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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霍君宜听了,却道:“买家具摆设的话,你如果眼力好,我带你去一处挑挑,兴许有你喜欢的?”

    孟砚青自然感兴趣:“哪儿?”

    霍君宜:“一般买旧货去潘家园,不过那边鱼龙混杂,我们也不好太在那里混着,我认识一位朋友,之前收了不少旧货,这些旧货都是没主的,如今放在他们工厂的仓库里,有木器,也有老瓷器,新旧都有,不过大多是残缺的,需要挑拣,反正全凭眼力吧。”

    孟砚青:“好,那麻烦你带我去看看吧!”

    霍君宜看她很是期待的样子,笑了笑,便带着她去乘坐电车,之后穿过一片乌糟的小路,这才到了隐在房舍后的工厂仓库。

    这仓库显然很少来人,已经散发着霉味,只有一个老大爷坐在破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

    霍君宜和老大爷打了声招呼,便带着孟砚青进去仓库,仓库里光线不好,不过孟砚青还是能看出,这里果然是什么物件都齐全,残破老桌椅一摞一摞的,一看就是有些年代,备不住能淘出什么来。

    霍君宜便掏出一个手电筒:“用这个照着。”

    孟砚青感激:“还是你想得周到。”

    霍君宜:“之前带人来过这里。”

    孟砚青有了霍君宜的手电,自然是如获至宝,四处这么看时,她很快看到一个小盒子,用手电筒照过后,却见是一件乾隆年剔彩春字花卉,要知道剔彩可是雕漆中工艺最为繁复的,这花卉品相也十分完整,摆在书房中,可以放一些小物件,那自然是典雅古朴,平添几分意趣。

    霍君宜看她感兴趣,便帮她收着这物件,低声道:“等出去后,统一付钱。”

    孟砚青点头谢过后,继续挑选,这里面果然好东西不少,她很快看到几件黄花梨家具,不过可惜残破了。

    再好的,残破了她也不想要,就喜欢一个全尾全须。

    她只好继续看,最后,在一处角落,她眼前一亮,那里有一件黄花梨箱柜,品相好得很!

    霍君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笑道:“要这个?”

    孟砚青点头:“嗯嗯嗯,不过这个是这么大的大件儿,我们也不好随手拿着,回头得找板车搬回去吧。”

    霍君宜:“是,我们和他们说,让他们把东西给我们搬出去,等挑完了之后统一找板车拉。”

    孟砚青自然没意见,霍君宜便招呼了那老爷子,和老爷子说了声,老爷子进来,帮他们挪开搬出去,全都放外面,等会一口气要了。

    孟砚青挑了那黄花梨后,心情大好,再接再厉,竟然又让她看到一件紫檀雕云龙纹顶箱衣柜!

    她也是怕有假,便仔细看过后,那紫檀纹理天然,颜色也油润,确实没问题,这才和那老爷子说了要这件。

    霍君宜见此,低声提醒道:“你顺便再要几件别的,免得他们多想。”

    孟砚青听这个,心里一动,看向霍君宜。

    霍君宜黑眸含笑,看着她。

    孟砚青顿时开窍了。

    要知道她虽然读书破万卷,又飘了十年,人情世故上也很是通晓的,可她到底生在富贵之家,又备受宠爱,哪里见识过人心险恶,大部分情况下她也没有特意去提防谁的心思,是以根本没想到这一茬。

    如今霍君宜提醒了,她便明白了,这是要以假乱真。

    当下,她自然听着,又挑选了几样别的,有鸡翅木,花梨木,有明也有清的。

    其实如果是往常,她自然是讲究得很,要配套要风格要搭配,但是现在——

    管她呢,好东西她先收着!

    穷过的人这想法就是不一样。

    她都挑差不多了,已经挑得心花怒放,觉得自己捡漏了,其实这些好东西留着以后卖卖,也是不少钱呢。

    霍君宜出面,和那老爷子打交道去问价格,他竟然还帮着还还价!

