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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说着他手上用了点劲。

    谢韫绷着唇角,已经没眼看了。

    一番来回后,被子被一下掀开。

    身着藕粉纱裙的少女蜷在床上,乌黑的长发挡住了脸,但仍能看出面色酡红。

    陈坷不说话了,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尴尬无声的蔓延。

    陈坷捏着被角的手僵在半空,他看了看谢韫那张冷淡的脸,又看了看床上羞愤欲死,纱裙凌乱的少女。

    ……这里可是寺庙啊,怎么就那么忍不住呢。

    无声胜有声。

    半晌,他默默松开手,被子重新盖住少女。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点:“哈哈……叙白你这……,你也不早说,哈哈……你早点休息。”

    说完,他立即转身,邸报都没拿,迅速出了门,然后啪的一声带上了房门。

    沉默之中,谢韫率先道:“还不出来。”

    桑窈一动不动,她捂着脑袋。

    一点也不想出去。

    她现在只想死在被窝里算了。

    第47章

    唇瓣

    房间内还弥散着素面的香味。

    桑窈揪着被褥,躺在谢韫的床上身体蜷成一团,夏季天气闷热,她的身上已经泛出了薄汗,长发沾在脸上,让她不太舒服,但这不算什么。

    她的人虽然还在谢韫床上,但她的心已经死了。

    谢韫站在床边,缓声道:“你的面要凉了。”

    隔了一会,床上的小鼓包终于动了起来,被角被掀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露了出来。

    少女脸上的红一路蔓延到锁骨,她双眸仿佛氤氲着雾气,可怜巴巴的问:“天这么热也会凉吗?”

    乌黑的发丝沾在她的脸颊,红唇湿润,挺翘又饱满,她在不高兴的时候,脸颊会轻轻的鼓起来,很可爱。

    衣襟在方才也被蹭开了点,从谢韫的角度恰巧可以窥得里面,瓷白里透着淡粉,匀称的锁骨突起,再往下,在即将没入衣襟的地方,细嫩又白皙的肌肤上,有一颗暗红色的小痣。

    在他眼里耀武扬威。

    桑窈并不知道谢韫在看哪里,她整个人还沉浸在悲伤中,觉得以后大概是没脸见人了。

    难过了半天,桑窈忽而抬起头来看向谢韫。

    谢韫收回目光,转过身去。

    桑窈从床上坐起身来,一头乌发凌乱非常,她木着张脸,质问谢韫:“你刚刚为什么不阻止他!”

    桑窈将被子彻底掀开,然后走下床,提着裙摆气势汹汹的行至谢韫面前,她脸上的红还未曾消退,指着他道:“你你……你刚才可以阻止的吧?”

    桑窈这会反应了过来,要是这男人真的不想让陈坷看见他,他甚至可以选择直接不见陈坷。

    再不济,他俩也能出去说。

    再再不济,刚才陈坷朝床边过来的时候,他稍说一句话就能制止。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做!

    谢韫靠在椅背上,双眸望向桑窈,他浑不在意的嗯了一声,然后淡声问:“但我为什么要阻止。”

    这一句话把桑窈给问懵了,她脑中瞬间好像闪过无数答案,可是她一条也抓不住,语塞半天,她道:“……他会多想的。”

    而且很显然,他已经多想了。

    谢韫理所当然道:“所以呢,他怎么想,这很重要吗。”

    她竟然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辩驳。

    谢韫好像一直是这样,他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就像是上次在公主府,他也十分坦然。

    但桑窈没法这么淡定,她气急败坏道:“可这要是传出去了,我还怎么嫁人!”

    她那时刻意用头发挡着脸,也不知道陈坷有没有认出她来,若是没认出来还好,若是认出来了,这样传出去,她还要不要名声了。

    从桑窈口中听见嫁人这个词,这对谢韫而言的确有几分陌生。

    他稍蹙眉:“你要嫁给谁,你的阿川哥哥?”

    他突然提什么杨温川啊,桑窈拧着眉,道:“……你管我嫁给谁呢。”

    行。

    确实跟他没什么关系。

    谢韫不再与她探讨这个不重要的问题,他大发慈悲的安慰了一句道:“陈坷不会传出去。”

    顶多就是跟他父亲说两句,而且不会暴露桑窈的身份,这样看,该操心的人是他才对。

    他都不在意,她在意什么。

    桑窈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传出去,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

    这个确实不好证明,谢韫看了眼大门,道:“那我叫陈坷过来给你立个字据,满意了吗?”

