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旁人看不见我。”闻辞：“……”
他现在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那么惊悚地盯着他们了。
等扶鹤将连漾放在床上后，他说：“你在这儿陪她吧，我去请医师。”
扶鹤颔首以应。
闻辞走后，他在榻边坐下，低唤：“连漾。”
连漾没昏死，只是因为过度消耗灵力，又一直没休息好，才处于半醒不醒的状态。
听见扶鹤的声音，她恍惚片刻，缓缓睁眼。
“扶鹤……”她气弱地唤了声，“我有点想睡觉。”
“待处理完伤口后，便可歇息了。”
连漾摇头，撑着床坐起：“等把闻辞的事解决了，再睡也不迟。这会儿就是灵力用得多了点儿，没什么精神。”
扶鹤敛眸，片刻道：“若你需要，我可以渡些许剑息给你。”
“剑息？”连漾疑惑道，“有什么用处？”
“可帮你稳住灵息，恢复精神。”
“那会对你，还有万剑牢的封印有影响吗？”
“并无影响。”
连漾来了兴趣。
她还没听说过这种平稳灵息的方式。
“如果能恢复精神，自是再好不过——那要怎么渡？”
扶鹤声音平静：“便如那狐妖帮你疗伤一般。”
连漾一愣。
搭在被子上的手收紧，她扯了扯嘴角：“为……为何？”
“漾漾，”
扶鹤垂下眸，神情一如往常般淡然。
“你只需告诉我，是要，还是不要？”
作者有话说：
?
第
68
章
现下连漾的头脑确然昏沉，
但这点昏沉还不足以让她混淆别人的话。
不过哪怕明白扶鹤话里的意思，她唯一能做出的反应也只是僵怔着，不说话了。
她自然不会联想到旁处——毕竟即便问她要还是不要，
扶鹤的神情中也不存在丁点热切，
或是说，她在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那眼神和十月天里的朝雾一样，不至冷到让人生畏，但也足够疏寒了，
一并将他的情绪遮掩得干净。
“我……”
连漾摸不准他在想什么，回应也变得犹豫。
“闻辞已经去请医师了，
很快就会回来。”
扶鹤瞧出她意欲退却，
若在平时，他许会纵容她的犹豫。
可目下，
他有意将她引出踌躇。
她可以把他当作尊长，
亦可以视他为任取任用的器灵。
但绝不能仅限于此。
“漾漾。”
扶鹤低声唤道，眼中的漆光在明灭烛火下轻轻跳动着。
“医师会帮你治好那些皮外伤。”
连漾明白他的意思。
皮外伤能治，但医师却没法帮她解决灵力消耗过度的问题。
她抿了下唇，
正要开口，门外忽传来闻辞的声音——
“我找着医师了！”
连漾循声望去。
闻辞猛推开门，原还一脸笑，
直到看见榻边的扶鹤，还有坐着的连漾。
他皱起眉：“连漾，你醒了？”
说完，他瞥向扶鹤的余光里压进明显的责怪，
似是在质问他怎么没让连漾继续躺着休息。
但想到他可以看见扶鹤，
身后的医师却不能，
便只能忍住不满，
说：“连漾，你先躺下，让医师帮你看看。”
他故意把语气放得严肃，不过因为还没恢复原样，多少显得底气不足。
“没事，我已经好很多了。”连漾看向他身后那慈眉善目的女人，“郑医师，劳烦您帮我处理下伤口。”
那郑医师是万剑宗医阁的人，平日里很是亲和，目下却忍不住蹙额道：“连漾，管衡说你要一个人来巽洲，你这几日跑去哪儿了，怎的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说着，又扫了眼身后小孩儿模样的闻辞，道：“这小孩也看着陌生。”
连漾一笑：“遇着了一只妖，难缠了些——郑医师，您帮我简单处理下伤就行了，我还有点急事，在这儿待不了多久。”
郑医师探出一道灵线，系于她腕上。
她的眉越皱越紧，片刻后问：“你有何急事？”
“那妖的事还没处理完，得马上赶去。”
“去不了。”郑医师神情凝重，直言，“你到底遇着什么妖了？——伤是小事，但你灵力损耗太严重，怕是连药堂都出不去，就会晕了。”
“有没有其他办法？”连漾分神瞟了眼闻辞，“这事很急，我没法在这儿待太长时间。”
郑医师面色为难：“我只能先帮你处理下伤口——你若急，我去叫管衡过来，让他帮你。”
“不行！”连漾拒绝，“这事没必要告诉大师兄。”
“听你这意思，像是不愿让管衡知道？”郑医师讶异，“你与你大师兄素来感情好，他应当不会拒绝帮你。”
“总之别告诉他。”连漾眸光斜压，落在床角，“我不想让他知道。”
她现在已经不愿和管衡有交集了。