    孟砚青叹息,想着那陆绪章,他会还价吗,估计不会的,这点比起人家来可差远了。

    那边霍君宜很快谈妥了,说是一共四十六块。

    这可真是大捡漏,才四十六块……

    霍君宜看出她的心思,低声道:“这种老的,现在都便宜。”

    孟砚青点头:“嗯嗯嗯,我明白。”

    霍君宜看她明显很开心但又勉强忍住的样子,也笑了。

    他自然是个能干的,又和老爷子商量着,让老爷子找两辆板车,帮着拉过去,不然这么多物件,孟砚青不好拉的。

    既然霍君宜这么能干,孟砚青也就不用操心了,她顺势在那里东看西看。

    这么看着的时候,她突然发现那边桌子地上仿佛垫着一个物件,那物件上的花纹——

    仓库里光线实在太暗,她走过去,用手电筒照了照,仔细辨认着。

    那竟是一件四周镶明黄色锦缎幔帐,用的是缂丝,十色麻线织就,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她蹲在那里,用手电筒照着露出的那部分边角沿看,那走线如运笔,诸佛形神兼备,特别是那三古佛,慈目低垂,悲悯众生,一看便知绣工精湛。

    她站起身,仔细观察过后,才发现这绣品实在是大,估计得有两米见长,又大又脏,现在被垫在破旧桌椅下当垫子,估计仓库里的工人行走间还会踩踏几脚。

    太可惜了。

    她待要干脆买了,不过想起霍君宜之前的提醒,到底留了个心眼。

    这时候,恰好见那老爷子走进来,她便道:“我那家具都是要用的,可不能有什么磕碰,你那边有个毯子,干脆让给我,我好垫着家具。”

    老爷子看了眼:“那个我晚上睡在这里还要用,哪能给你。”

    孟砚青便有些无奈,指着地上的:“实在不行,这个也可以。”

    老爷子没在意:“行行行,你拿走那个!”

    *

    霍君宜帮衬着将这些物件都运上了板车,他下午还有事,显然有些遗憾:“本来该陪着你回去,不过得陪我家人过去医院。”

    孟砚青听着,笑道:“你已经帮了我大忙,我自己来就是了!我还想着要感谢你呢,回头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吧。”

    霍君宜点头:“我请你吧。”

    当下彼此留了联系方式,霍君宜又帮着叮嘱了那板爷一番,这才告辞。

    孟砚青自己和板爷回家,把物件都搬运进来,等关上门后,她心花怒放地看着这些东西。

    这可都是好东西呢,将来值不少钱!

    不过这些都比较脏,还是得清洗,于是孟砚青买了酒精以及各样物件,清理那些家具,慢慢地整出一个样子来。

    至于那幔帐,则是先擦拭清理,之后挂在偏房中,用香来熏,等一切都整理妥当后,她仔细欣赏着幔帐。

    这幅缂丝恢宏大气,足足七八斤重,看起来应该是用的定制特大织机,那必然是费工费料,一般老百姓家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幔帐,所以这只能是宫廷绣品了,根据风格推算,应该是乾隆年间的。

    这种物件自然不可能自己用,不过可以收藏着,假以时日,卖钱!

    想到钱,孟砚青便想起霍君宜帮着自己讨价还价的样子,他看上去温文尔雅,但其实会讨价还价呢。

    这么一看,男人还是得会讨价还价,这样省钱。

    省钱就等于挣钱。

    会挣钱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第42章

    一口吞下大樱桃

    这两天孟砚青沉浸于自己那些老式家具,布置家里,倒也是自得其乐。

    她如今当了英语老师,不需要值班,每天只上两三节课,倒是轻松得很,这个工作对她来说也是应付自如。

    不过她到底还是服务员编制,所以偶尔也要应急,这天,慧姐突然接到命令,说是今天中午要设宴款待外宾,因为其它有经验的外服人员都恰好被借调到了首都机场贵宾vip室来款待外访人员,目前首都饭店的外服服务人员紧缺,需要所有候补人员全部上阵。

