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乔青黛看见停在外边九成新的拖拉机还有些惊讶，她以前看到的里，来接人的都是牛车。而那些知青还要跟在牛车后面走上个一两小时，才能到达大队，她可没办法长时间运动。
乔平见自家侄女有些惊讶，骄傲地说：“这是咱们青山大队的拖拉机，咱们平山县20个公社，近百个大队只有五个大队有拖拉机！”
乔青黛笑的眉眼弯弯：“那一定是大伯你做的好，公社才舍得给。”
乔平笑着说：“咱们大队可是连续五年评了先进大队，我这拖拉机就是县里给的奖励！”
没有哪个大队像他们青山大队一样能连续五年评上先进大队，这一优秀荣耀放在其他县城，也是极为稀少的。
所以县城便直接给他批下了辆拖拉机，毕竟他们青山大队每年产出的粮食也是其他大队的两倍，只靠那一辆牛车恐怕拉两天都拉不完。
乔青黛向来会哄人，感受到乔平真心实意的疼爱，她也不吝啬于那几句“甜言蜜语”：“是因为大伯领导的好，所以大队的社员才有方向，努力又团结！才做出这一番优秀的成绩。、
乔平笑呵呵的：“村里人都是好相处，等你到家就知道了。”他年轻时，大队还叫村，现在也懒得改。
乔青黛微微红了眼眶：“好，等我到家，我可要好好看看咱们村啥样！”
她也要回家了。
守在拖拉机旁的知青们早就看见了乔平和乔青黛的身影，见这两人走得慢，有人烦躁，忍不住吐槽道：“这俩人干什么呢？难不成那边的路上有什么宝贝吗？这几步路磨磨蹭蹭走了这么久！”
说话的人名叫黄宏，性子暴躁。
家中三职工，只是她排在中间不受父母喜欢，也没有工作，只好下乡，但钱可没有少拿。
第17章
光明正大
旁边的人也烦躁得不行，但都没有表现出来。接下来他们还不知道会不会被分到这位青山大队长手中，得罪了这个大队长，可没有什么好处。
黄宏见没有人附和她，目光扫向人群中间那个穿着的确良衬衫、气色红润的少女寻求赞同：“李知青，你说这大队长是不是看我们不顺眼？所以故意在消磨我们时间！看看那两人这小步挪的，不知道还以为被胶水黏住了？！”
李书雪并没有接她的话，反而分析道：“这位大队长肯定比我们更想早些回去，毕竟他还要管大队里面的事务。走得慢自然是有其他的原因，咱们也不差这几分钟。”
不然得罪了人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她说得通透有理，将道理的明明白白摆在黄宏面前。
但黄宏却是个性子左的人，见她脸上不在意不赞同，有些不快撇着嘴说道：“这大队长要是敢给我穿小鞋，我就敢到公社去告他！”再说县城那么多个公社，公社底下那么多大队，哪能这么刚刚好分到他手里。
李书雪也有些烦躁，这家伙真是听不懂人话。人家能在这里当上大队长，还能过来接人！且听他刚才的谈话，人家大队已经是连续好几年的先进大队！
别说说在公社里，就算是在县里也是颇有知名度的大队长！怎么可能会因为你一个小小的知青告状就对他作出什么严重处罚？
穿小鞋的大队长哪儿没有？知青办的人理都不会理你！
而且可以回城的时候，他看你不爽，要是在回城单写下什么不好的评价，到时候看你回城之后还怎么混！
李书雪见她是个说不通的，也放弃了和她交流。心里暗暗打算将来一定要远离这个不知趣的人。怪不得被家里赶下乡，怕不是这张嘴在家里没少得罪人吧？
乔青黛看到面前的二十几人落在自已身上或不屑、或打量、或平静的目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只是微微点头，向几人介绍自已：“各位同志好，我叫乔青黛，来自花岗市。”
见这位面色苍白，看着身体有些不好的少女都开口了，站在一旁的几个人也纷纷开口介绍自已：“同志们好，我叫平丘山，来自美林省。”
“我叫李书雪，来自海市。”
“我叫张建国！来自南方，以后大家要是有机会分在一个大队，希望能和你们好好相处！共同为祖国添砖加瓦出一份力，挥洒我们的汗水！”
“…………”
乔青黛微微点头，在乔平的示意下坐到拖拉机前面特意清理干净又铺上垫子的位置上。
