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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克莱恩同样将视线从代表“倒吊人”的深红星辰收了回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是夏塔丝和莫贝特的坟墓……那个黄金酒杯还有这种用法……

    “确实是精灵王后高希纳姆……祂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态?一半在《天灾之书》里,一半不知躲在哪里,借助黄金酒杯或本身特性影响现实?

    “‘倒吊人’先生暂时没受到什么污染,等他去了罗思德群岛再看一看。”

    因为本体在历史孔隙里支撑的时间有限,克莱恩未再停留,返回了一片漆黑的荒野,继续提着散发昏黄光芒的马灯,一步步向某个地方行去。

    走着走着,克莱恩转头望了眼切尔诺贝利象征的东方,脚步不由自主放缓了一些。

    “等从乌黯魔狼过去的隐藏地点掌握了足够的情报,就往东方走,一直走,一直到抵达边界,确认了状况,再考虑‘奇迹师’非凡特性的事情……阿蒙应该想不到我会突然抽身而去……祂肯定很了解乌黯魔狼的过去,不太可能和我做相同的调查……嗯,但祂肯定会追踪我……”克莱恩缓慢吐了口气,重新加快了步伐。

    高空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杂草深黑带红的死寂荒原,淅淅沥沥的雨水开始一滴滴落下。

    克莱恩从历史孔隙里拖了把黑色的雨伞出来,一手撑伞,一手提灯,孤独地前行着。

    ……

    差不多一周过去,“未来号”停靠在了鲁恩漫长海岸线的某个地方。

    “星之上将”嘉德丽雅手里拿着一叠塔罗牌,对水手长妮娜等人道:

    “我接下来一段时间会待在鲁恩,你们要看住弗兰克,不让他做奇怪的实验。”

    第三十七章

    改变

    听到船长的吩咐,妮娜撇了撇嘴巴,指着窗外道:

    “弗兰克的实验有不奇怪的吗?”

    ……嘉德丽雅一时竟无法反驳,只好叹了口气道:

    “如果有危险的征兆,立刻写信给我。”

    作为一名“神秘学家”,她也有自己的信使了。

    “好吧。”妮娜挺了挺胸口道,“谁叫我是‘未来号’上最成熟稳重的那个呢?”

    说到这里,她略感好奇地问道:

    “船长,你到鲁恩做什么?接了什么任务?要做敌后破坏吗?”

    妮娜有弗萨克血统,嘉德丽雅算半个因蒂斯人,在最近这场战争,天然会有一些倾向,所以妮娜才猜测船长是不是和因蒂斯的情报部门建立了联系。

    “……算是吧。”“星之上将”嘉德丽雅口风很严地回答道。

    在某种意义上,妮娜的猜测并没有错,她确实是接了任务,要到鲁恩首都贝克兰德做破坏,只不过目标不是官方势力,而是邪教徒。

    而且,还有机会见到女王,她应该还没有离开贝克兰德,最早也得新年后……想到这里,嘉德丽雅忽然有些激动。

    自从离开“黎明号”,她就没与“神秘女王”真正地见过面了,只是有书信来往,或者同在一条船上,却因为各种缘由毫无交流。

    妮娜没敢追问,指了指门口道:

    “船长,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我们就出去了。”

    “星之上将”嘉德丽雅点了点头,示意这位“未来号”的水手长可以带着她的下属们离开了。

    就在妮娜握住把手,轻轻拧动时,嘉德丽雅突地想起一事,忙开口喊道:

    “妮娜。”

    “嗯?”金发绑成高马尾的妮娜转过头来,一脸“迷惑”。

    “不要酗酒!”“星之上将”嘉德丽雅认真地强调了一句,“等我回船,会让你好好喝的。”

    妮娜顿时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成交!”

