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孟砚青觉得犯不着:“下海做生意哪有不辛苦的,我自己过去就行了。”其实她也想尽量低调,就陆绪章家里人万一知道她的存在,见到她后难免起疑心。
陆绪章见此,也就随她了。
孟砚青一大早起来到了展览馆,却见各家珠宝品牌都已经入驻,都是世界顶级品牌,而在大厅旁的餐厅部,会有一场茶点会,各样英式红茶美式咖啡等,都是齐全的。
让孟砚青意外的是,她竟然看到了罗战松。
乍看到罗战松,孟砚青心里一顿,之后便明白了。
罗战松到底不是普通人,他拥有对未来的先知,所以他应该知道这次珠宝展览的机会,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混进来。
他估计想和香港那边的珠宝老板混到关系,之后从中牟利吧?
看来这个人还是不得不防,他也是打定主意进入这个领域了。
孟砚青不太信邪,看来这珠宝展览她更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了,当下她很快找到了霍君宜,霍君宜大致给她介绍了下情况,陪着她四处走了走。
这么走着,便见珍珠展厅处传来说话的声音,叽里咕噜的。
那是一个外国人,不过看上去听不太懂工作人员说话,正有些焦急。
霍君宜见此,微皱眉,便上前问起来,然而他也听不懂对方的话。
孟砚青一听便知道了,那外国人是意大利人,母语是意大利语,从口音听应该是佛罗伦萨标准语,他的英语并不好,带着浓重口语,而胡经理的英语本身也是glish,两位非英语母语的凑在一起,彼此沟通就十分困难。
孟砚青精通法语,而意大利语和法语同属印欧语系罗曼语族,她后来也特意学过意大利语。
当下她便上前,直接用佛罗伦萨标准语道:“你好,我叫孟砚青,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这话一出,那意大利人惊讶地看向孟砚青,之后面上便浮现出亲切来,他当即和孟砚青握手:“你好,你好,我是乔治·帕里西,我来自佛罗伦萨!”
当下两个人笑着打招呼,握手。
旁边霍君宜听到,自然是意外。
他乍听到孟砚青那嘟噜嘟噜一番话,完全听不懂,等见那意大利人和孟砚青竟然说起话来,又看那意大利人反应,他才多少意识到了,孟砚青懂意大利语。
他有些惊讶地笑看了孟砚青一眼,眸中感激。
孟砚青和那意大利人说着话,又对霍君宜道:“霍先生,帕里西先生想看看这边的珠宝,也好挑选一件,我们聊了聊,很是投缘,我陪他看看吧。”
霍君宜自然感激不尽:“好,辛苦你了!”
说着,他又冲那帕里西先生点头微笑示意,之后忙别的去了。
*
孟砚青陪着这位帕里西先生转了一圈珠宝展厅。
其实大陆的珠宝行业已经停滞三十多年了,做珠宝的一直都在抱着金娃娃要饭,藏藏掖掖不敢露,还有一些民国珠宝大家跑到香港或者美国去了。
改革开放后,这两年珠宝市场才稍微有些起色,不过还是以黄金饰品为主,这个年代大家伙追求一个实在,喜欢黄金,喜欢沉甸甸的,老百姓最朴素的想法,万一不行还能卖分量图个救命钱呢。
至于除黄金之外的其它珠宝,还处于零散无序的原始状态。
而这次的珠宝展览,也算是大陆的头一遭,是把国外数家知名品牌和香港大珠宝公司全都请来设置了展位。
这位乔治·帕里西是意大利珠宝商,这次过来参展也是为了顺便考察中国珠宝市场。
他自然也没想到,竟然遇到孟砚青这种精通意大利语的,让他在异国他乡倍感亲切,孟砚青也就这么和他随意聊着,说起珠宝展览,也说起如今中国大陆的改革开放等。
显然帕里西先生问题倒是不少,有些还都是专业问题,孟砚青干脆充当翻译,帮他和那些展柜专业人员沟通。
而她自己也开始留意展厅中的各大珠宝品牌,看他们的价位定位等,这么看了一圈后,到底是发现,这些都过于阳春白雪,不合适如今大陆这“下里巴人”。