不顾其他人惊讶或眼热的目光，乔平坐到驾驶座位上随后大声道：“各位知青同志快点上车吧！不然可赶不上午饭了！”
乔平开着拖拉机把这帮知青放到公社，领了四个知青就要回大队。
可是乔青黛却扯了扯乔平的袖子：“大伯，我要去发个电报给叔叔他们！”
乔平这才一拍脑门：“看我这脑子！大伯这就带你去发电报。”
见乔青黛坐在那个最好的位置上，还有些不开心的知青们听到这话，按下心底的心思。
姓乔，又叫人大伯，看来这两人应该是亲戚关系。人家对自已家的小辈好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以后大队里轻松的活儿怕是有主了……
有些知青不愉快，却也没办法。
刚才和他们一同的知青有人上了拖拉机，但更多人是上了牛车。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幸运能被拖拉机从县城里拉回来，更多人是在知青办带领下转车过来的。
有拖拉机，说明他们即将要下乡的大队条件好。去到那里后，只要按时上工，应该不会缺少吃的。
所以在这节骨眼上还是不要得罪人家比较好，黄宏没想到还真被分到乔平手下，后坐一共四个人，她只认识李书雪。
黄宏虽然一向得理不饶人，但也不是大笨蛋。别人能想到这些，她也能想到。但是眼中还有些愤愤不平，心中满是妒忌。
什么人啊，竟然光明正大拿公家的财产给自已的小辈行方便……
乔平把拖拉机从知青管理处开出来，停在公社办公楼大门。对这些知青说：“我大概会在这里停半个小时，这后边有个供销社，你们要买什么东西赶紧去买！不然明天你们自已出来，可要自已带着东西回去了。”
他们大队的拖拉机可不经常出县城，只有每天早上七点钟的牛车，一天一趟。
可牛也是村里大队里重要的资源，自然不可能给他们拉太重的东西。
乔平跟守门的大爷说让他帮忙看着行礼，知青们见到有人帮忙看守行李，就开口感谢，
随后就到供销社去买一些自已认为用得上的碗盆筷之类的东西。
乔平领着乔青黛来到公社书记的办公室。
见到乔平见来，公社书记话里透着无奈：“你又来干什么？”话语里的嫌弃清晰可见。
这家伙没事可不来这里，一来就自已找事做！
乔平让开身子，露出身后的乔青黛，
“我带着侄女来这里发个电报。”邮局那个太远了，就近选择，反正这玩意一个月也用不了几回，再不用就要生锈哦！他也是好意帮忙！
书记看到娇弱的乔青黛，不由好奇问道：“这就是你那个三弟的女儿？”
乔平让乔青黛将要说的话写下来，再去给一旁的工作人员：“没错，这是我家老三的独苗苗…”
乔青黛写了几行字，向几位叔叔报平安。
转身向书记问好：“伯伯好，我叫乔青黛。”
书记笑了，有些皱纹的脸上满是慈爱：“好好好，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来这里找伯伯！伯伯给你做主！”
乔平一巴掌推开自家的好兄弟：“去去去，青黛丫头有什么事自然是我这个大伯给她做主！你一边去！”
乔青黛抿嘴笑着看两位好兄弟相互嫌弃，他们大队在县城里还有后台！怪不得大伯能开着拖拉机去接知青。
乔平拉着乔青黛又和书记聊了会天，抬眼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说：“时间也不早，我们先回去了。”
见书记非要拉他们吃饭，乔平顾虑到乔青黛，就答应了。
半个小时很快，乔平领着乔青黛出门：“行了行了，下次有空我再带青黛丫头来看你！现在她奶该等急了！”
这公社饭堂也就一般般，下次不带青黛来吃了。
书记：……
见两人出了门，书记还有些不舍的跟上。这么娇娇软软的女娃，在他们家也不多见。他家女儿皮得像山上的猴，时不时就爬树捣蛋，比儿子还要难管！
第18章
嘴贱
那些个知青此时乖巧的在拖拉机旁边等着，车上已经堆了好些新东西。
书记将乔青黛送到车上，对乔平说道：“青黛丫头看着身子骨不好，你可不要给她分什么重活，不然出了什么事可不好跟我交代！”
说着目光扫向身后的知青们，他这番话可是特意说给他们听的。
