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孟砚青想了想,很客观地评价道:“好像确实显年轻,看上去就像你的哥哥一样,还挺好看的。”陆亭笈一听,顿时脸上露出嫌弃:“我怎么会有他这么老的哥哥!”
谁知道说这话时,陆绪章正好进屋:“什么哥哥?你哪儿来的哥哥?”
陆亭笈顿时不吭声了,拎起旁边的纸箱子:“我去把这个扔了。”
说完跑出去了。
陆绪章没什么表情,就那么看着孟砚青。
孟砚青觉得他来者不善,眨眨眼,有些无辜地看着他。
半晌,陆绪章终于开口了:“砚青,你现在如果有什么人选,其实可以告诉我。”
孟砚青:“什么?”
陆绪章:“我意思是说,谈对象的事。”
孟砚青:“……”
她疑惑地看着他,最后终于道:“我说了没有啊,你都想什么呢?”
陆绪章听这话,微颔首,试探着道:“那你就把我的字挂在这里,等什么时候你有对象了再摘下来,不也一样?我的字,如果流落到琉璃厂,那也是能卖高价的,去年一家书法杂志想找我写题词,我都不想给他们写。”
孟砚青歪头打量着他,微耸眉:“你说你这样,何必呢?”
陆绪章笑道:“砚青,我是支持你找一个好的,但你总得找个比我强的吧,到时候让他给你写一幅挂这里,也好让我这个旧人瞻仰一番新人的风采。”
孟砚青一听便笑了:“我干嘛非得找一个比你字画好的?”
陆绪章:“你要找个不如我的?”
孟砚青:“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一手好字画,也许我可以找个科学家嘛,研究研究火箭大炮高科技,我不懂那些,到时候夫妻之间不是正好互相崇拜?”
陆绪章听这话,脸色就不好看了。
他听不得科学家这种词。
这让他想起叶鸣弦。
他静默了一会,才道:“找什么科学家呢,那些科学家全都不修边幅,日子过得稀里糊涂,他们投身科学,后面都需要一个女人洗衣做饭照顾老人孩子,你能做得了吗?”
孟砚青:“那就雇个保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陆绪章无情打击:“你和这种人没什么共同语言,早晚离婚。”
孟砚青笑道:“那也可以啊,离婚了再找嘛,反正好女不愁嫁,我觉得我离婚三次,照样身后一大把追的。”
陆绪章微抿唇,看着笑意盈盈的她。
他就不该和她讨论这个话题!
第50章
吃一个再吃一个
这父子两个收拾过后,家里到底不一样,添置了很多家什,且都是以前孟砚青用习惯的,这个和外面随便买的可不一样。
她最满意的自然是那床品,陆绪章买东西素来讲究,都是挑最好的,这床上全是一水的真丝软缎被面,躺在上面可真舒服。
她自从重生了,还没这么享受过呢。
当下喜欢的抱着不舍得撒开。
陆绪章看着她那样,淡淡地道:“活该。”
孟砚青抬眼看他:“要不你带走吧!”
她起身,很有骨气:“带走带走。”
陆绪章:“我是说你之前活该多受罪。”
对此,孟砚青懒得搭理他。
他肯定心情不好,存着气呢。
不过她也没好声气哄他就是了。
孟砚青这么想着,突然想到一个事情:“陆绪章,我问你一个问题。”
陆绪章看她一脸郑重:“嗯?”
孟砚青:“你之前相亲过是吧?”
陆绪章默了下,点头。
孟砚青:“那你有正式和谁谈过吗?”
陆绪章摇头。
孟砚青想了想:“就算没有谈过,相亲也算。”
陆绪章:“算什么?”
孟砚青:“你和别人相亲,万一和别人谈了结婚的话,那等你百年之后,你和谁合葬?”
陆绪章:“?”
孟砚青:“你再婚的话,三十岁再婚,那人家能陪你四五十年吧?比我可长久了,说不定你们还会再有孩子,你哪能扔下人家和我合葬?”
陆绪章挑眉:“所以?”
