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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78章

    新人旧人对对碰

    孟砚青匆忙离开首都饭店,过去约定的街道口,却见霍君宜已经到了。

    他大包小包拎了不少东西。

    孟砚青:“这是干嘛,买这么多?”

    霍君宜抿唇笑道:“我也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喜欢什么,所以我过去王府井,各样都买了一些。”

    孟砚青诧异,接过来看了看,他买了一份稻香春点心匣子,一兜子的香蕉和橘子,除了这些,便全都是给陆亭笈买的了。

    他买了一双运动鞋,一支英雄钢笔,一个进口文具盒,还有一个——

    孟砚青从那花花绿绿的包装盒子,认出来,这是一件电动小汽车。

    电动小汽车……

    孟砚青想起陆亭笈气鼓鼓埋怨陆绪章的样子,一叠声地嫌弃那电动小汽车,只说那是给软趴趴小孩的,还说陆绪章一心惦记着“新孩子”了。

    她无奈,笑看着霍君宜:“你应该和我说一声,不用给他买这么多。”

    霍君宜:“我也是临时想起来的,过去王府井,我问了人家服务员,她们说这么大的孩子就喜欢这个。”

    孟砚青:“那真是让你费心了,走,我们进去吧。”

    说着,孟砚青接过来两件拎在手中,两个人径自回去胡同,谁知道还没进家门,就碰到了叶鸣弦。

    叶鸣弦西装革履的,手里却提着一大筐,里面沉甸甸的。

    乍见到叶鸣弦,孟砚青也是意外:“鸣弦,你怎么来了?”

    叶鸣弦笑着道:“我们单位发了一些鲜活,有黄鳝,挺鲜活的,我看着味道不错,想着带过来,今天是不是绪章在?他很会料理黄鳝,我想着,蹭蹭他的厨艺,也好沾个光。”

    孟砚青微挑眉,想着这可真是赶巧了。

    赶上了也没法,她便笑着给霍君宜和叶鸣弦介绍了。

    叶鸣弦笑打量着霍君宜:“原来是霍主任,久闻大名。”

    霍君宜也是意外:“叶教授?久闻大名!没想到竟然能见到叶教授!”

    叶鸣弦虽然才三十四岁,不过如今已经很有些成就,今年还获得了知名奖项,霍君宜之前看报纸看到过,知道他受到接见和表彰。

    当然让他更意外的是,看起来叶鸣弦和孟砚青很是熟稔。

    不过很快他又不意外了,孟砚青和陆绪章更熟的样子。

    一时也是心中暗暗意外,陆绪章比他大四岁,叶鸣弦比他大六岁,要说比他大不了多少,但是这两位都是年轻有为,一个已经位高权重知名人士,一个是科研上很有些建树。

    而现在,他头一次正式登门,这两位竟然都在?

    他多少感觉到,叶鸣弦的出现不是巧合,他就是特意过来的,给他考验?

    这么笑着寒暄过,三个人便要进去家门,谁知道这时候,那边红旗轿车停下来了,下来两个人,正是陆绪章父子。

    冷风飒飒,陆绪章一身挺括的羊毛大衣,风姿卓绝,而站在他一旁的是陆亭笈,穿了同色的羊毛外套,父子两个身高相仿,相貌也酷似,不过一个稳重内敛,一个却有着少年人的张扬。

    灰墙蓝瓦点缀着片片残雪,父子两个一出现,整条胡同都增添了几分色彩。

    叶鸣弦淡看向这父子,对于他们的过分出挑惹眼,他心中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难过。

    他又看了一眼霍君宜,便捕捉到了霍君宜眼底的一丝微妙。

    他想,还是庆幸吧。

    一个也就比他年轻那么几岁的,太不自量力了,他是宁愿再次败给陆绪章。

    陆绪章父子下车后,很快司机和助理也下车了。

    司机是踏实本分的,直接打开后车厢往下拎东西,大小包装盒,花花绿绿的,要什么有什么。

    助理还是那个宁助理,他直接拎出来一兜子用冰块镇着的冬蟹。

    陆绪章笑着走过来,先上前和霍君宜握了握手,笑着打招呼,态度温和,就像对待老朋友那样。

    猝不及防的,霍君宜也只好跟着握手。

    他其实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中外各样人,什么没见过,不过一时之间,还是被陆绪章父子的气场给镇住了。

