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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陆绪章厨艺确实不错,尽管他很少下厨。

    孟砚青也不忍让他一个人忙乎,所以她也过去帮衬着打下手。

    陆绪章:“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孟砚青从旁笑道:“自己动手的菜最香,我好歹参与参与。”

    陆绪章淡看她一眼:“和我,你不用客气。”

    孟砚青:“嗯?”

    陆绪章叹:“我现在认清了什么是前夫的责任。”

    孟砚青:“前夫是什么责任?”

    陆绪章:“比当爹的估计还得操心!”

    孟砚青无奈看他一眼:“少来,这不是占我便宜嘛!”

    陆绪章一边慢条斯理地切菜,一边道:“要不要考虑下,可以当我干女儿,我一定——”

    孟砚青抬手直接掐他胳膊:“呸呸呸,你还生不出我这么大的女儿!”

    陆绪章便也笑,边笑边道:“别闹了,不然我切到手了。”

    两个人这么说笑着,却听到外面敲门声。

    陆绪章挑眉,看了眼孟砚青:“你朋友?”

    孟砚青:“大过年的,我哪来朋友呢。”

    陆绪章:“霍先生?”

    孟砚青:“不至于吧,他不是说陪着他母亲去乡下嘛。”

    这么说着话,她起身过去开门了,谁知道门一打开,就看到外面一个陆亭笈。

    他穿着一身簇新的羽绒服,围着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鼻子眼睛来。

    孟砚青诧异:“你怎么来了?”

    陆绪章不是说让他在那里应对家里人吗?

    陆亭笈眉飞色舞的:“我说父亲工作太忙了,废寝忘食,过年都不安生,我得给他送饺子,这不,我拎着一大兜子饺子就来了!”

    他满脸写着“我好机灵”的得意。

    孟砚青便笑了。

    进来院子,陆绪章从厨房里探头看过来,他也是困惑地拧眉:“你怎么来了?”

    陆亭笈一怔。

    他不可思议地耸眉,看看父亲,看看母亲,怎么他们两个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都一样?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统一战线了?他们就这么不欢迎自己?

    孟砚青看出儿子那委屈的小样子,忙挽着儿子的胳膊笑道:“你父亲正做饭呢,我打下手,你过来最好了,我们一起做吧?做好了正好吃团圆饭。”

    这话陆亭笈自然爱听:“好啊,我打下手,母亲你不用做了,你赶紧回屋学习去吧。”

    孟砚青:“那倒是不必,我们一起——”

    可陆亭笈不由分说:“母亲,上次的那套历年真题,最后的大题你不是做错了吗?我已经写了解题步骤,你还是自己再复习下吧。”

    孟砚青:“……”

    陆亭笈:“去学习吧,学完就吃饭了!”

    孟砚青神情凝固,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一抬眼,恰好看到厨房门口的陆绪章含笑望着自己,那眼神中很有些幸灾乐祸。

    她微抿唇,点头。

    她已经混到这个地步了,还能说什么?

    第80章

    烟花烟花

    因为事出突然,家里也没太多食材,陆绪章就着仅有的食材简单做了几道菜。

    陆亭笈也带来一些吃的,不光是饺子,还有萝卜糕和枣糕,以及茶叶蛋。

    等各样都摆好后,虽然比起往日略显素净,不过倒也品样丰富,搭配适宜。

    孟砚青尝了口其中一个炒菜,她分辨出这是用瘦肉冬笋切成丁,放到锅里用葱姜爆炒,再搭配虾米,加上了黄酱。

    因为材料不多,卖相一般,但是味道却可口得好,爆炒过的葱姜搭配小虾米和黄酱,吃起来有滋有味的。

    她赞叹:“这么几样不成器的,都被你做得这么好看!”

    他就是妙手回春,于膳食上很有些研究的。

    陆绪章拿了筷子,给三人各分了一双,才道:“大过年的,按说应该丰富一些,不过眼看就这点东西,不要讲究那么多,差不多吃吧。”

    孟砚青预备着过年,菜和肉自然有些,但是并不多,也就够她一个人熬过这个年罢了。

    他笑着道;“如果搁过去的话,我们这些也是升斗小民之家的富裕好年了。”

    陆亭笈:“我觉得挺好吃的,母亲,你尝尝这萝卜糕,我尝了一个好吃,我才特意带来的!”

