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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但也是同时,他朝她伸出手,想要拉住她。

    连漾会意,试图抓着他的手,却只攥住了指尖。

    不仅没站稳,反倒牵连着他也摔进了冰冷的河水中。

    摔进水底前,连漾有意憋着气,等挣扎着起身了,她才缓过那阵气,不住捋着脸上的水。

    眼前逐渐变得清晰,她的视线落在扶鹤身上,稍有僵怔。

    扶鹤一手扶在她的背上。

    往常,他清冷得就如天上仙一般,身上不见丝毫尘息。便是发丝,都似拢着层淡淡的月辉。

    可目下,他浑身被河水泡得近乎透湿,发丝黏在脸上,不住往下淌水,袖口处还沾了缕水草。

    盯了那根水草半晌,连漾才犹疑着把目光移至他的脸。

    出乎意料的是,扶鹤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回望着她,就像没掉进过水一样,淡声问她:“可有摔伤?”

    “没有。”

    连漾摇头,心有歉疚。

    她好不容易成功用出了凝影诀,却弄成这样。

    但她还没道歉,就听见扶鹤道:“是我不对,你尽可责骂我。”

    连漾一怔,抬头疑惑道:“你哪里不对了?”

    扶鹤垂眸以应:“未护住剑主,便算失职。”

    “你怎么还怪起自己啦?方才是我脚滑,其实你不拉我也行的。”经他三言两语,连漾的心情好上许多,她往河畔迈了步,“这水好冷,咱们先上去再说吧。”

    河水齐她腰高,湍急的溪流将踝骨打得刺痛,四肢也逐渐僵麻。

    她身形不稳地往前迈了步,正要撑着河岸爬出去,那搭在她后背上的手忽揽过了她的腰身。

    随即,扶鹤便拦腰抱起她,分外轻松地上了河岸。

    待被放下时,连漾还未回过神。

    直到一阵凌冽冷风吹来,她打了个寒战,说:“这附近有不少山洞,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好把身上的水弄干。就是我现在不能使用太高强度的灵力,可能有点慢。”

    “诀法在我身上起不了效。”扶鹤低声道,“将你身上的水弄干便好。”

    连漾犹疑道:“那要不……你将凝影线断开?如果回了万剑牢,应该就行了。”

    “暂且不急,还有些事。”扶鹤拉住她的手,看着分毫不受寒风影响,“去找处山洞。”

    两人去了最近的一处山洞。

    洞口狭窄,内里却十分宽敞。

    连漾坐在了天然形成的石凳上,开始运转内息。

    淡淡的暖意游走在四肢百骸,她顿时觉得好转许多。

    运转内息时,她抬了眸:“扶鹤,你找我有什么事啊?如果不急,要不还是先回万剑牢,我在这儿也没什么危险。”

    扶鹤再度拒绝。

    “无妨。”他声音平静,“不用为我担心——你可有摔伤?”

    连漾一笑:“你方才不是问过了嘛?我没事。”

    就是脚踝有点疼,但应该是被冷水刺激所致。

    扶鹤缓躬下背,半跪在她身前,道:“河底俱是碎石,方才见你行动微跛。”

    察觉到他要做什么,连漾的心往下一坠。

    她往后退了点,说:“我自己看就行了,你不用——”

    话只说到一半,扶鹤便已握住了她的脚踝。

    他的手太冷,刚一握上,就令她打了个寒战。

    连漾又朝后一退。

    “漾漾。”扶鹤忽然唤道。

    也是这时,连漾才陡然想起,好像从他出现开始到现在,就还没叫过她。

    “剑当随其主,片刻不离。”扶鹤语气平静,却暗伏着不平的心绪,“而从方才开始,你便一直让我离开。”

    连漾惊愕于他会说出这种太过于外显情绪的话。

    她道:“你也弄了一身的水,只有回了万剑牢,才能用诀法弄干,是不是?”

    “但在此之前,我需确保你安然无恙。”

    扶鹤眸光低沉。

    他越发觉得不满足。

    若他能以剑灵的形态伴她左右,便不用整日惴惴不安,更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漾漾。”

    扶鹤抬眸望着她。

    他轻握着她的脚踝,没有其他动作,而是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应。

    “你可以再信任我些许。”

    ?

    第

    79

    章

    扶鹤仰看着她,

    耐心等待着。

    他与她虽已定契,但他却从两人来往间的细枝末节中,看出了她的有意疏远。

    那是一种藏于本能的、隐晦的攻击性。哪怕她并不排斥他的存在,

    也依旧对他抱有戒备。

    连漾却没应声。

    在杂役院待的那段时间,

    她没什么朋友来往,唯和祝翘亲近。等到了主峰,好不容易遇上脾性温和的管衡,却又是两面三刀的伪君子。

    时日一长,

    饶是与人亲近,她也早已习惯保持心理上的距离,

    也更爱独来独往。

    就算是闻辞,

    也是因为好几年的来往,又加上脾气相合,

    才逐渐交心。

    她斜压下视线,

    默不作声地盯着地面的一团小水洼,回避了扶鹤的注视。

    扶鹤不愿迫她,思索之下,

    主动退让一步。

    “若不能付诸十分信任,那便从一二开始。”

    闻言,连漾稍怔。片刻后,

    她缓慢地移回视线,重新看向他。

    那双眼眸如往常般不见情绪,但又不至于让她感到冷疏。

    撑在石台边沿的手逐渐攥紧,连漾一时陷入犹豫。

    好一会儿,

    她才终于小声道:“脚踝……还有手臂,

    都有些疼。”

    扶鹤那冷冽的眼神中松动出一丝淡笑。

    他道:“如这般说出来,

    我便会明白。漾漾,

    这样很好。”

    连漾眨了下眼睫,失笑道:“怎的我说什么你都要夸一句。”

    “可嘉之处,自当让你清楚。”

    话音落下,扶鹤低垂了眸,指尖稍推开裙角,轻托起她的踝。

    那脚踝原白皙如玉,但她在河里站了一阵,又经了冷风,眼下已被冻得青紫。

    而那青紫之间,擦着一片破了皮的浅红。

    扶鹤稍拧起眉,不自觉又放轻了力度。

    他道:“应是被河底的碎石擦伤了,可带了药?”

