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郁凛看着那裹缠在脖颈上的白布。许是因为动作幅度大，纱布已有些散了，露出些许白皙皮肤。
“与你犯的错有关？”
连漾还没忘记自己编的故事，点头道：“差不多罢。”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到束缚着腿的尾巴松开了。
但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那尾巴便又摇摇晃晃地抬起。
甩来甩去的，最后将尾巴尖儿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连漾感到一阵痒，下意识往旁挪。
但被郁凛压着双臂，制住了动作，她根本就避不开。
况且那尾巴灵活得很，稍不注意，便慢悠悠地挑起纱布一角，抵在她的伤口周围。
他的尾巴看着无骨柔软，可连漾却清楚劲儿有多大，就算想折断她的脖子，也不算难事。
她心生警惕：“你做什么？”
见她这般机警，郁凛低笑出声。
她这样，令他想到了一些竖起耳朵判断危险的小动物。
“放心，不做什么，只是看看你的伤口。”
连漾仍有疑色。
郁凛便又说：“我的尾巴要比眼睛好使很多。”
话音落下，尾巴又往里探了点。
连漾并不觉得很难受——他没碰到她的伤口，而是在伤痕周围轻抚着，如风过叶。
但这滋味也不算舒坦，伤口处被他磨得痒疼。
并非是伤口作疼，而是淡淡的灼痛——他的尾巴跟一簇火苗似的。
而下颌被那团软毛蹭过，又比陷进云朵还松软舒服，她将手往身前拽去，试图揪住那尾巴。
郁凛将她的手压了回去。
“不能摸。”
好吧。
连漾乖乖收手。
“是剑伤？”他问。
因着痒，连漾的眼里已浮了点水色。
她点点头。
郁凛轻叹：“动手的那人可真狠心。”
“怎么了？”
“伤已快好了，竟还能探到残留的杀意。”
“是吧！”想起述戈，连漾就皱了眉，“多大仇，这般下狠手。”
郁凛笑眯眯地看着她：“我现在倒好奇了，你究竟犯了什么错，差点把命都搭进去。”
“下次有机会告诉你。”
连漾手指微动，袋子里的灵石咣当作响。
“你确定不先解决一下你的尾巴和耳朵吗？虽不知道师兄是如何蒙混过关进了万剑宗，但我想，宗内的长老应当不会允许有妖的存在。”
尤其是大长老那老古董。
郁凛似有些讶然。
连漾看出了他的不解。
“放心，我没那闲心告密。”
连漾一顿。
“毕竟大长老不喜欢的，我都喜欢。”
***
连漾给了郁凛一半灵石。
待他吃下灵石恢复人形后，她又带他去了山下集市。
这处集市邻近万剑宗、御灵宗两大宗派，又靠近人界集镇，来往人群颇多。
以防被人看见，两人都易了容。
到集市后，连漾原本觉得郁凛鲜少下山，定然不习惯，不曾想他一入市场，便如鱼得水，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将附近的灵石市价打听清楚了。
趁他采买灵石的时候，连漾去了云松阁。
云松阁内，大至宝器利剑，小到剑穗饰品，应有尽有，天下宗派若有符箓、丹药等各类杂物，也多放这儿售卖。
阁内一层多为宝器，连漾没转多久，就瞥见了一个小巧坠子。
是颗镂空琉璃球，下坠一条鸦青长穗，做工格外精巧。
店里的伙计上前，笑着说：“仙长好眼光。这条琉璃骨坠是御灵宗送来的宝物，有储存灵力的效用，店内仅此一条，是上等珍品。”
“储存灵力？”连漾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若将灵力凝成灵核，也有同样的作用。”
伙计神情一僵。
“是……”他搓了下手，很快恢复笑脸，“但灵核有大有小，终归不便携带，而这条骨坠可容纳浩瀚灵力。再者，若仙长有心上人，也可送他。”
连漾本还没什么兴趣，直到听见了那句心上人。
她拈着坠绳，一垂手，琉璃球便在空中摇来荡去。
“你确定他会喜欢这个？”
“当然！”那伙计倒不心虚，“那小郎君收到了，怕是要喜极而泣。”
连漾心存怀疑。
但还是收起了骨坠。
“这条我要了。对了——”她陡然来了兴致，“店里有没有新进的剑穗啊？”
“有的，有的。”伙计喜笑颜开，“仙长随我来。”
云松阁新进的剑穗样式均不错，连漾挑挑拣拣好半晌，直到郁凛来了，也没能做下决定。
郁凛在她身旁站定，俯下身去看那些剑穗。
“你要买剑穗？”他侧过眸，笑里沉着调侃，“可我记得，你连剑都没了。”
“往后再买嘛。”连漾拿起两条，“师兄，这两条哪条更好看？”
郁凛扫了眼那两条剑穗。
一条胭脂红，中缀穹灰玉雕鸢尾。
