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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上次相见是什么时候,是孟砚青去世时候,开了追悼会,叶鸣弦匆忙自国外归来,却没有见到孟砚青最后一面。

    悲痛之下,他激烈谴责了陆绪章,数年友谊就此断裂。

    之后十年时间,两个人再不相见,便是偶尔在一些场合遇到了,也都不会正眼看对方一眼。

    谁能想到,如今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相遇了。

    偏生那个十年前逝世的人,就在眼前,就那么被陆绪章背着。

    而就在这四目相对间,彼此也都明白,对方是知道那个惊天秘密的,那个关于孟砚青的秘密。

    于是猜测,酸涩,全都涌上来。

    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竟对他依然这么信任?

    夜晚的胡同静谧,月光下,两个男人的视线交锋间,百般滋味在心头,各自心思起伏。

    孟砚青只觉得尴尬,尴尬得无以复加,偏偏这陆绪章就是死活不把她放下来!

    她就这么在他背上扭着扭着也不像话,太不雅观了吧!

    就在这几乎凝滞的一刻,叶鸣弦竟然笑了。

    他笑着上前一步,却是开口道:“绪章,好久不见,你送砚青回来的?砚青怎么了?脚不舒服?”

    一句话,把那些过往那些猜忌那些疑惑全都压下。

    好一个云淡风轻,好一个下台阶!

    孟砚青便也顺着道:“是,今天半高跟鞋里面好像有个钉子松动了,不舒服。正好遇上绪章了,他便背我回来。”

    说着,她对绪章说:“绪章你放下我,到家了。”

    陆绪章当然不想放下,不过她都这么说了,陆绪章也就放了。

    放下后,他很自然地扶住她的细腰,温声道:“小心些,先进家门吧。”

    孟砚青直接把他推开了:“其实没事,不用扶着了。”

    她不再搭理陆绪章了,笑着和叶鸣弦打招呼:“鸣弦,你怎么在这里?是来找我的吗,有什么事?”

    叶鸣弦便温声道:“其实也没什么事,你上次说起你学那些数理化的进度问题,我想问问有什么难处,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回头帮你解答下。”

    他看了眼陆绪章,有些无奈地笑了下,温声道:“不过如果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我先回去了,改日吧。”

    说完,他迈步就要走。

    陆绪章一听这话,那视线凉凉地射向叶鸣弦。

    真能装。

    欲擒故纵罢了,这种小把戏也好意思施展?

    孟砚青却笑对陆绪章道:“绪章,谢谢你送我回来,天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陆绪章眼底的凉瞬间化为涩:“哦?”

    用完就扔?

    孟砚青眼神淡淡的:“不然呢?”

    陆绪章控诉:无情无义。

    孟砚青轻笑,用唇形吐出一个“三”。

    陆绪章神情微僵,之后看看叶鸣弦,顿时那眼神便微妙起来。

    这算是……第一个?

    *

    孟砚青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反正这两个男人都表示要进屋坐坐,两个男人都非常客气有礼的样子,且都不走的样子。

    于是她就只好请他们进屋“坐坐”了。

    客厅里只有一把椅子。

    孟砚青正要说什么,陆绪章已经客气地笑着对叶鸣弦道:“鸣弦,你坐,别客气。”

    说着,他又对孟砚青道:“你先陪着鸣弦说话,我去沏茶。”

    他两句话就把自己当成了男主人。

    孟砚青自然明白他的用意,道:“好,绪章,麻烦你了。”

    陆绪章挑眉。

    孟砚青:“怎么,还不去?”

    陆绪章没理她,只是笑望向叶鸣弦:“鸣弦,你们先说话。”

    说完,他便出去了。

    待到陆绪章出去了,叶鸣弦才笑看着孟砚青:“这是重续前缘?”