    孟砚青用筷子夹了一个,就要吃,谁知道陆绪章却道:“先别吃,先放炮吧。”

    孟砚青:“放炮?”

    陆绪章:“过年嘛,放一挂鞭炮,等吃了饭,我们出去安门看烟火吧?”

    孟砚青默了会,才道:“好啊。”

    陆亭笈兴致勃勃的样子:“鞭炮在哪儿,我来放!”

    陆绪章:“我带来了,在饭厅门口旁边的台阶上。”

    于是陆亭笈便跑出去,果然是一长挂的红鞭炮,他先将那挂炮仗挂在一根棍上,之后找来了打火机,就要点燃。

    陆绪章侧首,黑眸探究第看着孟砚青,低声问:“怎么了,你不喜欢?”

    孟砚青略犹豫了下:“还好,就是冷不丁的,有点不习惯。”

    陆绪章意识到了:“你害怕?”

    孟砚青想摇头,不过到底是点头。

    她确实有些害怕,那个声音很大,以往过年,她都是躲着的。

    陆绪章的唇动了动,想说话,却没说出。

    一向能言善辩的他,此时竟然没办法做出任何安慰的话。

    孟砚青扯唇,轻笑了下:“其实没什么,我觉得我现在不会害怕了,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陆绪章便握住她的手。

    孟砚青明白他的意思,她没有挣脱,就让他那么握着。

    陆绪章低声在她耳边说:“没关系,如果鞭炮很响,我会捂住你的耳朵,如果你还是害怕,我可以抱着你。”

    他声音有些哑:“我会保护你。”

    孟砚青:“嗯。”

    这么说着的时候,鞭炮声响起来了,噼里啪啦的。

    最开始,孟砚青下意识打了一个寒颤,不过很快,陆绪章的手安抚地按在她后背,胳膊虚环住她。

    清冽的气息萦绕着孟砚青,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在那一声一声的鞭炮声中,他低声在她耳边道:“砚青,现在你活着,你在人间,你在陪着我们,我们也在陪着你。”

    他的声音带着莫大的安抚作用,孟砚青垂着眼睛:“我明白,我不害怕了。”

    确实没什么好怕的,她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阵阵鞭炮声终于结束了,硫磺味弥漫在院落内外,陆亭笈拿了一个扫把来,要将那些碎屑扫干净。

    陆绪章放开了孟砚青,不过依然握着她的手。

    他轻笑了下,道:“你看,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很好。”

    孟砚青:“是……你好,现在什么都没发生。”

    陆绪章看着她,温声问:“可以和我说说以前吗?发生过什么事吗?”

    这时候,陆亭笈进来了。

    他进来后,看到陆绪章和孟砚青握着手,显然有些意外。

    陆绪章放开了孟砚青的手,若无其事地道:“开吃了。”

    *

    这年夜饭虽然俭朴,没什么大鱼大肉,不过吃得倒是有滋有味。

    吃过后,三个人都换上了暖和的外套,系好围巾,准备出去看烟火表演。

    出门的时候,孟砚青便挽起了陆亭笈的手,笑道:“我记得亭笈小时候,我们带着亭笈去过年,就是这么出门的!”

    陆亭笈回想了下,却是想不起来了。

    他记性虽然好,但母亲在的时候一些事只是记得片段,不可能什么都记得特别清楚。

    陆绪章笑道:“那个时候亭笈非要走在中间,我们一边一个挽着他,他还要吊在我们手上打坠坠。”

    打坠坠?

    陆亭笈茫然,他竟然这样吗?

    孟砚青看着这比陆绪章矮不了的儿子,想着他小时候打坠坠的样子,突然就想笑。

    光阴啊光阴,他从团团软软的小家伙,变成了一个风姿翩翩小少年。

    陆绪章对着陆亭笈抬起手:“来,小朋友。”

    陆亭笈便突然有些脸红:“我才不是小朋友呢……”

    打坠坠,就凭他们两个现在的身高,就凭他这体重,他们能让他打坠坠吗?