孟砚青:“所以绪章,在你相亲的时候,你已经放弃了和我合葬的机会,换句话说,我们完成了一次跨越阴阳的诀别。”
陆绪章黑眸看她半晌:“和我斗嘴,你总是能找出别出心裁的角度。”
他这辈子就没赢过她。
*
差不多收拾妥当了,也到了吃饭时候,陆亭笈小心看了一眼自己父亲那一直没什么情绪的脸,便悄悄问孟砚青:“到底怎么了?”
孟砚青:“他生我气了。”
陆亭笈:“生你气?”
孟砚青叹了声:“一句话不合适,就把他给惹恼了。”
陆亭笈听着,皱眉,很不太苟同的样子:“他这脾气也太差了。”
孟砚青:“……还好吧,他平时还行,就是被我气到了。”
陆亭笈:“你还向着他说话!”
这时候,孟砚青便听到厨房好像传来动静,当下疑惑,便小声嘱咐陆亭笈:“我收拾卧室,你去看看他到底干嘛呢。”
陆亭笈也听到了,便过去打探一番,很快他回来向孟砚青报告了:“父亲正在烧火。”
孟砚青:“烧火?他烧火干嘛?”
陆亭笈又跑过去探听,回来后再次报告:“他说要烧火蒸螃蟹。”
孟砚青:“我差点忘记螃蟹这一茬了。”
陆亭笈却有些想吃:“煮好了就能吃了,再不煮就不新鲜了。”
孟砚青想了想:“你们父子忙了这半天,累得够呛,我去我们单位食堂买点菜,到时候打包带回来吧,我们在家吃。”
“在家吃”,这话听着就好听。
陆亭笈笑道:“好,那我陪你一起去。”
孟砚青:“不用,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两个人正说着,陆绪章出来了。
刚烧过火的男人,白衬衫竟然神奇地一尘不染,只是额发那里略带了薄薄的灰。
他拧眉,问:“出去做什么?”
孟砚青也知道自己刚才打击他打击得有点狠,便道:“我想去饭店食堂买点菜,咱们也不能光吃螃蟹吧。”
陆绪章便明白了:“火我已经烧起来了,你和亭笈在这里看着,三五分钟螃蟹就熟了可以出锅了,我去买吃的吧。”
说着,他往外走。
孟砚青忙叫住他:“你去?是不是太惹眼了?”
陆绪章:“我是傻子吗?”
孟砚青:“?”
陆绪章挑眉:“放心好了,我肯定不去你们首都饭店。”
孟砚青:“……好。”
陆绪章走到半截,又想起来了:“灶里我放了一根棍,万一不灭的话,你们记得拿灰盖上去。”
他看着孟砚青,眼神有些无奈地提醒:“别把房子烧了。”
孟砚青:“知道了。”
一时陆绪章出门去了,孟砚青走进厨房,便觉鲜香扑鼻而来,那是海鲜的咸香!
她先按照陆绪章说的,把火给灭了,之后打开木头锅盖,白汽扑腾出来,里面的螃蟹通体橘红,有一个屁股那里的黄几乎都要饱溢出来了。
孟砚青被鲜得简直要流口水了,招呼儿子:“亭笈,过来。”
她一揭开锅盖,陆亭笈也闻到香了,忙凑过来,见到后,自然高兴:“真鲜!”
孟砚青:“我先把螃蟹从锅里拿出来。”
陆亭笈:“好!”
当下母子两个一起动手,一个揭锅,一个拿筷子找盘子,最后终于把螃蟹全都放在了大盘子里。
那螃蟹确实好,蒸出来通体橘红,散发着清甜的鲜香。
母子两个对视一眼。
孟砚青:“亭笈,你饿了吗,饿了就先吃个吧?你父亲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陆亭笈赞同:“是啊,他非要自己去买吃的,谁知道他去哪儿呢,母亲你也饿了,你也吃个吧?”