    孟砚青无奈地道:“哪有,他自己开心就好。”

    叶鸣弦笑吟吟地看了眼窗外:“我今天来得不是时候。”

    孟砚青:“鸣弦,别这么说,他就瞎胡闹而已。”

    叶鸣弦望着孟砚青,有些委婉地道:“其实我这次过来,也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着你学习过程中有什么难处,我好帮着解决下,如果这样不合适,引起绪章什么误会,那我以后会注意。”

    孟砚青听这话,便道:“鸣弦,你别这么说,和他没什么关系,你不用顾忌这些。”

    叶鸣弦无奈苦笑:“我怕他误会。”

    孟砚青神情一顿。

    这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什么省事的主儿,心眼有八百个。

    正人君子也很会玩心眼。

    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当下便笑着道:“鸣弦,都是正常交往,以我们过去的友情,他能有什么误会呢。”

    她这句话,四两拨千斤,直接定义了她和叶鸣弦之间是友情。

    至于陆绪章和她的关系,提都没提。

    叶鸣弦试探的打算落了空,微颔首:“那倒是。”

    孟砚青:“其实我和绪章之间——”

    她顿了顿。

    叶鸣弦的视线马上扫过来。

    她自然心知肚明。

    这两个男人性子不同,但在这点上还真像。

    于是她笑着道:“我和他是不太可能了。”

    叶鸣弦听这话,眼底瞬间有情绪涌动,不过神情却是不动:“哦,为什么?”

    孟砚青叹道:“也没什么,重活一世,我总得找点新鲜的,他年纪大了,我觉得没什么意思。”

    叶鸣弦怔了下。

    年纪大了?

    孟砚青解释道:“他现在对我还有些想法,不过我觉得也就是昔日的不甘心罢了,毕竟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她轻描淡写几句,叶鸣弦神情异样,一直没吭声。

    都是绝顶聪明人,自然明白她说这话的用意。

    明说陆绪章,直接说他。

    她拒绝了就是拒绝了,绝对不给你留余地,连吊着你都懒得。

    孟砚青就是孟砚青,永远都这么绝情。

    他这么想着,就听孟砚青继续道:“不过我们到底认识这么多年,就算没有爱情,没有夫妻之情,也有从小一块长大的情谊,再说还有亭笈在,相处还是应该好好相处。”

    叶鸣弦总算找回自己声音,微点头,道:“是,绪章一个人照顾亭笈,又要忙于事业,他这些年也不容易,况且他对你也是尽了本分。”

    孟砚青颔首,含糊地道:“嗯。”

    叶鸣弦:“如今绪章仕途大好,之前我在科委,还听到上级领导提起他,都是交口称赞。”

    孟砚青:“他啊,勉强凑合吧,你也知道他的德性,能收敛性子干点正经事就不容易了。”

    这么说着,陆绪章回来了。

    他推门进来,便看到这两位聊得挺欢。

    他笑着说:“砚青,你也不提醒下我,这厨房就没火。”

    没火,也没水。

    孟砚青以无法形容的眼神扫他一眼,装模作样去沏茶,最后空手回来,还能赖她?

    家里哪有茶啊!

    他又不是不知道!

    叶鸣弦便起身:“砚青才搬家过来,这里缺少家什也是正常的,正好我有个美国带回来的热水壶,是用电的,很方便,明天我拿过来吧。是全新的,我放着也没用,我那里房子小,没地儿放,拿你这里你正好充分利用了。”

    孟砚青正要拒绝,陆绪章道:“那先谢过了,正好,我和砚青都喜欢喝茶,你真是急我们所需。”

    孟砚青顿时一个眼神扫过去:“和你也没大关系吧?”

    叶鸣弦却很无所谓地笑道:“没什么,我也好久没和绪章坐下来一起聊了,改天有时间我来拜访,正好我们三个一起品茶,我带水壶,就麻烦绪章带些好茶来了。”

    陆绪章唇边浮现冷笑,他倒是很能反客为主。

    当下他淡声道:“那是自然,改天我给你打电话,约下时间吧。”

    叶鸣弦当即起身就要告辞,孟砚青见此,也不愿意厚此薄彼,便对陆绪章道:“绪章,天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吧。”

    陆绪章听这话,便用不甘心的眼神瞥了一眼孟砚青。

    孟砚青并不退让:“毕竟我现在是单身,又很年轻,天晚了,你们留在这里不太合适吧?”

    她淡淡地道:“还是说,你们留下,我走?”