    陆绪章父子到了任何地方,都足以让任何人侧目的。

    当然他更明白的是,在陆绪章那习惯性的礼貌笑容后,藏着的其实是锋利的打量和研判。

    他和叶鸣弦一起,将他放在秤上称量。

    他们在为孟砚青把关。

    陆绪章笑着吩咐:“亭笈,这是你霍叔叔。”

    陆亭笈便恭敬地道:“霍叔叔好。”

    孟砚青也笑着接受:“我干儿子,亭笈。”

    霍君宜看着眼前高高大大的少年,扯唇尽量地展现着自己的“慈爱”。

    最开始他以为孟砚青的儿子是个小朋友,后来以为是个长大一些的男孩,现在,他知道了。

    这干儿子足足一米八!

    他除了肩膀略显削瘦,其实和成年人看着没差别。

    他想起自己买的那电动小汽车,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时候,他想起刚才孟砚青看到电动小汽车的表情,顿时明白了。

    *

    就在霍君宜的恍恍惚惚中,大家一起进门了。

    陆绪章带的各样物什真不少,宁助理提着的那一大篓子是冬蟹。

    他笑着说:“这是湛江草潭港送过来的冬蟹,这会儿螃蟹的肉比一般螃蟹多,脂膏也肥。”

    陆绪章吩咐道:“亭笈,你过去把这螃蟹刷了,回头放锅里蒸上。”

    陆亭笈:“好。”

    一时陆亭笈拎着那筐要去蒸,叶鸣弦见此,笑道:“绪章,我这里带的黄鳝,这个你帮着料理下。”

    他补充说:“我来打下手。”

    孟砚青见此,道:“其实我订了饭,大家吃个现成就好。”

    她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自带食材,自带食材不说,还打算下厨。

    她作为主人,看着这情景也很不好意思。

    可让她这个主人下厨,她又做不到。

    陆绪章却是笑道:“难得霍先生过来,不好好招待怎么行,砚青你不用这么客气。”

    旁边叶鸣弦也道:“对,我们总该尽一份力。”

    霍君宜一时怔住,他想着,自己是该“尽一份力”呢,还是怎么着,眼下这个情景他实在没见过。

    孟砚青却是笑道:“君宜,你进屋坐吧,既然绪章和鸣弦要施展下手艺,那正好我们见识见识,图个现成。”

    霍君宜:“那,那好……”

    虽然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陆亭笈刷好了冬蟹,很快也进屋了,他很有礼貌地和霍君宜打了招呼,之后坐下来。

    这让霍君宜好感倍增。

    他知道陆家的背景,绝对的世族大家,书香门第,不说陆绪章如今的位置,就是他几个兄弟姐妹,全都有所成,这样的家庭教出来的孩子自然不同寻常。

    他便笑着和陆亭笈聊天,问起他学习来:“怎么不上学?”

    陆亭笈:“父亲不让我上学。”

    霍君宜:“哦?”

    陆亭笈乖巧解释道:“让我自己在家学,可能因为我太聪明了吧。”

    霍君宜挑眉笑了。

    孟砚青解释了下:“他智商很高,鸣弦帮他拿了一些资料让他自学。”

    霍君宜恍然。

    一时又问起别的,如此一番后,霍君宜也知道了,这干儿子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他有性子得很。

    他又拿出球鞋等礼物来,本来那电动小汽车不打算拿出来,不过陆亭笈眼尖,看到了。

    他笑着拿出来,看了眼孟砚青。

    孟砚青:“亭笈是不是很喜欢?”