如果是十年前的大小姐孟砚青,她是不懂这个的,但是飘了十年,她就这么旁观着这小小的四九城,聆听着世人的声音,她便对这个世间许多事有了新的感悟。
所以在好一番考察后,她到底是把目光放在了来自香港的一家品牌,这叫品牌叫做“鸿运”珠宝。
比
起那些绚丽时尚创意别出的珠宝,这“鸿运”两个字明显带着几分土气,但这土气也可称之为烟火气。
这鸿运珠宝现任的掌门人叫谢承志,也算是和孟家有些渊源,那掌门人昔年曾经在孟家珠宝公司做过学徒,之后抗日战争爆发,他前往澳门,在一家珠宝金行工作,却因为自身优秀,娶了那家珠宝金行老板的女儿,之后直接继承了鸿运珠宝。
接管后,他大展拳脚,首创了四个九足金,也就是说足金成色达到999.9,同时大刀阔斧改革,用西方现代化企业经营模式来治理公司,由此,鸿运珠宝开始全线运营,已经在香港交易所挂牌上市,发展规模巨大。
孟砚青仔细考量了鸿运珠宝的展品,发现他们的产品线包括各样金银制品、翡翠玉石和时尚水晶钻石等。
如今大陆的黄金还在央行管制下,但是其它翡翠玉石却完全可以合作,而他们出现在这展柜,也说明他们有意大陆市场。
他们继续往前走,结果走出没多远,孟砚青便看到了罗战松,他竟然在和鸿运珠宝的负责人说着什么,看上去说得还挺热络的,称兄道弟的。
他也看中了?
孟砚青其实多少知道,罗战松作为男主,可能属于有些偏运的,现在看,他确实可能得到了什么机遇,竟然跑来这里和香港珠宝公司打交道了。
不过他看中了后,打算怎么办,首都饭店柜台的机会他是不可能拿到了。
这么想着间,他们两个做到了一处展柜,那是香港一家珠宝公司的,叫宝瑞,这宝瑞如今珠宝生意做得大,在香港市场占有率非常高,在美国也有show
room,这次声势浩大过来大陆,显然是有意大陆市场,展柜上各样珠宝玉器齐全。
帕里西一眼便看中了其中一对猫儿眼石:“这个太漂亮了。”
孟砚青看过去,却见那是一对猫儿眼石耳坠,那猫儿眼石用行话中,地子葵黄中透着绿,坑子半透明,在展览厅的灯光下可以看出白光十足,好像是三道白光并列,乍看就是猫儿眼石中的垂直闪光亮带。
当下孟砚青也是意外,这分明是顶尖猫儿眼石了。
她隔着玻璃柜台,仔细看了一番后,却是微微蹙眉。
那帕里西先生颇有兴致:“太美了,我想,如果我母亲有这么一对猫儿眼石耳坠,她一定会高兴。”
当下便问了问价格,这么一对顶尖猫儿眼石的价格是十三万人民币。
要说贵,也不至于太离谱地贵,毕竟是这么罕见的一对。
那帕里西见此,指着那猫儿眼宝石,示意那柜台人员,便想买下。
那柜台人员见此,自然高兴。
孟砚青便提醒道:“帕里西先生,这么一对猫儿眼石,几乎一致无二,这种概率可不大。”
哪有这么好事成双的情况呢。
帕里西一听,疑惑,问孟砚青:“孟小姐,你认为这有问题?”
他这么一问,恰好旁边一个西装革履的走过来,听到这话,停住了脚步,皱眉看着他们。
孟砚青对帕里西道:“可以先找专业人士鉴定过,再做打算,毕竟也是十几万的东西。”
帕里西听着,倒是觉得有道理:“你说得是,哪怕这种知名公司,也不一定全都是真的,我以前就上过这种当。”
孟砚青颔首,便陪着帕里西先看别处。
那西装革履的却是上前一步,不悦地道:“这位小姐,你是什么意思?”
孟砚青疑惑看过去。
那人沉声道:“我是宝瑞珠宝的销售经理,此次展会的柜台负责人,我想知道,刚才你和这位先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孟砚青见此,便懂了,看来这位负责人是懂意大利语的,谁知道恰好被他听到了。
她不想节外生枝,也就随口道:“我只是和这位先生随口聊聊,这位先生,你可能误会了。”
然而那柜台负责人却不悦地道:“你刚才所说的话,对我们的名声损耗很大,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可不能随便说?”
他这一说,周围人全都看过来。
这柜台负责人有些顾不上了,毕竟刚才孟砚青轻松一句话,可是毁了他一笔十几万的生意,这笔生意下来他提成多少?