    孟砚青见此,自然也参与,她虽然当了英语助教工作,但也犯不着摆谱,该干的活就尽量多干干。

    慧姐看了眼孟砚青:“你现在是英语培训班的老师了,怕是干不来服务工作了。”

    孟砚青听着,笑道:“我才升了副领班,总得干几天吧,不然太清闲了也不好。”

    ……太清闲了也不好。

    慧姐已经忙了大半天,听到这话,那脸色自然不好看。

    不过现在她也明白,如果从服务员编制论,孟砚青和她平起平坐,如果从将来前途论,孟砚青这助教干得好,以后就调过去担任英语老师职务,甚至可能被派出去深造。

    无论从哪个角度,孟砚青都不是能随意被她拿捏的了。

    她也就道:“随你吧。”

    孟砚青听着,越发觉得这里面有猫腻,她怎么很不想让自己去的样子呢?

    那她自然是偏向虎山行了。

    这时候,大家都紧急准备起来,众服务员连忙化妆,并穿上饭店统一的连衣裙,搭配丝袜和半高跟。

    等大家都收拾妥当后,慧姐开始对这些服务员最后一次训话,讲了诸般注意事项。

    最后她终于道:“以这次使团的身份来说,本来没有那么高的规格,不过因为这其中有一位年迈的女士,她的身份非常关键,这是康同志特意见过,并交待一定要最高规格招待的,所以这次大家务必经心,不可马虎大意。”

    大家自然全都认真听着。

    这时候,就听得外面传来消息,说是外宾已经到了。

    大家透过大厅的淡绿色落地玻璃,看到门外已经被便衣清理过现场,并有警车开道,一水的吉普车缓缓开来,而首都饭店门外已经有乐队前往,奏起了迎宾区。

    之后便见在接待人员的陪同下,那些外宾进入首都饭店,慧姐已经先带着几位经验丰富的外事服务员,恭迎外宾进入首都饭店。

    这些工作自然要细致到位,什么姿势,什么站位,以及如何为外宾开门,都是有讲究的,整个过程不能太生疏,不能太有存在感,但是又不能让外宾感到不适。

    孟砚青作为副领班,带着李明娟几个,随时等着上场。

    这时候,那秦彩娣突然小声道:“据说这次陆同志负责接待的。”

    孟砚青看过去,果然见陪同几位外宾进来的是陆绪章。

    他今天穿着一身妥帖的铁灰色西装,打着领结,稳重大气,此时他陪着几位外宾进入大厅中,谈笑风生。

    孟砚青心里一顿,便明白了。

    慧姐这小心思,也很是有趣,故意阻止自己和陆绪章见面?