他只是担心以后有知青拿这件事上来找他讨说法，提前给放话。
乔平应道：“行，上多少工记多少分！吃饭吃土全靠自已！青黛丫头有我们家养着呢！用不着她干累活！”
乔青黛将包里的两盒香烟，一包糖掏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塞给了书记：“伯伯，这是我叔叔们叫我给您的见面礼。”
看着包装估计也是好东西，书记也不推辞：“成，伯伯就收下了。改天我也买些东西给他们寄去！”
乔青黛轻轻点头。
乔平见几人坐好，开着拖拉机向青山大队回去。
书记并不认识她那几个叔叔，但看这情况也没少照顾她大伯，就把叔叔们买来打点的香烟拿出来给这位书记伯伯。
反正头上有人做事不慌，先打好关系肯定没错。
见几人言语间满是熟稔也不像是贿赂，那些知青便安安分分的坐在拖拉机后面没有多想。
人家都说了是朋友之间的互相赠送，他们还能说什么。而且也没有避着人，要是行贿肯定是在暗地里偷偷摸摸进行，又怎么可能会给他们看见？
大家又不是傻子。
等驶出了县城，大路就变得颠簸起来。乔青黛就算是坐在前面，也被颠得一起一伏，
抓着车把子的手更是用力，生怕这坑坑洼洼的泥路将自已震出去。乔平在拖拉机突突的声音中还大声问乔青黛：“青黛丫头还受得住吧？”
他见乔青黛的脸色比刚出来的时候还要白，忍不住担忧。
乔青黛默默摇头，只不过将之前摘下来的口罩又重新戴上。太阳底下烟尘弥漫，幸好她很有先见之明，在火车停下的时候先吃了一颗药丸，不然恐怕还真受不住这一路颠簸。
坐后面知青们更是被颠的脸色发青，这一上一下……
他们下车时没吃东西的胃更是翻滚着想要咆哮，想要呕吐。
可是拖拉机上面都是他们的行李，要是吐上去无疑是给找自已麻烦，所以他们都将脑袋转向外面，要是吐了只会吐在这黄土大路上。
车子一路颠簸着前进滑，上了山又下山，拐了弯又拐弯。
这些知青看着越来越忐忑，因为蜿蜒的路仿佛看不到尽头，心中不由得漫上了一些绝望。
以后他们就要在这山里不知待多少年才能回到大城市。
或许他们的一生都要在这里度过，想到此处心中的绝望又多了几分。
唯有一人，虽然苍白着脸但眼中的神采并未黯淡。
因为她知道过几年，国家就会重新开放高考。他们只需要在这几年里面养活自已，不让自已泯灭于众人；保持努力，汲取知识，才能抓住机会，才能离开这偏僻落后的地方。
————
乔奶奶今天特地请假没有上工，带着两个儿媳妇忙里忙外，将这不大的几间房都清扫的干干净净。
而被她特意空出的房间更是里里外外，每个角落都扫了一遍。不但被子，柜子都换成新的。就连角落里面什么虫洞，木屑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忙完这一切又吃个午饭，眼看着太阳就要往西边走，自家去接人的大儿子还没个影。
老太太坐在村头特意搭出来的休息棚子里，翘首以待。
旁边的年轻嫂子们见乔奶奶这般期待，按耐不住好奇开口问道：“乔大娘您在等谁呀？”以往这位大娘可没这么安分，聊不上几句话就能跟人对骂！
旁边有一个婶子手里的活儿不停：“今天大队长不是去接知青了吗？应该是在等大队长吧？”
这月份太阳不热，但也不至于顶着最晒的时候去上工。
一旁的大娘目光扫过乔奶奶身上的新衣服酸溜溜的撇撇嘴：“大队长又不是第一次去县城，有什么好等的？”
乔奶奶可不管他们的讨论，高声回应道：“我家老三的娃今天就要回来了，我在这等她呢！”
她今天还特意脱下以前满是补丁的衣服，换上了几个儿子孝敬的、舍不得穿的新衣服。
头上灰白带黑的头发也被她梳得整整齐齐，用一根黑色的头绳绑起来。一旁的年轻嫂子们刚嫁过来没多久，不知事儿，只得面面相觑：“老三家？”
旁边的大娘看到了，幸灾乐祸的给她们科普：“你们乔大娘三个儿子，这三儿是个命薄没福分的，去当兵没能回来。只留下一个独苗苗，还被她娘带到城里了。”
她跟乔奶奶一向是看不对眼的，凭啥乔柳氏家的儿子个个都是有出息的。还有两个孙子早早去当兵，每年寄回来的钱都叫她眼热。
而且年轻时明明是她先看上乔家男人的，那男人却偏偏没选她，反而选了柳小莹。