于是那负责人冷笑一声:“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这么一说,那边早有人赶紧告诉会场经理,那经理匆忙赶来了。
那负责人见此阵仗,越发道:“我们是香港公司,是被你们珠宝进出口公司邀请,头一次来大陆开展会,可能你们不能理解,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公司声誉是头等大事,在这种展会上,我们不能被这么败坏名声。”
他看着孟砚青:“这位小姐刚才所说的话,传出去,对我们的声誉是非常的损害,我们希望这位小姐当场向我们道歉。”
展览经理见此,忙安抚对方,表示自己会查清楚,又说请对方暂时去后面会客厅,大家坐下来慢慢聊。
谁知道那负责人不走,他坚决地道:“把我拉到你们会客厅,说几句话敷衍我就过去了?咱们就当着面把这事说清楚,你们说,随便什么人竟然评判我们的产品,影响我们的潜在客户,我们不应该得到一句道歉吗?”
展览经理也是没法,他知道自己遇到硬茬了,当下皱眉,望向孟砚青:“这位小姐,这是怎么了?”
孟砚青其实不想声张什么,人家做生意自然有做生意的门路,无冤无仇,一般不至于砸人饭碗。
不过对方既然都杠上她了,还那么理直气壮,她难免说道说道。
于是她也就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这猫儿眼石有问题,所以提醒了下外宾客人,只是说一句实话而已,没想到这位先生火气挺大的。”
展览经理一听这话,也是无奈。
这是中中国珠宝进出口公司第一次大陆搞展会,这算是对外合作迈出来很大的一步,这是中国珠宝进出口公司的重点项目,来这里的都是世界顶尖知名品牌,是以后需要小心谈着合作的。
结果竟然有人说这珠宝有问题!
他深吸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先对那柜台负责人诚恳赔礼道歉,之后才对孟砚青道:“这位小姐,你先给人家道个歉吧。”
孟砚青听这话,却只是笑看向展览经理:“以不需要问对错是非,我就必须道歉?”
展览经理当着众人的面,颔首:“你没凭没据,竟然这么说,难道不该道歉吗?”
孟砚青:“如果我有呢?”
展览经理:“你拿来?”
孟砚青自然拿不出,不过她倒是也不急,直接道:“诸位,大家来看珠宝展,是看一个正经珠宝,如果这珠宝展览中竟然有赝品,那又该如何?”
这话一出,围观的众人都惊诧不已。
那柜台负责人更是气得笑了:“你还敢这么说?你竟然还敢这么说?这,这我真是没想到!”
展览经理也是倒吸一口气,这是哪里来的,闹场的吗?
旁边的帕里西一开始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在旁边一脸茫然,等到展览经理语气不善,他顿时意识到了。
他忙上前,用极其僵硬蹩脚的英语道:“孟没什么问题,她只是帮我。”
孟砚青笑了笑,对帕里西道:“帕里西先生,这件事倒是和你没关系,你先不用管,我自己来处理就是了。”
帕里西很是过意不去:“可是你是因为我——”
孟砚青安抚一笑:“放心好了,不会有事。”
非要和她作对,有事的只能是别人。
当下她笑看向全场,道:“今天是一场珠宝盛宴,我相信每个人前来都是要欣赏华贵精美的珠宝,而不是什么高仿的赝品?我恰好看到了,看到了赝品是如此刺眼地被放在柜台上,它美丽炫目,它价格昂贵,面对这样的事,我难道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她的视线缓缓落在那柜台负责人身上:“这位先生,你姓陈是吧?陈先生,我想问问你,是谁给你的底气,把一件赝品鱼目混珠,来到珠宝展厅,还是你觉得,在场这么多顶尖珠宝爱好者,都看不出来你这里面的猫腻吗?”
这些话,她全程是用英语说的,她的英语流畅优美,清朗动听,当她这么说的时候,语气笃定,仿佛一切都被她牢牢掌控在手中。
以至于一些外宾已经发出赞叹的声音,他们觉得这个东方女性是如此美丽勇敢。
还有人甚至开始鼓掌了。
那陈先生眯起眼睛,他盯着孟砚青,无法理解地道:“我倒是想问问你,是谁给你的底气,说我们卖赝品?你知道我们这是经过多少鉴定师的眼睛吗?你知道我们是香港鼎鼎大名甚至在美国都拥有很好的口碑吗?我们会卖赝品?”
