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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自他出现开始,整座剑塔里就死寂到听不见丁点剑鸣。

    连漾未有察觉,正欲开口说话,

    就被扶鹤拉至身后。

    他道:“有人。”

    她稍怔:“什么?”

    扶鹤垂眸,声音冷淡:“有人随你来了万剑牢,此人已有入魔之兆。”

    入魔之兆?

    连漾有些惊诧。

    入魔之兆,并不是说已经入魔,

    而是心性趋于不稳,

    离走火入魔几乎只有一线之隔。

    可万剑宗内,

    谁会有入魔之兆?

    她收好刚取出的储物囊,

    拔剑出鞘,转身望向入口处的窄门。

    万剑牢塔内,墙壁上均悬有烛火。不多时,那影绰的烛火便勾勒出一高大身形。

    连漾眯了眼细盯片刻,才认出那人。

    “怎么是你?”她拧起眉,语气渐差,“你跟踪我?”

    管衡轻抿着唇,他尚未用灵术治疗,脸上还是一片青红相杂的肿。

    他卸下了往常的温和作派,语气平和:“我未曾想到,你会私入万剑牢。”

    自他说出第一个字开始,扶鹤便冷下神情。

    他朝前一步,挡在连道:“此人便是你那师兄?”

    当时她从默市出来后,那叫述星的小郎君替她疗伤时,就有一位“管师兄”来找过她。只不过她选择避而不见,想来应是极为厌恶。

    如今一看,确然令人生厌。

    连漾以心音回道:“是,是他。”

    扶鹤看向管衡,却并未将他放在眼里,如视蝼蚁。

    此人既有入魔之兆,那在他心中便连生灵都算不上。

    回他之后,连漾有些疲累地对管衡说道:“大师兄到底要做什么?”

    管衡没有急于回答,而是环视着塔内景象。

    不知为何,自他进了这塔后,就感到一阵沉闷。

    仿佛以粟米之态,立于高山之前。那巨山未倾,就已压得他喘不上气。

    灵脉受此影响,也在不住震颤。

    确然来说,并非惧怕,而是仙神当前的敬畏。

    再看连漾,却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管衡稍拧起眉,说话愈渐吃力:“我只是想知道你这段时日与谁厮混,竟将脾气养得更为顽劣。”

    这回连漾还未开口,就听身后的扶鹤漠声道:“此人可不留。”

    连漾:“……”

    她也不想留的。

    但系统说过,受剧情影响,即便现在管衡死了,恐怕也会以其他方式返生。

    除非她改变剧情到一定程度,才能彻底了结他。

    扶鹤侧眸,并没有错过她神情中一闪而过的无奈。

    他垂下眼帘,将情绪一并掩住。

    那方,连漾反问管衡:“那大师兄又是与谁混在一起,尽学了些跟踪人的本事。”

    管衡刚要说话,那袭在背上的重压就又强上许多。

    他微躬腰身,以剑杵地,须臾,竟感受到内丹有破损之兆。

    他连忙运转全身灵息,以护住内丹。

    只是效果并不算好,灵脉震颤之下,他已快要撑不住了。

    连漾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以心音问扶鹤:“是你做的?”

    扶鹤淡声以应:“他当离开此处。”

    这还是这段时日来,连漾第一次来找他。不用以虚影相见的机会,却要被外人搅扰。

    心有不悦,他的神压也不受控地外泄着。

    管衡一膝微曲,喉间弥漫开浓厚的血腥味。

    “师妹。”他拼着一口气竭力道,“快随我离开,这万剑牢里有蹊跷。”

    扶鹤轻拧起眉,却在须臾间收回神压。

    他如何会让连漾对此人心生分毫怜悯。

    他道:“告诉他,你来此处,正是因为察觉万剑牢有异。”

    连漾照做:“大师兄,我来这儿就是察觉到万剑牢的异动——应当是有凶剑作祟。”

    扶鹤收回神压后,管衡终于有所解脱。

    他大喘着气,后背已被汗濡湿。

    “不。”管衡摇头,“并非凶剑。”

    那威压虽然浩荡,可没有半点邪气,怎么可能会是凶剑作祟?

    话音刚落,就有一柄凶剑挣脱剑架,径直朝他攻去。

    而那凶剑挥出的剑气,竟与方才的威压极为相似。

    管衡错愕,登时拔剑。

    那剑攻势太凶,他与其缠斗数十回合,就已精疲力竭,四肢也俱被割出血口。

    连退数步,他终承受不住,呕出一口鲜血。

    灵息泄劲,凶剑疾冲而来,正对他的心口。

    若非方才受威压震慑,管衡倒还能反抗,可现在他被抽干力气,竟是半步都挪动不了。

    恰时,剑尖已刺破衣衫。

    但就在剑身没入心口之际,忽被一玄黑剑刃轻松挑开。

    管衡僵怔,倏地抬眸。

    身前,连漾以剑脊相击,那柄凶剑便剑身一颤,再度封回剑架。

    她道:“我已说了,是被封印的凶剑出现异样。”

    管衡却仍盯着她,心有错愕。

    “你……”他顿了片刻,才不敢置信道,“你结丹了?”