    嘉德丽雅想了想,又叮嘱道:

    “除了弗兰克,你们还要注意希斯的状态,不要让他对未知的声音产生好奇,不要太过疲惫,还有,经常把奥托洛夫从他的房间内拉出来,控制他接触神秘学知识的频率和次数,还有……”

    “知道啦知道啦,我还不了解他们?”妮娜摆了摆手,答应了下来。

    等到这位水手长和她的下属离开船长室,顺手关上了房门,嘉德丽雅才将目光投向窗外,眺望目前还看不见的贝克兰德。

    过了几分钟,她从手中的塔罗牌里抽出了一张。

    上面描绘的是一个提玻璃灯,杵拐杖,孤独摸索的老者。

    “隐者”牌。

    ……

    深夜,贝克兰德,皇后区,霍尔伯爵家。

    身穿白纱睡裙的奥黛丽忽然睁开眼睛,拿过一件蓝色的斗篷,披到了身上。

    她随即翻身下床,走至房间内的全身镜前,借助透过窗帘照入的绯红月光,仔细审视起自己:

    那双碧绿如宝石的眼睛仿佛自己会发光,莹润清澈,能让人清楚地看到每一个细节。

    奥黛丽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一切异常皆已消失。

    她嘴角一点点地翘起,脸颊凸显出了浅浅的凹陷,眉眼微弯,眸光轻转,在心里低声赞美了自己一句:

    “奥黛丽,你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她已彻底消化完“梦境行者”魔药。

    按照奥黛丽自身的把握与预测,她觉得自己消化完魔药会在二月份之后,谁知这段时间竟连续遇上了多个奇异的,完全不同的梦境。

    这里面包括多重梦境、心理疾病导致的梦境、清醒的梦境、因邪灵怨魂影响产生的梦境和几位半神的梦境。

    正常情况下,奥黛丽作为一名“梦境行者”,是可以笼统判断自己将要进入的那个梦境大概属于哪个层次的生物,避免遭遇危险,可那几位半神隐藏的是如此之好,奥黛丽直到进入他们的梦境,才发现端倪,吓了一跳。

    幸运的是,她几次都没被发现,反而积攒了经验,反而因小心翼翼地在半神梦境里旅行、游历、观察、分析,极大地消化了魔药。

    另外,其余特殊梦境也给了她全然不同的体验,之后,她有试着自己构建多重梦境,有试着在梦境里藏身幕后,巧妙地引导发展,反向干涉潜意识,治疗梦境主人的心理疾病或驱除邪灵怨魂带来的污染。

    她这在某种程度上违背了只观察和记录,不做干涉的自我要求,但却奇怪地加速了魔药的消化。

    这让她总结出了新的守则:

    “……如果确实要干涉,就做幕后的谋划者,引导者,哪怕目的已经达成,也无人察觉。”

    这一点,奥黛丽做得很好,那几位有着较严重心理疾病的人在做了五六次略有点古怪的梦后,就不知不觉痊愈了。

    而一个梦显得奇特,难以理解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能这么快消化掉‘梦境行者’魔药,这段时间的运气占了主要因素,没有这么多独特的体验,我肯定还得等一两个月,嗯,说不定还会被半神抓住,丢入关押非凡者的监牢内,或者直接杀掉……我运气变得这么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给那位命运领域天使的,的眷者献祭冰淇淋开始……唔……”奥黛丽看着镜中的自己,浅笑着眨了眨眼睛。

    她很快收回目光,扫了卧室一圈,迈步走到了梳妆台前。

    那里摆放着一副塔罗牌。

    在一位喜欢神秘学的少女房间内,有一副塔罗牌是相当正常的。

    奥黛丽伸出右手,用指尖触动了下最上面那张牌,缓慢吸了口气,无声自语道:

    “安曼达山脉的战斗越来越激烈了……

    “间海郡已经有一个港口失守……

    “西维拉斯郡的霍纳奇斯山脉防线据说已支撑不到春天……

    “如果不是海上战争占据了一定的优势,和南大陆东拜朗的联系肯定会被切断……

    “阿尔弗雷德还在那里……

    “这场战争不知会发展到什么样子。

    “还好,我就快成为半神了,‘世界’先生已经把‘操纵师’的魔药配方和主材料给我……七个不同人类因强烈情绪产生的泪水也通过这段时间的梦境体验搜集到了……

    “树人导师的金色树叶从小‘太阳’那里交易到了,只差老年心灵巨龙的血液了……

    “呼,试着从心理炼金会换取,赫温·兰比斯死前,我就已经是一个心理研讨小组的负责人了……但这会不会暴露赫温·兰比斯之死和我有关?