    她倒是无所谓,见就见吧,反正不是杀人放火,做服务员那也是正经好工作。

    于是,当她和众人含着浅淡礼貌的微笑出现时,陆绪章看到了她。

    他和外宾谈笑的动作几不可见地顿了顿,之后视线快速地扫过她那一身服务员装扮。

    他微拧眉,以一种“你到底在干什么”的表情看着她。

    孟砚青和大家一起做好服务工作,之后,恰到好处地退到后方,保持着礼貌而绝对不失专业的微笑。

    好在陆绪章很快收回了目光,继续和几位外宾聊天,在场外宾有美国客人,也有日本客人,各自来历不同,他在谈笑风生间,显然都要兼顾到,不至于冷落了谁。

    那几位外宾中,其中一位是优雅得体的老太太,七十多岁了,金发已白。

    孟砚青见到她,顿时便明白为什么陆绪章会出现在这里了。

    慧姐说得没错,本来以陆绪章身份,并不对接这样的使团,毕竟本来一切都该是有对应接待规格的,不会乱来。

    如今他会出现,一切都因为这位老太太。

    这老太太正是海伦.福斯特.斯诺,外国新闻记者,中国人老朋友。

    她曾经在三十年代前往延安窑洞采访,并写出了《续西行漫记》,向世界人民介绍了中国。

    而慧姐所说的康同志,她也明白是谁了,是老一辈女同志,德高望重,所以才由她接见了老太太。

    而以那位的资历,陆绪章作为晚辈,自然是听着。

    估计康同志也是知道陆绪章和这位海伦女士有过交道,这次特意指定让他负责接待的。

    谈话间,这位海伦女士提起过往,也提起如今中国的变化,更提到了七十年代她过来国内的种种,一旁其他人年纪都比她小,资历也略浅,对她自然多几分敬重。

    显然这位海伦女士对陆绪章颇为欣赏,听着那意思,当年她过来中国送葬亡夫,当时陆绪章帮她不少。

    如今谈天说地,说起了许多过往,又说起解放前她在首都饭店参加晚会的种种。

    陆绪章引经据典,说起往常许多旧事,也谈起海伦女士作品在海外的影响。

    她笑叹:“和你提起这些,倒是让我想起我年轻时候,那个时候我和我丈夫在中国相遇。”

    海伦女士说着的时候,陆绪章唇边依然含着温润的笑意,好像很认真地在听着,不过他的视线却不着痕迹地掠过一旁的孟砚青。

    她正面带礼貌微笑地站在一旁。

    不经意间,两个人视线相触。

    孟砚青挪开了目光,陆绪章唇角笑意略收敛了。

    这时候,已是正式开宴时候了,宴席所需的菜肴都是后厨紧锣密鼓准备好,之后用餐车快速送过来,但是因为具体开宴时间不定,这些菜肴会放在餐车中进行精准保温,以保持最佳口感。

    当然也有一些菜肴必须临时出锅的,这个时候就会显得匆忙。

    好在餐饮部负责人对于这种场景都是非常有经验的,王经理更是亲临现场进行调度,吩咐这个招呼那个,处处精心,生怕出现一点纰漏。

    服务人员紧锣密鼓地准备上菜,这时候,后厨又推出来一道,却是一个大蛋糕。

    那是一个白色大蛋糕,上面放了一颗莹润欲滴的大樱桃。

    这个季节樱桃其实已经过季了,但是后厨竟然还能拿出品相这么好的樱桃,显然也是稀奇物。

    不过孟砚青看到这蛋糕,打量了片刻后,却是感觉不好。

    这时候,李明娟已经道:“副领班,你看看这个蛋糕怎么送?”

    孟砚青听这话,抬眼看了眼李明娟,这李明娟显然是故意的。

    这蛋糕很大一个,稍微不小心,若是倾斜了就会出现品相问题,到了宴会桌上,以什么姿势摆放才能又优雅得体又不至于损害这蛋糕品相,这是一个大问题。

    所以这道蛋糕的摆盘和上菜难度就会相对较大。

    李明娟故意这么请教她,显然是为难她。

    自己堂堂一个副领班,如果处理不好这问题,那难免贻笑大方了。

    她笑看了眼李明娟,道:“蛋糕不好上,所以,凡事学着点,看我怎么上这份蛋糕。”

    她那教育的语气,让李明娟脸色微变。

    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孟砚青笑了笑,却顺手拿起餐车上装饰的一朵萝卜花,之后托起蛋糕,步入餐厅之中。

    不过就在她走入餐厅走廊,且又未进入餐厅时,她单手托着蛋糕,另一只手快速地捏起那樱桃,放入口中,直接给吃了。

    这樱桃还挺好吃的,脆甜,是她最爱的口味。

    吃完后,她把那萝卜花放在蛋糕正中央。

    这边秦彩娣也正要端了盘子进去,恰好看到这情景,简直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

    秦彩娣吓傻了,她赶紧退回去,和李明娟说了。

    李明娟不敢相信:“你确定?你看到了?”

    秦彩娣声调都带着颤:“没错,我看得清清楚楚,她一口气给吃了!”