母子两个都觉得确实应该吃一个,反正只是尝一个嘛。
再说凉了就不好吃了,不新鲜了。
于是陆亭笈拿了剪刀,孟砚青找了一个小勺子,母子两个各拿了一个,用剪刀剪去了大钳子和螃蟹脚,最后,终于深吸口气揭开底盖,却见那蟹黄犹如碎金,蟹肉嫩白肥美,光看就让人流口水了。
孟砚青飘了十年,如今重返人间,哪吃过这等美物,看着都感动。
陆亭笈到底年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看到什么好吃的都想吃。
当下母子两个拿了小勺子吃螃蟹,吃一口鲜嫩细滑,再吃一口齿颊留香,可真好吃。
孟砚青喜欢得简直不行了:“还是活着好。”
活着有儿子可以孝敬自己螃蟹,还有陆绪章给自己拾掇院子。
陆亭笈正啃了一大口蟹肉,他听到这话的时候,动作顿住,抬眼看向孟砚青。
他看到孟砚青捧着螃蟹吃,眉眼间都是满足。
其实这样的她和他年幼时记忆中的母亲有些不同,那个时候的母亲总是优雅得体,犹如天上明月一般。
不过现在的也很好。
他便笑道:“父亲单位会发螃蟹,我祖父那里每年都会有人送很多,根本吃不完,回头我都拿过来给你吃!”
孟砚青:“好啊!反正有什么好吃的,你多要记得孝敬我!”
陆亭笈自然听话:“嗯嗯!”
孟砚青想起过往,有些惆怅:“其实以前咱们家并不缺这一口吃的,但是你父亲总是不让我吃,我怀孕的时候说太过寒凉,我生完还是说太过寒凉,说我身体受不住,总之就没正经吃过几口,想想就来气。”
她人生中的好时候就那么几年,他还管着,不让她吃!
陆亭笈对于埋汰陆绪章向来是不遗余力的,他自然火上浇油:“对,我父亲这个人就是管得太多了,母亲,以后我不会管着你吃螃蟹,你也不要管着我喝北冰洋。”
孟砚青:“放心,你想吃什么我是不会管着的,吃就是了,人生匆匆,顶天了不过百年,怎么还不能痛快吃一口了?”
她宣布:“以后,你喝北冰洋,我吃大螃蟹,我们都会很开心!”
当下母子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吃,吃得自然心满意足,等吃完蟹黄蟹肉,又拿起蟹腿,这个时候蟹腿已经放凉了,轻轻一剥就能把里面蟹肉拨出来吃。
母子两个你一个我一个,吃得香美。
一个螃蟹吃完了,孟砚青心满意足,却又觉意犹未尽。
她觉得这螃蟹太小了。
不够大。
她舔舔嘴唇,看向窗外,窗外并不见动静,那陆绪章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陆亭笈对着桌上的螃蟹空壳,嘟哝道:“我还没吃饱,我还想吃……”
孟砚青叹了声:“可怜的孩子,不就一个螃蟹嘛,想吃就吃,那我们再吃一个吧。”
*
陆绪章出门后,并不想去首都饭店,便想着去东安市场买些吃的。
其实这些年许多事他都不需要自己动手了,在单位有助理有秘书,在家里有保姆,他哪里需要自己动手。
现在自己出门,径自走出那胡同,便要从首都饭店外面的小道绕路过去东安市场。
这么几步路,也不值当开车去,反而太惹眼了。
谁知路过首都饭店东门,恰遇到彭福禄。
彭福禄自然是认识陆绪章的,且很熟。
他见到陆绪章,忙招呼了声:“这不是绪章吗?”
其实论位置,彭福禄自然远远不如,不过他年纪在那里摆着,早年又是便衣出身,曾经贴身护过首长,陆绪章自然对他多几分敬重。
陆绪章看到彭福禄,也就打了招呼,彭福禄自然问起来,还盛情邀请陆绪章过去饭店里吃饭。
“走吧,正是时候,今天我请客,我正好想和你聊聊呢。”
陆绪章笑:“彭叔,改天吧,改天我请你,今天我还有点事。”
彭福禄:“前些天你可是忙得不轻,现在不是稍微轻松了吗?”
他是首都饭店的大总管,自然对首都饭店的接待情况门儿清,而再往上,钓鱼台宾馆的接待情况他也知道,两边时常通着气呢。
而陆绪章这工作,就是对外的,外面来了肯定就这几个地儿,没跑了,所以彭福禄对陆绪章那边的大致工作也是有所了解的。
陆绪章知道瞒不过,便笑道:“其实彭叔,正好有个事想和你提。”
彭福禄:“什么?”