    “或者,请‘世界’先生召唤一份历史中的老年心灵巨龙血液?这能维持至少一刻钟,等我成功晋升,收敛住灵性,完成了自我暗示,它消失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毕竟只是辅助材料……

    “奥黛丽,你竟然学会了作假,而且还是在这种事情上作假!”

    自嘲了一句后,奥黛丽开始思索该利用什么样的场合完成“操纵师”的晋升仪式。

    那需要在有至少一万人的特定场合里,于他们情绪的巨大共鸣中服食魔药。

    思绪电转间,奥黛丽有了初步的想法:

    “女神的冬礼日?

    “可再大型的弥撒能容纳的人也达不到一万……教堂挤不下这么多人……

    “嗯,平时不可能,这次有机会,我可以捐一笔钱,提议在纪念日广场等地方做一次超大型的弥撒,安抚战争中逝去的魂灵。

    “最主要的那个广场,邀请死伤者的家属、亲戚和朋友们,只要他们占到了一定比例,产生的情绪共鸣就能影响参与弥撒的其他人,从而满足仪式的要求……”

    冷静分析完,奥黛丽忽然低头,望向了梳妆台上那面镜子,只见自己漂亮的脸蛋上,浅浅的笑意早已消失,只剩下表面的平静和流淌于眼底的悲哀。

    她凝视着自己,嘴角略微上翘地低声说道:

    “奥黛丽,你也变得卑鄙了……”

    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奥黛丽已恢复了正常。

    她将手伸向梳妆台上那叠塔罗牌,翻开了最上面那张。

    牌面描绘的是一位坐在石椅上,一手握着剑,一手拿着天平,冷漠注视着一切的正义女神。

    ……

    贝克兰德,希尔斯顿区,一栋有壁炉的房屋内。

    “你的‘记录官’魔药消化完了?”休刚换上家居衣物,走回客厅,就听到了这么一个让她难以置信的消息。

    佛尔思一脸憔悴地点了点头:

    “嗯。

    “你知道我这段时间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吗?”

    一边被逼着连续去了六个地方“旅行”,没日没夜地体验,欣赏和记录,一边时不时被拉上灰雾,“记录”各种或奇怪或高层次的非凡能力。

    原本的“闪电风暴”和“历史孔隙影像召唤”都被更替了好多次,今天才恢复最初这个配置。

    “不知道……”休诚实地做出了回答。

    “我知道你不知道。”佛尔思深吸了口气道,“你呢?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被安排到了异常事务法庭,有了些扮演的想法,魔药消化的进度开始加快了。”休“嗯”了一声道。

    “我很难想象你穿着法官袍,坐在上面审判的样子。”佛尔思由衷地感慨了一句。

    “你是想说犯人和律师们会不会看不到我?”休一点也不介意地帮好友补充道。

    佛尔思干笑了两声道:

    “我休息一下就要准备‘旅行家’的晋升仪式了。”

    “不是要去灵界深处吗?你有办法?”休颇感疑惑地问道。

    佛尔思点了点头道:

    “那位让我召唤他的信使。”

    第三十八章

    厚颜

    召唤信使……作为塔罗会的“审判”,军情九处的成员,休明白信使指的是什么,且知道灵教团的中层广泛使用信使。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更多的细节,就看见佛尔思脚步虚浮,双眼无神地走向了一楼的客房,嗓音颇为飘忽地说道:

    “让我先睡一会儿,有什么事情等下再说。”

    她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清晨,被弥漫的肉香味从深沉的梦境中唤醒。

    “迪西馅饼?”佛尔思揉着眼睛,走出了房间,看见桌上已摆好了食物。

    “对。”休从盥洗室出来,“就街角的那家,还不错。”

    佛尔思“嗯嗯”了两声,已是坐到了餐桌旁,速度极快地拿起迪西馅饼,塞入口中。

    吃完一个,喝了口甜冰茶,她满足地叹息道:

    “这才是生活啊。

    “糟糕,忘记刷牙了……”

    忙碌完清洗之事,她终于找回了思考能力,疑惑地看了休一眼道:

    “军情九处对你悄悄成为了‘法官’没产生怀疑?”