    陆亭笈挑眉,很给面子:“特别喜欢,我最喜欢玩小汽车了。”

    说着这话时,陆绪章正好进屋了。

    他一眼看到那电动小汽车,便微挑眉,没说话。

    *

    首都饭店的饭菜送来了,一盘盘地摆好,而勤劳的陆绪章和叶鸣弦也将那冬蟹和黄鳝做好,摆上了桌。

    司机已经走了,宁助理没走,于是五个人坐在饭厅,看着外面残雪挂枝,枯叶飘零,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不过霍君宜这顿饭吃得并不安生。

    显然,他得到了来自大小三个男人的关照,陆绪章看似温和,但其实一句一个软钉子,叶鸣弦看似正直,但其实张口就是一个坑,至于那陆亭笈,乍看仿佛是礼貌少年,再看还是礼貌少年,但不知不觉,直接把人往沟里踩。

    总之,这就是一鸿门宴。

    好在有孟砚青时不时从中周旋,他自己也还算机灵,总算有惊无险。

    不过任凭如此,一顿饭下来,他的家庭背景,他家的成员情况,他的住房经济,他对未来的打算,全都被盘问了个一清二楚。

    这两位实在是高明,特别是陆绪章,含笑间已经将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给问清楚了。

    盘问一番后,这两位总算消停了,霍君宜也终于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这黄鳝做得很好,螃蟹也够味。

    北京是没有冬蟹的,从湛江草潭港运来的新鲜冬蟹,这自然不是随便什么人能享受的,那些暴发户就算有钱都买不到。

    陆绪章将那蒸得橘红的大螃蟹用夹子拿出来,放到旁边盘子中,之后,突然提起来:“最近文化总管部门和德国签了文化交流协定,按照协定,路德维希会带着柏林乐团过来中国演出,你们听说了吗?”

    显然,在场除了他,没人听说。

    孟砚青意外:“路德维希?他竟然要来?”

    这路德维希生于奥匈帝国萨尔斯堡,是奥地利知名指挥家,键盘乐器演奏家,有指挥帝王之称,而他指挥下的柏林乐团更是风靡欧洲。

    这样的乐团,竟然要来中国演出了,这自然是非常罕见和难得的。

    陆绪章点头,淡声道:“估计是在首都体育馆吧,三场音乐会,前两场是柏林乐团独奏,最后一场是他们和中央乐团合奏。”

    孟砚青便明白了,这种音乐会的门票自然是不对外发售的,估计是文化主管部统一安排,一般人想看都没法看。

    旁边叶鸣弦听着,自然心知肚明,孟砚青可是练过多年钢琴,对音乐一直喜欢,这种欧洲顶尖的音乐会,她自然不想错过的。

    霍君宜并不知道什么是路德维希,也不知道孟砚青的爱好,不过他看明白了,孟砚青感兴趣,他便道:“那回头我来问问,看看怎么拿到票,到时候陪你去。”

    他这么一说,叶鸣弦和陆绪章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眼神都淡淡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亭笈便道:“我也要去!”

    霍君宜看他一眼,眼神倒是很包容,笑道:“那我设法要三张票吧?”

    陆绪章却道:“不必,他这么大了,自己去就是了,至于票,霍先生不用操心,宁助理——”

    他看了眼旁边的宁助理。

    宁助理忙道:“先生,文化主管部的岳同志之前就打过招呼,问我们要多少张票,让统计下,到时候我会留几张。”

    他笑望着霍君宜:“霍先生有需要尽管说,我们这边和文化主管部一向往来紧密,这次柏林乐团的合作,我们也从中参与了,至于票,要多少有多少。”

    这听起来好大口气……关键他只是助理。

    霍君宜心知肚明,不过他也明白对方的位置比他强,人家要票比他方便太多,他也就只好道:“倒是也不用麻烦了,让两位费心了。”

    陆绪章:“另外,这次柏林乐团过来,好像他们的主创就住在首都饭店,他们来了后,砚青你这生意又能兴隆一把了。”

    孟砚青笑了:“其实今天就过来了一波外宾,我们正好才开张,还不知道能不能开张呢。”

    叶鸣弦颔首笑道:“放心,生意肯定会好的,你的眼力,那是没得挑。”

    *

    这场鸿门宴总算结束的时候,孟砚青出去送霍君宜。

    她有些无奈地道:“我也没想到今天是这种场景……”

    本来就陆绪章父子,她早有心理准备,可谁知道又来了一个叶鸣弦。

    这下子好了,叶鸣弦和陆绪章父子联合起来,那简直是三堂会审的气势了。

    霍君宜自然看出她的歉意,笑道:“也没什么,他们也是为了你好。”

    孟砚青含蓄地道:“我和鸣弦也认识几年了,虽然他们年长我一些,不过大家都比较熟,今天倒是也没有恶意。”

    霍君宜:“我明白,你不用解释。”