陆绪章便大致讲了孟砚青的情况,最后含蓄地说:“虽说这亲戚有些远了,但到底也有些瓜葛,一个姑娘家单身在外,凡事不容易,亭笈又和她亲近,我总该多照应照应。”
彭福禄先是愣住了,之后便哈哈笑起来。
陆绪章:“彭叔,有这么高兴吗?”
彭福禄哈哈笑着说:“其实我最开始见到她,就觉得眼熟,像啊,只是没多想!后来做政审,做调查,才知道她的身世,我还说呢,你们陆家的亲戚竟然撞到我们饭店来了,哈哈哈。”
陆绪章:“她在这里,有赖彭叔照应了,以后万一有什么事,好歹请彭叔知会声。”
彭福禄:“得,你还不放心了?我正要和你说呢,这小姑娘可真行,外语强,谈吐好,各方面都强,长得又美,做事也漂亮!什么都没得挑。”
对此,陆绪章笑而不语。
彭福禄笑打量着陆绪章,道:“说起来,我得和你说一声恭喜。”
陆绪章:“嗯?”
彭福禄笑哈哈地打趣:“小姑娘长得可是和丽德挺像的吧,到底是亲戚。”
陆绪章见此,便也明白彭福禄的意思。
他笑着说:“彭叔,这种话可不敢乱开玩笑,她到底还小,心思也很大,要考大学,以后前途长着,我作为好歹沾边的亲戚,照顾肯定是要照顾,但是多余的,不可能有什么想法,那不是乘人之危了吗?咱们开玩笑倒是可以,但万一让人听到,倒是白白误会,不是也耽误别人的名声吗?”
他略收敛了笑:“饭店里人多口杂,一旦有什么闲言碎语,她工作也不好做吧?”
彭福禄倏然一惊,心里顿时明白,自己倒是低看了陆绪章,也说错了。
不管陆绪章有没有那个心思,但至少现在人家姑娘年纪小,未来还有多种可能,陆绪章不愿意有人开她什么玩笑,免得影响了前途。
当下忙道:“是我想多了!你放心,她在这里,没人敢说什么,谁敢嚼舌根,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陆绪章颔首,又道:“她是比较单纯的性子,对人没有防备,别人即使刻意给她使心眼儿,她也当别人好,换言之就是太善良了。”
彭福禄忙点头:“对对对,小孟可是热心人,爱帮助人,对人也好,单纯又热情!”
陆绪章:“她又实在太优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只怕惹来是非。”
彭福禄听得都瞪眼,人家这么善良又优秀的亲戚啊!这么好的亲戚竟然来他这里干了!
他忙道:“你放心,这个你放心,有什么我肯定关照着。”
他努力想了想,很快想到了:“至于我们单位内部,我们的领班林慧,可能和她有点矛盾,这个我会和林慧谈,让她从根本上改正思想。”
他又保障:“像小孟这么优秀的,在我们这里干,肯定是委屈了,现在他先在培训部当老师,这个活清闲,她不是很有志向想考大学吗,这样正好腾出时间来考大学!放心好了,我们单位也有委培名额,小孟以后万一需要,我肯定设法!”
陆绪章笑道:“好,那就劳烦彭叔多费心了。”
彭福禄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觉得低看了陆绪章,有心找补,便热情邀请陆绪章过去餐厅吃饭:“我让厨师做几份,打包过去,这样吃得也舒心。”
陆绪章看出彭福禄意思,倒也不想拂了他的好意,毕竟他以后也是要经常来往这边的,当下便和彭福禄一起过去首都饭店餐厅。
恰好谭家菜的主厨有时间,彭福禄便让那大厨帮衬着做几道菜,问了陆绪章,点了草菇蒸鸡,干贝酥鸭,虾子蒙白,三鲜猴头,最后又要了珍珠汤和两三样甜点。
彭福禄要为陆绪章免单,陆绪章自然不肯,照例结清了。
这时候有手底下人过来找彭福禄,彭福禄挪不开身,便先告辞了,陆绪章拿了报纸,坐在餐厅外的廊檐下等着。
这么等着的时候,倒是想起那螃蟹,还是应该趁热吃,不知道这母子俩知不知道。
该不会还等着他回去揭开锅吧?