    这话一出,叶鸣弦的表情就很耐人寻味地看向陆绪章。

    陆绪章笑:“说得是,鸣弦,我们走吧,来,一起走。”

    *

    孟砚青把他们送出大门后,客气话没多说,直接关门了。

    她的态度如此明白:你们两个,我都没兴趣。

    月光下,胡同里,被赶出家门的陆绪章和叶鸣弦并肩走着。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孟砚青不在,陆绪章连装客气都懒得,直接了当地问。

    “你呢?”

    叶鸣弦不答反问。

    “反正比你早吧。”

    陆绪章笑道:“到底一日夫妻百日恩,况且还有亭笈在,这就是间接血缘羁绊。”

    叶鸣弦淡声嘲讽:“我看她只是想要儿子吧。”

    陆绪章:“那她要的也是我儿子,不是别人的儿子。”

    叶鸣弦瞥了他一眼:“你觉得自己很有优越感?”

    陆绪章:“我在她心里,总归和别人不一样

    吧。”

    叶鸣弦:“对,你们不一样,毕竟你们几年夫妻,还有一个孩子。”

    陆绪章:“你知道就好。”

    叶鸣弦却忽而笑了,他用很轻的声音道:“可是我很好奇,她当年嫁给你,婚姻幸福,家庭美满。如今重活一世,她竟然怎么也不愿意回头了,你说这是为什么?”

    陆绪章瞬间被点中七寸。

    叶鸣弦拿出棉手套,从容戴上,之后看向陆绪章:“虽然她现在也拒绝了我,不过没关系,对她来说,我总归是新鲜的,还是可能试试的,而你,她已经吃腻了。”

    陆绪章冷笑,反唇相讥:“可她当年到底选了我,没选你。你说,当年你年纪轻轻意气风发,她都不想选你,如今你都三十四高龄了,凭什么认为你用你那残存的一点男色能吸引她?”

    他挑眉:“新鲜?哦,也对,你喜欢吃腊肉,哪怕风干了,你也要说一句,新鲜腊肉好滋味。”

    叶鸣弦当即沉下脸:“你以为自己年轻吗?”

    陆绪章:“是啊,不年轻了,我都当父亲的人了,儿子都十四岁了,哪能年轻,反正一个年纪就要有一个年纪的样子,儿子大了我还装嫩那也不像样吧。”

    还是那句,我有儿子你没有!我年纪大了我有儿子,你没有!我有儿子我可以放心老了!

    叶鸣弦好笑:“绪章,你以为她当年真喜欢你吗?要不是她怀孕了她根本不会嫁给你!”

    陆绪章:“所以你什么意思,她当年瞎了眼,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你在质疑她的决定?你以为怀孕之前不需要做点什么吗?”

    叶鸣弦一时无言以对,这话题他没法继续。

    陆绪章:“说实话,不要怪她不给你机会,你陪她爬了城墙摘了酸枣,可她最后还不是选我?说明她到底觉得和我在一起更合适。”

    他淡淡地道:“鸣弦,怎么哄她高兴,这是我七岁开始的童子功,你还是差远了。”

    叶鸣弦挑眉,打量着陆绪章,半晌,突然笑了。

    他望着前方的路灯,道:“绪章,我记得你年少时便通读哲学著作?”

    陆绪章:“嗯?”

    叶鸣弦:“你应该很清楚,人和事物都是会变化的,你永远无法踏入同一条河流。”

    他侧首,看着陆绪章:“她依然是孟砚青,但又不完全是,她是一个全新的孟砚青,你如果试图用过去的方式来对待她,那注定没有任何结局。”

    陆绪章却道:“你在见到她的第一眼,你认出来了吗?你确认那就是她了吗?”

