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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她没想到述戈会配合。

    而且是这么配合。

    她的视线被述戈挡住,难以看见那几个护卫,保持这样的姿势静等了片刻,她才别过脸,想要看看那几个护卫的情况。

    但她刚有动作,述戈就以为她又要往后躲,又将她朝身前一拉——

    连漾往前跌了一步,恰好侧脸,便轻擦过他的唇角。

    温软如蜻蜓点水般一蹭而过,她的神情没有变化,纯粹没把这意外放在心上。

    但述戈却在碰着她的瞬间就蜷紧了手,下意识看向她的唇。

    她的唇很漂亮,嘴角稍翘的时候,常透出一股鲜亮的灵活气。

    述戈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盯着别人的嘴看,甚至在脑海中不断回忆方才那触觉。

    或许是单纯觉得很舒服,他竟还想要。

    连漾向院子里投去谨慎的打量——

    那几个护卫——包括先前那女人——都已不见了踪影。

    她放下心。

    看来是消除那些护卫的怀疑了。

    不过这口气没松多久。

    她还没出假山,身后背着的扶鹤子刃,忽震了两下。

    很微弱,她却是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

    她已和扶鹤定契,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虽然不能将剑灵带出万剑牢,但扶鹤却可以借助子刃,让她看见他的虚影。

    换言之,现在是扶鹤来查岗了。

    !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事耽误了,还有一更放在明天补,明天就三更

    ——————————

    ?

    第

    36

    章

    连漾一手背在身后,

    轻攥着那柄剑。

    或许因为扶鹤太过强大,相比起其他人,被他找最让她紧张,

    甚至会生出见师尊的敬畏感。

    述戈瞧出她的异样神情,

    问:“怎么了?”

    “有,有点儿事。”连漾难得磕磕绊绊,“就……大长老找我。”

    “大长老?”

    “嗯。”连漾抓起传讯玉简,“你要不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吧,

    我去看看大长老说了什么。”

    述戈本觉得她在这儿看不也一样么,可随即又想到她与大长老的关系并不融洽,

    估摸着是不想让他看见,

    便让开道。

    连漾也不客气,朝他点点头,

    就溜出假山跑了。

    等到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

    她才将背上的剑取下来,恭恭敬敬地放在了面前的花架台上。

    再依照扶鹤教的方法,心里默念口诀,

    手上朝子刃里注入灵力。

    银白色的灵力顺着契灵线不断流入扶鹤子刃,须臾,一身影浮现在半空之中。

    那身影高大轻灵,

    全身浮动着淡淡的银芒,看起来飘渺无依。

    扶鹤半阖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的情绪也淡漠,

    似撒下人界的一把月辉,

    不容亵渎。

    连漾蜷了下手。

    眼前的扶鹤只是个虚影,

    又通过契灵线,

    减少了他的神性对她的影响。

    可她仍然感受到了强大的压迫感,四面八方涌来,挤得她有些喘不上气。

    那天晚上,扶鹤接纳了他二人的剑契,便叫她觉得他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难相处,就将胆子放大了些。

    可之后回过神细想,才反应过来——他就和万剑宗供奉的神像一样,太不露声色。与世人隔着一层金塑的壳,又挡了层朦胧袅袅烟。

    那时她才心生两分懊恼——她根本就还不了解扶鹤,又怎能贸贸然去认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悄抬起眼角,谨慎地打量着他:“你找我有事吗?”

    扶鹤落下淡淡视线。

    问她:“剑可用得顺手?”

    这一瞬间,连漾觉得他比自己的亲师父还尽责。

    大长老都从没这么关心过她的功课。

    她说:“今早练了剑,用起来很顺手,只不过今天在默市置办一些东西,还没来得及多练。”

    扶鹤看得出她的刻苦性子——掌心薄茧、对剑的爱护,还有年少却已养护出灵脉……这些都是不用说,就能看见的证据。

    他不知道其他灵剑如何与剑主相处,不过在他看来,连漾是个他能够接受的存在。

    纵使现在弱小,也不代表往后都孱弱无力。

    他道:“不急一时。”

    “好。”

    说完,两人皆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连漾:……

    所以他就是为了问这么一句话,才把她给叫出来的?

    她平日里的话不算少,也多爱和性子外放的人玩在一块儿,面对扶鹤这样寡言少语的人,不免有些憋得慌。

    她想了想,忽从怀里取出一枚黑曜色的珠石,那黑石晶莹剔透,如静谧的夜空从厚云中折出了几束淡光,与扶鹤子刃十分相衬。

    “这是我刚买的灵宝。”连漾抬起手,以让他看见,“这灵宝可以凝聚灵气,对扶鹤剑应当很有用处,我打算再在市场里请个师傅铸上去——你觉得怎么样?”

    这块灵宝的确是她精心挑的,不过是因为想好好养护那把剑,她也只打算让他随便看看。

    毕竟像扶鹤这样的上古神剑,什么灵宝没见过?

    不曾想,扶鹤竟微躬下了腰身。

    泼墨流玉一般的发丝从他耳畔落下,他仔细打量许久,才说:“是块好玉石,挑得很好。”

    连漾怔住,随即一弯眸。

    “毕竟是和本命剑差不多嘛,自然要挑得用心些了。”

    有点儿翘起小尾巴的意思,让扶鹤想起了山林间承着朝露,四处蹦跶的小雀儿。

    “对了,还想问你一件事。”

    连漾忽想起,眼前这个可是活了数千上万年的神剑,肯定知道许多。

    “你知道媚狐的媚珠吗?”