第51章
有个后爸也不错
陆绪章等在那饭店外,一时自然有工作人员路过,也有几个知道他的,都礼貌地打了招呼,陆绪章不过微颔首罢了。
他知道自己过来难免有些惹眼,这会儿并不想博这种存在感,但也没办法。
来往工作人员见了他,其实难免也疑惑,要知道大家见过的陆绪章一直都是西装革履的,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就好像那身西装是长在他身上。
他给人的感觉一直是绅士,与生俱来的绅士,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严谨和规整。
可是现在,他却只穿了一件闲散的白衬衫,下面裤子更是休闲运动裤,修长的两腿交叠,傍晚的阳光从落地玻璃洒进来,他松散,慵懒,没什么正形,却又仿佛很惬意。
秦彩娣这会儿正好过来办事,她过来后,恰好看到了这样的陆绪章。
她有些意外,意外之余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以前的陆绪章也许只是一个完美的神话,一个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一个在外事场合谈笑风生堪称教学模板的存在。
如今,他就坐在阳光下,他垂下薄薄的眼皮,他漫不经心地翻着报纸,他白衬衫上甚至带了褶皱,这一切都那么细腻真实。
陆绪章是在看完一页报纸的时候,才抬起眼,视线无意中看到了旁边的秦彩娣。
他倒是记得这个服务员,在上次招待几国人员时,曾经因为一位外宾质问老鼠问题而不知所措,后来自己在房间给孟砚青点菜,是她来送的。
不过在视线对上后,他眸中泛起一丝疏淡,微挑眉间,收回了目光,继续低头看报纸。
秦彩娣站在那里,有些怅然若失,她感到了对方的反感,也感到了自己的存在是多么渺小。
尽管那个人那么生动鲜活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但他完全没有往日的谈笑风生,也没有任何亲切,他连多余一个眼神都不会给自己。
她默了下后,到底是挪步走开了。
她过来其实是找餐饮部孙主任的,在和孙主任说了话后,不舍得离开,便墨迹着过去后厨,打听了打听。
到底是在这边混的,多少有个熟人,便找到一厨房帮工,她打听到陆同志竟然是过来点菜打包的。
秦彩娣好奇:“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不让助理过来点菜,怎么竟然自己跑到厨房外等着?”
那厨房帮工:“谁知道呢,刚才是彭总经理陪着过来的,点了几道谭家菜,还要了珍珠汤呢!”
珍珠汤?
作为首都饭店的服务员,她自然知道珍珠汤,那道菜看似简单,但其实金贵得很,是用了刚刚吐穗两寸来长的青嫩玉米,剥皮后用玉米尖上最嫩的那部分做成的,还要用鸡汤来做配,做成的汤,那味道清甜得很,不过一般都是女人喜欢。
没想到陆同志竟然好这一口。
不过她很快想到:“估计陆同志是在招待什么重要的客人吧。”
厨房帮工:“估计吧,谁知道呢,这种大人物平时来往的肯定都不是一般人物,他竟然亲自过来点菜,可能是私事,但肯定不是一般人物吧。”
别看只是厨房打杂的,但也是有些见识的,以前美国总统夫人还来过他们后厨呢,她也见过。
秦彩娣点头:“陆同志那样结交的肯定都是大人物吧。”
这么说着,她又跑出去,从那窗户后面偷偷看,却见这时候菜已经齐备了,因为菜不少,食盒摞在一起很高。
那服务员说是要帮着送出去,陆绪章礼貌地拒绝了,表示他可以带。
之后,便见他将那些食盒摞起来提着,又拎着点心,径自出去餐厅了。
秦彩娣远远地看着,那么多食盒,显然就算是他,提着也有些不趁手。
她没想到,他这样的人竟然亲自跑来拎饭盒。
是什么人,竟然让他能亲手做这些。
*
母子两个各吃了几个大闸蟹,吃完后,两个人有志一同地把大闸蟹皮啊壳的都给收拾,扔进了垃圾筐里,又在上面放了一些其它垃圾掩盖。
这样就大功告成了。
陆亭笈看着剩下的螃蟹,他数了数,一共还有五个。
也就是说他和母亲吃了八个?