从那以后，她们两人便再也看不对眼。老了还时不时伴嘴，扯头花。
乔奶奶也习惯了这家伙时不时拿自已已经逝去的三儿子刺自已，但不代表她要咽下这口气！上前两步给那个嘴皮子贱的甩了一个巴掌：“顾大花你这张臭嘴胡咧咧什么呢！
我儿子是为国捐躯！是烈土英雄！再说这些鬼话我就上公社去告你！”
她也不提自家大儿子。反正提了也只会被这些人说是以公寻私！还不如直接去公社！
“你知不知道侮辱烈土是违法的？好生生的日子不想过了是吧？！”
旁边的婶子也不是第一次见乔奶奶发威，她还颇为赞同道：“顾嫂子，乔三可是烈土英雄！你这么说他，被县里领导知道可是要吃花生米的。”
反正那些知青没事就这么跟他们吵架，他们也不懂是不是真的。不过顾大花拿过世的乔三胡说八道就太过分了，她们也看不下去。
第19章
下车就吐血
顾大花骂人一向谨慎，但今天看见乔奶奶穿得整齐，一身好衣裳更是让她眼热，这才口不择言说些错话。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哪怕乔奶奶这个大巴掌打得她脸火辣辣的，也不敢还手。
“好好！我错了！我道歉还不成吗？！”说着麻溜地掏出了口袋里不舍得吃的鸡蛋，便塞到她手里。
她跟乔奶奶吵架打骂从来没有赢过，这鸡蛋被她在放口袋中也有留着赔偿的意味。
乔奶奶捏着手里的鸡蛋不屑一顾，要不是现在不想和这娘皮打起来扯乱了自已的新衣服，怕给孙女留下不好的印象，她才不会这么轻拿轻放。
“顾大花你给我记着，要是我还在外面听到你胡咧咧我三儿，我就领着几个孙子把你家的东西全拆了！”
顾大花听闻身子一紧，乔奶奶这话可不是威胁。她是真敢这么做过！往年乔家三子刚出事，村里几家小混混的大娘就差到乔家大门去笑。
乔奶奶悲痛欲绝的情况下还带着儿子、孙子上门把东西砸了个稀巴烂。乔平当上大队长之后，那几个流氓家更是因为犯了不少错，通通被抓去改*造。
现在他们青山大队风气好，也不是没有乔平雷厉风行的原因。扯头花、对骂都是村里常有的事，只要不过分大队长也不会管。
因为乔平知道，就算他们大队里有不和有摩擦，但对外可是非常团结的。
乔奶奶还想说些什么，但远远看着村外的土路一阵灰尘飞扬激动了，这个速度也只有他们大队的拖拉机才能有。也就是说她那大儿子带着她的宝贝孙女回来了！
乔奶奶迫不及待的向前走两步，望眼欲穿。
见她这般期待模样，众人也纷纷看向那边大土路。只见乔平驾驶着拖拉机由远及近，他们还能看到乔平旁边坐着一个女娃娃。
远远看到村口那人不断向这边看来的，乔平知道这是自家老娘已经迫不及待的看到乔青黛。于是他慢慢减了速度，最后停在乔奶奶面前。
【打卡青山大队，奖励野鸡×1、白芷×5、三七×5、普通健体丸×5、银针×1】
而乔青黛也在第一时间从车上下来，因为颠簸太久还软了脚。乔奶奶看着这下来的女娃娃，再看看她那一双清凌凌的桃花眼简直和自已的三儿简直一模一样。
她抖着手慌忙扶住软了腿就要摔倒的乔青黛。
乔青黛一下子跌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有些愕然。
她借着那人的手臂力量站起来，满是水雾的双眼还来不及仔细看看乔奶奶的模样，便被喉咙里涌上的痒意打断。
忙急从口袋掏出白色的手帕开始咳起来，一声比一声咳得撕心裂肺。乔奶奶在一旁心疼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奶的乖孙女啊！你这是怎么了？平子！快送她去医院！”
一旁的小媳妇见状急忙起身：“我知道周大夫今天去了哪里，我去找他！”
一般这个时间点，周大夫都不会在那个老药房待着，而是在晒谷场那边去看看他的几根破草药。
那小媳妇刚嫁进来没多久，年轻，跑得快，一溜烟儿就没了影子。
主要是乔婆婆前不久还帮她骂了个多嘴的妇人，她自然也愿意帮忙。乔平想拍，但是生怕自已下手没个轻痛，只好焦急的在一旁看着。
乔青黛边咳边说道：“大伯，你…咳…先送他们…咳咳…去知青点吧？”
一句话断断续续，愣是花了个把分钟才说完。