况且他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估计也只会责怪她贸然行动。
她又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郑医师看出了些龃龉。
但她也并不意外。
连漾虽与她大师兄交好，却多有忍让之意。
管衡看着温柔，实则太看重规矩门第，若连漾不愿再忍再让，他二人自然容易出现矛盾。
她不好过问两人的事，便说：“那其他同门呢？找他们来帮你自是一样的。”
连漾轻眨了下眼睫，眸光便落在了扶鹤身上，含着几分焦灼。
扶鹤会意，以心音道：“可先疗伤。”
连漾点头，对郑医师说：“劳烦郑医师先帮我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吧，灵力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
郑医师道：“便是替你疗了伤，我也不会走。你要是急，我去问问闻府的丹师有没有灵丸。”
灵丸可以在短时间内帮人补充灵力，也是上品丹药中的绝品，每炼出一枚，都足以引来雷劫。
便是放眼整个修真界，也不足十枚。
她刚说，闻辞就下意识接过话茬：“没了，仅剩的一枚早用了。”
郑医师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闻辞神情一僵，打哈哈道：“灵丸是上品丹药嘛，哪儿有那么容易拿到。”
“但也得去试试。”郑医师边帮连漾处理伤口，边说，“连漾，在灵力恢复前别想出药堂。”
连漾好声应了：“谢谢郑医师。”
等郑医师处理完伤口离开后，她冲闻辞摆摆手：“闻辞，你先出去会儿。”
闻辞不解：“出去干嘛？”
“我要解决一下灵力的问题。”
“解决灵力？”闻辞稍顿，狐疑道，“莫非是让你的剑灵帮忙？”
连漾点头。
“那干嘛要我出去？”闻辞鼓了下包子脸，“我又不会碍事。”
连漾催促：“你出去就是了。”
闻辞思索片刻，忽恍然大悟道：“哦——秘法？”
他看向扶鹤：“就像先前在花圃那儿用的那种一样，不能让人看见，对吧？”
扶鹤稍一点头。
“也是。”闻辞跟着点头，“毕竟灵力消耗过度也不是小问题。”
他往外走去，关门前还特意补充一句：“连漾，等这事解决了，你必须完完整整把剑灵的事和我讲一遍，必须！”
“知道了知道了。”
得到她的保证，闻辞才放心出门。
“放心，我在外面守着，谁都进不来。”
末了，还不忘把门锁上。
房间里一时归于死寂，连漾的视线从门锁移至扶鹤身上，这才发觉方才他一直看着自己。
她一吓：“怎么了？”
扶鹤声音淡淡：“无事。”
“噢——那……那你能帮一下忙吗？”
扶鹤平静地看着她，道：“漾漾，先前我已告诉过你，若是要我帮忙，当说什么？”
连漾捏着被角，脑中陡然浮现他说的那句话——
“你只需告诉我，是要，还是不要？”
她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目光踌躇。
扶鹤放低了声音，轻声道：“漾漾，说出来，我才明白。”
分明是毫无起伏的语气，却又足以蛊惑人心。
连漾一时觉得赧然。
扶鹤自始至终都克制地未挪一步，既没靠近，也没离远，可她却感觉有什么在变化。
她试探着伸出手，拿指尖碰了下他的衣袖。
见他不拒绝，她才转手一蜷，捏住那软若轻云的袖口。
“……要，”她轻拽了下，语气低弱，“扶鹤，要你帮我。”
转瞬间，扶鹤眼中的清冷疏远渐渐消融。
一点淡笑短促又飞快地从他眼底划过。
“漾漾，”他轻声道，“如你所愿。”
连漾以为他会飞快结束。
不想并非如此。
扶鹤倾过身，先是轻而缓、克制有度地碰在了她的下颌上。
温温热热的，还有点儿痒。
攥在被上的手不由得收紧，连漾的眼中沉进一丝讶然。
渡剑息还需要这样吗？
但没思索多久，扶鹤便擦过她的下颌，顿在了唇角。
“漾漾，”
他低语时，偶尔会碰着她。
她更觉得痒了，甚而连面部都有种酥酥痒痒的触感。
“看着我。”
连漾下意识抿了抿唇，迟疑地抬起眼睫。
他的眼中泛着潮湿的冷气，如山雾一般缓缓沁入她的视线，温和，却又强势到她难以移开注意力。
见她望过来了，扶鹤忽低笑出声。
这还是连漾第一次听见他笑，那笑声低低沉沉的，如玉弦震颤。
连漾耸了下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