    他自然看得一清二楚,叶鸣弦和陆绪章对孟砚青都有意,而且是死心塌地那种,这两位只怕是彼此都看不惯对方,如今自己的出现,正好让他们团结起来对付自己。

    他笑道:“其实我确实不在意,一则他们并没有为难我,他们问我的那些,也都是正当应该了解的,二则就算有些许为难,这也没什么,为难过去,那就是认可。”

    孟砚青听着,心里自然欣赏。

    但凡换一个寻常男人,见到这场景,早就被吓退了。

    陆绪章那是谈判桌上历练出的应对,话锋锐利,一般人其实根本受不了。

    霍君宜能承受这两位的火力,且不以为意,至少这心性就足够了。

    而就在这两位说着话时,客厅中,宁助理出去了,陆绪章陆亭笈父子和叶鸣弦有了一番谈话。

    陆绪章拧着眉,眼神淡淡地看着自己儿子:“嗯?电动小汽车?你霍叔叔送给你的,很好玩是吧?”

    他给儿子买的,国外进口,全自动带遥控,结果被他随手送出去。

    这位买的,比他的差远了,结果可倒好,竟然还笑着说喜欢?

    叶鸣弦见此,摇头:“亭笈,你说你,看把你父亲气的……”

    陆亭笈赶紧道:“当然不好玩!”

    他用力补充说:“我只是勉强给外人一个面子!根本不好玩!还有那运动鞋,我也不喜欢穿,至于那文具盒——”

    他嫌弃地道:“我当然不用了!”

    陆绪章这才好受:“他比你叶伯伯差远了。”

    叶鸣弦:“……”

    他突然被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陆绪章却又道:“过去帮宁助理收拾下,我和你叶伯伯有话聊。”

    陆亭笈:“噢,好。”

    他很听话地出去了。

    叶鸣弦看着陆亭笈背影:“其实亭笈真是一个好孩子,对你言听计从。”

    而想到这是孟砚青帮他生的孩子,他就更羡慕了。

    陆绪章不在意地道:“他啊,也就这样,气人的时候能把人气死。”

    叶鸣弦:“还是挺不错的……说实话我很羡慕你。”

    陆绪章淡声道:“当年我们辛辛苦苦结婚养孩子的时候,你出国留学逍遥自在,如今倒是说羡慕我们了。”

    叶鸣弦:“当年我如果帮你养儿子,你也不让,是吧?”

    陆绪章冷冷地扫过来。

    叶鸣弦忙道:“开个玩笑而已,我们说正经的。”

    陆绪章:“说吧。”

    叶鸣弦想起那霍君宜,叹了声:“见了这位霍先生后,我只有一个想法。”

    陆绪章:“嗯?”

    叶鸣弦:“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再活三辈子,孟砚青就是孟砚青,她对异性的偏好万年不改。”

    他也明白为什么陆绪章那么自信了。

    因为那个霍君宜看上去就是陆绪章的一个翻版罢了。

    只是比起原版,到底是差了那么一些些。

    第79章

    除夕夜

    送走了霍君宜后,孟砚青赶过去了首都饭店,结果还没走到东柜台,就见到了一位经理,对方用惊叹羡慕的眼神看她。

    孟砚青记得这是上海百货的王经理。

    她疑惑:“王经理?”

    王经理叹息连连:“孟总,好眼力,好眼力,你这是要开张大吉啊!”

    孟砚青:“?”

    王经理:“你还不知道?”

    孟砚青:“我家店铺开张了?”

    王经理叹:“何止是开张呢,今天来了一批外宾,走到你家柜台,人家愣是不挪脚,光我看到的,你们那位胡掌柜就一口气卖出去四五件!这可都是刀勒,一件我看至少三四千刀勒呢!”

    这确实是挺大一笔钱了。

    孟砚青听着心情不错,当下来不及和王经理细说,便赶过去东柜台,结果一到那里,好几家店铺全都围着她,那孙经理更是不可思议。

    “孟总,发财了,发财了,你们这货卖得可真好!”

    孟砚青笑着打了招呼,径自过去柜台,这时候恰好没什么外宾,胡爱华有功夫,忙过来,把刚才卖货的记录给她看。

    孟砚青接过来看,竟然卖出去七八件!