乔平见乔青黛一直在咳，但好像没见要晕倒的模样，而且乔青黛有药。乔平并不想离开，可看到坐在车子后面的几个知青已经被晒得满头大汗疲惫不已，他只好忍下心中的烦躁：“青黛，大伯先过去一趟很快就回来。娘，要是丫头有什么不好，你就叫人来找我！”
说着便坐上驾驶位，大喊一声：“坐稳了！”开着拖拉机走走远了。
乔奶奶第一时间把乔青黛按在怀中，任由那被车激起的灰尘扑了自已一脸，等到清风将这灰尘吹散后，才骂骂咧咧：“那个缺心眼的娃！开得这么快，就不怕灰尘扑了我乖宝满头！”
乔青黛在她怀中咳嗽着，等到咳得顺畅了她手中纯白帕子也被染上了一抹红意。
她轻轻挪开擦了下嘴角就要收起，但眼尖的妇人早就看到了乔青黛手帕上的红色慌忙道：“乔婶！你家孙女咳出血了！”
乔奶奶慌忙低头看着乔青黛要藏起来的手帕，又急又慌：“我的乖宝！！你这是怎么了？身体哪里痛啊！？我现在就叫你大伯回来送你去医院！”
说着便急着转身就要往知青点那边跑去，乔青黛急忙拉住这个头发花白，特意打扮了一番的老人。
老人眼中满是真心实意的慌张和对她的疼爱，乔青黛轻声细语叫了声：“奶奶。”
娇娇弱弱的喊声传到乔奶奶的耳边，让她动容，泪水哗地留下。
她足足等了十年！才等回了这个以前像小猫儿般瘦弱的娃娃。
可是当年那个又瘦又弱的小孩如今已经长大，虽然身体依然娇弱，但这出水芙蓉的娇颜完全是继承了父母双方各自的优点。
眉眼如画，肤白貌美。
“我的乖宝！你受苦了！！你那个天杀的娘把家里的钱都带走还不给你找个好医生看病是不是？！她也不怕出门掉进屎坑？一身臭味，定会叫人一辈子嫌弃恶心”
乔青黛亲身体会到了乡下老太太的骂人能力还有些愕然，见乔奶奶还不打算停，她急忙再叫了一声：“奶奶，我没事。”
“只是这瘀血堵在喉咙不舒服，吐出来就好了。”
老人在农村活了大半辈子虽知识浅薄，却也不会轻易被乔青黛的话语迷惑心神。任谁来都知道病到经常吐血，怎么可能并不严重呢！
这时匆匆拉着一个老头过来的年轻嫂子也到了：“乔婆婆！我给你把周大夫找来了！”
第20章
活不了几年
周大夫是他们青山大队的赤脚医生，有基础的望闻切探本领，还会些简单的配药。
但再复杂的他也不会，见这女娃娃娇娇弱弱脸色苍白还透着些虚弱，看着就严重叹息。
他叫乔青黛伸手，一分钟后看着眼巴巴盯着自已的乔奶奶说：“嫂子我本领不强，但也能看出你这孙女身体虚营养不足，身体亏空的厉害。
以后好好养着或许还能多活几年，若要经常下地干重活，恐怕活不了几年……我建议还是去大城市的医院再看看…”
乔奶奶听这些话，感觉脑袋被大锤重重敲了一下顿时天旋地转，受不住就要摔倒。幸好旁边的嫂子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乔青黛急忙安抚老人：“奶奶你别担心，我有药，我有很多药！最近身体已经好很多了，等着瘀血清完，再养养就能好！”
周大夫见乔奶奶被他这话惊得快要晕倒，急忙说道：“对对对！这丫头最近应该是得到了点补药，照这样下去养个几年，就能把身子养好！”
这乔嫂子身体一向健硕，每天和人打三回架都不带虚的，怎么被他这两句话就吓得昏过去？
万一她真的昏过去了，她家中那几个壮年小伙可不得来找他麻烦？？他人老了，家里几个娃娃都成家了，很快就要回家养老。
这时候可经不起什么风波……
乔奶奶也是一时受不住打击，如今听到乔青黛的身体还可以养好，舒缓了几口气拉着乔青黛的手哭喊着：“是奶奶不好！当初你娘怀孕的时候没看住她，让她出门瞎逛，结果被那些混蛋撞到才让你带了这些病出生……”
突然想起周大夫嘴里还带了个营养不良，她又惊又怒：“是不是你娘没有给你吃好喝好？！没有给你找医生？
我就知道那毒妇怎么可能会好好养你！连药费都没给你出是不是？！我现在就找她去！她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把她送进公安局！”
那些知青经常在嘴里喊着报公安报公安，她也学了一手，认为大城市的心虚人都怕公安。