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旁边的展厅经理已经受不了了,这次他受命负责珠宝展览工作,是必须搞好和谐的,结果竟然有人大放厥词!
他压抑住火气,对孟砚青道:“这位小姐,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这么吵嚷?你以为你是谁?”
孟砚青却是不急不恼:“这位经理,今日这展览厅珠光宝气,这是中国珠宝进出口公司在改革开放后第一次举办这样的珠宝展览吧?如此盛大场面,岂能因为我随便一句话就坏了口碑?”
她视线缓慢地扫过全场,其实除了那珠宝公司陈先生和展厅服务人员,其它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个都盼着出点什么事呢。
这时候旁边新闻记者以及摄影师等已经全都赶过来了,围着拍照,显然这次展厅闹出的乱子也是一个特殊事件,也许可以趁机报道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在镁光灯下,她便笑道:“不过,如果一个珠宝公司坏了口碑,那绝对不是一个路人对他们品牌大放厥词,而是因为他们自己出现了问题,以次充好,从根子上就已经坏了。”
她这话一出,那宝瑞珠宝的陈先生瞬间变了脸,其他人等,也都纷纷看向那猫儿眼宝石。
敢情这真是假的?这么大品牌公司,竟然以次充好?
第66章
猫儿眼的战利品
安保人员听到骚动也都过来,见到展览经理在,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处理,都在看着展览经理。
展览经理听此,已经气得手都在哆嗦,他僵硬地挥手,对保安道:“先请这位小姐回避下!”
他这一下令,保安就要上前。
那帕里西见此,当即护住孟砚青,他急了,用意大利语叽里咕噜大声斥责,十足保护架势,是不容易别人动孟砚青一下的。
孟砚青笑望向那些记者,道:“各位,我先行告退,至于那猫儿眼是真是假,靠你们了。”
说完她领着帕里西,转身就要走。
孟砚青这里刚要走,就听一个声音说:“孟小姐,请留步。”
说这话的正是霍君宜。
霍君宜先饱含歉意地冲孟砚青颔首,之后才对那陈先生道:“鄙姓霍,是中国珠宝进出口公司经营部主任,本次珠宝展是我们进出口公司经营部承办,我是负责人。既然是要办珠宝展,那自然是让大家看得放心买得放心,断断不至于以次充好,展览赝品。既然这么女同志提出来珠宝有假,这件事话从口出,大家听在耳中,难免妨碍声名,我能理解陈先生的气恼,这种事换到任何人身上,都难免恼怒。”
那陈先生自然认识他,见他出面,也就道:“不是我非要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但是这种场合,有些话显然不是她能随便说的,她也不能对她说的话负责任。”
霍君宜自然对陈先生表示同意,之后才道:“今天事情既然嚷嚷开了,藏着掖着不过是让人越发心生疑窦,不如大家公开论证,有诸位记者在场,到底是这位女同志说了不该说的平白败坏珠宝公司名声,还是珠宝公司本身确实有了赝品以次充好,大家辨个是非曲直,如何?”
旁边那珠宝公司陈先生一听,自然正中下怀。
他们是香港知名珠宝公司,这次前来参展的都是顶尖精品,是要借此打探大陆市场的,如今被一个年轻小姑娘这么污蔑到头上,哪里受得了这种气?
他也是想借机把事情闹大,以此博得一个噱头。
当下他也就道:“行,既然这么小姐说我们竟然卖赝品,那就请小姐说说,为什么赝品了?说明白道理,是我们有眼无珠,我们赔礼道歉,感谢你帮我们打假,但是如果说不出道理来——”
他扫向那展厅经理,道:“我不管这位小姐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我们堂堂珠宝公司,是在你们的展厅受到了侮辱,我们的名声被折损,那我们要求你们公开道歉。”
这事可就闹大了,展厅经理脸都白了。
霍君宜看向孟砚青,他自然看出孟砚青是有把握的。
他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之后才道:“孟同志,你觉得如何?”
孟砚青:“我依然坚持我说的话,这对猫儿眼确实不同凡响,不过我鉴定,这么一对,一只为真,一只为假。”
陈先生:“这位孟同志,何出此言,有什么凭证?”
孟砚青:“你问我凭证?”
陈先生好笑:“你张口说我们这是假的,你不应该说说为什么吗?”
孟砚青:“陈先生可知道,在你们香港,请一位国家检测专家大概要多少费用,请一位特级珠宝鉴定师,又要多少费用?”
陈先生:“所以?”