    这七八件,便宜的四五百刀勒,贵的有七八千刀勒的,关键是这些进价并不贵!

    孟砚青打眼一扫,光这七八件,她的分成就非常可观了。

    孙经理:“我就不明白了,这外国人怎么回事,眼睁睁看着那就是一件注油的,他竟然也买?”

    证书上写着呢,注油的,他亲耳听到了,这胡掌柜都给人解释了,结果可倒是好,人家并不在意,照样买。

    其他人也都疑惑:“我说孟总,我们这个也都是真材实料的好东西,怎么他们看了就跟没看到一样,他们就专往你那儿看,这是我们的货不行还是怎么着?”

    虽然同在这里开柜,也是竞争关系,可都是实在人,且都想着要给国家多赚外汇的,忍不住就这么问了。

    还有一个直接感慨:“我本来还想着,孟总这眼力不行啊,怎么进了注油的,这种谁买呢,结果可倒是好,咱这正经原汁原味的没人要,倒是孟总这个,卖了这么多刀勒!”

    孟砚青也就和大家提起自己的想法来:“这都是中西方观念差异。”

    说着,她给大家详细介绍了东西方对珠宝的理念差异,讲了西方人注重设计,注重闪耀,也注重设计美感,更东方人更注重天然,注重天人合一。

    她最后解释道:“我们的珠宝,偏爱翡翠玉石,是有东方文化底蕴的宝玉石,我们讲究传神,讲究淡雅,但是他们不一样,他们就要闪耀,除此之外,他们的设计更为理性,讲究对结构的处理和材质的运用,所以适当的注油,只要合乎规则,他们就能接受,因为这是规则范围内的。”

    她这么解释过后,众人全都恍然,恍然之余自然又有许多问题,一时七嘴八舌,也有人问起孟砚青其它几件珠宝首饰的情况,孟砚青倒是没什么藏着掖着的,都给他们一一解答了。

    至此,孙经理恍然:“所以咱们用再实诚的料,人家不认也白搭,人家更注重设计。”

    孟砚青颔首:“我们国内珠宝自从解放后,就一蹶不振,那些年的运动更是雪上加霜,所以在国外珠宝行业发展的时候,我们都是处于停滞阶段,完全没有和世界接轨。各位展示的珠宝,我也都看过了,全都是好物件,但是我想问问,请问各位的加工厂,拥有自己的珠宝设计师吗?”

    孙经理愣了愣。

    旁边一位国内老牌子首饰厂的柜台经理道:“我们都是老工匠看着办,至于样式,咱不就那几个样式吗?”

    孟砚青笑了:“好物件自然是好,但是时代在发展,审美也在发展,清朝的簪子和扳指,我们还得改呢,更别说珠宝首饰,那当然是与时俱进。”

    说着,她直接拿出来一沓的国际珠宝设计杂志,放到大家面前:“各位可以看看——”

    她指着其中一件珠宝:“这件,其实上面的用钻和黄金,如果按照材质算的话,成本我估计也就是一万刀勒,但是因为在珠宝设计比赛中获了奖,所以这件首饰的价格最后是六万刀勒。”

    六万刀勒?

    一群经理们看着那光芒璀璨的钻石项链,不敢置信:“虽然好是好,但这个竟然值六万?”

    孟砚青颔首:“是,工艺,设计,这都是钱。现阶段,我们国家的珠宝出口也确实有一些份额,但都是拼着原材料好,卖一些材料钱,我们根本没能最大程度地发掘出我们玉石的价值,如果设计好,一件珠宝,完全可以卖出超过它本来价值数倍的价格。”

    众人听着,都敬佩不已,恍然大悟,不过恍然之余,又有些茫然。

    毕竟珠宝设计,挖掘原材料更大价值,这对于他们来说,实在太陌生了。

    国内珠宝行业的发展,路漫漫兮修远。

    这也是孟砚青为什么矢志想走珠宝设计的路线,因为在这片拥有几千年玉石文化的土地上,缺的并不是珍稀玉石材质,而是走向世界的理念。

    *

    过年前,孟砚青跟着霍君宜过去了他家里,很简单的两室一厅房子,他一间卧室,他母亲一间卧室,在这个年代算是很不错的条件了。

    霍君宜的母亲是一个知识女性,一生磨难,眼睛几乎已经瞎了,不过性格很慈爱包容,对孟砚青喜欢得很,拉着她的手不放。

    可以说,这母子都是不错的人。

    不过从霍家走出来的时候,孟砚青心里多少也有些茫然。

    霍君宜显然感觉到了,问起来,她也就说了。

    她现在年纪还很小,还想上大学,大学毕业后可能还想出国,未来的规划很多。

    她望着他,很认真地道:“这些打算,我应该和你提过吧,我很抱歉,但我确实不会因为什么改变。”