另一条是墨黑色，连中间装饰用的玉珠，也为剔透黑色。
他问：“你更喜欢哪条？”
“若是知道，我就不会犹豫了。”
她倒是想两条都买。
但这穗儿颇贵，她的用度大头还得留在剑上。
连漾为难一阵，最终还是选了那条墨色的。
不等她把胭脂红的剑穗放回去，郁凛忽道：“既然挑好了，那便把另一条给我罢。”
连漾疑惑：“你也用剑？”
郁凛含糊应道：“嗯。”
连漾不疑有他，将那条穗子给了他。
待二人离开云松阁，郁凛忽问：“小师妹现下可还喜欢这条穗子？”
连漾没反应过来：“啊？”
“那条胭脂红的——倒希望你还喜欢。”他轻弯了下狐狸眼，把装了穗儿的锦盒递给她，“不然白买了这穗子。”
连漾一怔。
“这是……给我的？”
“左右也算你师兄，便当作是师兄的见面礼了。”
郁凛牵过她的手，将锦盒放在她的掌心上。
“这剑穗模样好看，亦与师妹相衬。”
他送得突然，连漾也有些措手不及。
她鲜少收到这样合心意的礼物。
往常只有管衡送她东西，但都是顺着他的心思送。
她唯喜欢的一把剑，也只是个下了箍灵诀的陷阱而已。
她盯着那锦盒，正要开口，余光陡然瞥见了两道人影。
竟是春和与述星。
只见春和一脸紧张地走在后面，视线半点不敢移动。
而轮椅上的述星则眉眼阴沉，目不斜视地往前挪，紧抿着唇不知在想什么。
连漾眼皮一跳，忽想起了什么。
她拿起玉简一看——
一两个时辰的工夫，述星竟已传来了好几条讯息。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郁凛：尾巴是尊严不能碰。
以后的郁凛：师妹摸一下吧，很软的摸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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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连漾注入灵力后，玉简上浮现出泛着淡光的文字——
【药熬好了，你在哪儿？】
【要觉得苦，我让春和再去买些糖。】
【爱吃什么糖？】
【你去哪儿了？】
【我要去山下集市一趟，你若回来了，药在灶房里。】
最后一条，仅有短短四字——
【跑也得喝。】
正看着，她忽被郁凛一拽。
连漾没设防，错愕抬头。
身旁恰好跑过一个攥着糖葫芦的小孩儿。
若不是郁凛拽她，只怕两人要迎面撞上。
郁凛斜压下懒散打量：“怎的在这闹市也如此三心二意？”
“有点儿事还没解决好。”连漾说着，悄悄瞥了眼人群中的述星。
他还是那副不冷不淡的模样，周围有好几个修士也都注意到了他——
“诶，那人是哪个山头的？长那么好看！”
“他要是这附近的门派，那我打赌定然是御灵宗的，万剑宗的都太古板，没见他们脱过宗服。”
“脸是好看，可惜太阴沉，不会笑似的。若我说，还是万剑宗的管衡好，温柔体贴，绝对是道侣的第一选择好吗！”
那些修士压着声，但很明显述星也都听全了——
他微垂下头，脸色愈发阴抑，搭在轮椅上的手也绷出了淡淡的青筋。
一副生人勿近的样。
连漾几乎能想出他给她传讯息时的表情。
肯定不会比现在好看多少。
连漾收回玉简，再不看他。
她都易了容了，倒是不怕会被他给认出来，不过还是能避则避。
“师兄，灵石可买齐了？”
郁凛：“差不多，近些日子的量够了。但这集市里多为下品灵石，莫说上品，连中品都少得可怜。”
“这附近的宗派多，修士常来，灵石惯常不够。”连漾顿了顿，“不过寒衣节快来了，默市即将大开，想来定有不少珍品。师兄若想要，届时我替你留意两番。”
默市是人妖两界做交易的集市，每年仅在寒衣节开一次，集市凶险，但常有不少宝物。
郁凛只当她是随口一言，便也客套道：“那便有劳师妹了。”
连漾笑说客气，话音刚落，就与人群里的述星对上了视线。
小少爷眉一蹙，唇一抿。
几乎是同时，连漾就心道不好。
他认出她来了。
她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对郁凛道：“师兄，我还有些东西要置办，得花不少时间，你若急，可先回去。”
“杂役院的东西？”
“是。”
连漾应声，余光瞥见述星正朝春和耳语着什么。
她道：“那师兄，我先走了。”
“等等。”
郁凛忽叫住了她。
连漾心里发紧，唯恐是被这狐狸给看出什么来了。
所幸，郁凛神色如常：“你既在杂役院做事，可否每隔几日来一趟第五峰？如今第五峰仅我一人，许多事难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