他蹙眉:“母亲,十三个和五个还是差别很大吧?”
这样父亲一定知道,他们母子已经偷吃过了。
虽然吃螃蟹的事也不能叫偷,不过总归不太好。
陆亭笈是个很矛盾的人,他是很肆无忌惮的性子,但是骨子里又有着陆家祖父从小教诲的一些礼仪规矩。
长辈不在自己先吃,终究不太好。
孟砚青吃了四个螃蟹后,总算觉得有些解馋了,她非常惬意地道:“管他呢,他知道就知道,他要是因为这个生气,我们就说他!反将一军!”
陆亭笈:“说他什么?”
孟砚青便谆谆教诲:“当然是教育他,身为人父,你儿子吃个螃蟹怎么了?你儿子为什么馋,是不是你平时没满足他?身为男人,你出去买个菜用了这么久,我们饿急了不吃难道饿着?再说了,这么多呢,又不是没给你留着?”
陆亭笈茅塞顿开:“还是母亲有办法。”
孟砚青:“对你父亲,我们要分两步走,第一步是先兵,反正态度要强硬,有理没理我们都要掰出理来,把他的气焰狠狠打下去,让他来不及反应,让他理亏。”
陆亭笈忙问:“那第二步呢?”
孟砚青:“你父亲这个人看似性子温柔,其实骨子里很硬很倔,所以我们在占据了道德高地后,也不能往死里打,要给他一点甜头,说几句好话哄哄。”
陆亭笈却不太情愿的样子:“还得哄啊……”
孟砚青看他这样:“那当然了,你整天和你父亲对着干,你呛他,他当然也呛你,可你呛他,你有什么好处?纵然,他是你亲生父亲,其实真遇到什么事,他还是得让着你帮着你,但把父子关系搞差了,总归对你没好处是吧?”
陆亭笈:“倒也是。”
孟砚青看着儿子:“其实你父亲对你评价很高,他今天还对着我显摆,说你优秀。”
陆亭笈:“他怎么说我优秀?”
孟砚青便把陆绪章说的话都给陆亭笈说了一遍。
陆亭笈显然很受用,不过受用之后,他道:“他吧,也就是实事求是了一把,我本来就优秀。”
孟砚青:“……”
这儿子真是深得爹妈真传。
她叹了声:“他已经很包容你了,他对你前途也没什么要求,还不是可着你性子来?你想打架,他也没管着你不让你打,那不是还亲自上阵陪你吗?”
陆亭笈听这个,马上告状:“在训练场,他打我打得特别狠!有一次我差点都缓不过气来!”
孟砚青反应平淡:“哦。”
陆亭笈继续告状:“他心眼太多,我被他坑了好几次!有一次我还掉河里了!”
孟砚青不为所动:“被你父亲坑,总好过被外人坑。”
这当爹的也就是把儿子当成嗷嗷小狗,耍耍罢了。
要她说,陆绪章还是太手软了,操练得不够狠!
陆亭笈鼓着腮帮子,不吭声了。
这时候,就听到外面大门响,陆亭笈从窗户探头看,果然是陆绪章回来了。
母子俩一个对视,眼神很快扫过桌上的大螃蟹。
十三个螃蟹热热闹闹一家团圆,现在五个螃蟹,这家子已经家破人亡,形单影只地在那里鼓着肚皮。
孟砚青笑,低声道:“我们要随机应变,你且看我怎么对付他,你也学着点。”
陆亭笈用狐疑的眼神看着母亲那温柔的笑,道:“好……”
于是孟砚青便起身笑着迎出去。
陆绪章拎着两大摞食盒,那食盒确实不好拎,倒不至于拎不动,关键是那草绳不趁手,拎着有些勒,且总是晃悠,又因为里面有汤,他怕万一洒了,走路都得小心着。
他辛辛苦苦进了家,一进院门,就见孟砚青笑盈盈的,笑得温婉动人,一时也有些怔住。
心思多少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他们刚结婚那会儿。
孟砚青接过来陆绪章手中的食盒,笑道:“绪章,你买了这么多?”