乔青黛哭笑不得，乔母在花岗市估计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她上火车前那一番表演可不是真失落，只是想给叔叔们提个醒，别再关照她了。
而且这乡下老太太又怎能独自一人到陌生的城市里面去找人？
“奶奶我没事，爹的战友叔叔们都很照顾我……”
说起那可怜的三儿乔奶奶就止不住的悲伤，哽咽着：“要是你爹还在，哪能让你受了这些委屈？那个没良心的臭小子，早早抛下我们自已去了……”
说着说着，这泪水又从她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滑下。乔青黛哄了又哄，这才安抚好乔奶奶。
一旁的周大夫见乔奶奶没什么大碍，提醒她：“嫂子还是先带娃娃回家吧！这太阳也是够晒的，对她不好！”
乔奶奶这才惊醒，急忙拉着乔青黛的手：“对对！丫头先跟奶奶回家！奶奶给你煮了鸡蛋羹。”
乔青黛跟也没抽出被老人紧紧握在手里的手腕，只步步紧跟在乔奶奶后面向老乔家走去。
周大夫见这祖孙俩走远，这才不叹气着：“老乔家这下可要辛苦咯……”
旁边的顾大花虽然被乔奶奶吓了一跳，但见到周大夫欲言又止便凑上来：“周大夫这怎么说？”
那些个年轻婶子嫂子也好奇地将目光投向了周大夫：“这丫头身子很弱，每个月恐怕要花上个十几二十块块买补药……”
“十几二十块！？”
顾大花惊叫出声，他们就算每天干满工分，一个月的工分换成钱也才不过八块到九块。一年到头顶了天也不过赚那近百块……
如今听到乔青黛一个月要花十几块怎能不惊讶？
周大夫见顾大花眼珠子提溜溜转就知道她又要出去胡咧咧警告她：“这丫头身子骨不好情绪起伏不得，要是你扯些瞎话，被她听到气得吐血，你可要做好赔偿医药费的准备！”
顾大花急了：“她自已吐血，关我什么事？”
周大夫摇摇脑袋：“你忘了上次你污蔑人家女知青，害人家怒气攻心晕倒，医药费还是你出的嘞？”
两块钱还不够给她买个教训？
“乔丫头这身子骨，可比那女知青还要差上几十倍！她这一吐血一晕倒，不去县城医院挂急诊住个几天可回不来。”
县城的医院多贵啊……
没生命危险，谁也舍不得去。
进里面检查，严重的还要拍片。没有几块钱出不来，而且乔丫头看着就知道不好，要是住到医院里面去，医生可不会让她这么早出院。
几个婶子摇摇头，不说就不说。这村里这么多事人，谁要抓着个丫头说不停。
顾大花虽然就爱说这些碎嘴子的话，但也没到那种丧尽天良的地步。明知道人家身体不好，还要上去戳人家的痛处。
“不胡说嘞！我只是好心提醒其他人别去气那丫头！”她跟乔奶奶关系不好，但那是她们之间的事，扯不到小辈身上！
“知道就好，我的药还没收呢！”
说着背着手又往晒谷子的地方去。
几个少年轻嫂嫂和婶子们坐在棚子底下，忙着手里的活窃窃私语。
“这大队长家本就不富裕，如今又得了个药罐子…怕不是底下的媳妇都要闹起来了…”
年轻的嫂子们刚有些刚来不久还不好意思加入，只得一边忙着手里面的活一边竖起耳朵听着。
顾大花撇嘴：“活该！家里没钱还要生这么多个，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有婶子笑了：“可不能这么说！大队长家里的小伙子个个都能赚满公分，每年年底分到的粮食看得我都眼热。”要不是大队工分粮有上限，指不定村里多少懒汉家饿肚子呢！
说这话的婶子心里笑这顾大花自已生不出几个娃，还要说人家大队长。
要说大队长家也是惹人羡慕，这老乔家不知是给了老天爷什么好处，专挑男娃生。
好几代都不出个女娃，叫这些婶子嫂子们都眼热得紧。这要是有谁要结婚了，三天两头就往大队长家跑。去聊聊天干干活，就想着沾沾生男娃的运道。
第21章
打倒
这边，乔青黛跟着乔奶奶一路慢慢走。
乔奶奶边走边唠叨：“要是知道你们这个点回来，奶奶应该撑把伞来。”
他们家还有一把油纸伞，虽然破旧缝缝补补，但好歹能遮遮太阳。
乔青黛跟在她身后，虽然面色苍白但也不像随时晕倒的样子，乔柳氏也放了点心。
乔青黛感受了一下这西斜的四月天太阳，有些暖呼呼：“奶奶我不热，晒太阳对身体好呢。”
祖孙俩相互依靠着，在拐角的时候却被一个脏兮兮的小萝卜头撞到。