    “他们以为是当初指使我那个势力给的报酬。”休说着自己打听到的消息。

    佛尔思拢了下头发,露出笑容道:

    “也是,让他们找黑夜教会询问吧。”

    她随即捂嘴打了个哈欠:

    “我要召唤那位的信使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记录”,她口头上对某人的称呼已从格尔曼·斯帕罗、“世界”先生,进化为了“那位”。

    这一方面是表示尊敬,另一方面是害怕有人窃听。

    听到好友的话语,休左右看了一眼,略显迷惑地问道:

    “不布置仪式吗?”

    她记得召唤信使是需要仪式的。

    “这只是其中一种方法,那位让我用另外一种。”佛尔思看了眼自身的衣物,发现昨晚没来得及更换,已是睡得皱巴巴的。

    想到等会要见信使,她决定注意一下形象,忙回到二楼的卧室,换了套米黄色的,有荷叶边的立领长裙。

    做好准备,她当着休的面,抬起右手,向前抓了一下,似乎想从空气里薅出什么东西来。

    她的眼眸内,一本虚幻的书册随之凝聚成形,飞快翻动,停在了其中一页。

    下一秒钟,她手臂一沉,从虚空里拖出了一道人影。

    这是戴半高丝绸礼帽,穿黑色呢制大衣,面容冷峻,气质刚硬,略显呆滞的格尔曼·斯帕罗。

    成功了?这才是我尝试的第二次……我只是昨天试过一次,还失败了……佛尔思的眼眸一下睁大,似乎想容纳更多的光,看得更清楚一点。

    她知道召唤出来的是历史孔隙里的影像,所以此时并不是太紧张,反倒休,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戒备地看着格尔曼·斯帕罗的投影,无法分辨是真是假。

    对这位疯狂冒险家的战绩,她是记忆犹新。

    佛尔思竟然召唤出了格尔曼·斯帕罗?不应该是他的信使吗?格尔曼·斯帕罗还能作为召唤物降临?休脑海内冒出了一个又一个疑问。

    就在佛尔思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的时候,那格尔曼·斯帕罗眼眸微转,目光一下变得灵动,不再有呆板滞涩之意,给人一种活了过来的感觉。

    紧接着,他拿出一个通体银白的精美口琴,凑到嘴边,吹了一下。

    这没有声音传出,但周围瞬间变得颇为阴冷,刮起了一阵阵刺骨之风。

    然后,一位身穿阴沉繁复长裙,提四个金发红眼脑袋的女士从虚空里走了出来,八只眼睛同时望向了格尔曼·斯帕罗。

    格尔曼·斯帕罗微微点头,指了下佛尔思道:

    “这位女士需要去灵界深处布置四个特殊坐标,您帮一下她。”

    “好……”蕾妮特·缇尼科尔其中一个脑袋上下摆动着说道。

    格尔曼·斯帕罗没再多说,边靠近窗户,边让左掌戴着的手套变得透明。

    他的身影飞快消失,“传送”出了这栋房屋。

    走了……走了……我召唤的历史孔隙影像就这样自己走了?佛尔思嘴巴微张地看着,仿佛正经历一场滑稽剧。

    按照她的理解,召唤出的事物应该能被自己驱使才对,怎么可以交待了一句就自己离开。

    难道历史孔隙里的影像和本人一样有性格……不,这简直就像是格尔曼·斯帕罗本人降临……佛尔思看了眼休,发现她也是一样的迷茫。

    就在这时,佛尔思突然打了个寒颤,似乎某种极端可怕的生物盯上了。

    她下意识转头,发现格尔曼·斯帕罗的信使正用八只红色的眼睛看着自己,仔细打量。

    和格尔曼·斯帕罗一样让人害怕……佛尔思堆出笑容道:

    “……麻烦您了。”

    这时,蕾妮特·缇尼科尔那四个金发红眼的脑袋依次开口道:

    “需要……”“付钱……”“八百……”“金币……”

    还,还要收费的?佛尔思再次微张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过了好几秒,她的思绪才猛地活跃起来,盘算起自己的存款:

    借了2400镑给休之后,原本还剩780镑……这段时间开销不小,但之前的版税陆续还有到账,再加上其他一些收入和休还的300镑,共有1258镑……够了……

    佛尔思当即就要开口答应下来,可立刻发现了一个问题:

    “全要金币?”