    “……”

    桑窈久久无语,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就算陈坷不说出去,她也觉得哪里不对。

    桑窈掐着掌心,盯着这人半天,终于得出结论:“我知道了,你故意的。”

    这样一来,倘若这件事传出去,她就嫁不了人,这样不是正合他的意吗,这男人偷着乐都来不及,那还会费劲去阻止。

    刚才真是大意了。

    谢韫确实从没想过这个角度,他失语片刻,问:“……你的想法很清奇,但我为什么要故意?”

    事已至此,桑窈悲痛的想,她总不能真的叫陈坷立个字据吧。而且陈坷今年年纪看起来比她爹还大,又是朝中老臣,稳重非常,应当不是那种多嘴的人。

    桑窈说完这句话后就气的转了身,不理他,然后坐回了谢韫对面,重新拿起了筷子。

    谢韫看向她。

    他本身是个疲于解释的人,也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更不值得他费神制止。

    再说了,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想法,在陈坷伸手的时候,他已经为了避免桑窈太过尴尬而想要开口了,只是那时陈坷已经要掀被子了,他索性也就懒得管了。

    桑窈气的暂时不想理他。

    她低头吃面,面条的香气暂且盖过了她方才的窘迫,她吃了好几口,然后默默心想谢韫又骗人,根本就没凉。

    谢韫没再说话。

    桑窈还饿着呢,她从来没觉得一碗素面会这么好吃过。

    只是吃着吃着,她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来。

    但这会她气消了点,冷静下来后,她渐渐意识到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暂时硬气不起来了,踟蹰了半天,她问道:“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谢韫:“问。”

    桑窈看了眼这房间,试探道:“……我待会睡哪呀?”

    谢韫淡声道:“你不是要去大殿诵经吗。”

    桑窈抿住唇。

    话虽如此,那当然还是能不去就不去,那些经文人家可都是会背的,她什么也不会,去了也是露馅。

    可是谢韫都这样说了,想必也是不打算帮她,桑窈低下脑袋闷闷的哦了一声。

    谢韫道:“怎么,你还打算睡我床上?”

    桑窈吃完面,放下了筷子,她道:“怎么可能,我就是问问。”

    她又道:“那你给我指个方向好了,我自己过去。”

    既然要走,那就总不能老在他这待着了。

    说完,桑窈默默站起身来,她的头发因为方才钻了被窝,这会还有些凌乱。

    想起待会睡不了觉她就觉得开心不起来,她苦着张脸,道谢道:“你的面很好吃,等我回京城了,我会还你的。”

    谢韫也站起身,他走在桑窈前面,打开了房门。

    夜色越发寂静,院外空无一人,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徐徐凉风撩动桑窈的衣摆,她心想大殿应该不远吧,这黑漆麻糊的,有点吓人。

    她缩了缩身体,道:“你跟我说走那个方向就好了。”

    谢韫出来后却关上了房门,桑窈看他的动作,道:“你不用送我。”

    谢韫瞥她一眼,道:“跟我过来。”

    他走在桑窈前面,高大的身形被夜色模糊,桑窈跟上他的脚步,道:“你真不用送我。”

    两人出了小院,谢韫带着桑窈穿过一条甬道,然后停在了一处禅房前,他推开门,顺手点燃了油灯。

    昏黄的烛光升起,黑暗的房间渐渐被光亮填满,少女的脸庞清晰起来。

    她原本焉头焉脑的,这会来了这里,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她没有说话,但是正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那双含情目再次发挥了它的威力,带着欣喜,期待,还有乞求。

    在这样的目光下,谢韫如她所愿道:“你睡这。”

    桑窈感动极了,她激动的拉住了他的衣袖,虽然谢韫刚才惹她生气了,但是她现在觉得谢韫真是个好人,原本她还以为今天晚上真的要去诵经了,没想到还能睡觉。

    她暂时原谅了谢韫刚才不阻止陈坷这事,道:“呜呜呜谢韫谢谢你。”

    她又没忍住,开始跟谢韫道:“……如果你以后有什么需要的,我一定给你当牛做马。”

    谢韫毫不留情道:“谢谢,但我大概用不着你。”

    桑窈想想也是,她又小声道:“那我让我爹给你当牛做马行吗?”