    李明娟:“…………”

    她确实是想摆孟砚青一道,但是事情不是这么干的啊!

    这是招待外宾,这是她们第一次正式参加外事场合的招待工作,所有的人都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喘,她孟砚青竟然这么不着调,直接把那樱桃给吃了?

    这个季节,那么新鲜的樱桃,那得多金贵,那是她能随便吃的吗?

    这事别说被外宾发现了,就是被慧姐被王经理知道,王经理能直接把孟砚青给抽死!

    李明娟眼睛都直了,腿也发软:“她,她是不是故意害我们,想用这个方法连累我们?”

    秦彩娣也慌:“不至于吧……这不是脑子进水吗?”

    这时候慧姐走过来,皱眉:“你们在干什么?”

    李明娟和秦彩娣一慌,赶紧把刚才看到的报告了。

    任凭慧姐再淡定,也是皱眉:“你们确定?”

    两个人慌忙点头。

    慧姐深吸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情绪,之后道:“你们先马上上菜,就当没这回事,这件事我回头会处理。”

    两个人不敢再说什么,赶紧继续上菜。

    *

    当孟砚青端着那带有萝卜花的蛋糕进去时,陆绪章正笑着和众人谈起刚上的那道“清汤燕菜”的风俗。

    “这道菜过于鲜美醇酽,所以吃这道菜前,务必要用温水漱口,若不净口,则不能体会这道菜的绝妙之处。”

    众位客人听着,自然都期待起来。

    孟砚青进去后,并没立即上蛋糕,而是等众人稍漱口,并品尝了那道菜,在他们赞不绝口惊叹不已的时候,适时地上了蛋糕。

    蛋糕一上,众人的目光马上被那萝卜花吸引了,那雕工自是栩栩如生,犹如初初绽放的玫瑰一般。

    不过陆绪章的视线却不着痕迹地再次扫过孟砚青的背影。

    十二年了,首都饭店那位雕刻保加利亚玫瑰花的大厨还在,依然雕刻得栩栩如生。

    不过十二年过去,那个曾经因为玫瑰花而绽出笑颜的妻子,已经要走向另一种人生。

    孟砚青走出餐厅后,便迎上了慧姐冷漠审视的脸庞。

    她挑眉:“那蛋糕上的樱桃呢?”

    孟砚青:“我看着那蛋糕,觉得不合适,便把樱桃拿下来,换了萝卜花。”

    慧姐本来还指望着她否认什么,现在听到这话,任凭她再淡定,也是怒气张扬:“你竟然还敢说?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是不是要把我们所有人都害死?你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吗?我的叮嘱都喂狗了吗?”

    她已经在首都饭店干了十几年,她就没见过敢偷吃客人餐品的服务员!更何况这还是招待外宾的重要常客!

    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孟砚青是不是特务,故意潜伏进来搞破坏的?!

    这时候王经理听到动静,匆忙过来,迅速问了情况,王经理一听,脸都煞白,真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孟砚青,你活腻了?你当了英语老师就开始飘了?还是你脑子坏了你竟然这样!”

    要知道,这如果真出事,牺牲她孟砚青一个不算什么,更可怕的是大家的前途都可能受影响!这万一闹出什么大风波来,搞不好就是一桩大新闻!

    孟砚青见王经理过来了,这才道:“王经理,我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我们现在先把工作做好,等工作结束后,我会给大家解释。”

    慧姐冷笑:“解释?”

    孟砚青望向慧姐:“慧姐,您觉得,那樱桃蛋糕合适吗?”

    慧姐:“怎么不合适?孟砚青,这樱桃蛋糕不是我做的,不是王经理做的,这是我们的后厨做出来的,后厨做出什么我们就原封不动上什么,这种事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我教你的,都白教了吗?”

