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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宋雪庭看见了地上散落的衣带和亵裤,便抬头瞥了我一眼。

    我不想让他以为,我在洞房夜就背着他找男人,下意识撒了个谎:“我自己脱的。”

    开了这个撒谎的头,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瞒下去,于是走到他面前,主动抱住他的腰,软声道:“我等了你好久,等你回来洞房,但你来得太晚了。”

    宋雪庭喉结微微滚动,不知是不是烛火映的,他清冷的面容居然泛着红晕:“是我错了,我应该早点回来。”

    他把我抱到床上,放下床帐的时候,屏风后发出了一些细微的动静。

    宋雪庭要往那边看,我连忙翻身骑在他腰间,捧着他的脸亲吻,接下来,他果然顾不得别的事了,只知道在我身上轻薄。

    这一夜宋雪庭格外的不体贴。

    我忌惮着有别人在,不肯叫出声,他却把我弄到丢人地哭出来,我为了讨饶,还说了许多“夫君”、“相公”之类的好话。

    往日只要我喊疼,他便停了,可这次我体力耗尽,都昏过去了,他还在我身上。

    我醒过来之后,委屈得要命,但宋雪庭轻吻着我的耳垂,和我说:“殷殷,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我气得瞪他:“你喜欢我,还这样欺负我!”

    宋雪庭抱着我,低声道:“就算你心里只有别人,我也不在意,你能和我成亲,我已经很满足了。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世上最亲密的人。”

    我顿了顿:“如果我要杀了你弟弟呢?你还会觉得我是你最亲密的人吗?”

    宋雪庭沉默了一会儿:“殷殷,很难。但你想做的话,我会陪着你。”

    我那时候还不明白“很难”这两个字的意思。我天真地以为,既然宋从安喜欢我,那么我折磨他、杀掉他,都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但我从没想过,原来宋从安的身份,并不允许他轻易死掉。

    我不知道元白微和洛檀是什么时候走的,等我强撑着下床时,往屏风后一看,早就不见了他们的人影。

    宋雪庭早已盥洗完毕,在门口等着我。

    他牵着我的手,和我一起去拜见长辈,父亲坐在上首,像是有什么心事,喝茶的时候还打翻了茶盏。

    我被吓了一跳:“父亲,怎么了?”

    父亲却只看着宋雪庭,问他:“你弟弟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宋雪庭轻轻摇头:“从安的事,我从来不过问。”

    父亲若有所思,半晌才道:“这样也好。”

    我连忙悄声询问:“宋从安怎么了?这几天我怎么没见到他?”

    宋雪庭对着我,就没有那些敷衍的话了,认真和我解释:“他和你父亲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这几天就是定胜负的时候了。”

    我对这方面太迟钝了,即使宋雪庭暗示到这种地步,我还是不明白。

    宋雪庭握紧了我的手,安抚道:“不用怕,有我在呢。”

    我当然不怕,但不是因为宋雪庭在,而是因为父亲还在,父亲总不会害我,他会为我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元白微就坐在我旁边,却看也不看我一眼,好像昨晚抱着我说喜欢我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我很想打破他假装的平静,故意问他:“元白微,你昨晚喝醉了,你还记得吗?”

    元白微的睫羽轻轻颤了一下,然后他抿了一口茶,才说:“不记得了。”

    我说:“你还说你喜欢我,也不记得了吗?”

    元白微面无表情地说:“醉话,怎么能当真。”

    我说:“你还让我叫你哥哥,为什么啊?你喜欢别人叫你哥哥吗?元哥哥,哥哥。”

    我不过是图好玩,才叫了他几声,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居然直接起身,动作仓促间还带倒了一把椅子。

    父亲看了过来:“怎么回事?”

    我怕被父亲责骂,赶紧低下头,余光瞥见元白微的手紧紧攥着,用力到指尖泛白,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

    然后他说:“我还有事要处理,先告辞了。”

    父亲一贯信任元白微,连这么拙劣的借口,也毫不怀疑,只道:“处理完之后,再去见一见宋从安。”

    元白微答应着离开,我却越想越恼,忍不住问:“父亲,你是要撮合元白微和宋从安吗?”