    反正她爹这两年的梦想就是抱上谢韫的大腿,她这般也算是帮她爹如愿了。

    谢韫不想理她,他问道:“他们没给你安排房间?”

    提起这个桑窈就委屈,她道:“我被赶出来了。”

    谢韫心想,她怎么总受人欺负。

    他抿住唇,隔了一会道:“谁赶的。”

    这事除了谢韫,恰好不能跟别人说。桑窈闻言连忙转头回去啪的一下关上了房门,然后迫不及待的走到谢韫面前,讳莫如深道:“是明融啊。”

    她凑近谢韫,熟悉的茉莉香再次包围过来。

    桑窈放低声音道:“你知道吗,他俩可离谱了,明融把我赶出去肯定是为了跟她那什么去那什么!”

    “她一直问我为什么能跟来,我说了之后她就一直催我去大殿诵经,但我其实可以不用去的,本来就是我姐姐——”

    说了一半,她突然顿了顿,她心虚的瞅了眼谢韫,道:“……然后我就被赶出来了。”

    谢韫道:“你姐姐怎么?”

    ……就是后悔,早知道刚才就不说了。

    这让她怎么回答,总不至于去说她姐姐是为了制造她跟他相处的机会,所以故意让她混在这里的吧。

    这话桑窈就是死也说不出来。

    桑窈抿住唇,飞快的思考应该怎么扯谎会听起来比较合理。

    男人的目光太有压迫感,她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想到应该怎么回答。

    片刻后,她只能缓缓抬起脑袋,无声的对上他的目光,默默乞求他别问了。

    昏黄的烛火让桑窈的脸庞铺上一层暖光,双瞳如秋水,她生的白,所以显得唇色越发嫣红,盈润的双唇小巧又饱满。

    他目光稍黯。

    那种怪异,无声的吸引再次朝他蔓延开来,

    她似乎惯来爱用这样的表情,看起来是在示弱,实则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力量。

    桑窈注意到谢韫的目光,她轻声道:“……我嘴上有东西吗?”

    谢韫不看,她还没想起来自己刚才吃了面没擦嘴,不会是沾上什么了吧?她真的不至于会这么丢人吧。

    谢韫低低嗯了一声。

    桑窈顿时心如死灰,她没忍住舔了下唇,然后又匆忙从身上摸出了帕子,胡乱擦了擦,继而问他:“擦掉了吗?”

    谢韫面色不改,道:“没有。”

    他忽而抬手,单手控住了她的下巴,他垂眸,毫不心虚的道:“我帮你。”

    桑窈被迫仰起头看向他。

    谢韫目光冷淡,那张俊美的脸庞看起来根本没有什么七情六欲,所以纵然他的动作已经称得上有几分冒犯,桑窈也没有制止他,

    她还在心里想,谢韫今天对她真好。

    谢韫的拇指终于如愿落在了眼前这嫣红的唇瓣上。手指轻轻按了下去,软肉陷下,他的手从唇角一直移到中间最为挺润的部分,他轻轻抚弄,却仍觉得差点什么。

    只要他在往前一点,就可以探入她的口中。

    第48章

    梦中

    木门紧闭,时间已至深夜。

    房间内有几分昏暗,除却桌边谢韫方才顺手点燃那盏孤零零的油灯,便只剩窗牗处倾洒的月光能为这间禅房增添光亮。

    谢韫垂眸看着眼前这张秾艳的脸。

    从前他并不会去关注旁人的长相,或胖或瘦,或高或矮在他眼里都无甚区别。

    如今看着她,却觉得她看起来好像是比别人要顺眼一些。

    浓密乌黑的长发半挽起,睫羽卷翘,看人时一眨一眨,五官精致,美的很有攻击性。

    可她的气质又总偏柔和,不怎么发脾气,说话做事都很温吞,小心思都写在脸上。

    当然,她也很乖,正如此刻。

    他拇指向内,碰到了少女洁白的贝齿,她双唇微张,再往前丝毫,甚至能抵住少女的舌尖。

    柔软干燥的唇内里变得湿滑温热。

    气氛有几分凝滞,桑窈仰着脑袋不敢动,她觉得谢韫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会主动帮她擦嘴的人。

