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章第二天一早，
连漾刚醒，就在蒙蒙亮的天光里瞥见了传讯玉简的亮光。
她摸起一看，原是闻辞找她，
说是他们已经到了万剑宗，
问她今日可有时间，约她一起去置办些东西。
她亦想出去逛逛，便和郁凛说了声，就带着祝翘一道下山了。
几人约定在山下集市入口的银杏树底下见面。
这处集市位于御灵宗和万剑宗的交界处，
规模不比默市小。
说是集市，布局和座小镇子没什么区别。入口处以一棵千年银杏作为主阵眼，
布有大阵。银杏树长在主干旁，
自这树再往北走半里地，便是入市大门。
她俩到时，
路上的人还不算多，
加之闻辞个子高挑，连漾老远就看见他。
闻辞也恰好看见她，他踩过枯叶，
一阵咯吱脆响。
“连漾——”他朝旁望去，看向她牵的人，“这是……？”
“祝翘，
就是扫把，你应当还记得吧？”
闻辞盯着那清冷似仙娥般的人，好半晌，才蹦出一句：“我上回见她……好像不长这样啊。”
“什么？”
闻辞“嘶”了声，
一副凝重思考的样子。
“好像比现在头发乱些。”
连漾：……
她将祝翘往身后一拽，
说：“翘翘别理他，
这人有病。”
祝翘点点头。
“别啊。”闻辞咧嘴一笑，
“开个玩笑嘛——她已经学会那变化人形的诀法了？”
“对，是不是很厉害？”
“确然。若你不说，我还以为她是你哪个师姐。对了——”闻辞话锋一转，“连漾，你昨晚不在洞府？我去你那儿，没找着人。”
“我这几日不住洞府。”
连漾这才将目光朝下一移——
“小医仙，你怎的也来了？”
陡然撞上她的目光，述星呼吸稍滞，而后飞快移开视线。
天冷，冻得他那苍白的脸晕开些许薄红，但眼下，那薄红愈渐明显。
不等他解释，闻辞就率先开了口：“我带他来的。先前不是说好了吗，要带他吃酒的。”
“……”连漾睨他，“谁与你说好的？”
闻辞笑嘻嘻的：“我与我自己。”
述星搭在膝上的手攥紧了，这才惴惴不安地开口：“可否……会打扰连仙长？”
连漾一笑：“就是出来买些东西，有何打扰的？”
述星这才稍缓了神情。
闻辞在旁道：“我们现在进去？”
“还要换些市票。”连漾解释，“自从上回魔物出现后，这集市便管得严了，唯有先换到市票，才能进去。”
她扫了眼地面。集市大街上的雪全被扫干净了，可去换市票的路上还积着厚雪。
“下雪路滑，你们在这儿等我吧，我去换些市票，很快就回来。”
话落，她便快步朝右边的小路去了。
-
离那银杏不远的地方，有一临水凉亭。
凉亭底下站了一身着御灵宗宗服的弟子，看模样十七八岁，正忙着往储物囊里塞东西。
那青年斜眼一挑，目光落在另一蓝衣修士身上。
“庞晰，你看什么呢？”
被他唤作“庞晰”的修士，着一身蓝衣。他浑身上下，甚而脸上都是没好全的伤。尤其是肩，寒冬腊月还得束着纱布，惨得很。
庞晰紧盯着那棵银杏，语气不善：“堂哥，没什么。”
庞续林剜他一眼。
他这堂弟看着十分老实，倒像个规矩人，实则是个不省心的。
庞晰原本是在家中修炼，但半月前，庞家人将他送到了庞续林这儿，说是让他在这儿好好思过。
庞续林问了才知道，原来庞晰在闻府和几个狐朋狗友起了内讧，打了一架。
而他这堂弟被打得最惨。
伤得最重的是肩，骨头全碎了，小半月没下床，到现在还是走一步喘一口。
只是庞晰一直不愿说肩骨是被谁给打碎的，他那些狐朋狗友也哑口不言。
庞续林想了想，说：“我是看你在御灵宗闷了半月，才带你出来散散心，你别又惹麻烦。”
庞晰攥紧拳，没应。
那日在闻府，若不是那女修骗他有留影珠，他怎么会把陷害述星的事全说出来？
可倒好，不仅与几个朋友结下仇，还平白无故遭了顿毒打。
见他不应，庞续林皱眉：“你到底看什么呢？”
“堂哥。”庞晰咬牙道，“我看见述星了。”
“述星？就是述家的小公子？”庞续林好笑道，“看见就看见了，怎的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与你有仇。”
“有！”庞晰侧过脸，眼含愤恨，“就是因为他，我与柴焕他们才结了怨。”
庞续林稍顿：“怎么说？”
庞晰愤愤道：“是他从中作梗，挑拨离间！”
庞续林眯了眯眼。
想了片刻，他问：“要不要让他吃点苦头？”
庞晰迟疑，又往银杏树那儿看了几眼，确定没瞥见那个万剑宗的女修后，心才往下放了一半。
“可是……”他有些犹豫，“闻辞也在那儿。”
