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妖力深厚些的妖怪能将自身与环境隔绝开来,衣袍不论如何都不会被弄脏,但以许玉潋现在的情况,想要达到那种程度还得再修炼个几十年。
不过也没什么影响,系统总是会在不违反副本设定的情况下给他的小宿主开点外挂,那是它存在于此的意义。
“没事呀,下雨天弄脏也很正常。”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许玉潋摇了摇头,还反过来在脑海里轻声和系统吐槽道,“都怪这个副本的衣服太长啦。”
他把毛巾重新放进盆里,又沾了回水,指尖被冻得发红。
身后响起火柴的轻微爆裂声,屋子里灯烛缓缓晃动,在青年微垂的眉眼轮廓镀了层昏黄的光晕。
宁肃羽按着太阳穴,逐渐出了神。
青年说话的声音传入大脑已经开始有些模糊,似乎是:“要是觉得痛的话就告诉我。”
上药之前需要需要清理干净那些皮肤上的血迹,还有泥土。
洇了清水的毛巾叠出个方便擦拭的小尖角,许玉潋控制着力度,按在了宁肃羽的伤口旁。
伤口发痒。
像是被人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
冰凉的温度让宁肃羽清醒了几分。
他拧着眉,强撑着坐直了身,推开了许玉潋的手,“我自己来。”
男人身上的伤口实在太多。
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凡是能看得见的地方几乎没一块好肉,新的旧的口子混在一块,看上去十分狰狞。
许玉潋正担心自己下手没轻没重,会不会把人的伤势加重,现在见宁肃羽要自己来也乐得轻松。
不过他没有离开。
因为后续包扎需要用的草药还需要处理。
拿起旁边放着的草药,许玉潋估摸着剂量抓了些放进木研钵里,认真地锤捣了起来。
空气中苦涩的草木味逐渐盖过了之前浅淡的香气。
许玉潋看着研钵里溢出的绿色汁液,还不忘学着印象里长辈的模样抬头,叮嘱男人:“那你小心些,别把伤口又压出血……”
结果没等他说完话,对面眉眼凌厉的男人草草摊开那毛巾,直接往伤口周围粗鲁地擦了好几下。
脏污消失的同时,不少伤口也开始再次出血。
许玉潋被他那动作吓了一跳,淡粉的唇微张着,好半天讷讷问了句,“肃羽,你没事吧?”
回到屋子里的时候许玉潋便摘下了兜帽。
苍白的面颊在室温下多了几分血色,脖颈纤白,乌黑的发丝柔顺挽在胸前,用门前细细的小藤蔓充作头绳,虚虚绑着。
羽睫颤抖时,眼下那滴泪痣格外引人注目。
宁肃羽移开视线,一声不吭地把毛巾又丢回了水里。
清水被血迹染成了淡淡的棕色。
似是察觉到宁肃羽拒绝与人交流的态度。
许玉潋抿了抿唇,没再多说,转而拿起已经捣得差不多了的草药递过去。
“这些草药你先敷在那些伤口上面,可以止血。”
湿润阴暗的崖下村落,周边生长最多的就是这些野生植物,能入药的种类不算少。
许玉潋在副本开启的那段时间,没事就会往后山深处逛。
想着住在周围的村民们或许会需要,所以在家中存了一些,但这些用于治疗宁肃羽,显然还是不够。
他伤得很重,起码看起来情况就很糟糕,普通的止血不一定能让他好起来。
思考着,许玉潋轻声道:“现在家里能用上的只有这种药,若之后你还是觉得不舒服,明天我们再去找村里的郎中看看。”
草药研磨了许久。
宁肃羽拿到手里的时候,还能感受到青年在研钵上留下的温度。
他咽下口中的铁锈味,在许玉潋转身时,艰涩开口。
“你这样做,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说完,他又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我现在什么也没有。”
命也快没了。
完完全全是个无用的废人。
许玉潋什么也得不到。
宁肃羽找不到他这样做的理由。
那些话里,许玉潋全是在为自己着想,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带回来了个多大的麻烦。
生病治疗在这个时代所需的开销很大,其实能从屋子里的装潢看出青年并不富裕。
而且,自己这个狼狈的样子多半会引人怀疑。
最近缴妖营行动的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宁家的人,现在就是个烫手山芋。
在人妖两族关系还没有这么恶劣的时候,常常有弱小的妖族被人类虐弄。
宁家家主那时站在了妖族那边,收拾了不少玩世不恭的公子哥,也结下了许多仇。
等到南黎国皇帝策划好关于覆灭妖族的计划,宁家当时的那些行为,自然被划入了反贼之内。
就算皇帝能既往不咎,可人心险恶,宁家遭此劫难也是早晚的事。
所以往日交好的大家族纷纷与他们划清关系,连家门都紧闭着,就怕招了旁人的口舌,直接惹来灭顶之灾。
可偏偏眼前这个听他说话都会被吓一跳的人不怕。
敢独自走到悬崖深处寻他,也敢把他这个麻烦带到家中。
宁肃羽怎么也想不明白对方要这样做的原因。
明明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找不出自己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若是别无所求,就为了和那个已经死透了的人的约定,真的值得他做到这种地步吗?