    叶鸣弦神情略顿。

    他见到孟砚青,确实觉得就是,但并不敢确认。

    陆绪章看他反应,便已经料到了。

    他笑道:“你说得对,我从小哲学学得好,我知道你学得不怎么样,但最起码的道理你应该明白吧?或者说你是做科研的,你做研究,应该明白什么叫透过现象看本质。”

    他淡扫他一眼:“我看到她第一眼,我就知道,那是孟砚青的灵魂,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她就是她,我不需要犹豫,也不需要怀疑。这就是我和你的差别,我可以忽略那些细枝末节,一眼看到她的心里。”

    叶鸣弦微眯起眼睛,看他半晌:“那是因为你们到底几年夫妻。”

    陆绪章嘲讽一笑:“你可以这么认为,我们拭目以待。”

    第61章

    上阵父子兵

    陆绪章回到家中,儿子的房间还亮着灯,灯光从蓝条纹窗帘透出来带着莹蓝的光晕。

    他径自敲门,里面传来陆亭笈含糊的一声:“请进。”

    陆绪章推门进去,便看到儿子很没正形地将一双长腿搭在桌子上,手里拿着一厚沓资料,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着。

    “满婶,你放那就行了。”

    显然陆亭笈以为是满婶。

    “哦。”陆绪章轻挑眉。

    这么一出声,陆亭笈顿时意识到了,他僵硬地回首,看到了陆绪章那没什么表情的脸。

    陆家的规矩,站有站姿,坐有坐形,陆亭笈平时再敢和陆绪章顶嘴,但有些铁规矩是祖父母那里从小耳提面命的,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缓慢将两腿收回来,之后站起,立在了陆绪章面前。

    陆绪章看着眼前的儿子,论个头,和自己差不多,只是到底少年人,比自己肩膀要窄瘦一些。

    他声音温煦:“在看什么?这么晚不睡觉?”

    陆亭笈:“学习资料,这是母亲给我的,她让我学。”

    也许是因为刚才自己那没正形的坐姿,陆亭笈难得有当儿子那低人一等的感觉。

    他挠了挠头,解释道:“母亲说了,我可以提前开始高中的知识,学好了可以和她一起参加高考,我看了看,倒是也不难,就想着我学好了可以教她。”

    陆绪章看着那桌上的一大沓资料,一看就是复印件。

    他拿起来,翻了翻:“从你母亲那里复印来的?”

    他当然明白,这资料就是叶鸣弦说的那一份,叶鸣弦给孟砚青的。

    他看着儿子在上面做下的一些简单记号,道:“都看懂了吗?”

    陆亭笈汇报道:“还行,有些不太懂的就多看两遍,而且这里面还有习题和答案,可以自己在脑子里验算下习题,对对答案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陆绪章随意往后翻着,发现最后面的那几页也已经有些记号了:

    “看了多少了?”

    陆亭笈:“数学看得快,已经看完了,化学比较简单,我打算最后看,物理已经看了一多半了。”

    陆绪章:“行,那你明天不用上学了,就过去你母亲那里,万一她有什么学习的难处,你帮忙解决下。”

    陆亭笈一听自然高兴,不用上学,还可以赖在母亲那里:“好!”

    陆绪章抬眼,看向这高兴得仿佛要撒欢的傻儿子,道:“亭笈,你从小就聪明,这一点我从不否认。”

    陆亭笈毫不谦虚:“对,我也这么觉得。”

    他补充说:“估计遗传了母亲。”

    陆绪章:“那你就把这些功课都研究透了,去教你母亲。”

    陆亭笈:“我就是这个打算,不过——”

    他纳闷:“父亲,你怎么突然关心这个?”

    陆绪章示意儿子坐下来:“我们父子好好聊聊。”

    陆亭笈:“好。”

    房间内已经烧起来地龙,暖融融的,陆绪章只穿了薄羊绒衫,整个人看上去很闲淡从容,也很让人放松。

    陆亭笈难得一本正经起来,认真听着。

    陆绪章轻叹,声音温和:“亭笈,我一直觉得你足够优秀,又生在我们家这种环境中,你随便学学就受益一生了,对你的教育你祖父操心更多,我一直不希望给你什么压力,我也觉得没必要。”

    他看着儿子,非常诚恳坦率:“比起兢兢业业学习,非要证明自己多么优秀,我更希望你能随心所欲,能享受年少的恣意,无拘无束。”