    “嗯,怎么了?”

    “我听说有些媚狐,会把一些没什么妖息的空珠子放进别人的身体里,来吸收灵力。但除了这个,还会不会对吞食媚珠的人,造成其他影响啊?”

    扶鹤垂眸细思。

    他虽不常关注这类小妖,但也不是一无所知。

    “媚狐擅媚术,的确有把媚珠放入人体的习性。此般,是因为媚狐惯以人类的情绪与情感为食。”

    “人类情绪与情感?”

    “不错。”扶鹤声音很淡,像极了上课的师长,“以媚珠吞食人的情绪和情感,当所有感情都被吞噬后,那些人就成了提线木偶,任由媚狐操纵。通过此法魅惑人类,远比媚术彻底。”

    连漾想到施眠提到的那个人。

    分明还在笑,可表情却完全消失了。

    现在一想,应当就是快要丧失感情,成为一具空壳了。

    她在脑中快速整理着思绪,几乎是在知道这件事的瞬间,就有了猜测——

    那些长生卫,应当就是被媚珠吞噬了感情的“提线木偶”。

    不过……媚狐想尽办法魅惑操纵人类,就是为了养出一批护卫,保护长生楼么?

    她心有疑惑,面上却露笑。

    “多亏你啦!不然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扶鹤那淡漠的眼神中,融进了一丝轻淡笑,微弱到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他问:“是遇上了麻烦?”

    “有点。不过能应付。”连漾又问,“那如果是吞食了媚珠,能有办法取出来吗?”

    “若同为狐族,应有办法。”

    这样啊。

    连漾敛眸。

    既然同为狐族能知道如何取出媚珠,那郁凛应当也清楚。

    可方才他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她正想问清楚这办法到底是什么,忽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唤叫——

    “小师姐?”

    是述连漾朝声源处望了眼。

    扶鹤察觉到她的动作,问:“可是在叫你?”

    “对。”连漾的心思全移向了那处,就怕述戈会突然蹦出来,“是一起来默市的同伴,也是万剑宗的同门。”

    扶鹤不语。

    心里却漫上一股奇怪的感觉。

    或许因为他第一次拥有剑主,所以当他不能与她相伴而行时,竟会感受到……不悦?

    但他再怎么不舒服,也还是隐藏得很好。

    “既然是同伴,那我便先离开了。”

    扶鹤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空中,很快就破碎成星星点点的银芒。

    -

    连漾在假山旁边碰上了述他倚着假山,问:“现在可以说了吧?——为何要躲着那些护卫。”

    连漾挑挑拣拣,先是告诉他自己不小心打落一人的面具,发觉那人竟僵硬麻木、没有表情,又说自己曾在一本古籍上看见过,媚狐的媚珠能够吞食人的情感,所以她猜测长生丸就是媚珠,而那些长生卫,便是已经被媚珠吞食完情感的人。

    而述戈听她讲着,神情未有变化,也不知听进去没。

    连漾半真半假说了一通,最后抛出问题:“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什么?”

    “这整座长生楼都成了媚狐的陷阱,总要想个办法解决。若不救他们,还会有更多人沦为媚狐的奴仆。”

    只不过她现在还在犹豫,是该先找郁凛,想法子把所有人吞食的媚珠取出来。

    还是直接找到藏在暗处的媚狐。

    述戈没回答,而是问她:“我问你,媚珠发挥效用,需要多久?”

    “这我也不清楚。”连漾稍顿,“但按照那长生丸的大小,少说要三个时辰,才能吸食到足够的灵力。至于情感的全部丧失,可能需要更久。”

    “你既知道,又何须替那些人着想。”述戈眉眼见着散漫的笑,说出的话却冰冷无比,“救他们?若有道心,点到即止便会懂得抽身而出。但既然是心甘情愿沉溺于放纵风流中的人,又何须待你来救?”

    连漾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怔住。

    “你觉得不当救那些人?”

    “人?”述戈轻笑,“连漾。”

    他几乎从不连名带姓地叫她,似是在冷视她的选择。

    “你所称为的‘人’,将他们的脑子和良心一并放在了其他人身上,以为周身人皆如此沉迷欲念,自己便也不需反思责任。这样的‘人’,有何值得救?”

    连漾看出了他的冷漠。

    他在轻视过度放纵欲望的修士,甚而不愿将他们当作人。

    但她格外冷静。

    既没被他的讽刺逼得恼羞成怒,也没一味跟着他的想法走。

    “我自然知道,修仙并非长乐,处处冷酷。即便毁了长生楼,也会有下一个长生楼等在前面。”

    若一味沉溺欲念的修士不懂自我清醒,那么即便离开长生楼,看山也会想着如何酣睡,看水便思索如何暴食,挥剑时心心念念情欲,除魔时贪念也会疯长。

    “不过这是两码事。无休无止地耽于欲望,自会被天道筛下。我要管的不是他们,而是作祟的恶妖。”

    她的想法很简单。

    谁搞出的麻烦就找谁,其他的她才懒得管。

    述戈讽笑一声:“可你不会觉得,那些媚狐也是天道的一部分吗?”

    连漾隐约觉得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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