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那仙骨静躺在地上,被雪光映得莹白。这截仙骨出现得突然,
不免让她想起一些鬼怪之说。
再是修为强大的妖魔,
她也不怕,独对这些摸不着看不见的东西心有惧意。
她步子稍顿,
声音有一点儿抖:“有人吗?”
可环顾四周,
什么也没瞧见。
一丝微弱的惧怕漫上心头,连漾唤出系统。
【小统,现在会不会进入剧情?】
【宿主请放心,
暂时没有剧情需要更改哒!】
连漾更慌了。
【话本里有第五峰闹鬼的剧情吗?】
【没有哦。】系统稍顿,【宿主是遇见什么麻烦了吗?如果需要,系统可以陪着宿主的。】
【那你别走。】
连漾抿紧唇。
她心里怕得厉害,
可又想到仙骨接二连三出现,必不是巧合。
忖度之下,她还是强忍住惧意,躬身朝那仙骨探去手。
-
刚一碰着那仙骨,
就有熟悉的晕眩感袭来。
等连漾再睁眼时,
才发现她还是在小花房外,
不过周围已从萧条寒冬变为炎炎夏日。
她正四处张望,
远处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连漾顺势躲在一方柜台后,只露出一双眼睛。
外面,胥来风尘仆仆地穿过走廊,在花房门口停下。
“师弟。”他朗声唤道。
不一会儿,少年郁凛走出。
他的个子又高了些,几乎与现在的郁凛平齐,不过一双眼瞧人时,仍压着凶光。
“师兄?”他两三步上前,面有欣喜,“你怎的回来了?”
胥来跟着他笑:“不过回来一趟,如何这般惊讶。”
“还说!这两年你与师姐每回除夕才回来,就丢我和师父两人在这儿守着空山头。”郁凛喋喋不休道,“每日除了修炼就是修炼,我何时才能也往山下走一遭?”
胥来面有倦色,却还是提足精神笑道:“你若想出去逛,等再凉快些,便带你出去游历一番。”
“当真?”
“自不骗你。”胥来稍作迟疑,“只是,现下我有要事缠身,顾不得你。”
“师父渡劫的事,对不对?”
“你倒不笨。”
郁凛哼笑:“还用你说。仙君都说了,你和师姐出去,是为了找渡劫的法器。”
“是,已找到了。天际已有隐雷之象,概不过一个时辰,师尊便要应劫。”
胥来朝外望一眼,忧心忡忡。
“郁凛,你就待在花房里,守住第五峰,可能做得到?”
郁凛也露出少有的正经神色。
“我要做的,就是守峰,对不对?”
“是,守峰。”胥来望着他,“寸步不离。”
郁凛忽感到一阵心慌,在他离开时,拽住他的胳膊。
“师兄,你……你们何时回来。”
“很快,最迟今天下午。”胥来调笑道,“你只管备好饭,等着我们便是。”
郁凛拧起眉,点头。
-
在他点下头的瞬间,连漾的周身再度发生变化。
这回是在第五峰山下,她抬头望去——
天际乌云翻滚,不断有惊雷降下,所朝之处,便是离她不远的一处崖顶。
崖顶上,太遥仙君一副入定之象,显然是在独身应劫。
连漾寻了地方躲着。
那些雷起先与寻常的雷劫无异,可渐渐地,雷电间竟翻滚起乌黑的浓雾。
是阴雷。
连漾错愕。
怎么可能?
倘若心术不正者渡劫,便会引来阴雷。
若不然,便是被人动了手脚。
而如果遭阴雷劈中,轻则粉身碎骨,重则魂散魄毁。
她望向崖顶。
那处,忽有两人疾冲而上,正是胥来和胥臻。
她眼看着那两人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她心道不好,再顾不得会不会被人瞧见,忙不迭朝崖顶跑去。
可她离得太远,他们又跑得太快,身影在残阳下划成两道纯白的影,几欲腾飞而起。
当第一道阴雷降下时,跑在最前面的胥臻忽举起一柄银白长剑——
她应当不会用剑,握剑的姿势生疏万分,手腕也抖个不停。
可她没放下。
她高举着那剑,眼底沉着莫大的惧意,身子却未挪动半分。
她一剑引过那第一道阴雷,竟以身抵灾。
须臾,便被劈得糜躯碎首,再无人影。
身后的胥来面容凄切,但很快就又第二道阴雷降下。
他咬紧牙,撑起一把伞,身形踉跄地挡在太遥仙君的身旁。
一雷落下,整个崖顶都回荡着震耳欲聋的轰鸣。
那伞被劈得粉碎。
不见盖不见骨架,唯一把伞柄,鱼竿似的被他攥在手中。
而伞下的胥来,则已没了人形,残肢断臂,唯有身躯的微弱起伏证明着他尚还有一口气。
另一方,太遥仙君紧闭双眼。
她分明没有承受阴雷,却忽然呕出几大口鲜血。
连漾惊愕抬眸。
还有一道阴雷。
还有一道!