孟砚青:“平白无故,帮你拿出凭证,那不是得要钱吗?”
这话说得陈先生眼睛都恍惚了。
他上下打量着这位小姑娘,没错,她是大陆的普通姑娘,虽说衣服打扮还算时尚,但和香港比也就那样了!
结果就是这么一个大陆妹,站在他面前和他提特级珠宝鉴定师的费用!
他被气笑了:“行行行,你要是能说出个道理,而且说得有道理,我倒找给你钱,行吧?”
周围人也都看呆了,这姑娘可真是上天了……
孟砚青:“这样吧,这两件猫儿眼宝石,一件为真,一件为假,如果我说对了,干脆作为报酬送给我吧?”
虽然一件是真一件是假,但本身那件正品还是猫儿眼宝石中的珍品,而且仿造者能仿造出几可乱真的猫儿眼宝石,甚至放在正品面前都几可乱真,这还是很值得收藏的。
当然主要是喜欢,华贵炫目的珠宝,孟砚青一直都还算喜欢。
那陈先生脸色就非常难看起来,他眯起眸子,盯着孟砚青:“你来砸我们的品牌,你还想让我们给你奖励?”
孟砚青:“如果你确认这是真的,就算答应下来,我也不过是我白日做梦,你又有什么损失?怎么,不敢答应?心虚吗?”
周围参展人员听到这个,已经小声议论起来,也有一些中外专业人士开始盯着那猫儿眼宝石细看,显然这姑娘说得如此笃定,大家也心生疑惑了。
万一是假的呢?
如果是假的,那事情可就闹大了。
陈先生见此,知道自己已经骑虎难下。
可是这么贵重的猫儿眼宝石耳坠,也不是他能随便做主的,毕竟是十几万的物件。
他便冷笑一声:“怎么,我们不答应你,你就不说了吗?该不会故弄玄虚吧?”
孟砚青却是已经看透了对方心思,道:“陈先生,我看今天的事,实在不行就算了,我也不想为难你。”
说着,她望向旁边的霍君宜,笑道:“我虽然只是路过,但是恰好这位先生要买这对猫儿眼宝石耳坠,价格昂贵,十几万元,我和他这位先生也算相谈投机,不忍心让他花冤枉钱被人坑,这才出言提醒,且用的意大利语。我并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喧嚷什么败坏他们的名声,所以我并不认为自己败坏了他们的名声,是他们自己把事情嚷嚷出来,反咬一口,败坏我的名声。”
她这一番话,徐徐道来,倒是合情合理,听得众人连连点头,也有人当场表示:“最初确实是这位陈先生把事情闹起来的。”
陈先生脸色微变。
孟砚青继续道:“你自己嚷嚷出来,自己败坏自己名声,现在想让我给你们做鉴定,还不花钱白做工?”
她笑看着陈先生:“陈先生,你是不是对这个世界有什么误解?”
周围人等全都低声嘀咕起来,也有记者挤上去要采访,更有镁光灯亮起来,整个珠宝展厅的各品牌负责人全都看向这边,更不要说那些参加展会的中外游客。
展厅经理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知道事情已经到了自己无法控制的地步。
这孟砚青绝对不是寻常人。
其实仔细想想,孟砚青说得有道理。
他恨不得直接给孟砚青鼓掌了。
那陈先生就在众人的议论中,脸色也难看起来,他知道他今天已经骑虎难下了。
如今想来,最开始这展厅经理提议私底下解决,这竟然是对他最有利的,可是现在已经晚了。
不过他想了想,到底是觉得,不会有错。
这是香港顶尖珠宝鉴定师鉴定过的,是品牌挑选出的精品猫儿眼宝石,还能有问题吗?这么年轻一姑娘,能有什么见识?
他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终于给旁边的助理使了一个眼色,表示要去请示珠宝公司香港负责人。
当下他匆忙过去打电话,把情况一说,最后恭敬地道:“商先生,你觉得呢?”
电话那头的商先生却沉默了:“一个年轻小姐?”
陈先生便有些无奈,他回想了下:“看上去很年轻,懂意大利语,英语很好。”
商先生:“哦,挺有意思的。”
陈先生:“那商总的意思?”
