底含着一点儿紧张。
“裴前辈，我方才可否有任何差错？”
裴影忽问：“你是散修？”
连漾稍愣：“……算是。”
她还以为这话的意思就是画得不好，又道：“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我先前练过几回，但尚未向人请教过。”
“不。”裴影言语吝啬，却不吝于夸赞，“手法很好，灵力注入也恰当。”
他顿了顿，落下肯定：“并无差错。”
是很完美的一次落阵。
得到肯定，连漾不免高兴。
她又将一面阵旗递给裴影，问道：“裴前辈，还有没有其他画寻妖阵阵旗的法子啊？”
裴影接过阵旗。
“此法符形更为简单，但更难——对灵息把控的要求更为严苛——不过若是画好，阵眼会稳固许多。若遇上性情暴躁的食妖兽，也无需担心。”
说着，他手执符笔，寥寥几笔，就画出一面阵旗。
符形较之上一面阵旗要简单许多，但每一笔的轻重均有讲究。
连漾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动作。
待他画完后，她问：“前辈可否让我试一次？”
裴影将阵旗给她，又教她念了遍口诀。
连漾暗自记住，起先并未动笔，而是在心中模拟数遍，又将极易出错的地方重点默念几回。
确定并无差错了，她才开始落笔。
一笔一划，果断干脆，又平稳有力。
等画完了，她抬眸问道：“前辈，可有差错？”
“没有。”裴影眼底沉进几分赞许。
很有天赋。
思及此，他又探查了一番连漾的灵力。
微弱、稀薄，似是连灵脉都未开始聚形。
可惜了，灵力的修炼速度迟缓了些。
连漾却未察觉，又取出几面阵旗。
“既没出错，那须得再多练几遍，也才记得更牢。”
二人合作，很快便画完了七十二道阵旗。
阵旗需由灵息蕴养一夜，两人离开柴房时，时家父子正在门外等候。
时笠仲摆出一副笑模样，一把嗓子似浸过油般，腻得慌：“裴仙长，明姑娘，二位辛苦——裴仙长，老夫还有一些事想请教您。”
裴影神情冷漠，未应他，他便也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趁他和裴影说话的工夫，时栖元忽偷摸着溜到了连漾身旁。
他将双手揣在袖中，寒冷的天，说话还冒着热气儿。
“明小娘子。”他笑得轻浮，“小娘子可饮酒？我家里藏了不少好酒，定不比述家的差。你若喜欢，本少爷可与你共饮几杯。”
连漾也笑，两眼弯弯。
她说：“你东西掉了。”
时栖元稍怔，下意识垂头去看。
“什么掉了？”他在身上四处摸着，又打量着四周，“我没瞧见啊。”
连漾乜他一眼：“脸。”
时栖元动作一僵。
连漾又笑：“丢了就丢了，你又不稀罕。”
时栖元脸上登时涨得一阵青一阵红。
恰时，述星回来了。连漾敛住笑，朝他走去。
见她要走，时栖元忙朝她伸手，想抓住她的胳膊。
“诶——姓明的，别走。”他叫住她，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何须在本少爷面前摆谱。你便直说，那述星允诺了你什么好处，说不定我能给得更多。”
连漾不着痕迹地避开。
“他让我揍了一顿，你也要吗？”
时栖元僵怔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
可他还未回过神，连漾就已走远了。
那方，时笠仲也瞧见了述星。
他拱手道：“述小公子操劳——府中已备下晚宴，几位请随我移步，在府中小聚。”
述星道：“时城主客气，这几日庄子里在准备中秋宴，我也还需尽快回去，明日再作叨扰。”
裴影拒绝得便更为直接了。他道：“走了。”
仅落下两字，他就径直离开了，毫无给情面的意思。
时笠仲也不强求，再度拱手：“那明日再有劳诸位了。”
***
到述家庄子后，连漾径直回了房间。
她将门一锁，就兴致冲冲地取出储物囊。
一散——
好几面阵旗从中落出，均是裴影的手笔。
她抓起一面，仔细感受着每一处的灵息痕迹。
这些都是极其珍贵的资料。
便是在御灵宗，她也没见过如这般出色的阵符。
连漾正看得仔细，储物囊里的子刃忽轻振两番。
她顺手取出子刃，往内注入灵力。
银芒渐浮现在空中，勾勒出一高大身形。
扶鹤出现后——甚而还未等连漾开口——便开口问道：“如何换了模样。”
他抬手，指尖轻碰在她脸上，神情如常。
“谁帮你压制了灵息。”
伪装被尽数看穿，连漾倒也不奇怪。
她解释说：“在外面做任务，换个身份会方便些。”
扶鹤看她半晌。
忽然，他往前迈了一步。
两人离得更近，连漾能感觉到那素来冷漠的视线，如寒冬里的冷水浇在她脸上。
“漾漾。”他的语速放得慢，便显得更为冷淡，“方才你说的是实话，还是有所隐瞒？”
垂在两侧的手稍微攥紧了些，连漾陡然感觉到一阵压迫感。
又是那样。
仿佛巨山倾下，一切都无处遁形。
像是被长辈揪住错似的，她的心里蔓延开一丝紧张。
但她的神情却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松泛、含笑。
“这有什么好瞒的。”她语气轻松道，“就是这回的任务有些复杂，若我不换个身份，可能会遇着一些麻烦。”
她这话解释了，却跟没解释一样。
扶鹤不语，只望着她。
忽然，他抬起手，捏在她的耳尖上，缓缓轻揉着。
连漾被揉得耳尖有些发烫。
她朝旁躲，却被另一手托住后颈。
“漾漾。”扶鹤的声音又低了些，“手为何在抖？”
?
第
108
章
连漾尽量将呼吸放得平稳，
说：“适才一直在画阵旗，手有点酸。”
扶鹤目光稍移，瞧见了桌上的那些阵旗。
片刻后，
他道：“旁人的灵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