她脑子里空荡一片,什么都想不清了。
眼泪无意识地往下淌,她铆足劲儿往崖顶跑着。
还有一道。
她的心跳得飞快,眼神一瞬不移。
可那道雷到底降了下来。
太遥仙君以身应雷,灵体登时损毁小半,崖角不断有碎石坠落。
恰时,阵法起效,将她强行封入修养之境。
一息之间,崖顶仅剩了胥来的残躯。
连漾从未见过此等场景,腿如灌铅。
浓厚的压抑流入四肢百骸。
一如夏日正午,四处漂浮起黏腻潮湿的热气,卷裹着她,使她每一口气都喘得艰难。
这时,崖顶又冲出一道人影。
郁凛不知从何奔来,他跑得狼狈,踉跄得几乎四肢着地。
“不能!”他从喉咙里挤过一阵野兽般的嘶嚎,“不能——!”
他跑至胥来身旁,跪伏在地,想碰他,却连个落手的地方都没有。
地上的人几乎成了瘫烂肉,一双眼却还虚弱地半睁着,勉强望向郁凛。
“你不能死,不能!”
郁凛几近崩溃,浑身的青筋在号哭中一阵阵跳动,声音也不成形了。
“你起来,别死……你不会死的,我去找人来,你不会死……不会死的。”
可他刚动一下,袖口就被胥来虚弱拽住了。
他的嘴唇仅剩了一半,一翕一合,嗫嚅着什么。
郁凛跪伏在地上,竭力将耳朵贴近胥来的唇。
而后,他便听得一句揶揄:“你当……唤……我……师兄……”
郁凛再压抑不住,他哭得浑身痉挛,悲欲泣血。
“我不唤你!我不唤你!你起来,你起来!”他的嗓子破成了沙,口齿也不清了,“师兄,求你起来,别弃我一人,好不好……别弃我一人,求你,求你……”
胥来勉强扯开嘴角笑了声,拿那破不成形的手揉了下他的头。
“小畜生,”他拿出最后一股力气,笑骂着身旁的人,“好好活……”
连漾仍往崖顶奔赶着。
她忘了这里不过是一段记忆,急切奔走,掌心开始运转灵力。
而她脑中仅有一个念头——
他还剩一口气。
若用治疗术,说不定还能保住性命。
可就在她运转灵力的瞬间,画面陡然变化。
眩晕之下,她回到了现实。
连漾这才惊觉,方才不过虚幻一场。
也是这时,她才想到郁凛为何说,只要使用任何法术,就会自动离开那段记忆。
他无数次沉在那段记忆中,又无数次试图用法术改变些什么。
而后在使用法术的瞬间,被强行带回现实。
在虚幻和现实的反复游走中,他成了太遥,成了胥来,成了胥臻,独将他自己藏得干净。
?
第
104
章
连漾怔在原地,
许久都没回神。
崖顶的风似还吹在耳畔,卷起夏日的灼气,让她陷入一阵又一阵的恍惚。
好一会儿,
她哽了下喉咙,
将视线移向地上那块莹莹仙骨。
她用布帕将那仙骨包起来,放入柜台上的小箱箧里,正放东西时,她忽听见一阵急乱的脚步声,
时轻时重,从身后传来。
连漾闻声回头,
刚转过去,
就被人一把抱住。
“师兄。”
贴在他胸膛前,她听见了急促而猛烈的心跳声,
仿要砸进耳朵里似的。
她尽量拿出平常语气。
“怎么不睡了?”
郁凛躬伏着身子,
将她抱得更紧,似是在担心什么东西会消失一般。
待呼吸渐渐平缓,他才哑着嗓子说:“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