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可若让连漾来……他瞥了眼自己的左手。
若让她来,那他的右手便算是废了。
思及此,庞续林道:“我自己来。”
他分外沉重地接过符笔,一咬牙,狠心刺入手臂。
手臂顿时破开一个血口,他捂着伤,心底仍在后悔。
早知道会弄成这局面,他就不该贪图那几两银子。
庞续林又道了声歉,走至面色惨白的庞晰身旁,不顾右手疼痛,一把抓起他。
“走!”他目眦欲裂,“堂哥还有好些话要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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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了此事,连漾又用灵术帮祝翘修复了身体——她的身子本就是灵力所化,修复起来并不算困难。
这之后,几人一齐进了集市,买了不少东西。临近傍晚,才寻着一处酒楼吃饭。
闻辞晚他们一步上楼,进小雅间时,怀里还抱了两坛酒。
他将酒往桌上一放,分外轻快地落了座,笑容朗快:“今日帮述星出了口恶气,按理说该好好庆祝。”
述星脸色沉沉:“我不喝酒。”
闻辞早已习惯他那阴郁神情,只当没看见。
他笑着拔开青瓷酒坛的塞子,给他们各酌一杯:“放心,给你们要的是果酒,甜得很,当糖水喝都成。”
述星望着那杯里的莹莹酒水。
闻着有股清香,并无酒气。
最终,到底是好奇心占了上风。
他双手捧起酒杯,像喝水的猫儿那般轻舔了一口。
待舌.尖琢磨出那点甜香,他的眼睛顿时亮了些。
果真是甜的!
见其他三人都没看自己,述星才又抿了口,又抿了口。
连漾一手撑着脸,本专心盯着小铜锅里的汤菜,忽想起什么,看向闻辞。
“闻辞。”她问,“听说蝉妖那事最后是风令卫的人来处理的,你有没有看见他们啊?长什么模样?”
闻辞咽下酒,摇头:“没。”
他顿了顿,像分享什么秘密似的,压低声音开口:“我偷偷问过我姐,她说她也没见到,不过她问过卫盟主,你们猜卫盟主怎么说?”
“怎么说?”
祝翘看了眼连漾,也学着她的样子,问道:“怎么说?”
闻辞:“卫盟主也只见着风令卫里的一个人,是个女人,不过她带了半边面罩,根本看不着脸。”
连漾:“……你这不白说嘛?”
闻辞笑嘻嘻的,也没应声。
他想了阵,才又说:“不过我觉得,风令卫的人肯定和二十四界山有关系。”
“二十四界山?”连漾一笑,“可那是传说而已,还不一定存在呢。”
他们修仙的都听说过二十四界山。
传闻那是神仙居住的地方,有整整二十四座山,将整个世界团围住,唯有渡劫飞升的修士才能看见。
“你也说了,是‘不、一、定’!”闻辞强调,“万一真的存在呢?”
“可我还没见过——”
连漾陡然止声。
她本想说没见过真正的神仙,但随即就记起,她身边就有一个。
她暗将此事记下,决定下回寻着机会,再去问问扶鹤,是不是真的有二十四界山。
闻辞:“没见过什么?”
“没见过渡劫成功的人。”连漾道。
“那倒也是。”
闻辞正想继续往下说,顺便问问她关于剑灵的事,但余光一瞟,就瞧见述星灌了一整杯酒。
他惊了,大叫:“述星!你干嘛!”
就算是甜的,也不是这么个喝法啊!
连漾也瞧见了,讶然问道:“小少爷,你喝了多少啊?”
述星握着那酒杯,脸上不见红晕。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连漾,很乖地说:“没喝多少。”
连漾往酒坛里一瞥——
短短一会儿,竟已折了一小半。
这不叫没喝多少,这叫没剩多少。
述星迟缓地眨了两下眼。
片刻,他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下连漾的手。
“为何会有两个连仙长?”他抬着雾蒙蒙的眼,似有点儿委屈,“仙长是不是又在戏弄我了?”
闻辞不忍直视地错开视线,诚心实意问道:“连漾,你还有留影珠吗?”
?
第
94
章
那方,
述星眨眼睫的动作已有些迟缓了。
方才他的脸色还没有丝毫变化,这会儿才迟迟涨出一层浅浅的酡红。
从面颊到耳根,甚而连眼底都晕着湿漉漉的绯色。
他感觉脑袋晕乎乎的,
又昏又沉,
说话也不大利索,却还撑着一股劲儿,想弄清楚眼前的人影到底哪个是连漾。
但将眼睛盯酸了,他都没能辨出来。
“仙长……”他嗫嚅道,
“我……我不知道哪个是你了。”
连漾和闻辞对视一眼,下一瞬两人就都将手肘撑在了桌上,
朝他探去身子。
两人的距离仅有两尺不到,
连漾伸出一根手指,在述星眼前晃晃。
“述星,
这是什么?”