狭小的空间里似乎静止了。
没人说话,互相对视着,安静了好长时间。
那时候,宁肃羽想,自己可能是真的病得不轻,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要说些让人难堪的话。
小孩说什么呢。
在副本内设定足足有几百岁的小蝴蝶眨了眨眼。
“系统。”
宁肃羽说话的时候,灶台上的水已经开始沸腾。
咕噜噜地往外冒着热气。
今天的晚餐许玉潋已经想好,打算好让系统做两碗热腾腾的青菜鸡蛋面了。
【饿了?】
“有一点点,一点点。”许玉潋想着家里种着的时蔬,补充,“我想要多加点娃娃菜。”
他惦记着晚餐,也没怎么琢磨宁肃羽的意思。
往后院里的小菜地走过去,许玉潋弯着眉心不在焉地回答他,“我之前说过。”
“因为你父亲对我有恩,所以我才会救你。”
至于是在什么方面有恩,许玉潋并不打算告诉对方。
毕竟妖族在南黎国生存的第一步,就是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份,不要被人族发现。
“之前的事是之前的事。”
宁肃羽抿住唇,泄气般的,把手中的草药用力捣了捣。
“他与你之间的那些旧事都与我无关,你现在做的这些,全算我欠你的。”
“往后我离开,这期间的债务和花销,我定会翻倍还给你。”
……
擦拭伤口被拒绝,猜测宁肃羽是不信任别人靠近他,所以后续的敷药和包扎,许玉潋全都交给了宁肃羽自己做。
烧好的水舀了些出来,用作给宁肃羽洗漱。
男人这时才想起把脸上那块染了血的布料拿下来。
靠在灶台边,许玉潋看着对方解开布料后的那张脸,没忍住弯了下唇角。
绝对能说得上是极其英俊的长相,但脸上斑斑点点的血迹和淤痕,怎么看怎么诙谐。
宁肃羽看向他,眉心不解地皱起。
许玉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转移话题,夸他,“我发现,你和你父亲的模样十分相像。”
“……”
“以后定会大有作为。”
毫无依据的话语。
在认识许玉潋的第一天,宁肃羽发现了他会撒谎。
因为宁家家主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他只是众多养子中的一个而已。
屋子里唯一的客房没有打扫。
晚上睡前,许玉潋才想起来给他新收养的小孩准备床铺。
就在主卧对面的位置。
宁肃羽跟在他身后,看他手忙脚乱地整理半天,结果半点杂物都没有清空的房间,沉默了片刻,最终把人安排到了旁边坐着,开始自己动手。
“肃羽。”
许玉潋端起长辈架子的时候就喜欢这样称呼他,宁肃羽头也不抬,把破旧的木板凳叠在了一起,“有话就说。”
捧着小暖炉,小蝴蝶并着腿乖乖坐在角落里,头一次开始思考怎么照顾好一个小孩。
即使对方已经长得比他还高了。
许玉潋打量他从没来过的客房,眉心蹙了蹙,“家里比较简陋,要是你实在睡不习惯,我可以和你换房间。”
“不用。”宁肃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别在那可怜我,你现在要做的事是回你房间休息。”
垂着眉眼,青年表情有些委屈,反驳道:“我没有可怜你。”
“兄长对弟弟好些,本就是正常的,是你没有把我当兄长看待。”
宁肃羽把被房间内吹得摇晃的窗户纸重新贴紧。
扭头看向才不过片刻,就捂着脸没忍住咳嗽两下的人,他皱眉道:“那算我可怜你。”
“赶紧走,行吗?”
也不知怎的,一个伤员竟然比他一个妖族还要来得有气势。
许玉潋闷红了张脸也说不过对方,在房间里看了半天,找不到自己能发挥的地方,还是回了房间。
深夜。
本着不要让重伤玩家死在副本第一夜的想法。
头次当哥哥的小蝴蝶,再次进入了客房。
昏暗的房间里,许玉潋踮着脚尖,两只手捂住自己的下半张脸,确保呼吸声都很微弱后,拖着自己已经变得干净的绒袍,做贼似的从门边悄无声息地飘进来。
这个时间的客房显得更加磕碜。
没有点灯,毫无装饰。
宁肃羽正安详地躺在由两个大木板组成的床铺上。
除了模样凄惨,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
可就在许玉潋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的绒袍忽然被人从后方抓住。
含糊的呼唤声从床上传来。
“不要走……”
第84章
养兄如妻
温度又升高了吗?