    这时候,菜已经差不多上齐,几位经验老道的外事服务员在宴会上照顾,其余人等已经按照计划撤回,李明娟等人也都过来了。

    她们听到这话,也都是大皱其眉,有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秦彩娣就低声给大家讲了。

    大家一听,全都唬了一跳。

    招待外宾的宴席上,她竟然敢这样?这是不想干了?

    王经理皱眉:“孟砚青,你现在说吧,为什么?你今天不说出个道理来,明天,你就离开这里。”

    他板着脸:“在我们餐饮部,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哪怕彭总经理亲自为你说项,也白搭!”

    其它服务员听到这话,都面面相觑,有人同情孟砚青,替孟砚青担心。

    但也有人幸灾乐祸。

    这孟砚青平时就是太爱出风头了,突然当了副领班,估计被别人捧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竟然开始偷吃外宾的樱桃了!

    李明娟好笑地看着孟砚青,她感觉孟砚青已经基本差不多要被赶走了。

    板上钉钉的了。

    孟砚青却开口道:“蛋糕上涂抹了一片奶油,那是白色的奶油,是不是?”

    王经理点头:“嗯?”

    孟砚青:“一片白色,上面一个圆润的红色,就是红色太阳一样,那么整体看起来,这像什么?”

    王经理一怔。

    其它姑娘全都愣住了。

    慧姐微微皱眉。

    孟砚青:“特别是这块蛋糕是要动刀子的,如果刀子下去,当着多国外宾的面被切割开——”

    王经理脸色瞬间变了。

    他明白了。

    一片白色奶油,上面一个硕大圆润的红樱桃,这赫然正是某国的国旗。

    如果当场用餐刀切开,这白色割裂——

    那画面,被那国人看在眼里,说不得会产生什么联想。

    慧姐听闻这个,也骤然意识到了,一时也是神情惨白。

    毕竟在这种宴会上,一切都是敏感的,稍微有所不慎,就可能引发别人猜忌和不快,甚至可能酝酿,并引发事端。

    什么风向,这都是上面大方向大决策,她们身为专业接待人员,绝对不应该犯这种错误。

    旁边几位姑娘也想到了,大家全都呆了。

    如果这出什么事,责任自然在厨师,但是也说不得她们就跟着倒霉了!甚至整个首都饭店都可能被放在风口浪尖上!

    就在众人的后怕中,王经理最先反应过来:“砚青,你观察很仔细,想得周全,你的应对也非常好,把樱桃换成萝卜雕刻的玫瑰花,这样也很漂亮,还不会被客人看出破绽。很好。”

    他的声音已经非常温和,不过他还是道:“是我大意了,我向你道歉。”

    孟砚青:“王经理,你不必这么说,确实是我擅作主张,但是当时事情紧急,也来不及解释这么多。”

    王经理颔首,之后吩咐慧姐:“慧姐,你也是有经验的老人了,这种事你应该多想一步,不然万一出什么,那不是我们能承担的。”

    慧姐神情僵硬,抿着唇,有些艰涩地道:“我明白,这是我的疏忽,我本来应该注意到,我以后一定会提高警惕,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王经理摆手:“客人用餐过后,据说还安排了舞厅节目,我们还得打起精神来。”

    众人听着,自然不敢多说什么,齐声说是。

    王经理再次看向孟砚青:“砚青,这次多亏了你,你机智,刚才是我傻了,我语气不好,你别介意。”

    孟砚青笑了:“没事,其实我刚才把那樱桃吃了,还挺好吃的。”