    陆绪章:“别扭捏了,走吧。”

    陆亭笈到底伸出手去。

    他便感觉,父亲的手干燥而温暖,也有力。

    虽然他已经长大了,但是还是能感觉到那种来自父辈的温暖。

    他脸红了下。

    三个人就这么出门了,陆亭笈走在中间,陆绪章和孟砚青一边一个。

    刚开始的时候陆亭笈有些别扭,毕竟他这么大了,不过很快他就自在起来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记起来了,这种感觉是如此熟悉,这是小小的他被父母领着的感觉。

    一边是父亲,一边是母亲,他可以恣意撒娇,怎么都行,还可以欺负父亲,他知道怎么才能惹恼父亲,但他可以找母亲撒娇,反正父亲是拿母亲没办法的。

    这么走着,孟砚青道:“前面路灯是不是坏了,大过年的,竟然没人修。”

    陆绪章笑道:“幸好我早有准备。”

    说着,他竟然神奇地从口袋里掏出来手电筒。

    陆亭笈顿时笑了:“还有手电筒!”

    陆绪章把手电筒给他:“你拿着吧。”

    陆亭笈接过来,他拿着手电筒,那么随手一照,电筒的光便自胡同上方跃过,照向很远的地方,之后他才收回来,照着前面胡同的路。

    孟砚青:“你小时候就爱玩手电筒,咱们家的电池都被你玩得没电了。”

    陆绪章赞同:“万年不改的顽劣性子!”

    陆亭笈被父母左一个右一个埋汰,他笑着道:“好了好了,我给你们好好照着路。”

    一家三口往前走着,周围人却渐渐多起来,这都是要出来看烟火的。

    很快他们走到了长安大街上,这时候大街两旁已经不少人了,还有电视台摄影车在旁边录像,据说今天电视台都会直播长安街的烟火。

    而就在他们身边,还有推着小车叫卖的,酥糖,糖葫芦以及各样零嘴儿。

    间或有小孩儿拎着各样玩意儿挤来挤去的,还有大人的吆喝声,整条街比赶集都要热闹。

    陆绪章领着他们母子,找到了一处绝佳好位置安顿好:“我们就在这里看吧。”

    孟砚青这么看着的时候,却突然间见前面有红旗轿车驶过,是一长串的,还有警卫员护送。

    她看着那车牌号,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陆绪章。

    陆绪章:“嗯?”

    孟砚青:“你今天是逃了本来的安排吧?”

    以他如今的位置,完全可以安排一个绝佳观景席位的,结果如今可倒好,和他们一起在人群里挤。

    陆绪章明白她的意思,看了眼旁边过去买零嘴的儿子,道:“今年安排还算宽松,难得能腾出功夫来陪你,也陪亭笈,这样不是挺好吗?”

    孟砚青:“是很好,他很高兴。”

    儿子今天明显很开心,就像他四五岁时的样子,她顿时觉得怎么都值了。

    陆绪章抿唇笑了:“我也很高兴。”

    正说着,突然间,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却见一个又一个烟火“嗖”的一声飞向天空,瞬间,这天空便绽开一朵朵五彩斑斓的花,美不胜收。

    陆亭笈也不买零嘴了,他跑过来:“母亲,快看,这个好看!”

    孟砚青也有些激动:“对对对,这个好看!”

    在这片片烟火中,那边却响起来轰隆隆的鞭炮声,是一长串一长串的,噼里啪啦,小孩子惊呼,人群中大喊,还有人大喊着:“震天炮!”

    猝不及防,孟砚青叫了声,陆亭笈赶紧护住她,孟砚青却下意识要帮陆亭笈捂住耳朵。

    陆绪章也忙伸手护住,一家人乱作一团。

    在那片欢腾中,陆绪章抱住了孟砚青,也抱住了陆亭笈,他将他们两个都纳入他的怀中。

    就在这时,那礼炮声却停了。

    天空暗了下来,人群中也出现了片刻的寂静。

    之后,便突然间,一大片烟火骤然出现,天空中便出现了五彩的烟花。

    长安街被照得犹如白昼,周围人们脸上全都被映照上绚丽的光。

    孟砚青在这一片欢腾中看过去,却看到了一旁护着自己和陆亭笈的陆绪章。

    他原本看着天上烟花的,仿佛感觉到她的目光,垂眼看下来。

    四目相对间,她抿唇笑了。

    他看着她,眸光格外温暖:“今年的烟火,格外美,是不是?”