    蕾妮特·缇尼科尔那四个脑袋微微摆动道:

    “对……”“你……”“可以……”“欠着……”

    果然是全要金币……我记得“世界”先生有段时间一直在尝试搜集金币,兑换金币……也是为了支付给这位信使?他和自己信使之间的关系好复杂……呃,“世界”先生那里应该还有不少金币,我之后找他换800枚就行了……佛尔思暗自松了口气道:

    “好的。”

    答应下来后,她看见那位无头信使手中提着的一个脑袋扬了起来,咬住了自己肩膀处的衣物。

    四周的颜色随之变得浓郁鲜明,红的更红,黑的更黑,白的更白。

    佛尔思就这样不辨东南西北上下左右地被蕾妮特·缇尼科尔带着穿行于类似的场景内,没用多久就抵达了似乎弥漫着浅浅雾气的地方。

    雾气的深处,一只只眼睛似乎望了过去,但又很快缩了回去。

    ……

    当“魔术师”佛尔思将格尔曼·斯帕罗的投影从历史孔隙里召唤到贝克兰德后,克莱恩本体立刻就进入了历史迷雾中,一路狂奔到了第一纪前。

    他的意识随之在那个投影内活了过来,减少了佛尔思的消耗。

    这样一来,克莱恩就间接回到了贝克兰德,这也正是他让“魔术师”小姐用这种复杂办法召唤信使的原因。

    至于用冒险家口琴召唤出的信使,属于客观存在,不会增大佛尔思的灵性负担,哪怕克莱恩这个历史孔隙影像消失,蕾妮特·缇尼科尔如果自己愿意,依旧能留在现实世界。

    一次“传送”后,克莱恩的身影出现在了圣赛缪尔教堂附近的僻静巷子里,并利用“无面人”的能力改变了容貌和身材。

    这个过程中,虽然那个巷子内还是有几位行人存在,但都被幻术影响,没能发现突然多了一位“同伴”。

    紧接着,克莱恩理了下衣物,按了按帽子,快步走向了圣赛缪尔教堂,于大祈祷厅内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摘掉礼帽,诵念完尊名,他虔诚地在胸口画了个绯红之月,接着,交握起双手,闭上眼睛,低声向“黑夜女神”祈祷:

    “……我正在寻找乌黯魔狼过去的痕迹,以掌握祂的具体情况……”

    说到这里,克莱恩想起乌黯魔狼也许是“黑夜女神”的前“同事”,彼此间应该有足够的了解,忙又补了一句:

    “……不知道您是否能给予我一些启示……”

    他没去等待响应,保持住平和的心态,继续说道:

    “……等完成了这件事情,我打算一直往东,看是否能抵达西大陆,看那里究竟处在什么状态,也趁这个机会,跳出阿蒙的追踪,另外寻找可能……”

    祈祷完毕,克莱恩又一次在胸口顺时针点了四下,低声说道:

    “赞美女神。”

    他话音刚落,眼前突然就浮现出了一片点缀着无数繁星的深黑夜空,脑海内则不知不觉多了一段信息。

    那是关于乌黯魔狼科塔尔的信息。

    ……克莱恩怔了一下,直到眼前那片星空彻底消失才回过神来,真心诚意地再次赞美起女神。

    出了圣赛缪尔教堂,他利用“蠕动的饥饿”,又是一个“传送”,来到了位于乔伍德区的圣风大教堂附近。

    他想向“风暴之主”也做一次祈祷。

    抬头望了眼高耸的尖塔,克莱恩一时有点犹豫,不知要不要真的进这风暴教会贝克兰德教区的总部。

    “我只是历史孔隙里的影像,不怕……祈祷一下又不会损失什么,万一‘风暴之主’听说了阿蒙的情况,决定将‘0-32’赐给我呢?那样一来,我就不用冒着极大风险狩猎乌黯魔狼了……做人总是要抱有点期待!”克莱恩思索片刻,最终下定了决心。