    但她明显感觉到,霍君宜母亲的身体并不太好,她是希望自己儿子能尽快定下来的。

    毕竟霍君宜已经二十八岁了,也不小了。

    她不可能迁就他早早结婚,而她也不太忍心让他等这么多年。

    霍君宜顿时明白了,他笑道:“没什么,我可以等,至于我妈那里,你不要太在意,她只是说说而已,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就是了,她也不会非要如何。”

    孟砚青:“好。”

    或许感觉到了孟砚青淡淡的低落感,霍君宜格外细致,还特意送她到家门口。

    和霍君宜告别后,孟砚青想着这个事,不知道怎么着,她突然就浮现一个念头。

    为什么他叫他母亲为妈,而不是叫母亲。

    虽然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是叫妈,但她更习惯叫母亲啊。

    她家这样,陆家也这样,她习惯了啊!

    所以这件事很奇怪,就是说,明明别人才是符合大众习惯的,但是因为自己习惯了,反而觉得别人别扭。

    当然,这种感受她永远不可能和霍君宜提,他也不会理解的。

    她其实想和陆绪章说一下的冲动,因为他能懂。

    可是她当然舍不下这个脸,他知道了,就算嘴上不说,心里肯定笑话她的。

    只能憋着了……

    *

    年前,霍君宜拎了一大摞一大摞的年货来,还特意给陆亭笈买了一件运动服做礼物。

    他过年期间要陪着他妈回乡下老家,到时候估计有些天看不到了,显然他也有些失落,不舍得离开,不过也没办法。

    孟砚青反过来安慰了他一番,约好了年后回来一起逛庙会,霍君宜这才笑了,临走前倒是说了好一番话。

    孟砚青偶尔过去饭店的柜台走动走动,看看情况。

    如今柜台的生意很好,但凡外宾来,总能有些进账,开业也没多久,销售额已经喜人,消息穿回去鸿运总部,谢敦彦自然是高兴。

    孟砚青这个代理人是他看中的,在大陆珠宝行业处于封闭状态的情况下,她竟然把鸿运珠宝的招牌放在了首都饭店的柜台,却销售额大好,这让他信心倍增,对于他接下来的计划也大有助益。

    双方合作愉快,孟砚青未来的分成也很是可观,她心无旁骛的,自然也就踏实下来,在家潜心学习。

    这段她努力学习,又有儿子可以帮衬着一起分析问题,如此进展倒也神速,数理化三个科目她已经过了一遍。

    这时候拿了模拟高考测试题来做,不见得做得多好,倒也能及格。

    即使这样,她自己也觉得不错了。

    本来她就没想着头一年一定能考上,反正愚公移山慢慢来。

    这两天过年了,天冷得厉害,外面又闹腾,她基本不怎么出门,就闷家里,舒坦得很。

    家里白炉子烧得旺,很暖和,吃穿不用愁,她便在家闷头学习,若是累了,也懒得出门,便拿了唱片来听听音乐。

    这都是她旧年时候积攒下的,十年运动前,她从委托店和信托商行趁机买进不少,有些是别人家珍藏的,赶在那个时候特意卖出去。

    她到底年少,有恃无恐,很便宜的价格买,都是外国出品的密纹唱片,三十三转,也就一块钱一张,以后再也不可能这么便宜价格买到了。

    很快过年了,外面响起鞭炮声,空气中也弥漫着硫磺的味道,整个四九城都沉溺于过年的欢庆中。

    不过孟砚青的院子却很清净。

    过年前,陆绪章问起来她打算怎么过,其实他话里多少有那个意思,她明白,便拒绝了。

    她如今再世为人,有许多事其实不好张扬,也不好解释。

    一旦重新跟着陆绪章接触到陆家人,那她以后的身份便被钉死在那里,以后行事诸多不便,她也不好解释。

    这天,她把家里的食材都整理了下,过年就她一个人,这些菜足够让她吃到正月初六了,到时候外面各种饭馆开业,她就能续上了。

    她又给白炉子续上煤球,诸事收拾妥当,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个人安静地听着音乐。