商先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如果真能给我们找出赝品来,那猫儿眼宝石就送给她。”
陈先生有些犹豫:“可是万一大庭广众之下被挑出什么瑕疵,那对我们的品牌也很不利。”
他都没敢说赝品,只敢说瑕疵,毕竟如果真出问题,那就是大问题了。
商先生:“如果她说的是对的,那本来就是我们的问题,尽管让她说就是了。”
陈先生这才放心,点头称是。
于是很快,陈先生在众人的注视和期盼下回来,而这个时候现场已经聚集了更多参观者,甚至连展览馆的高层管理人员也都到了,在想着以最小的影响平息这件事。
展览经理这次腰板挺直了:“有话你就说吧,我已经问过我们珠宝公司总部,现在就能做主,你但凡能打假,可以,这一对猫儿眼宝石耳坠送给你,但是如果事实证明你是信口开河,那你就必须当场给我们道歉——”
说着,他望向全场:“还有你们,也必须给我们道歉。”
他这话一出,霍君宜望向展览经理:“宁经理的意思?”
事已至此,展览经理也道:“我没什么意见。”
至此,孟砚青也不抻着了。
她拿起那一对猫儿眼宝石在手中,指尖轻摩挲过后,才道:“这一件是真正的猫儿眼宝石,而这一件其实是勒子石,也就是俗称的石英猫儿眼石,虽然都是猫儿眼,但是此猫可不同于彼猫,价值相差万里。”
这话说出后,霍君宜微微皱眉。
陈先生直接笑了:“在不懂行的人眼中,石英猫儿眼和真正的猫儿眼宝石确实容易混淆,不过这位小姐,你当我们是什么地方?我们的珠宝公司傲视欧美,我们的鉴定师都是拿着香港特级鉴定证书的,结果现在你告诉我,我们都弄错了,这好好的一块猫儿眼宝石,竟然是石英猫儿眼?”
孟砚青:“这块石英猫儿眼确实选得不错,又恰好和这真正的猫儿眼宝石大小色泽甚至白光都类似,成了一对,一真一假,一般人确实很难分得清,至于香港的顶尖鉴定师为什么打了眼,这我就不知道了。”
陈先生一个冷笑。
旁边的霍君宜见此:“孟小姐,那又何以认定,这对珠宝其中一件是低价值的勒子石?”
孟砚青:“猫儿眼和勒子石的鉴定有多种方式,比如真正的猫儿眼石质精密,光润泽,而勒子石石质松懈,光泽粗糙;看光的话,猫儿眼的白光笔直整齐,勒子石的白光散漫。”
陈先生听此,略有些嘲讽:“所以小姐,你看着这两个有什么区别?你拿放大镜看,有什么区别吗?”
孟砚青笑道:“这两件宝石确实肉眼乍看没什么区别,内行看门道,力巴看热闹,如果随便什么人都能看出,还需要鉴定师,还需要我吗?”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都为之倒吸口气。
这语气太嚣张了……
陈先生直接给她笑了:“行,你行,小姐,你继续说。”
孟砚青淡声道:“这件勒子石确实长出了猫儿眼的样子,乍看还是可以的,但是勒子石就是勒子石,这勒子石乍看有光,也是三道,但其实还是有不同。仔细看的话,这勒子石的亮带闪光不如猫儿眼宝石那么活泛灵动,如果我们用紫外线来照射,应该能看出不同,勒子石的光线偏灰黄。”
她看了看:“不过紫外线光太麻烦了,聚光灯也不用了,我们今天来点简单直白的。”
简单直白的?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这么顶尖珠宝的鉴定,她竟然要简单直白?
展览经理从旁看着,道:“小孟,你是需要什么吗,你说就是了。”
他现在突然意识到了,孟砚青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她既然敢说,那就应该是有的放矢,就不是无凭无据。
这是一个人才,绝对的人才!
所以反而态度变了。
孟砚青笑道:“先生,麻烦你帮我拿一小茶壶,壶嘴小一些的,里面灌上清水。”
展览经理忙问:“凉的热的?”
孟砚青:“都行,别太烫就是了。”
展览经理当即让属下去办。
众人却是听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她要茶壶干什么?
很快茶壶来了,孟砚青接过来,之后,将那猫儿眼宝石放在展示台上,却是道:“陈先生,我想给这猫儿眼上点眼药水,可以吗?”
上点眼药水……
众人难免觉得怪异,不过旁边的霍君宜却是神情微动,看向孟砚青。
陈先生有些讥诮地笑道:“行,你上吧,这是正经猫儿眼,上了眼药水也不会坏!”