    孟砚青:“嗯。”

    第81章

    乐队

    一家人过了一个平平淡淡的年。

    孟砚青也忍不住想,假如当年她熬过去,没有死,他们一家是不是就是今天的模样?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

    那天,陆绪章给她打电话,问起她音乐会的安排。

    路德维希的演出已经轰动一时,有不少国内音乐爱好者都已经疯狂期待,各单位都在疯狂想办法弄票,一些非强势部门已经四处求票却没着落了。

    陆绪章这里自然有些资源,不过他也想提前问问情况。

    “给你和霍先生预留两张吧,万一霍先生那里拿到票,你们用不上,那就再给别人。”

    他解释道:“没别的意思,只是这次机会难得,万一你错过的话,太可惜了。”

    孟砚青明白,确实可惜,不要说在如今的中国大陆,就是在港澳台,就是在德国,一般人想听到他指挥的演出,那都得花费很大力气,毕竟这是欧洲最顶尖的,可以说,是最近百年来交响乐的最高水准了。

    这种级别的交响乐团,来到中国友情演出,是绝无仅有的,是不可复现的。

    不过她想了想,到底是道:“如果他不太想去的话,你给我票,那我就自己去。”

    陆绪章:“好,我明白了。”

    孟砚青又道:“记得给亭笈准备票——”

    她顿了顿,才笑道:“可以多准备几张。”

    对他,倒是不用客气,就算再紧张,他那里多预留几张票还是没问题的。

    陆绪章:“怎么了?”

    孟砚青笑道:“你儿子过了年都十五岁了,他总有个把朋友什么的吧,说不定想和朋友同学一起看呢。”

    陆绪章略沉吟了下,明白她的意思了。

    一般来说,儿子不太可能和男同学过去看这种交响乐,但是他到底大了。

    他沉默了会,道:“我看他平时往来的,男同学多吧,女同学的话,好像就是隔壁碧梧那小姑娘吧?”

    孟砚青听到宁碧梧的名字,笑道:“这两个孩子打打闹闹的,估计没那心思,毕竟还小。再说你儿子,以我看就是个不开窍的,随便他们瞎胡闹吧。”

    陆绪章便笑了:“他脑子里好像没那根筋,不过你说得对,我会留意下。”

    这么说着间,仿佛很不经意,陆绪章问起霍君宜那边的情况:“他最近不忙吧?我听亭笈说,你最近一直在家学习?”

    孟砚青:“他过了年单位事情多,再说我也想沉下心来学习呢。”

    过年后,陆绪章便忙起来了,团拜会,各种会议,忙得不可开交,这段时间也没过来她这里,两个人好久不见了。

    至于霍君宜,也是忙,他忙中偷闲,曾经约过她几次,不过有时候她正忙着首都饭店柜台的货品,或者要陪着陆亭笈,而当她有时间的时候,他也许又要陪着他母亲,是以过了年都两周了,也就抽出功夫和他吃了两次饭。

    陆绪章见此,也就没多问:“我最近也是忙,估计没功夫过去,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说。”

    孟砚青:“我知道,不过你也注意身体,就算忙,也尽量别熬夜吧。”

    陆绪章轻笑:“好。”

    一时又道:“对了,今天我得过去一趟,天气暖和了,满嫂收拾了些亭笈的衣服,我正好下班走,给他送过去吧。”

    孟砚青:“嗯嗯,那晚上见。”

    *

    这天,孟砚青过去柜台上和胡爱华聊了聊,开春后,一波一波的外宾往中国来,客流量大了,柜台的生意也越发好起来。

    鸿运珠宝是香港风的,到底和国际接轨,又具有中国特色,很容易就让外宾接受这“原汁原味中国珠宝”,于是鸿运珠宝的柜台便成了东楼柜台生意最火爆的。

    其它几家国内知名品牌看着这情景,其实也着急,不过没办法,他们的产品就是那些产品,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

    就算他们想模仿鸿运珠宝的样式,但要改工艺,改风格,要拿回去总部审批,这哪是那么简单的,再说也不是他们说了算,于是一个个急得干瞪眼。

    孟砚青看在眼里,觉得这也是好事。

    她以后自然是想自创品牌,走珠宝设计的路线,但这也不是凭空做出来的,中国珠宝走向世界,不是靠着一个人努力就能做到的。

    中国珠宝的崛起需要土壤,需要观念的转变,需要行业的共同努力。

    现在,一个香港品牌放在这里,让国内这些保持传统风格多少年的老品牌受一些打击,也算是一个激励作用,简单地说,先开开眼吧。

    她翻过账册,大致算了算现在的流水和利润,倒是很满意。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她很快就能攒一笔钱,也许就可以开始考虑下一步,和现有商场合作,进入黄金领域了。