    他谨慎地抬手,从历史孔隙里招了还未被阿蒙寄生过的“赢家”恩尤尼出来,让这个秘偶变成自己的样子走入圣风大教堂。

    也就是一两分钟后,贝克兰德上空突然飘来了一片阴云,圣风大教堂内则似乎有银白的电光一闪而过,但无人察觉。

    第三十九章

    冬礼日

    半空的阴云说散就散,圣风大教堂内一切如常。

    附近某个角落里,克莱恩抬手揉了揉额头,嘴角微抽地咕哝道:

    “不给就不给呗……为什么还要劈死我的秘偶……”

    他随即呼了口气,身影飞快淡化,消失不见——这个历史孔隙影像的维持时间本身也差不多快结束了,毕竟“记录官”复刻的高层次能力和原版差距明显,序列6召唤序列3的负担那是相当得重,哪怕“古代学者”能让自己的意识转移过来,减少消耗,也无法让佛尔思坚持太久。

    ……

    贝克兰德郊外,塔索克河下游。

    伦纳德藏好红手套,缓步往某个地方走去。

    突然,他脑海内响起了帕列斯·索罗亚斯德那略显苍老的嗓音:

    “你那个前同事最近怎么样了?”

    记起之前塔罗会上的交流,伦纳德压着声音道:

    “他刚又避开了阿蒙分身设下的一个陷阱,正在神弃之地追寻某些事情的真相。”

    帕列斯·索罗亚斯德听完,没再开口,任由伦纳德继续前行。

    ……

    设好特殊坐标后,佛尔思被格尔曼·斯帕罗的信使扔回了现实世界。

    “感觉好累,可我才睡醒没多久啊……一定是高序列的非凡能力太消耗灵性了……”佛尔思伸手捂嘴,打了个哈欠,一脸憔悴地看着休道。

    “有可能。”休赞同了好友的判断。

    她的直觉告诉她,召唤出来的那个格尔曼·斯帕罗投影绝不简单,甚至可能相当于一位圣者。

    犹豫了一下,休开口说道:

    “你再睡一会吧,不要在这种状态下尝试晋升。

    “我之前审判的一个案子里,那个凶手心理变态,会故意让他的朋友,他的学生,他收留的流浪汉,在各种负面状态下服食魔药,看着他们失控,异变为各种各样的怪物,又恶心又可怕的怪物。”

    “……这家伙的目的是什么?”佛尔思听得怔了一秒。

    “两个目的,一是观察同样的魔药在不同人身上造成的失控是否完全一致,二是用油画的方式记录相应的场景,他认为那种疯狂,那种痛苦,那种扭曲,有着无与伦比的美丽,能激发他最强烈的创作热情。”休回忆着当时的庭审,既有些痛恨,又多了点莫名的后怕,“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这种家伙就该人道毁灭!”佛尔思略一想象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呲牙说道,“他是邪教徒吗?”

    “也许是,但没有线索……他表面是一名出色的画家,在国际上都很有名气,如果不是他的学生和朋友在最近几年内失踪超过了五位,引起了我们的注意,说不定得等到他彻底疯掉,失控为怪物,这件事情才会被发现。”休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才道,“当时抓捕他的执法小队,打开他的隐蔽地下室后,全部都呕吐了,那里摆放着一具又一具异变的可怕的尸体,悬挂着一幅又一幅让人惊悚却有着奇妙魅力的油画……”

    “让人憎恶的家伙,但也是很有吸引力的故事。”佛尔思想了想,追问道,“他是‘恶魔’吗?”