述星乖乖答道:“是仙长。”
一旁的闻辞听乐了。
“他私底下怎么是这副模样啊。”他也学着连漾伸出一根手指,
问他,“述星,看这儿——这是什么?”
述星只睨他一眼,
却没理他。
他飞快移开视线,全神贯注地看着连漾。
“怎么还区别对待。”
闻辞也不恼,反倒觉得更有趣。
“述星,
你知不知道仙长要走了?”
述星的反应慢了半拍,疑惑问道:“走?去哪儿?”
“她付不起饭钱要跑啦,还打算把你放这儿替酒楼的老板娘刷盘子。”闻辞说得有模有样,“她还让我往你身上丢蛊虫,
若敢跑,
那些蛊虫便将你吃了!”
连漾乜他一眼:“你是阎王爷吗?”
闻辞直笑:“总不会将他惹哭吧。”
而述星自始至终都没说过话。
他原攥着连漾的袖口,
片刻后,
那修长的手指忽朝上缓缓移去。
手臂上传来一线痒意,连漾垂眸望去。
恰时,述星抱住了她,两手紧紧圈在她的后颈。
“仙长别走。”他埋在她的肩窝处,温顺地蹭了蹭,“我的钱可都给你。”
接下来的场面一时陷入混乱。
原本还在安静吃菜的祝翘瞧见述星抱住连漾,以为他心存歹意。
她突然站起来,走过去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将他往后拽。
述星被衣襟紧勒住喉咙,呼吸越发困难,却不愿松手,双臂圈得死紧。
再开口时,声音也变了调,颤着微弱的哭音:“仙长别走,我不愿跟她去。”
祝翘拧眉,冷声道:“松开!”
连漾则被箍得后颈生疼,一口气不上不下,说不出话了。
她只能憋着气断断续续道:“不走,不走——翘翘,没事,他不是要伤我。”
祝翘这才勉强松开,只是看向述星的眼神里多了两分警惕。
述星如愿以偿,复又恢复平静,只呼吸尚还急促。
而打从他抱着连漾开始,闻辞就怔住了。
笑意没了,嘴角却还僵硬地勾着,显得滑稽。
许久,他才琢磨出一个可能性。
他不敢置信地看看连漾,又看看述星,最后将视线移回连漾身上。
“连漾,”他错愕道,“这小少爷不会喜欢你吧?”
后颈的酸痛还没缓解,连漾艰难地喘着气,片刻才道:“他若是再多两个朋友,便不会这样了。”
闻辞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述星向来骄纵,性子又阴沉,不易惹人亲近,就连在身边伺候的下人都是隔三差五换一回,更莫说是朋友了。
因着述、闻两家的关系,他以前也见过述星,对他的印象并不算好。
总之放在那会儿,他是绝不可能和述星坐在同一桌吃饭,甚而还开他玩笑的。
“也是。”闻辞觉着有理,“他是该多交两个朋友。”
朋友多了,才不会这么黏着一个人。
述星埋在连漾的肩颈处,听不大清他们说话。
片刻后,他晕晕乎乎地小声唤道:“漾漾。”
连漾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叫自己。
她问:“怎么了?”
酒意的混沌撕开了述星往日的遮掩,渴念从心间一点点溢出。
于是,他又唤了一声。
“漾漾。”
他缓缓蹭着脑袋,满足于此时的亲近。
“我想吃糖水。”
“糖水?”
“嗯。”述星慢吞吞道,“酒楼底下那家。”
那摊子不大,但他上楼前看见了。
连漾仔细想了一阵,才记起他说的是哪儿。
酒楼底下,斜对面摆了处小摊,专卖热糖水。
她以前喝过,很便宜,味道也不错,里面还撒了果干儿,热腾腾的,很适合冬天喝。
“那你坐好,我去买。”
述星却摇头。
闻辞见了,说:“要不我去吧?三两步的工夫,近得很。”
连漾刚想点头,就听见小少爷又开了金口:“漾漾,我与你一起去。”
她想了想,道:“我带他下去买吧,顺便吹吹风。”
说着,她还捏了把述星的脸。
原本冷白的肤色被滚烫的酒意浇得酡红,捏着很软。
手感太好,她没忍住多揉了两把。
“是该让他吹吹,免得他待会儿将这坛子酒给喝光了。”闻辞兴致勃勃地看向祝翘,顺手捞过桌上的小箭筒,“祝翘,他俩出去买糖水,咱俩玩投壶。”
祝翘对这游戏也颇有兴趣,冷淡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好奇。
“怎么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