乔奶奶经常干活，哪怕60多岁也还能赚六个工分，身子健壮的很，自然没什么动静。
反倒是那小萝卜头被力道反震摔倒在地上，身后跟着一堆年轻的娃娃叫嚣着：“打倒坏崽！坏崽不得好死！”
见到横眉怒目的乔奶奶，那些娃娃们马上闭嘴。大家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让出了身后比较矮小匆匆来迟，手里还拿着根木条枝子的娃娃。
男娃娃看着六七岁，因为汗水滴落眼睛正一边擦眼睛一边喊到：“打倒坏崽，打倒坏崽……”
乔柳氏万万没想到这群娃娃中竟然还有他们乔家的崽。
看看这浑身脏兮兮，才刚四岁的萝卜头满脸泪痕，头上还有一些烂叶子，就知道这帮熊孩子没少往人家娃娃身上扔东西。
怒气攻心的乔奶奶大喊一声：“铁蛋！你过来！”
乔青黛非常有先见之明，见她奶奶气得胸口起伏，双眼狠狠盯着那个最后来的娃娃，就知道下一秒恐怕要大喊出声。
她直接捂住了耳朵。
果不其然，下一秒喊声直接出口。有心理准备的乔青黛自然没有被吓到，反而蹲下来扶起地上的娃娃。
那娃娃浑身脏兮兮，头上的辫子一边挂着叶子，一边要掉不掉乱糟糟的。
就连身上也满是滚出来的泥巴。
小孩们口中还喊着坏崽，怕不是运动时被抄家产的人？
但按理来说，应该会放到别的地方去改造。既然还能在村里面生活且被众人熟知，就说明这应该是原本青山大队的地主。
大人们也许不在了，才只留下几个小孩受人欺负。
乔青黛看着这瘦弱的娃娃有些怜惜，主要是这娃娃瘦得一张小脸摸上去都是骨头，只剩下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盯着你。
乔青黛自认为自已不是个好人，但对于幼崽她总能报以万分的爱心。
她掏出口袋里面还是干净的手帕轻轻擦了擦小女孩身上的灰尘，再将头上烂草片取下来。整理她的衣服，拍掉上面的灰尘。
乔奶奶则在一旁扭着铁蛋的耳朵：“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欺负小孩！不要欺负小孩！”
铁蛋还有些不服气：“她是坏崽子！她是坏种！”
乔奶奶一向利索的嘴对上叔爷家的娃也丝毫不逊色：“坏种？她哪里坏了啊？她偷你鸡蛋了，抢你糖了？还是打你了？”
铁蛋儿面对这一番连声询问自然答不上话，心虚地低下头不做回答。气得乔奶奶又用了力气扭了一下他耳朵，痛得铁蛋儿嗷嗷直叫。
“你给我说清楚！你们也不许走！”
说着就看向拐角那堆打算偷偷摸摸离开的小娃。
小孩们痛苦地叹气，低着脑袋挪到墙边站了一排。
乔奶奶的战斗力他们是知道的，要是他们敢离开…今天晚上父母就敢拿棍子给他们来个竹笋炒腊肉，混合双打。
“你们也说说，她是偷你们东西了？抢你们钱了？还是打你们了？”
把铁蛋也推到墙根那边站好，看着这一字排开的小娃娃们。乔奶奶沉着脸发问，他们青山大队可不兴出这些娃娃。
这些年轻的小孩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吗？
这地主以前就管着青山附近的好几个村子，他们祖辈都是靠着那地主过活的。
但凡有个天灾人祸没吃没喝的时候，那地主就开自家粮仓分了粮，才没叫他们祖上饿死！才没叫他们向别的地方一样逃难！
如今，时代不一样了。
他们落了个人见人打的名头，可他们青山大队的老人都是知恩的，从不干这些事。
只不过是默默远离，没想到这些个小娃娃不知道从哪里听来满嘴的胡话，竟然还敢动手打人！
今天是她看见了，在她没看见的地方这小娃娃又受了多少委屈！？
“说啊！”
乔柳氏声音高昂带着愤怒，旁边的小孩戳戳铁蛋的腰。
铁蛋无奈只好站出来：“…没有。”
乔青黛拉着想要跑的小娃娃到墙角阴影处，给她松了头上的辫子，再拿一块干净的手帕擦擦她干燥枯黄的头发，然后便开始编起两个小辫子。
那女娃娃见乔青黛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像躲着臭东西一样躲着她，扔她东西。