    胡爱华又提起他们柜台需要交季度卫生费的问题,孟砚青便过去了首都饭店的行政楼,想着顺便交了。

    谁知道过去彭福禄办公室,却恰好见门开着,里面在争论,好像还挺激烈的。

    孟砚青看过去,认出那个穿着西装留着平头的是□□接待宋主任。

    彭福禄正大皱眉头:“什么?全体演奏人员要求十间房?”

    “十间房?我们首都饭店每一间房都是有安排的,你去看看,外面还排着队的,部委办事处的要搞外宾接待,都得排队来!我们是随便阿猫阿狗都能来的吗?”

    宋主任一时也是无奈,只好解释道:“其实人家最开始事要求一人一房,而且都要求高规格的,这也是我们和他们协商了半天,才拿出这样的接待计划,现在是路德维希先生和九位乐团主创一人一房,其它二百多人都住前门饭店双人间。”

    然而彭福禄却是无法理解,眼睛都瞪大了:“这位路德维希竟然要求全体演奏人员每个人一间单独的房间?他以为他是谁,虽说我们应该用心接待各位外宾,广迎八方来客,可宋主任,你要知道,我们这里不是接待阿猫阿狗的啊!”

    他无奈地道:“我们每天很多来自海里的接待任务,每天都要承办各种大型活动,没身份的,根本走都走不进来,你既然把这次的事情说得这么重要,行,给你两间房顶天了,十间房?这不是闹嘛!”

    宋主任一脸愁苦:“我说彭总经理,人家不光是柏林乐团的终身首席指挥,而且是欧洲音乐节的总指导,世界知名指挥家,人家的身份威望,那比一个普通国家的总统还高呢!不说别的,就说这次他来,咱们特意给他配了红旗轿车呢!”

    红旗轿车,那可不是一般人能配的。

    然而彭福禄却是油盐不进:“宋主任,你就别为难我了,我们等会晚上还有一场接待宴,那是人家外交部负责接待的,虽然是小国家,可那也是副总统!我们上下都忙得很,这会儿,一个唱戏的,就别给我们添乱了!”

    唱戏的……

    宋主任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一脸哀求,还待要说什么,彭福禄却直接道:“宋主任,咱这么说吧,你任凭是谁,什么威望,什么知名指挥家,那也不能和国家元首一个待遇,这是我们的铁规则,更何况一口气十间房,我们绝对办不到!”

    宋主任一时无言以对。

    彭福禄的理由是如此理直气壮无可反驳,以至于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宋主任长叹一声:“我说彭总经理,就当我求求你了行吧,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的老交情上——”

    孟砚青听了还么一耳朵,便明白了,其实这是国内外接轨问题。

    国内目前符合国家接待标准的饭店毕竟少,房间有限,接待能力有限,所以实在是很难挤出房间给一个乐队——想想之前那位来中国拍摄的Prosith

    还在大堂里熬了一夜呢,眼睛都熬红了。

    但是对于人家路德维希来说,以他在欧洲音乐界的地位,走到哪里都是被捧着的,他提出的“全体乐团一人一间房”其实已经是最起码的要求了。

    那种顶尖大乐团,地位超然,除了主创外,其它人竟然还要住双人间,估计人家都觉得委屈了呢。

    结果现在连主创的单人间都没法满足,估计这乐团直接能气回去。

    这时候,宋主任垂头丧气地出来了,她便没进彭福禄办公室,过去和那位宋主任聊了聊,对方显然已经急得犹如热锅蚂蚁了。

    这事已经磨叽了两三天,眼看柏林乐团即将赶到机场下飞机了,但是酒店竟然没房间。

    这可是他们□□和德国总理直接签的协议,请了世界顶尖乐团过来,不能按照协定进行接待工作,那真是彻底完了!

    他恨不得直接跪下了!

    孟砚青便道:“宋主任,你回头帮我弄几张票吧,一共三场,随便哪个场次都行,至于这房间的事,我帮你说服我们彭总经理。”

    宋主任听着,有些不敢相信:“你帮我说服?”