陆绪章听着她的声音,只觉柔软如丝绵,心里竟生了几分缠绵之意。
一时黑眸望着她,微抿唇,笑道:“是,都是你爱吃的,还有珍珠汤。”
孟砚青眼中便绽放出惊喜:“这么好,珍珠汤。”
陆绪章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眼神格外温柔:“趁热吃吧。”
这时候陆亭笈也跑过来,从陆绪章手里接过来几件,当下大家进屋,收拾了桌椅,又把螃蟹锅端过来。
孟砚青也比平时积极勤快,竟然主动把那食盒打开,又笑着说:“准备吃饭了!”
陆绪章打开那螃蟹上的盖子,一看,神情微顿。
他挑眉,看向孟砚青。
孟砚青正襟危坐,笑得温柔体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他又看向陆亭笈。
陆亭笈很无辜地摆弄着勺子,一脸乖宝宝不知世事的样子。
陆绪章一时无言以对,半晌叹了口气。
怪不得呢。
异样的氛围弥漫。
过了一会后。
孟砚青无辜:“我饿了嘛……”
陆亭笈点头:“对,我们饿了!”
这是一个非常理直气壮的理由。
陆绪章挑眉,默了片刻,终于道:“我上辈子一定拯救万民,积下大功德,才遇到你们母子两个。”
他辛辛苦苦去买菜,他们两个在家吃螃蟹。
其实吃了就吃了,趁热好吃,他也认了。
关键是好聪明一对母子,装傻充愣这是没谁了。
孟砚青自然有一番话等着陆绪章,不过看他不提,她也就不说了,反而拎起一个螃蟹:“绪章,感谢你今天过来帮我干活,还点了这么多好吃的菜。”
她笑看着他:“知恩图报,我帮你剥吧?”
隔着饭桌,陆绪章抬起眼就那么看着她:“这么好心?”
孟砚青:“那当然了。”
说着,她拿起剪刀,非常麻利地剪了腿和大钳子,最后把那鼓着肚子的饱满螃蟹递给陆绪章:“来,我们的功臣,尝尝味道。”
陆绪章看她那样,笑,接过来:“谢了。”
孟砚青:“不用客气。”
陆亭笈从旁看着这父母,想着他们的客套话可真是有来有往。
不过好在父亲没说什么。
看来母亲的招数是管用的,他以后也可以改改策略了?
当下一家人吃饭,孟砚青虽然吃了几个螃蟹,但螃蟹本身也没多少肉,无非是吃个味儿,如今吃这正餐,不得不说,这谭家菜就是不一般。
虽然是外带的,可能会略折损了一些味道,但是依然鲜美异常,特别是那珍珠汤,汤清味鲜,玉米鲜美,甚至还微微带一点甜,她觉得自己喝一辈子都不会腻。
她这么吃着,满足叹道:“说起来,以前首都饭店,我最爱吃的就是这个汤和他们的脱骨酥鸭了,不过现在他们好像不做脱骨酥鸭了?”
陆绪章正好将那尜尜枣洗了端上来,听到这话,道:“你就一心惦记着吃。”
孟砚青:“有什么不对吗?”
吃,就是人间正义。
有胃口吃,那就是世间最幸福的事。
陆绪章微挑眉:“对,太对了,来,吃尜尜枣了。”
当下三个人坐下来,尝了尝,这枣儿皮薄肉厚,吃着倒是脆甜。
陆亭笈叹道:“这大枣挺甜,往常满婶买过这种枣,没觉得这么好吃。”
正吃着,突然听陆绪章道:“这枣儿哪儿来的?”
孟砚青:“哦?”
陆绪章就那么看着她:“别人送的?”
孟砚青在他不错眼的打量中,颔首:“对。”
她神情顿了顿,还是补充说:“男的,我的追求者,出去十三陵玩,特意摘了给我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