反而还温柔的给她擦脸，温柔的帮她编头发，便也不再逃跑，但也不说话，只是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紧紧盯着乔青黛看。
乔青黛掀了她裤角跟袖子，看看她的脚上和双手上有没有什么伤痕，发现没有之后又问了一声：“有没有哪里痛。”
小女娃摇摇头，也不讲话。
自家奶奶这么训斥那个铁蛋，估计是和她有点血缘关系的。她摸摸口袋，从空间中拿出透明包装的硬糖和大白兔奶糖塞到这娃娃的口袋里。
“姐姐代铁蛋儿跟你说声对不起，姐姐保证以后他再也不会欺负你了，你可以原谅他吗？”
她奶奶这么生气，估摸着对这娃娃心里有挂念。深想几分，应该是那地主对青山大队有恩吧。
小女孩看向旁边被乔奶奶训斥得头都抬不起来的铁蛋，点点头。
既然这个娃娃能自已站着，乔青黛便松开了她的手：“快点回家去吧。”
乔奶奶还在骂这几个小孩，她是个农村妇人不懂讲什么大道理，只是一遍遍的问他们知不知错，以后还敢不敢？
看着这些点头应是的娃娃，乔奶奶松了一口气就打算让他们离开。
但乔青黛却看到了他们隐藏在眼里的不服气：“奶奶，让我来吧。”
第22章
大道理
这些熊娃娃一看就是事情不够多闲的慌，才去管人家的崽子过得好不好。
铁蛋看到这陌生姐姐满脸的疑惑，乔奶奶轻哼一声向这几个娃娃介绍道：“这是我的大孙女，是铁蛋堂三叔家的！你们都叫青黛姐姐吧。”
见训斥话语过去，几个小孩眼中也满是好奇。暗暗打量了乔青黛，见她站在那里笑着，就像开在冬日的花，说不出来的感觉。
见她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这些个小孩也越发大胆起来：“姐姐好！”
“姐姐好！”
乔青黛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包糖果，一颗颗只有花生大小，上面还挂着白色的糖霜，看着就馋人。
看到这糖果，几个小孩双眼一亮紧紧盯着。这可是稀罕物，他们在乡下一年到头也尝不了几回甜味。家里人觉得花钱买糖果太浪费，不如留着钱买肉。
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舍得花五毛钱买七色糖！一大把，能让他们吃好久！
有些小孩还馋得口水直流，乔青黛把糖果拿在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见他们实在要忍不住了，轻轻开口：“你们知道自已错在哪里吗？”
见乔青黛将话题扯回原来的事情上，几个小孩都没有说话也不再看向那糖果，颇有骨气地低着头。
“你们说她是坏崽子，对吗？”
小孩们点点头。
“那你们说为什么要打她？”
一个比较大的娃左看看右看看站出来：“我堂嫂子说他们就是要挨打的！他们是坏人！卷走了我们的钱！让我们过上了苦日子……”
听到这话乔奶奶脸色一变，又要开口骂人。
乔青黛轻轻按住她的手，语气温柔，似乎并不觉得他们有错：“那你们的父亲有钱吗？你们的爷爷有钱吗？”
有的小孩说有，有的小孩说没有。
“那你们的家人有没有说过他们的钱被抢了？”
这时回答就十分统一都说没有。
“那你们真觉得那小娃娃有错吗？她比你们最年纪最小的小孩还要小，她打不过你们任何一个人。也拿不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她很弱小。”
“你们这样子做，跟村尾那些恃强凌弱的流氓有什么区别？”乔青黛说着，她可不知道大青山大队的村尾有没有流氓，但是那些里面都这么说的。
铁蛋接话：“青黛姐姐，村尾的流氓前几年已经被抓去×农场了……”
乔青黛话音一转，圆上漏洞：“你们也知道坏人都被抓去改×造了，那你们口中的这个坏崽子却还在我们青山大队生活。这就说明了什么？”
几个小孩面面相觑，摇摇头。
“说明他们没有犯过错，说明他们和你们一样都是清清白白的好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