    对于宋主任来说,他是演唱会负责人,票就在他手里,弄几张票这自然不是难事。

    但是说服彭福禄,这可是大事!

    孟砚青微挑眉:“现在你也没别的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吧。”

    宋主任:“行……你要是能帮我说服,那我给你留十张票!”

    孟砚青笑了:“成交。”

    宋主任:“你打算怎么说服?”

    孟砚青指了指门口:“宋主任,麻烦你先等等,看我给你说。”

    宋主任将信将疑:“好……”

    于是孟砚青径自过去彭福禄办公室,先大致聊了几句柜台生意。

    彭福禄笑道:“小孟,你这生意可真是日进斗金,给我们国家创了不少外汇,添彩了啊!”

    孟砚青便借机问道:“彭总经理,外面那位,我看都要哭了,这是怎么了?”

    彭福禄叹了声:“瞎胡闹呗,一口气找我要十间房,这是要我们的命!”

    孟砚青:“十间房?对方什么身份?”

    彭福禄便把事情大致和孟砚青讲了,最后道:“让他找别人想法去吧,不用搭理!”

    孟砚青:“路德维希啊……柏林乐团,这个我听说过。”

    彭福禄意外:“你听说过?是吗?”

    孟砚青点头:“对,他们挺有名的,是世界顶级乐团,或者说,就是世界上第一乐团也不为过,那位路德维希可是传说中的指挥皇帝。”

    黄经理:“这么厉害?”

    孟砚青自然明白,外面懂行的讲究的要面子的已经一票难求,但是彭福禄却是不懂这些。

    他是便衣出身,一则看不惯这些风花雪月,认为是资产阶级的奢华,二则对“唱戏的”也不太瞧得上。

    一个世界,完全可能存在两种观念不同的人。

    于是她大致解释了下:“他们这种世界顶级乐团,演出费非常高昂,一般人根本请不起,这次他们来我们中国演出,不知道收了多少钱呢,看来咱们大出血了。”

    彭福禄想了想:“我听那意思,免费吧,没收钱。”

    孟砚青诧异:“啊?没收钱,怎么可能!”

    她便开始讲了:“就咱们首都饭店订的那音乐报,我之前看到报纸上提起他们,说他们去哪个国家来着,我忘记了,反正去一个欧洲国家,那个国家的副总理亲自去捧场,国家安全部的跑过去机场迎接,人家都是坐着专机去的,接待标准都是按照元首规格来接待,而且出场费特别高,几个小时就上百万!”

    彭福禄眼睛都瞪大了:“上百万?”

    孟砚青轻声补充:“——还是美元。”

    彭福禄被惊得无言以对:“这么多钱!这不是傻吗,上百万美元就请他们拨拉那么一下?谁不会拨拉,让我去也行,我还会拨拉二胡呢!”

    孟砚青:“是,谁不会拨拉,可我们不是指挥皇帝,也不是二胡皇帝啊!想想以前梅先生,就那么随便唱几嗓子,多少人都得捧场?日本人来了,还不是求着梅先生唱,可梅先生不搭理,直接开始留胡子了。”

    彭福禄有些恍然:“可能比较有名,就像梅先生那样,走到哪儿,人都得捧着,日本人都得求着梅先生唱戏。”

    孟砚青:“对对对,彭总经理你说得对,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没办法,人家是指挥皇帝,指挥皇帝,那也是音乐界的皇帝,所以大家都得敬着,得给人家面子,那招待规格就是最高的,元首级别的,不然人家就不搭理。所以——”

    她叹了声,摇头道:“所以说,彭总经理,我觉得你可能弄错了,这样的指挥界皇帝,免费来我们中国演出?怎么可能?就这种资本主义音乐家,肯定找我们要大价钱,估计得坑死我们!反正不让他们住我们首都饭店,这就对了,谁让他们要来坑我们呢!”

    说完,她直接告退了。

    等她出去后,宋主任还有些呆呆地站在那里。

    孟砚青笑了下,以口型道:“十张门票,我们说好了的。”

    *

    不出孟砚青所料,彭福禄果然答应了这十个房间。

    他觉得对方过来演出不收钱,这是赚大了,勉强拿出十个房间来招待。

    宋主任差点想给孟砚青磕头,直接双手奉上十张门票来感谢孟砚青,一叠声地感动,并且表示:“孟小姐,以后你看中了什么文艺演出,随便你想看什么,都行,你随便说,我肯定给你解决!”