    陆亭笈微抿唇。

    他知道父亲说得是实话,一直以来,父亲对他极少管束,许多事都是听之任之,当然也不是不管,他只是把控大的方向。

    这点来说,他还是比绝大多数父母要好很多。

    陆绪章看着儿子低垂的眉眼,他有一双圆而亮的眼睛,琥珀色,跟猫儿一样,这点像极了少女时代的孟砚青。

    不过不同于孟砚青弧度的柔和妩媚,他的双眉乌黑浓密,眉峰微起,充满张扬的少年英气。

    他的头发有一点点自然卷,打着些许卷的短发服帖地落在宽阔的额前,又看着很乖很乖。

    陆绪章想起曾经的一幕,在这四合院的廊檐下,孟砚青坐在一把矮椅上,怀中搂着三四岁的小娃娃,教他读书,偶尔会抬起手抚摸他的发。

    于是他的胸口便溢出无尽的酸楚和温柔。

    过了一会,他才开口:“不过显然你母亲对你有些期望和打算,你好好学习,不要辜负她的期望。”

    陆亭笈低头,难得很乖的样子:“我知道。”

    陆绪章:“过年你就十五岁了,很快就是大人了,所以有些事我认为我可以和你谈谈,让我们抛却父子关系,像兄弟一样聊聊天。”

    陆亭笈狐疑地看了陆绪章一眼。

    兄弟?这必然是怀柔之计。

    他是读过史的,史书上皇帝要拉拢臣子,必然会说我把你当兄弟一样看待。

    但其实转身就是算计。

    不过他还是道:“父亲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就是了。”

    陆绪章:“今天我和你母亲聊了,看来她肯定是要找对象了,我拦也拦不住。”

    陆亭笈越发狐疑,这是怎么了,现成的优势高地他就这么拱手相让?

    陆绪章面对儿子那疑惑的眼神,轻咳了声:“我和她有个约定。”

    陆亭笈眉毛拧得都皱巴了:“约定?”

    陆绪章便含蓄地将今晚自己和孟砚青的约定说了。

    陆亭笈听得都无言以对。

    他一直觉得自己父亲是与众不同的人,而显然,母亲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但是,他们还能有这种约定,也实在是让他大开眼界。

    这种事情说出去,谁不叹息一声这两个人会玩呢?

    不过他转念一想,如果他们不是很独立特行,也不至于在那个年代早早未婚生子有了自己。

    所以自己没资格去评判。

    这么想明白后,他便郑重地点头:“既然父亲支持,那我觉得,我也应该支持!毕竟母亲还很年轻,她应该拥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就这么和我们捆绑在一起。”

    陆绪章神情便有些一言难尽。

    这儿子也未免太懂事了吧?谁让他这么懂事的?

    他只好道:“那你现在有别的想法吗?”

    陆亭笈纳闷:“我应该有什么想法?你们不是都已经愉快地决定了吗?”

    陆绪章含蓄地道:“比如说,你觉得你母亲应该找个什么年龄的?”

    陆亭笈便懂了:“我知道,我们讨论过,父亲,你的意思是说,太年轻的不行,比如她找个十八九岁的,只比我大几岁,那我太亏了!所以,最好别找太年轻的,最好比我大六七岁吧?”

    陆绪章微拧眉,越发觉得这儿子傻得不透气。

    他只好提示道:“我觉得不光是太年轻的不行,年纪太大的也不行吧?”

    陆亭笈疑惑:“年纪太大的?她还能找像你这么大年纪的吗?”

    陆绪章额角抽抽。

    他无奈地看了眼儿子,神情凝重地道:“比我年纪大。”

    陆亭笈:“不是吧?这么老!她肯定看不上!”

    陆绪章:“你还记得叶鸣弦伯伯吗,以前你在你祖父那里时,他过年时候应该会去拜会。”

    陆亭笈颔首:“中科院的那位叶伯伯?”

    陆绪章:“对,和我差不多高。”

    陆亭笈:“记得,他觊觎我母亲?”

    陆绪章郑重颔首。

    陆亭笈那眉毛便拧起来了:“他那么老了,怎么好意思!”

    陆绪章看着自己儿子的反应,他是很满意的:“他这个人,看似清高刚正,不知道的以为他性情纯良,但其实他诡计多端,看似单纯科研工作者,但其实骨子里都是坏水,阴险狡诈,防不胜防。”

    陆亭笈眉毛都打结了:“他现在在追求我母亲,那些资料是他给我母亲的?”