    连漾收剑,没有说话,算作默认。

    管衡追问:“何时?”

    “此事与大师兄无关。”连漾扫了眼他身上的伤,“大师兄与其在这儿关心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倒不如先去药堂。”

    管衡只觉随时都会昏厥,但他强撑着道:“你随我一起离开。”

    “我还要查看其他地方,确保塔内安全。”连漾提醒,“大师兄当分得清轻重缓急才是。”

    管衡犹疑再三,终道:“若有异样,可随时传讯与我。”

    说罢,他便抱着受伤的右臂离开了。

    确定他走后,连漾才回过身。

    “总算走了。”她叹了口气,“好像每次遇见他都没好事。”

    扶鹤鲜少见她露出如此垂丧疲惫的一面。

    他不由问道:“既然厌恶,方才为何不杀。”

    连漾抓了抓头发。

    她总不可能告诉他,他们所在的世界是一册话本吧。

    “这事解释起来有些麻烦。而且我也想好好修炼,到时候与他比试一场,决出高低。”

    扶鹤道:“你无须委曲求全。”

    “放心,而且我也没吃亏,你瞧见他脸上那印子了吗?”连漾抬手一晃,“是我打的。”

    她刚晃两下,就被扶鹤捉住了手。

    他注视着她肿红的掌心,冷声道:“受伤了。”

    说着,他的眼神也越发冷淡,甚而有了两分悔意——方才便不该让那人离开。

    “伤?这哪儿能算伤啊。”连漾好笑道,“就是太用劲,打红了而已。”

    “肿了。”

    扶鹤的眼底沉进怜意。

    他将指尖搭在她掌心发肿的部分,渐有银芒将其包裹。眨眼间,那片青肿就恢复原样。

    饶是之前见过他疗伤,连漾也还是不免惊讶。

    她使劲儿揉着掌心,竟真不疼了。

    “扶鹤。”

    她抬眸,瞳仁里撒着柔和的碎光。

    “这个我以后也能学吗?”

    若是能学会,那往后出门还用带什么药。

    “自然。”扶鹤稍顿片刻,问,“漾漾来,是与我一起守岁吗?”

    “一起守岁?”

    连漾懵了。

    她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了。

    这次来万剑牢,也是顺道来看看而已。

    扶鹤:“你之前说过,以守岁辞旧迎新。”

    “……我想起来了。”

    连漾摸摸脑袋。

    她的确和扶鹤聊起过这一习俗,但并未说过要与他一起守啊。

    “但是……我已和别人约好了。”

    “是与朋友?”

    连漾轻轻点头。

    “我知晓了。”

    扶鹤垂眸,瞧不出什么情绪变化。

    “那漾漾可要在走前,试试如今与剑灵本体能接触到哪一地步。”

    连漾下意识去瞧周身的剑架。

    那些凶剑虽都死寂无声,但她知道,每柄剑里都有剑灵。

    换句话说,这万剑牢里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他们。

    她哽了下喉咙,摇头:“改天吧。”

    扶鹤看出她的踌躇,手指微动。

    随即,周围的事物开始迅速消失,换之以月辉一样的银白。

    连漾环顾一圈。

    几息之间,他们就像是被锁在了一间巨大的月白牢笼之中。

    四周俱是虚无的银白,其余的什么也没有。偶尔刮过一阵风,带起凌冽剑意。

    她问:“这是?”

    “我的神域。”扶鹤道,“此处无人可见。”

    连漾从未见过此般景象。

    许是因为被他接纳进入神域,那仅剩的一点不适也消失了。

    “漾漾。”

    扶鹤唤她一声,却再不说话了,而是朝她伸出手。

    ?

    第

    99

    章(三更)

    连漾会意。

    她陡然记起那阵笼罩全身的压迫感,

    犹豫着抬手,却只碰了下他的指尖,随后又蜻蜓点水般快速移开。

    过一阵,

    她抬眼轻笑:“并不难受。”

    “嗯。”扶鹤的眼底也融进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和,

    “漾漾,继续。”

    连漾便又碰了下他的指腹。

    这回,她没移开,而是一直搭在上面。许久,

    她才缓慢地朝前移去。

    指腹磨过那修长的手指,最后顿在温凉的掌心。

    “可以握着。”扶鹤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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