    孟砚青笑道:“十张门票足足够了,谢谢宋主任。”

    宋主任感动得简直想哭:“眼看他们就要下飞机了,总算搞定了房间,不然我真是要以死谢罪了!”

    还时候,时间已经很紧急了,孟砚青也不敢耽误他,当下就要告辞,而宋主任连忙带领着接待组组员分配工作,留下两个负责饭店登记和分房工作,其余全部赶赴首都机场,准备接待工作。

    谁知道孟砚青刚告辞准备离开,就见一个接待组组员匆忙跑过来,却是过来找宋主任的:“宋主任,出了点意外。”

    宋主任:“什么?”

    孟砚青停下脚步,疑惑地听着。

    那组员无奈:“他们乐团包机是德国汉莎的大型客机,这种机型比较特殊,咱们首都机场没那么高的舷梯,用大木板接了一截搭在飞机上,结果没接牢,他们乐团有两个人直接从舷梯上掉下去了,然后另一个首席被吓得心脏病发,直接送医院了!”

    宋主任:“!”

    孟砚青:“……”

    宋主任深吸口气,小心翼翼:“那,那现在呢?”

    组员:“咱们文化部外联部的同志已经联系了,马上送医院,不过听那意思,人家坚决不让我们的医生动手术,要求马上派专机送到瑞士苏黎世动手术,现在已经准备了波音707专机,马上就起飞。”

    宋主任略松了口气:“那现在那位路德维希先生呢,还继续演出是吧?”

    组员:“他也气得够呛,说是过海关的时候,我们工作人员要他出示护照,幸好□□的领导知道,赶紧拦住了。”

    宋主任一听就跺脚:“人家这种大音乐家,出门都不带护照的,人家都是直接通关的!”

    显然国内根本不懂这些,不知道人家排场竟然这么大,就这么拦住人,那人家还不气死!

    也怪他,事先没注意到这种细节!

    组员:“现在正要赶过来,咱们这边赶紧做准备吧。”

    宋主任擦了把汗:“好好好,我们再检查下房间,可别再出什么意外了!”

    孟砚青听着这一团混乱,赶紧隐匿了。

    *

    下班后,恰好陆绪章过来送陆亭笈换季的衣服,孟砚青问了问,他好像也听说了。

    他那神情就有些微妙:“这文化部的同志办事挺有意思的。”

    孟砚青同情地叹道:“但凡换成你,都不至于把事情做成这样!”

    说白了还是办事能力不足,细节方面不够周到。

    陆绪章:“听起来受伤挺严重的,当场直接调专机运过去瑞士做手术了,先不提这费用,就说以后的赔偿,都是大麻烦。”

    毕竟是音乐家,身体贵重,且能做到柏林乐团的主创,那必然有些年纪。

    这种年纪大了的老艺术家,五米高处掉下来,最起码也是个骨折,以后人家肯定要巨额赔偿,这官司有得打了。

    孟砚青:“估计吧。”

    陆绪章微蹙眉:“就他们这接待条件,回头这音乐会还不知道开成什么样呢。”

    毕竟这种顶尖乐团,其实对音乐场馆要求非常高的,而国内可能并没有最适合的大型音乐场馆,如今好像是在工人体育馆,那边情况,音乐家未必满意。

    孟砚青:“我要了十张票,本来还挺高兴的,现在看,打个折扣吧。”

    人家音乐大师心情不好,心情不好,谁还给你投入感情演奏。

    陆绪章:“你哪儿弄的票?”

    孟砚青便把事情经过说了。

    陆绪章听笑了:“根据两国文化协议,还是会演出的,不管怎么样也是世界顶尖音乐家,人家绝对不会干自己砸自己招牌的事。好了,我不用让单位预留我的票了,你请我看吧。”

    孟砚青拧眉:“你堂堂陆绪章,竟然还要沾我便宜,你怎么好意思?”

    陆绪章却道:“我凭什么不好意思?”

    正说着间,就听到外面门响,孟砚青以为是陆亭笈回来了,过去开门,谁知道外面却是霍君宜。

    她也是怔了下,之后便忙把他迎进来。

    于是门内的陆绪章和门外的霍君宜打了一个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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