    难得的清闲时候,倒是惬意。

    正听着时,外面便响起敲门声。

    她心中不免疑惑,当即起身,径自过去开门。

    门外是陆绪章。

    雪花飘飞,他穿着一身厚重的大衣,肩头落了零星碎雪。

    他黑眸中蕴着浅淡温和的笑意,低声道:“这会儿过来,是不是打扰你了。”

    他声音很轻。

    孟砚青便抿唇笑了:“这个时候,你竟然有这个功夫?我以为你正忙着。”

    年少时候便和陆家来往亲密,她又当了他们家四年的儿媳妇,自然知道的,陆家家大业大,过年时候不说这些留在北京的,就是京外的子女都要过来,陆绪章是他们这一辈的长子长孙,许多事他自然都少不了要操持。

    况且年节时候,他们单位也是诸事繁忙,单位团拜会外交联谊会,思想学习分享会,全都是一串一串的,过年就是他最忙的时候。

    所以大年三十,他竟然出现在这里,也是稀罕了。

    陆绪章却笑道:“忙里偷闲可以吧?”

    孟砚青也就没再问,请他进来,给自己唱片按了暂停,之后难得勤快,给他沏了茶:“你上次带来的那个茶,可以吗?”

    他对茶素来讲究,讲究到挑剔。

    陆绪章:“嗯,都行。”

    沏茶过后,两个人重新坐下,陆绪章笑道:“刚才我听着是舒伯特的《鳟鱼五重奏》?”

    孟砚青:“你这耳力倒是好,这都让你听到了,还要听吗?”

    陆绪章笑道:“要。”

    孟砚青也就起身,重新按下按钮,于是厚重带有质感的交响乐便溢满了房间。

    屋外雪落无声,屋内却是春回大地,那音符上下翻滚,犹如水花在渔夫手中翻动,

    两个人都没说话,就这么静默地听着,听到最后,那音乐声变得低沉忧郁起来,鳟鱼失去了自由。

    陆绪章微侧首,看向了身边的孟砚青。

    她修长柔软的手指轻搭在欧式沙发扶手上,窗外被白雪反射进来的阳光落在她脸上,让她的肌肤呈现一种散发着粉泽的半透明色。

    她现在的样子和以前并不完全像,但是却又像极了。

    修长睫毛懒懒搭下的样子,正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此时音乐已经收尾,尾声重新回到欢快明朗起来,鳟鱼重获自由,那是充满希冀的嬉游。

    唱片的指针停了下来,交响乐结束了,不过两个人很久没说话。

    最先开口的是孟砚青,她侧首看着他:“真有这时间?”

    陆绪章解释道:“把亭笈打发过去,让他陪着几个叔伯长辈,我找了个由头出来了,他们都知道我忙,现在没人指望我在家里陪着,我正好偷得浮生半日闲。”

    孟砚青:“那年夜饭呢?”

    陆绪章:“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吧,其实这几年他们已经不指望我了,去年我就没参与——”

    他解释道:“有亭笈在,让他在那里应承吧,别看孩子小,高低也是个人,可以挡不少事。”

    孟砚青便笑起来:“而且他还小,叔伯们自然不会劝他喝酒的。”

    陆绪章颔首:“对。”

    他侧首,如墨黑眸含着浅淡笑意:“晚上想吃什么?”

    孟砚青:“大过年的,不好找地儿吧。”

    这会儿订年夜饭都不好订,她就想凑合吃点吧。

    陆绪章:“我来做。”

    孟砚青:“真的假的?”

    陆绪章笑道:“试试吧。”

    孟砚青挑眉:“绪章,你何必呢?”

    陆绪章:“嗯?”

    孟砚青温声笑道:“你不要为我费这个心思,不值当。”

    陆绪章起身,很无所谓地道:“放心好了,就算你嫁给别人,你的前夫也想陪着你一起过除夕夜。”

    说完,他径自过去厨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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