    “带了。”

    连漾从储物囊里拿出一小瓶药膏,正要说自己擦,他就已长手一揽,从她手中拿过药。

    他取了点药沾在指腹,说:“若疼,便唤我。”

    连漾心大道:“没事,这药没那么刺激,擦着不会疼。”

    扶鹤颔首以应。

    他将那药敷在伤口处,没用多久就涂抹均匀。

    但他却没停下,而是就着那点膏药,揉按着伤口周围。

    连漾起先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冻得僵冷的脚踝回暖,触觉也随之愈发敏.感。

    他的指腹原被河水沁得透凉,轻抹几圈后,才逐渐摩挲出热意,熨得伤口周围一阵酥一阵痒。

    他按得缓慢,那阵热痒随他的动作轻打着圈儿,连漾下意识往后挪。

    可还没怎么动,扶鹤便伸手一扣,圈住那踝骨,令她没法躲。

    “这样应该已经差不多了。”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不用再涂药了。”

    “还未涂完。”扶鹤简言道,“还有些伤口。”

    脚踝上的热度越发明显,连漾一抿唇,扶在石台上的手不由得攥紧,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他按了约莫半刻钟,又将她手臂上的伤口也处理了,问:“可还有其他地方疼?”

    连漾忙摇脑袋。

    “没了。你还是先擦擦头发吧,我生点儿火,这样会暖和一些。”

    她从储物囊里取出一方布帕,塞给他,又四处寻些干枝枯叶,生了堆旺火。

    忙完这些,她才发现扶鹤端坐于石台边,还在擦拭一缕垂下的发丝。

    动作不急不缓,根本不怕冷似的。

    连漾有灵力运转,身上早已干得差不多了,就是外衫还湿着。

    再一看他,头发尚还湿漉漉地披散着,如洇染而开的水墨画,一身衣裳湿黏杂沓,她都觉得冷得慌。

    她实在看不下去,干脆又取了条布帕,问道:“要不我也帮你擦?”

    扶鹤稍顿,随即顺从地低垂下头。

    连漾站在他身前,托了缕头发揉擦着。

    趁这机会,她解释了这几天没找他的缘由。

    “我刚才不是说现在能用的灵力强度有限吗,就是担心被魔窟里的魔物察觉。我们之前还没有感受到多少魔息,都以为那玉如意将魔窟里的魔息净化干净了。

    “但进来后才发现这魔窟里的魔物简直多得难以想象,我来这儿的第一天,就有一个修士被魔物拖进那深渊底下了,还挺吓人的。”

    扶鹤问道:“风魔?”

    “对。”连漾讶然,“你怎么知道?”

    “感知到了些许气息,风魔为魔界重兵。”扶鹤问,“除却风魔,可有遇见其他魔物?”

    “肯定有啊,这魔窟里乱七八糟的什么魔物都有。”

    不光遇见,她还吃了不少。

    “不。”扶鹤稍顿,“我是说,可有遇见另比那风魔更为强悍的魔物。”

    “比风魔还强悍?”连漾倒真认真思索一番,“没有。若是有,那我们估计也很难这么顺利抵达阵法内吧。”

    扶鹤垂眸细思。

    她说没有,但他放开五感后,的确感知到了另一股阴晦的血戾魔息。

    那魔息远比风魔强大,不过似是被有意遮掩,又加了几道压制修为的封印。

    但即便被压制修为,这股魔息依旧钻缝入隙地笼罩了整个魔窟。

    那人是远比这魔窟危险千百倍的存在,且这些风魔,俱也畏惧着这魔息的主人。

    沉思许久,他道:“万不可掉以轻心。”

    即便没有遇着他所说的那强大魔物,但连漾依旧将他的提醒记在了心上。

    她应了声好,又说:“等明早去了阵法内,应该就能离开了。不过——”

    连漾手上动作稍顿,才犹疑着说:“不过,你觉得如果和风魔对上,对我结丹会有用处吗?”

    她想了许久,眼下结丹进入了瓶颈期,说不定可利用风魔破关。

    “太过危险。”扶鹤直言,“若非绝境,不用此法。”

    “好吧……”

    连漾略有些失望地垂下脑袋。

    她一时没收力,手中的动作幅度便大了两分,指侧轻擦过扶鹤的耳尖。

    那温热的触碰引起若有若无的痒意,扶鹤这才迟缓地闻见一股淡淡的沁香。

    连漾正想和他多聊聊风魔,但还没想好要问哪些,她的手就被轻握住了。

    她垂下眼睫,恰对上扶鹤的目光。

    “怎么了?”她问。

    扶鹤问道:“可否介意我脱了外袍?”

    外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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