    “不,他是一位‘心理医生’。”休否定了好友的猜测。

    “……你判了他死刑?”佛尔思期待地问道。

    休摇了摇头道:

    “他的辩护律师说服了我,他更适合去做封印物研究员。”

    “还有律师?你们异常事务法庭还有律师?不都是直接审判吗?”佛尔思惊讶地问道。

    休理了理变长了一些的黄发道:

    “我们内部有一些‘律师’途径的非凡者,他们同样需要扮演,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在扮演。”

    “好吧。”佛尔思又打了个哈欠,指着壁炉旁的安乐椅道,“我先睡一会儿,咦,你不是要去工作吗?”

    “可以请假。”休简洁回应道。

    佛尔思没有再问,走至壁炉附近,倒了下去。

    也就是两三个小时后,她醒了过来,做了一刻钟的冥想。

    接着,她找出老师多里安·格雷·亚伯拉罕给的“旅行家”非凡特性和辅助材料,调配了一瓶魔药。

    这魔药色泽偏白但透明,就如同融化到一半的雪水,里面时而会冒出一个个浅绿色的气泡。

    佛尔思拿着魔药,看了眼旁边守护的好友,笑了笑道:

    “如果我失控了,不要犹豫,直接斩掉我的脑袋。

    “不,先做次祈祷,也许还有挽救的机会。”

    “……”休缓缓点头道,“保持现在这种状态。”

    佛尔思无声吐了口气,不再犹豫,抬高那瓶魔药,咕噜喝进了口中。

    瞬息之间,她感觉自己体内和眼前泛起了一道又一道光,它们横冲直撞,打开了一扇又一扇虚幻的门。

    佛尔思的意识难以遏制地进入了其中一扇,整个身体随之透明,消失在了原地。

    这种思绪漂浮混乱的状态里,佛尔思差点找不回自我认知,还好她最近饱受折磨,意志颇为坚强,而且时不时还能感受到灵界内那四个特殊的坐标,终于一点点清醒了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发现自己已是进入灵界深处,难以分辨具体所在,找不到回去的“路”。

    借助那四个特殊坐标,佛尔思慢慢“穿行”回了熟悉的地方,脱离浓郁叠加的色块和淡薄弥漫的雾气,走出了灵界。

    那四个特殊坐标的作用并不仅仅是帮我找到返回之路,还能有效维持我的自我意识……老师只是序列7,没有实际经验,讲的知识难免会有点疏漏啊……佛尔思念头转动间,将目光投向了休,微微笑道:

    “我是‘旅行家’了。”

    休松了口气,好奇问道:

    “多了哪些非凡能力?”

    “主要就是多了一个‘传送’,还有,‘无形之手’,另外,我能记录的半神层次非凡能力提升到了四种,具体效果应该也接近序列4了……”佛尔思自我审视了一下道。

    她随即将手一抬,隔空从房间内用于占卜的塔罗牌里抽了一张出来。

    那是一个右手拿权杖指向天空,左手下垂指着地面,身前摆放有圣杯、权杖、剑、星币等物品的人。

    “魔术师”牌。

    ……

    每年黑夜最长的那天是“黑夜女神”的诞辰,俗称冬礼日。

    这一天,所有黑夜的信徒都会前往附近的教堂,见证太阳落山,夜晚来临,然后参与弥撒,享用圣餐,听唱诗班演唱,做各种各样的活动。

    1350年对鲁恩的黑夜信徒们来说,是一个沉重的年份,战争的激烈和物价的提升同时让他们失去了好心情,但这次冬礼日,他们依旧走出了家门,这是因为黑夜教会将在各大广场举行一次超大型弥撒,安抚逝去的那些魂灵。

    与此同时,多个基金会也将在弥撒场所发放食物劵,领到的人可以凭它们在任何一个救济点,任何一座教堂,得到相应的物品,这导致原本不过冬礼日的风暴信徒、蒸汽信徒,也有部分前往最近的广场。