    我现在已经不喜欢元白微了,但要是他和宋从安在一起,我肯定会不舒服。倒不是因为吃醋,而是不甘。

    凭什么元白微就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我求而不得,他却事事如意。

    父亲骂我:“大人的事情你少管。”

    我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宋雪庭看出我满肚子火,随便找了个理由,带着我告辞。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我就在宋雪庭身上撒气,大喊大叫:“你弟弟到底搞什么鬼?我好不容易想了几个点子要折磨他,他就不知道躲那去了!他是不是不敢见我?”

    宋雪庭沉默地承受着我的怒火,等我发泄完了,他才说:“殷殷,如果从此以后,你都没办法再折磨他了,你会怎么办?”

    听到他的问题,我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

    宋从安那么柔弱,对我又言听计从,是一只甘愿被困在我掌心的金丝雀,任我处置,他绝不可能有飞走的那一天。

    我等着我的金丝雀自己回家,但几天过去,依旧杳无音讯。

    再见到宋从安的那一天,就是我进宫探望姨娘的时候,在路上我就察觉到不对,宫里的人全都缄默不语,脚步匆忙,脸上写满慌乱。

    受这样的氛围感染,我也有些不安,正想着要不要掉头回去,抬轿的人却忽然把轿子放下,跪在地上行礼。

    我以为是哪个宫里的娘娘,还没来得及出去,就有一只手掀开了我面前的软帘。

    眼前忽然明亮起来。

    然后我就看见,被一大堆太监宫女众星捧月簇拥着的宋从安,他披着一件猞猁皮大氅,肌肤雪白,眼珠漆黑,只有眼下一滴泪痣,红得像心头血。

    而他身边站着元白微,原本两人正在轻声交谈,见到我之后,便止住了话头。

    宋从安和我之前见到的很不一样,他容色艳丽,神情却冷淡,视线落到别人身上时,像是杀人不见血的一把利刃。

    他看到我时,也怔了一下。

    我下意识问:“宋从安,元白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看着我,没有答话。

    宋从安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忙走过来,拉了一下我的衣袖,小声提醒:“怎么能直呼太子的姓名呢?快跪下行礼!”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我身上,我感到一阵眩晕,虽然早就知道宋从安的身份不简单,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是太子。

    元白微看起来早就知道了,那他之前那么照顾宋从安,到底是因为喜欢,还是在效忠新主?

    小太监见我还傻乎乎地站着,忙拉着我跪下,膝盖磕到坚硬的地砖虞兮正里。上,疼得我直冒冷汗。

    我不由气恼起来,转头瞪着他,可他面色惨白,一副吓破了胆的模样,我满腔的怒气就变成了疑惑。

    宋从安没有让我起来,从我旁边走过时,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而我一直紧盯着他,连他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都看得仔仔细细。

    我看到他拿手帕掩着唇,咳嗽了几声,手帕移开时,唇色愈发潋滟,脸上却还是雪一样冷。

    其余人都跟着宋从安离开,脚步声很轻,也没有人说话。

    有一个人在我身边停下,用我从小听到大的、那种训诫的口吻说:“回家去,以后不许出门。”

    我怒视着他:“我凭什么听你的!元白微,你就没有要跟我解释的吗?你什么时候变成宋从安的走狗了?”

    这句话好像把父亲也骂了进去,因为父亲也是为宋从安办事的,不过此时我也顾不得这些了。

    元白微自然不会理会我幼稚的谩骂,他把我拉起来,弯腰拂去我衣摆上沾着的雪。

    我抓起一团雪,砸到他身上,他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吩咐旁边的小太监把我送回府。

    眼看着元白微要离开,但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他,情急之下,口不择言道:“你回来!昨晚的事你还没有给我一个交代,占够了便宜就想跑吗?”

    小太监闻言,脸又白了几分,生怕自己知道得太多,连忙跑去宫门口等我。

    元白微停下了脚步:“昨晚我喝醉了,抱歉。”

    我不依不饶:“那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你跟我表白,还亲我、抱我,后来宋雪庭回来了,我跟他洞房……”

    元白微的脸色沉下来:“闭嘴。”

    我意识到他不想听宋雪庭的名字,变本加厉地提起:“你当时不也在吗?你看到宋雪庭多疼我了吧,他把我弄得很舒服,比你那拙劣的技术要好得多。你只敢用手指碰我,连进来都不敢,胆小鬼。”

    元白微把我按在宫墙上,低头堵住我的嘴,把我的唇瓣都咬破了,然后他冷冷看着我:“我说了,闭嘴。”

    我被他吻得喘不上气,等他退开,连腿都软了。

    在元白微面前有这种反应,我觉得很丢人,恼羞成怒地质问:“你现在没喝醉吧,为什么又亲我?”