“闻辞在怎么了，又不是他姐姐在这儿。”庞续林一笑，“况且只是让述星出出丑。大不了我再易个容，让他们吃足哑巴亏，也算替你解气。”
庞晰知晓他这堂哥的性子，最擅耍滑。
这段时间，他看得清清楚楚，不少万剑宗的弟子都对庞续林心有不满，却寻不出发作的由子。
但庞晰还是心存犹疑，毕竟庞续林根本没问他和述星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
“……堂哥无须这般冒险。”
“可不是白冒。”庞续林搓搓手指，笑道，“总得给你堂哥一点报酬不是？”
庞晰：……
就知道。
他怎么会这般好心。
***
另一边，闻辞正百无聊赖地踢着雪。
他的性子也算开朗，偏偏眼前这两人，祝翘寡言到一个字儿都不说，述星则始终阴沉着脸。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仨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想了想，一手搭在述星的轮椅靠背上，目光则投向祝翘。
“祝翘。”他问，“你现在能化多久人形了？”
祝翘神情冷淡。
“一天。”
“一天……”
闻辞躬下背，一手托住脸，另一手指指述星。
“那你听过他的名字吗？——他叫述星。”
祝翘盯着述星，半晌，摇头。
“没有。”
“不应当啊。”闻辞道，“连漾不是交着朋友了都会告诉你吗？”
述星原本低垂着脑袋，神情阴郁。
一听见这话，他登时像听动静的兔子竖起耳朵一般，注意力全到了他二人身上，搭在膝上的手也攥得更紧。
闻辞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他心觉有趣，便想再逗逗他，就又问祝翘：“那连漾总该向你提起过我吧？”
祝翘点头。
因为连漾，闻辞也对祝翘有所了解，知道她的记忆力尤为出众，便问：“多少次？”
祝翘垂眸细思片刻，随即抬眸，定定道：“十五次。”
闻辞拿余光瞟了眼述星。
方才还生人勿近的小少爷，这会儿却往下轻压着嘴角，眼底一片黯然，只差将委屈和难过写在脸上了。
嚯！
他原还以为这人是个阴沉骄矜的脾性，没想到竟是这样。
闻辞隐有点儿欺负小孩儿的愧疚感。
但不多。
他往后一倚，背靠着身后的河边护栏，懒懒散散地将手肘搭在上面，笑道：“唬你的，祝翘又不是连漾的簿册。”
述星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同他说的。
他斜压下视线，神情仍旧阴郁，却没紧抿着唇了。
“我没信。”他小声道。
话音刚落，就有一人过来了。
那人身着白袍，看不出是哪门哪派，倒像散修。
瞧年岁在三四十，面容亲和，圆盘似的脸上堆着笑意。
“几位小友如何在这儿等着，不入市呢？”
闻辞挑眉看他一眼，说：“等人。”
庞续林乐呵呵说：“不知诸位小友是要去买什么东西？我这儿有不少宝贝，若能合你们的心意再好不过。”
闻辞对这上赶着的买卖没兴趣。
况且他见过的奇珍异宝多得数不清，便没在乎这人说的话。
他不应声，述星和祝翘也都沉默不语。
庞续林僵着脸笑了半天，却没得到一声应答。
他索性自作主张，拿出一个象牙白的盒子，对闻辞说：“这位小友，我这里有一柄兽牙符笔，不知小友可否感兴趣？”
闻辞兴致缺缺：“没兴趣——你要不去集市里卖？那儿人多。”
庞续林却不走。
他兀自打开盒盖，里面拿红绸垫了支笔，同盒子一样通体莹白，做工精致。
“这枚符笔有一精巧之处，是天地灵兽的兽牙所制，唯有适合修符的人，才能将这笔从同样由兽牙制成的箱子里拿出来——小郎君可有信心一试？”
他抓得准，一下便敲中了闻辞的好胜心。
后者往前一步，双手环胸，兴味盎然道：“你的意思是，如果在写符这事上没个天赋，就拿不起这笔了？”
庞续林：“正是。”
闻辞：“那你是如何装进去的？”
“此符笔由一位符修大能所制，在下不过中转。”
闻辞笑道：“你该把这笔送去御灵宗——他们那儿多符修，准有长老愿意买你这笔，倒省去了挑选弟子的麻烦。”
庞续林：“这不就是为了找着有眼力的买家，我才来了这儿么。”
闻辞嘴上在调侃，手却已经向那箱子伸过去了。
他捏住莹白笔杆，有意使劲儿。
可无论他如何用力，那根笔竟都纹丝不动，稳稳黏在盒子底部。
作者有话说：
?
第
91
章（二更）
闻辞一脸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