    陆绪章微挑眉,看着儿子,用一种很是挑拨的语气道:“哦,你竟然还不知道?”

    陆亭笈看了眼那些资料,想了想,明白了:“他现在是不是要借着这些资料接近我母亲是,要帮着我母亲学习,借此和她多接触?”

    他好笑:“竟然对我母亲使这种花招!”

    陆绪章颔首:“你还算有点悟性。”

    陆亭笈:“这个好办,我赶紧把这些全都看明白,万一我母亲有什么问题,我就教她,哪用得着外人!”

    陆绪章满意地笑道:“其实我可以找个家教来辅导你们母子,但是那样的话太刻意了,你母亲也未必愿意,你能做到的话,那自然是极好。”

    他高中学的是文科,虽然他理科也学得可以,但让他把那些高中数理化重新拾起来实在是有点为难他。

    他也没那时间。

    好在儿子的脑子是很好使的,可以用用。

    父子两个联手,取长补短,总归比一个叶鸣弦强。

    *

    这次的黑画事件,首都饭店立了大功,立即写了报告,上面派了专业文艺工作者进行鉴定评估,找出来的那些画被给予很高的评价,会当做重要文物来保存。

    也因为这件事,上面开始立了一个专门的项目来对首都饭店的犄角旮旯进行清理,矢志不能糟蹋任何有价值的文物,这么一来,饭店从上到下都行动起来,并请了专家进行评定把关。

    在这个过程中,孟砚青因为之前表现的才能,也成为专家组中的一员,孟砚青对字画和珠宝玉器有些研究,不过于其它方面到底欠缺,如今倒是跟着诸位专家一起学习了。

    与此同时,首都饭店东边柜台也开始扩建了,虽然这扩建还需要一些时间,不过招标已经开始进行了。

    彭福禄帮孟砚青打了报告,并着重提及孟砚青的贡献,上面很痛快地批准了。

    这次孟砚青一战成名,上面都知道孟砚青的名号。

    不过这么答应下来后,也提了一个条件,需要她自己联络相应的商场或者品牌供货渠道,到时候,各大商场和品牌交上去,由上面进行筛选。

    孟砚青谈完后,出来正好遇到了罗战松。

    罗战松显然本来也是有意的,不过名画事件中,他简直成为反面教材,彭福禄对他也进行了批评,一时真是颜面尽失,这柜台租柜的事自然也没他的份了。

    其实不光是租赁柜台的事,显然陆绪章也多少给了压力,罗战松在首都饭店再无前途。

    罗战松眯着眼睛,打量了她一眼:“我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仗势欺人了。”

    孟砚青:“哦,对,就是仗势欺人,你不服气吗?”

    罗战松冷笑:“走着瞧吧。”

    孟砚青疑惑,他还挺嚣张的?

    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听胡金凤提起来,说这罗战松竟然要办理停薪留职,似乎要下海了?

    孟砚青略想了想,也知道,他知道首都饭店的前途被阻断了,打算下海挣大钱,毕竟是这么一个改革开放的时代,捞钱还是很容易的。

    对此,孟砚青也就不再理会。

    其实她隐隐感觉,自己回来了,父子关系母子关系现在都还不错,儿子的性情绝对不会像那本书里说的一样偏执,也不会爱上什么女主宁夏了。

    既然如此,也许命运已经改变了,儿子和罗战松再对上的可能性不大。

    反正对上的话,也有父母撑腰,帮着儿子一起打,狠狠地打。

    谁还能怕他?

    当下她也就不再理会什么罗战松,积极想着自己的供货渠道。

    她当即找了霍君宜,霍君宜是珠宝进出口公司的,自然应该有些门路和渠道。

    霍君宜一听这个,又仔细问了时间,最后道:“最近展览馆将会有一次珠宝展览,包括一些香港品牌,你可以过去那边看看。”

    孟砚青听着,不免疑惑,要知道现在国内珠宝行业还处于萌芽状态,都是国有企业垄断,和国外完全不是一回事,暂时那些国外品牌也不可能进入中国,怎么突然要办这个?