    元白微松开手,我扶着墙才站稳。

    “我知道你和宋雪庭很恩爱。”他说:“但这是你们的事情,没必要告诉我。同样,我的事情,你也不要过问。”

    “我偏要问,元白微,你为什么要给宋从安当走狗?他今天能坐到太子的位置,想必你也出了不少力吧。”

    元白微平静地说:“这是你父亲的选择,我不过是听从你父亲的吩咐。”

    我不知道父亲想要做什么,但他做事一定有他的理由。

    坐在马车上,我掀开车帘,看见熙熙攘攘的集市,心想,京城接下来都不会太平了,也许会发生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与我同路的小太监絮絮叨叨,告诉我新立的太子何等暴虐,何等喜怒无常,进宫不过几天,便借着各种由头,杀了数不清的人。

    因此他看到我没有对太子行礼,怕我因此遭难,才好心提醒。

    在他说了这些之后,即使我躲在屋里,宫里的消息依旧源源不断,如同一片片雪花,从四面八方传进我的耳朵。

    当今圣上是先皇唯一的弟弟,先皇没有子嗣,圣上才继承了皇位,但现在,先皇流落民间的血脉找到了。这个人就是宋从安。

    圣上力排众议,将宋从安立为太子。

    后来有流言传出来,立太子的诏书是伪造的,彼时圣上已经被宋从安杀害。

    但宋从安已经登基,他杀了圣上的三个儿子,凡是反对他的大臣,也全都死于非命,朝堂之上人心惶惶。

    以李家、林家为首的老臣,因为不肯效忠新皇,或被贬,或流放,子孙后代永不被起用。

    这些事情发生得很快,短短几天,京城里便血流成河,连梅花都比往年开得要红些。

    我缩在被褥里,被这些骇人的消息吓得发抖,如果不是宋雪庭一直陪着我,我真不知道要怎么熬过这段日子。

    这天夜里,宋雪庭被召进宫里,我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直到被小腿上湿润的触感惊醒。

    我的亵裤不知何时被脱掉了,而宋从安跪在床边,握着我的脚踝,沿着我裸露的小腿往上亲吻,眼底满是痴迷和恋慕。

    他轻声说:“殷殷,我好想你。”

    月光透过窗纸浸进来,照在宋从安那颗鲜艳如血的泪痣上,犹如山里跑出来的狐狸精,美艳之余,让人心里只有恐惧。

    他柔弱的那一面渐渐消失,现在的宋从安,和我第一面见到的宋从安,已经大不一样了。

    我最近听多了宋从安那些可怖的传言,此时见到他,还以为在做噩梦,吓得直往里躲,然后用被子蒙住头,控制不住地发抖。

    宋从安隔着被子抱住我,柔声哄我:“殷殷,怎么了?”

    我咬着唇,试探着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想摸一下这个宋从安是不是真的,可什么都没碰到,手腕就被捉住了。

    然后又是和刚才一样的湿润触感,从手心一路蔓延至指缝,这种感觉太真实了。

    不是噩梦,宋从安此刻确实就在我面前。

    我慌乱地把被子掀下来,就看见宋从安探出一截舌头,正在舔我的手,他紧紧闭着眼睛,神色几乎称得上虔诚。

    我头皮发麻,飞快地把手抽回,用手帕用力擦拭。

    宋从安睁开眼睛,大约是我眼底厌恶的神色太明显,他愣住了。

    然后他低声下气地跟我道歉:“对不起,我失态了,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殷殷不要生我的气。”

    我把他推到床下,他赤脚站在地上,无措地看着我,神情居然有些可怜。

    但我已经不会再被他的假象蒙蔽了,宋从安远比我想象的有心计,可笑的是,我之前居然以为,自己可以随便操控他。

    宋从安见我一句话不说,渐渐慌了起来。

    他绞尽脑汁地想着我生气的原因:“是因为那天在宫里,我让你下跪了吗?殷殷,这件事我可以解释,我不能在外面表现得对你很特别,不然就会有人知道我在乎你。现在我身边很危险,和我有牵连的人也会很危险,我只是想保护你。”

    宋从安说完,就盯着我,想观察我的反应,而我终于冷静下来,淡淡回了他一句:“是吗?”