    她有点受宠若惊。

    直到她觉得男人的手指越过了她的牙齿。

    异物入侵,桑窈莫名觉得有点怪异,她脑袋一麻,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两人同时顿了一下。

    潮湿温软的触感再次袭来,就像是上次一样,这让他觉得像是某种暗示。

    谢韫的手指蓦的顿住,那双无波无澜的眸子从少女红润的双唇移到她的眼睛。

    桑窈脸色通红,她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因为第一次有人碰她的牙齿,她觉得很奇怪,所以舌头它不受控制的想要将之推出去。

    她抬手握住谢韫的手腕,然后推开他的手,红着脸磕磕巴巴道:“……对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谢韫喉结滚动,他收回手道:“故意什么。”

    故意舔你。

    还问,还能是什么,你看看这话说的出口吗?

    桑窈抿住唇不吭声,羞愧极了。

    她默默递出帕子,小声道:“要不你擦擦?”

    粉白的丝帕被桑窈捏在手里,轻薄的布料静静晃荡。

    谢韫抬手接过,面无表情的垂下眼睫,骨感白皙的手指捏住少女柔软的丝帕,然后拭过手指。

    桑窈默默松了口气。

    其实她觉得刚才谢韫给她擦嘴的力道点大,不像是在给她擦嘴,可对着这张禁欲的脸,又很难让人多想。

    他可能不是故意的。

    而且谢韫今天帮了她很多,她不能再去这样臆测他。

    擦完后,谢韫看起来是不愿在这里多待,他行至门边,桑窈连忙上前去给他开门,还不忘真诚的道:“谢韫,虽然你今天不帮我阻止陈坷,但还是谢谢你。”

    谢韫今天听这两个字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他道:“如果你不再说这两个字的话,我也会谢谢你的。”

    桑窈脸上的笑容一僵,忍住在心里骂他的冲动,她送他出门,道:“谢韫,你真是个好人。”

    谢韫颔首,道:“谢谢。”

    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桑窈回到房间。

    她坐在并不算柔软的榻上,双手撑在被褥上,静静的想,其实今天也不算特别的糟糕吧。

    等谢韫再次回到房间时,时间已过亥初。

    他推开房门,案桌上的瓷碗还在,陈设简单的房间内,那张凌乱的床榻格外显眼。

    夜已深,但他毫无睡意。

    谢韫抬手拿起陈坷送过来的邸报,继而行至不远处的书桌处坐了下来,这种祭祀年年都有,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邸报陈词繁复,一件极为简单的事硬是说了四大页,谢韫看了两眼便置在一旁。

    他拧了拧眉心,忽而闻及指尖上残存的茉莉香。

    他已经习惯这种味道。

    谢韫放下手臂,垂眸望向手边那面被揉皱的丝帕。

    淡粉,上面绣的是一只白色的幼猫。

    栩栩如生。

    让人轻易联想到一张俏丽的脸蛋。

    谢韫绷着唇角,目露烦躁。

    他随手翻开了手边的佛经。

    内页泛黄,页边卷曲,俨然被翻或很多回。

    谢韫的母亲时常会来佛寺诵经祈福,有时甚至会在寺庙小住几日,谢韫幼时不爱说话,小小年纪就性情沉稳,她便坚定的认为他这般安静定是个有佛性的孩子,便将他送来了这杞泱寺住了一年。

    但谢韫还是对此不感兴趣。

    这一年所谓净心洗浊的修行也并未改变他什么。

    后来他长大,除却不近女色,其余都与佛法相悖。

    他功利,无情,是个不折不扣的政客。

    所以不管他抄多少佛经,不管他被沈妙仪带着来了多少次佛寺,他都注定不会成为一个怀有慈悲心的人。

    他甚至不信神佛,所以手中的这卷佛经对他而言除了打发时间,应付沈妙仪偶尔质问,可以说毫无用处。

    今天也毫不例外。

    但他还是将手中这本华严经从头翻到了尾,直至后半夜,他才放下经书。

    而手边的那卷柔软丝帕,他再没动过。

    兴许是睡前那本华严经起了作用,他今日入睡的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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