    众人:……

    吃了樱桃,吃了那么好吃那么金贵的樱桃,好大的机智。

    这种话也就她孟砚青能说了。

    第43章

    你想故意气死我

    用餐结束后,慧姐和孟砚青分别带领众服务员上前,引导众位外宾离开餐厅,按照安排,众外宾会现在首都饭店后院欣赏红枫秋景,之后前往西楼的舞厅。

    入冬后,红枫还残存着,不过天略有些阴,好像要下雪了。

    孟砚青和李明娟等人都按照事先规定的路线,小心地陪伴在诸位外宾身边。

    这时候,就见海伦女士顺着旁边台阶往下走,她好像被旁边一株红枫吸引了,想走近了看看。

    那台阶虽然并不算太陡,但总归有些坡度,而这位海伦女士年纪大了,终归腿脚不便。

    大家看过去,却见陆绪章正在解答法国客人的问题,而另一位领导也走在了后方,本来大家都在欣赏红枫,显然他们都没预料到海伦女士突然要下那处台阶,这是突发的意外。

    李明娟见此,心里一动,便想着自己得表现下。

    刚才孟砚青樱桃那一出,可真是出彩了,反倒是自己落了下乘,显得自己特别傻。

    她想反败为胜。

    而这个时候,显然正是表现自己妥帖的最佳时候!

    她正想着,就见孟砚青一步上前,看样子她要去搀扶那位海伦女士?

    李明娟当然不能让孟砚青抢先!

    于是她面带微笑,一步上前,将孟砚青挤到了一旁,自己就要伸手去搀扶那年迈的海伦女士。

    孟砚青没想到冷不丁的出来一个李明娟,她忙给李明娟使眼色。

    李明娟自然根本不搭理,伸手就要搀扶。

    孟砚青见状,趁着没人注意,抓住李明娟胳膊一扯,直接把她扯到了一旁,扯她的时候,顺势用指甲狠狠掐了一把。

    李明娟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她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望着孟砚青。

    关键时候,她竟然和自己抢功,还这么掐自己,她太过分了吧!

    她待要继续上前,那边却已经有中方领导看过来,她没法,只好咬牙忍下。

    孟砚青已经上前,体贴地走在海伦女士的左侧稍微靠下一个台阶。

    海伦女士看到她,略意外了下,之后心领神会,便冲她绽开一个笑来:“谢谢。”

    孟砚青微颔首,轻笑道:“这都是应该的。”

    说话间,她们已经走下了台阶,一起观赏着这首都饭店后花园如火的红枫。

    海伦女士笑对孟砚青道:“你很漂亮,和这里的大部分女孩都不一样。”

    孟砚青便带着几分开玩笑的语气道:“我们首都饭店的每个女孩子都很漂亮吧?”

    海伦女士颔首:“是的,都很漂亮,也都很细心,不过她们总是有些羞涩地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这让我觉得她们都很害羞,而且都很朴实。”

    她笑指着那红枫:“你就像如火的红枫,而她们,却像低首的含羞草。”

    孟砚青:“可能因为我们中国人讲究含蓄,这是她们打心里对客人的尊重。”

    海伦女士笑了,欣赏地看着她道:“你的英语非常好,是我见过英语最好的中国人之一。”

    这么说着,她看向不远处的陆绪章:“他的英语也很好,其实你们的发音好像有些像。”

    孟砚青笑而不语。

    从小一起长大的,发音在某些方面确实会有些像。

    她正说着,那边陆绪章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眼神扫过来,便看到了和海伦女士谈笑的孟砚青。

    他微挑眉,别有意味地看着孟砚青。

    孟砚青收回目光,直接没搭理他。

    这时候,陆绪章也过来,和海伦女士聊了几句,大家便要过去西楼的舞厅。

    谁知道经过一处草丛时,突然间,有一物快速地自路边飞蹿而过。

    这竟然是老鼠!

    众服务员心中微惊。

    一时简直不知道说什么。

    其实这边的后院靠近厨房和仓库,老鼠这种东西在附近出没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就是普通人家家里也难以避免。

    可问题是,这老鼠什么时候不出现,非赶在这个时候!

    太丢人现眼了!

    好在,众位外宾都给面子,仿佛没看到一样,继续谈笑风生。

    众服务员都松了口气。

    谁知道这时候,身边的一位外宾突然对旁边的服务员开口问道:“刚才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有这个?”