    西区,纪念日广场,乔治三世被炸死的地方。

    奥黛丽披着黑色的斗篷,带着背皮制小包的金毛大狗苏茜,脸庞素净地行于贵族之间,神情看似没有异常,却暗藏些许痛苦和愧疚。

    她已得到了老年心灵巨龙的血液,调配好了“操纵师”魔药,就放在苏茜背的那个小包内。

    苏茜已是序列6的“催眠师”,奥黛丽相信现场没多少人能发现她的异常,从她那里抢走事物。

    ——那老年心灵巨龙的血液来自“隐者”嘉德丽雅,据说是从“神秘女王”那里拿到的,奥黛丽付出了足足三千镑才买下。

    这很符合她的期待,因为她并不是太想从心理炼金会得到材料,毕竟她的直属上司赫温·兰比斯才死亡几个月,她就在搜集晋升所需的物品,难免惹人怀疑,而心理炼金会其余成员有足够的能力和智慧注意到这一点。

    而且,成为了半神,就得接触心理炼金会评议团的委员们,按照“世界”先生的说法,里面很可能藏着心灵领域的天使,我还是再准备一阵,有了合适的际遇和借口,再考虑提升会内的地位……先隐瞒一段时间的实力……金发挽起的奥黛丽提着裙摆,步伐缓慢地走向预定的位置。

    沿途之上,多位贵族都向她伸出了友善之手,希望能帮助这美丽高贵却柔弱的少女通过人多之处,通过有障碍的地方,但这些都被霍尔伯爵挡住了。

    他让长子希伯特负责小女儿,自己挽着夫人,走在前方,时不时回身看顾下贝克兰德最耀眼的宝石。

    他们一家抵达目的地没多久,黑夜教会贝克兰德教区的大主教,圣者安东尼·史蒂文森,穿着黑底红纹的长袍走上了高台。

    他环顾一圈,抬起右手,在胸口顺时针点了四下:

    “赞美女神!”

    等到下方信徒给予了回应,这位圣者嗓音低沉却让每个人都能听见地说道:

    “今天是黑夜的庆典,但女神回应的却是怜悯。

    “祂怜悯每一位失去孩子的母亲,怜悯每一位孤独的孩童,怜悯每一位遭受着巨大痛苦的人。

    “祂说,这一切终将结束,这所有的苦难都会归于寂静与安眠。”

    第四十章

    共鸣

    随着安东尼·史蒂文森的话语回荡于纪念日广场,传播到别的地方,参与这场安眠弥撒的鲁恩民众们既感动,又悲伤,既温暖,又低落。

    不同广场上,不同的唱诗班诵念起了诗篇,那空灵而圣洁的声音仿佛响在了每个人的内心深处:

    “绯红的满月升起,映着大地,

    “所有人都沉入了甜蜜的梦,梦见自己,

    “梦见父母妻子(丈夫)和儿女,这就是永远……”(注1)

    不知不觉间,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精神受到了洗礼,灵性自然而然就抒发了出去。

    他们似乎真的进入了梦境,漫步于一片宁静的黑暗中。

    这里沉睡着他们的孩子,他们的父母,他们的妻子,她们的丈夫,他们的朋友,这些亡者不再有苦难,不再有伤痛,神色安详,表情柔和。

    “我们会抬头仰望那片夜空,

    “温情地说出祂的名字:

    “‘黑夜女神!’

    “……如果祂听见,一定会答应,

    “一定会向亡者显露纯净的笑容:

    “‘来吧,休息吧,安眠吧,我的孩子们!”(注2)

    漫步于梦境中的那些人再次涌现出了强烈的悲伤,似乎明白真的要告别了。

    他们回想起了过去种种美好的片段,回想起了一家人围在餐桌旁享受美食纵情谈笑的场景,回想起了那个温情看着自己的人,回想起了看见他们受到伤害,听到他们逝去时仿佛能撕裂灵魂的痛苦,回想起了这场战争带来的阴云和离别。

    他们安眠在了这宁静的国度内,不再有烦恼,可存活的人却必须日夜饱受折磨,憔悴枯萎。

    一滴眼泪滑下,又一滴眼泪滑下,纪念日广场参与弥撒的人们再也难以压抑自己内心的情绪,无声地毫无保留地宣泄出了积攒的痛苦。

    巨大的悲伤弥漫,在唱诗班的诵念里交织在一起,仿佛有了实质的形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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