于是大家便看到,孟砚青取了那茶壶,将茶壶中的水轻轻倾倒在一旁,等倾倒过后,她好像掌控了水的流速,这才停下,之后将茶壶上残留的水滴轻滴在两颗猫儿眼宝石上。
这么倾倒的时候,孟砚青道:“各位请看仔细。”
现场已经静寂无声,所有的人都盯着那宝石看,有些人看不到,还踮起脚尖抻着脖子看。
于是所有的人多看到,其中一颗猫儿眼宝石上的水珠竟然在宝石上盈盈欲滴,不散不流,而另一颗——
大家看到,那水滴竟然不抱团,就那么流散下来了!
这是完全不一样的效果!
人群中惊叹,也有人发出疑惑的声音。
毕竟大家多少都是懂珠宝的,一个水滴不散不流,一个却流散开来,这说明两颗珠宝的物理或者化学特性是不同的。
旁边的霍君宜见此,终于道:“勒子石亲水性好,所以水滴下去后,均匀散开,而猫儿眼宝石则是聚而不散。”
他这一张口,基本等于盖棺论定,这两件所谓的猫儿眼宝石,果然一真一假。
孟砚青欣赏地冲着霍君宜一笑,道:“不错,两种宝石特性不同,亲水性不同,其实滴水鉴宝,原本也是过去常用的鉴别手段,现在科技发展了,开始运用各种手段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这鉴别水平却越来越倒回去了。”
那陈先生脸色灰败地盯着那两块宝石,都是行内人,这意味着什么,谁都明白。
展厅中围观者全都议论起来,有人好奇,有人讨论,也有人赞叹,也有记者在疯狂拍照的。
陈先生道:“这东西是真是假,还是得专业鉴定机构——”
孟砚青:“怎么,想赖账吗?”
陈先生一噎。
旁边霍君宜拿起那猫儿眼宝石,对着聚光灯仔细看了一番,最后道:“我个人认为,不需要专业鉴定机构了,这确实是勒子石,我可以对我说出的话负责任。”
霍君宜可是中国进出口珠宝公司主任,是这次展会的总负责人,甚至也是掌控着珠宝进口配额的人,这样的人说出的话,那自然是再没什么怀疑的。
这意思很明白了,当着大家伙的面,既然人家给你鉴出来了,那就把这猫儿眼宝石给人家吧。
陈先生脸色便非常难看起来。
要知道这猫儿眼宝石,一个是假,但另一个是真的,那件真的怎么也得值四五万吧?结果就这么平白送人?
这实在是有点太狠了。
而在场所有的记者,几乎瞬间都对着孟砚青疯狂拍照,镁光灯闪烁。
这是一件大事件,足可以当一个噱头了。
第67章
霍君宜的相约
展会结束后,孟砚青瞬间大红大紫,不少人都围观她的工作,还有记者簇拥着追过来采访。
孟砚青当然接受不了这阵势,她只想搂着那对猫儿眼赶紧躲一边去。
关键时候,霍君宜带了人护着她先离开了。
上了一辆红旗轿车后,霍君宜笑道:“孟同志,你这眼力可真好。”
孟砚青想起今天的种种:“我今天也就随便看看,就随口说了一句,谁知道被这个经理听到了,那就让他难受一把吧。”
霍君宜便笑了:“也没什么,本来就是他们弄虚作假,他们也承认了,这也是一件好事,毕竟我们以后还要和国外有多次合作,这次的事给他们一个警示,大陆珠宝行的眼力不是吃素的,别整那些有的没的幺蛾子。”
孟砚青听着,好奇:“那些珠宝商,真要进驻大陆吗?”
她确实心存疑惑,因为按照她的理解,现在国内的消费水平根本撑不起那些知名品牌的小费。
霍君宜道:“你说得是,那些顶尖品牌目前在国内根本没有市场,这些年,我们的珠宝行业几乎就是停滞状态,现在需要一个恢复期,而对外方面,我们也需要扩大珠宝首饰的出口业务,所以这次珠宝展览也是上边的意思,主要是起到技术交流互相促进的作用。”
孟砚青便懂了,其实这件事主要是给国内这些国有珠宝企业引入一个概念,给他们一个看看世界的机会,同时也让国内老百姓和国外接轨下。
这次参展的除了少数国外品牌,大部分还是香港品牌,这也是两地友好合作互相了解的一个方式。
这么说着,霍君宜笑道:“今天方便的话,我请你吃饭吧?”