    那位外宾说话的时候是带笑的,但是那笑中分明有着刻意的嘲讽和不屑。

    那服务员一时有些怔住,这种情况太丢人了,怎么会有老鼠!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么难堪的问题。

    陆绪章正好走到一旁,他听到这话,微挑眉,略有些惊讶地笑着道:“哈诺先生竟然不认识?怎么,难道贵国竟然没有这个物种?”

    那外宾听闻这话,也是怔了下。

    陆绪章直接把话题转移了,把老鼠升级到了物种的高度。

    外宾如果说自己国家不存在老鼠这个物种,那显然是说不过去的,很容易就被拆穿了,这是撒谎,可能造成永久的笑柄。

    他如果说有的话,那自己刚才故意装不认识就显得很蹩脚和刻意了。

    明明这是首都饭店出了老鼠丢人现眼,但陆绪章一句话却轻松把他逼到了死胡同。

    其他人听着,品出这层意思,一个个暗中叫绝,看那外宾怎么回答。

    那外宾苦笑了声,有些钦佩地看着陆绪章,点头道:“当然有,当然有,我们国家也有,哪个国家没有呢!都一样,都一样的!”

    一旁的孟砚青见此,不免想笑。

    陆绪章这人说话就是这样,平时看着温和包容,其实狠起来句句都是刀子。

    非在他面前找茬,这就是找刺。

    尴尬顺利化解,大家继续前往西楼餐厅,众位服务员也都松了口气,秦彩娣按照站位小心地陪着,不过目光却时不时看向陆绪章。

    如果说她之前只是对陆绪章有些仰慕和喜欢,那现在就是死心塌地,就是敬佩至极。

    众人就在这种各怀心思中往前走,终于到了西楼舞厅。

    走进西楼舞厅的走廊,先看到的是走廊两旁的珍贵合影,那都是昔日领导人和来访贵宾的合影,当然也有舞会上的风采。

    而走进舞厅后,便有浓郁的异国浪漫气息扑面而来。

    这舞厅是三十年代法国人的设计和建造,模拟了法国凡尔赛宫镜厅设计,穹顶上是华丽的水晶吊顶,璀璨生辉。

    法式落地窗旁有金色半透明纱帐从抛光铜杆垂下,古老的贝森多芙钢琴安静地摆放在舞厅角落。

    舞厅分为茶点区和舞池区,茶点区摆放着红褐色半圆靠背椅以及黑色仿旧真皮沙发,再搭配上铺有天鹅绒软垫的黑色高脚蹬,以及二十世纪的古董款式长沙发,俨然营造出了浓郁的西式贵族风的浓郁气氛。

    走到这里,男人都变得绅士起来,女人也仿佛瞬间成为二十世纪华贵的公主。

    而一旁的舞池,那更是当年法国人奢华的建造,亚洲地区的独一份,哪怕时光过去了五十年,这里在中国依然是最顶尖的唯一。

    这时候,鸡尾酒已经准备好了,现场的乐队也已经就绪,璀璨的水光灯下,陆绪章等中方人士招呼客人就座,品尝着美味的鸡尾酒以及各样干果点心。

    陆绪章对于这种场合显然驾轻就熟,他是长袖善舞的人,且永远能把话题控制在他想要的范畴内。

    在场几国外宾,各有各的想法,比如那位提出老鼠问题的,就是个刺头,蠢蠢欲动在找着可乘之机来坑别人一把。

    在这种场合,语言上稍有一个不慎,便有可能造一条可以大肆渲染的新闻。

    不过陆绪章显然不是吃素的,他言语温和,谈笑风生间,软刀子也挺狠,精准回击毫不留情。

    大家也都看出这位不是什么好惹的,敬佩之余,都消停了。

    服务员们等站在附近不起眼的角落,随时准备着响应客人的需求,并按照现场情况适时地上一些中式小点心。

    首都饭店的鸡尾酒是经过改造的中式鸡尾酒,国外鸡尾酒一般搭配黑鱼籽红鱼籽等,不过首都饭店用炸小丸子、酱牛肉和叉烧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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