    他立刻保证:“以后不会再让殷殷下跪了,我来跪,好吗?”

    看着他痴恋的神色,以及眼底柔软的水光,我又开始觉得,宋从安的变化,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大。就算他杀了再多人,也还是宋从安。

    那他还会听我的话吗?

    我命令他:“那你跪吧,就跪在我床边,跪一整夜。”

    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宋从安毫不犹豫地遵从了我的命令,他在床边跪下,乖巧地看着我。

    我本来想继续躺回去睡觉,但他那副眼巴巴的模样,让我心烦意乱,始终无法入睡。

    忽然,我垂在床边的手被碰了一下,我侧过头,发现宋从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过来,正小心翼翼地勾住我的小指。

    见我看他,他就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勾人得紧:“只牵一会儿,殷殷。我难得来一次。”

    我讽刺他:“是啊,皇上多忙啊。”

    宋从安道:“也不忙的,殷殷想见我的话,我随时都可以来。”

    我拂开了他的手,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谁想见你。”

    过了一会儿,宋从安又把脸贴在我的手心,这次他没有舔,只是像小猫一样蹭着,弄得我很痒。

    他轻声问我:“殷殷,你和我哥成亲的那天晚上,洞房了吗?”

    我懒得理他:“废话。谁成亲的时候不洞房?你不是快要立皇后了吗,到时候我看你洞不洞房。”

    宋从安没有回答,半晌才道:“殷殷,你答应我,就算和我哥成亲了,也不要喜欢上他,更不要和他做那种事。”

    我偏要跟他反着来:“你管我。”

    宋从安道:“我可以管。我已经给我哥封了爵位,还给了他一块封地,离京城很远,但你不会跟他去,因为你要进宫陪着太后礼佛。”

    他看了我一眼,继续道:“元白微过段时日,也会回西南。凡是跟我抢殷殷的人,我一个都不会留下。”

    我怔怔的,做不出反应。

    现在我和宋从安的地位彻底颠倒了,他拥有对所有人生杀予夺的权利,只要他开口,无论什么事,别人都无法拒绝。

    我变成宋从安的金丝雀了。他登基第一件事,就是把我困在他身边。

    天还没亮的时候,宋从安就离开了,他真的跪了一夜,按理说我应该觉得解气,但事实上,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宋从安一直是那副任打任骂的温顺模样,无论我怎么折磨他,他都不会反抗,甚至还会用小狗一样亮晶晶的眼神看我。

    好像我费尽心思想出的惩罚手段,对他来说就像赏赐一样。

    我很想看到他痛苦,但肉体上的折磨,完全达不到目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因为一夜没睡,我倚在床头,很快就睡着了,直到被人紧紧抱住,我才慢慢醒过来。

    还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就闻出是林景鸿的味道,于是安心地靠在他的肩头:“景鸿哥哥,怎么这么早就来找我?”

    自从李悬不在,我对林景鸿就更依赖了,但林景鸿很过分,我成亲的时候他都不来。

    林景鸿脸色很难看,他抓着我的肩膀,急切地问我:“殷殷,你知不知道宋从安要召你进宫,陪太后礼佛?”

    我瞬间清醒过来。

    这不是昨晚宋从安才决定的吗?怎么林景鸿已经知道了?

    “他昨晚告诉我了,我以为他是吓唬我的。”

    “宋从安来找你了?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没有,我不同意,他不敢碰我的。”

    丫鬟拿着我的衣服过来,要伺候我更衣,林景鸿很自然地接过,替我穿好衣物,低头帮我系衣带的时候,才说:“不要进宫,殷殷,我带你走吧。”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林景鸿道:“离京城远一点,让宋从安找不到你。”

    “怎么可能!”我推开林景鸿,气愤地瞪着他:“我离开了,谁替李悬报仇,难道指望你吗?我知道你巴不得李悬死。”

    林景鸿怔怔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番话。

    我也是一时情急,说完也有些后悔,但又拉不下脸道歉。

    林景鸿回过神后,低声道:“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就算是想跟你在一起,我也不至于盼着李悬死,我们三个都是一起长大的。”

    我拉着林景鸿的手,让他坐在我旁边:“你说得对,我们三个是一起长大的,李悬被宋从安害死,现在只有我们两个能替李悬报仇了。景鸿哥哥,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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