    霍君宜笑道:“前几年,贸促会组团去了美国诺克斯威尔的世界博览会,当时就动了心思,今年和香港雅式展览公司合作,在广州设立了办事处,开展展览活动,这次也是赶上过年了,他们找到我们珠宝进出口公司,想趁机来北京搞一次,看看市场行情,所以这次是由我们公司经营部承办的,我是负责人之一。”

    孟砚青听着,详细问了问:“国外的品牌会来参加?”

    按说这个阶段,国内消费能力还没办法承受国外珠宝品牌的价格,老百姓能买个黄金首饰就算是破天荒的大事了。

    霍君宜:“是,主要是香港的珠宝企业,但是这里面也有一些驻香港的国际品牌,到时候估计都会过来。”

    孟砚青听着,自然觉得不错,详细问了问时间,是大概两周后。

    她到时候在那些珠宝商中选择一家合适的,应该不难,同时也请霍君宜帮自己找一下珠宝商的资料列表,霍君宜痛快答应。

    于是两个人约了下周见面,到时候霍君宜把展览会的门票以及珠宝商列表给她,正好一起吃个饭。

    孟砚青其实能感觉到,霍君宜对自己颇为殷切,应该是对自己有意。

    她也觉得霍君宜不错,如果这次珠宝柜台的事情顺利,她有空闲,到时候可以谈一个恋爱了。

    搞定了这件事后,她心情大好,加上最近她也没什么工作,培训班也暂停,这几天下雪下的,她也不太愿意出门,就闷家里清清静静学习,倒是很舒坦。

    谁知这天,陆绪章和叶鸣弦约了喝茶——来她这里喝茶。

    八十年前,日俄两国失和用兵,战场就在中国,如今两个男人约喝茶,喝茶地点就在她家。

    她不是太想招待他们。

    无论是陆绪章还是叶鸣弦,她突然就看透了,本质都是一样的。

    最初相认,失而复得的喜悦,大家骨子里都是真诚的,但是如今习惯了,这真诚里就难免掺了一些算计。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都也有几分可取之处。

    所以孟砚青也是懒懒的,反正随便他们折腾,这两个男人喜欢斗,那就让他们斗好了,她就当看戏。

    这天下班,孟砚青一回到家,就见家门口摆着好几个箱子,还站着三个人。

    叶鸣弦穿毛呢大衣,看着清高贵重,老牌高级知识分子科研人员的气质十足。

    反倒是旁边的陆绪章,一身休闲棉夹克,和陆亭笈竟然穿了父子装,甚至一大一小都戴了毛绒绒的帽子,看着舒服暖和又惬意!

    她的视线扫过这三个人,最后落在那箱子上:“这是?”

    叶鸣弦其实有些无奈,他没想到陆绪章如此阴险,竟然故意和他家儿子穿得一样,那么闲淡随意,一下子年龄感就下来了。

    再加上陆亭笈一口一个叶伯伯叶伯伯,倒仿佛他是一个长辈,人家另外那两个哥俩好呢!

    不过他到底是上前,笑得浅淡:“砚青,那天我说给你带来一个电热水壶,今天带过来了。”

    陆亭笈却已经走上前,径自揽住孟砚青的胳膊,一脸亲昵的样子:“母亲,这几天我想好好学习!”

    这自然是极好的,孟砚青赞同并鼓励。

    陆亭笈:“自己在家学没意思,我便把铺盖卷带来了,还带了几身换洗衣服,虽然我的房间还没床,但我可以打地铺啊!我打算陪母亲在这里学习,母亲也要监督我,这样我学得更带劲了。”

    他这一番话说出,孟砚青倒是也觉得不错。

    儿子过来,她可以和儿子亲近,又能督促儿子学习,其实这是一举两得的事。

    她当然知道这是陆绪章的意思,把他儿子给送过来当内应,他这当爹的就能时不时过来了。

    不过也只能随他了,他非要来,她也并不是非要拒绝他。

    如果能一家三口吃饭相处,这样对孩子也有好处,可以让他尽情感受家庭温暖,这是孟砚青所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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