孟砚青:“我请你吧,你可是帮了我不少忙。”
霍君宜:“你今天打假有功,我请你,你想吃什么?”
孟砚青见此也就不争了:“随你了,我什么都可以。”
她现在被陆绪章养得嘴刁了,或者说不馋了,其实吃什么都不是那么要紧的。
霍君宜:“那我们去吃砂锅居吧?我看就在这附近,天冷,吃这个暖胃。”
孟砚青笑道:“好。”
当下霍君宜径自让司机开车过去了砂锅居,这是两百多年的老字号了,最初经营砂锅白肉的,有一句话说“名震京都三百载,味压华北白肉香”就是说的这家了。
寒冬腊月的,吃口这暖烘烘的砂锅白肉,那自然是别有一番滋味。
孟砚青自重生以来,还不曾吃过这砂锅白肉,如今吃着,却觉醇香酥烂,肥而不腻,自是吃得满足。
两个人这么吃着时,便也说起如今中国珠宝行业的发展,提起如今国家已经开放黄金市场等等,孟砚青其实于这些多少也有些关注,如今听他讲,自然格外感兴趣。
她笑着道:“其实除了这次的珠宝柜台,我还想做些生意,奈何如今这政策,何去何从,实在是说不准。”
霍君宜听此,道;“以你的才华,做这一行那必然是个中翘楚,你如今有什么打算,我帮你谋算谋算。”
孟砚青便也提起:“我如今想着,或许可以借鸡下蛋,这样也能避免一些政策问题。”
霍君宜:“借鸡下蛋?”
孟砚青颔首,便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其实就是找一处败落国有企业,和他们合作,到时候大家按照股份分成,这样她利用国有企业的便利,对方也跟着喝汤赚钱,如此皆大欢喜。
不然的话,现阶段私有企业寸步难行,黄金珠宝领域更是国家重点管制领域,所谓个人发展珠宝行业,那就是痴人说梦。
这么说着道:“当然,也不着急,可以慢慢观察,我现在打算先考大学。”
霍君宜听着,意外,详细问了问,自然觉得不错:“如今地质学院正要申请成立珠宝学院,你如果考上了,兴许能成为第一批学生。”
孟砚青笑道:“对,我也这么想的,之前我还见过他们宁院长。”
霍君宜:“是吗?你是说宁鸿钊院长?”
孟砚青颔首,一时两个人都很有兴致,便说起如今珠宝黄金行业的发展,以及中国珠宝玉石学的发展等。
虽然两个人生长环境略有差异,但兴趣方面颇为相投,霍君宜也给了孟砚青许多有用的建议,让孟砚青茅塞顿开。
而更让孟砚青想不到的是,霍君宜竟然很会做菜。
霍君宜笑着道:“以前邻居是位老厨师,家慈身体不好,从小都是我来做饭,所以手艺尚可。”
一时便提起要过年了,便聊起过年准备什么菜。
霍君宜笑道:“过年那天会准备一些素净菜,比如芥末堆儿、什香菜、罗汉斋、嘟噜面筋和蓑衣萝卜,除了这些,还会做一些枣糕,准备荤素两种馅的饺子。”
孟砚青便和霍君宜聊起饺子来,一聊之下便知道,这霍君宜果然是有些厨艺的,饺子馅调制得好,他家饺子必然好吃!
霍君宜看着孟砚青那兴致勃勃的样子,笑问道:“你如果喜欢的话,那过年时候包了饺子给你送过去?”
孟砚青:“那倒是不必了吧,大过年的,哪那么折腾。”
霍君宜笑看着孟砚青:“那以后有机会吧,有机会还希望你赏光,尝尝我的手艺。”
孟砚青笑道:“好!”
*
告别时,霍君宜是直接把她送到家的,胡同里路窄,他还下车把她送到家门口。
对于霍君宜的种种,孟砚青是很满意的。
她可以感觉到,霍君宜对她有兴趣,她其实对霍君宜也有兴趣。
这个人无论是长相还是谈吐,都是一等一的,如今看来,并不输陆绪章。
关键是他会做饭!
这年头,会做饭的男人不好找,大部分都是两手一摊图现成的。
就会做饭且看着仿佛比陆绪章还勤快这一点来说,孟砚青就觉得,足够了。
一时也是心满意足,心花怒放,甚至隐隐有小鹿乱撞之感。
她这么走进家门,却恰好看到陆绪章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