许玉潋向外走的脚步被迫停了下来。
顺着力道看过去,
宁肃羽包着纱布的手正紧紧地拉着他。
因为过于用力,纱布上已经开始渗出鲜血,可宁肃羽依旧闭着眼,
口中还在不断地重复着那一句话。
妖力不足的时候许玉潋做不到探查别人身体的情况。
他也不清楚宁肃羽为什么会这样。
尝试了下,发现实在是掰不开对方的手,
许玉潋只好坐到床边反握住宁肃羽的手。
在宁肃羽再次开口的时候,他轻声回应道,
“我没有走。”
那句话很奏效,
没多久,拽住许玉潋衣角的手逐渐放松。
许玉潋趁着这个机会往床头的灯烛里添了火。
摇晃的灯苗慢慢升起,床边的情况清晰地映入眼中,
下一刻,
许玉潋就发现宁肃羽的面颊红得不太正常。
他曲起指节轻轻放在宁肃羽额头上。
过高的体温传来,
指尖颤了颤,
许玉潋细秀的眉顿时皱起,“宁肃羽?”
宁肃羽还是没有醒过来,抓住许玉潋的手也没有松开,
仿佛把他当成了什么救命稻草般地紧握着。
但这样下去显然不行。
煮药或者拿水,
都需要有人去做,宁肃羽这样自己根本没办法帮忙。
他决定再想想别的办法。
“喂。”
许玉潋用力推了推床上紧闭双眼的男人,可惜毫无反应,
他咬了咬牙,又凑近宁肃羽耳边,牟足了力大喊他的名字,“肃羽,你快醒醒。”
几个动作下来宁肃羽还没醒,许玉潋额前已经浮出了细汗。
呼吸急促,
眼尾被生理泪水晕了层水光,他憋着气,半响,还是没忍住用袖摆遮面轻咳了起来,撑在床角扶着胸口,缓了许久才回神。
完全让这个副本的情况折腾了个头。
系统清楚小宿主如今的身体状况,本想着自己出来帮忙,却没想到许玉潋袖摆忽地一扬——
“啪”的一声。
一个巴掌响亮地甩在了宁肃羽的脸上。
系统默默收回了想说的话。
当时许玉潋也是让这整天的事惹得有些气恼了。
有妖族存在的副本,他的身体习性与原本的蝴蝶形态更加靠近,夜晚不是他活跃的时间,视线上也会有很大的局限性。
本就因为旧伤虚弱不已,任务对象还关键时刻掉链子。
想也没想的,下意识就那样做了。
和宁肃羽对上视线,许玉潋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肃羽,你终于醒了。”他掩耳盗铃地用手压住男人脸上的掌印,语气关切,“你发烧了知道吗?”
“……”
脸颊处火辣辣一阵麻意,不过很快就被青年微凉的掌心盖了过去。
宁肃羽从床上坐起,思绪混乱,在察觉许玉潋要移开手时,反射性地伸手圈住了他的手腕。
宁肃羽压着眉,也没松手,重复他的话:“我发烧了?”
因为在自己的卧室里小睡了片刻,青年散着发丝坐在床角,绒袍下只穿了单薄的亵衣。
被捏着手,身子前倾,宽大的袖口就滑了下去。
细伶伶的手腕在宁肃羽手里,整个人差点栽进他的怀里。
滚烫的温度从手腕处传递过来,见宁肃羽似乎不准备追究刚刚发生的事,忙点了点头,许玉潋推开他。
“估计烧得不轻,你先起来,我们去装些冷水来擦擦脸。”
“药也在灶房那边的抽屉里放着,正好一起。”
伤口发炎又在冷雨里淋了接近一天时间,能撑到现在才发作已经算是情况好了,不过相对的,他的症状也有些严重。
至少能很明显的看出宁肃羽现在比之前温顺了不少。
像条被雨淋透了的大狗,乖乖地接受主人的教训,刚挨了骂,很快就甩着尾巴,又贴了上去。
丝毫没有要提起那一巴掌的意思。
宁肃羽沉默着,顶着那掌印就跟着许玉潋下了床,平静得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有没有发现自己被打了。
许玉潋每每回头看过去,见到他那红肿的侧脸,都忍不住庆幸还好客房里没有大铜镜。
客房到灶房需要经过两段室外走廊。
外面天色黑沉,雨势越来越大,走廊上全是水迹。
冬日的雨磨人,最叫人讨厌的一点便是那不停掀起的寒风,凉意似刮骨刀直直往身体里钻。
许玉潋端着灯烛,刚走没几步,火光在寒风的席卷下,顷刻间消失。
眼瞳不受控制地放大了瞬,他睁着眼,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光点消失,留下漆黑的一片,找不到方向。
发烫的手背无意间触碰到许玉潋身侧垂落的指尖,黑暗中,宁肃羽也跟着他停下了脚步。
这样的环境其实是宁肃羽所熟悉的。
宁家训练他们这些人永远是在往死里训,黑夜对他们来说反而是比白天更自在的时间。
过低的温度某种程度上,也让他被高温炙烤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他能看清楚许玉潋在黑暗中的所有表情,也能看清他犹豫不前的迷茫。
宁肃羽率先走进灶房,把里面的灯烛全部点上,直到光线将走廊处全部照亮,他看向仍愣在原地的青年,“药在哪?”
……
发烧需要用冷水敷还是用热水,许玉潋始终弄不明白。
不过他懂得变通,想不清楚大可以一起用。
烧水煮药前先用冷水敷脸,等水烧好了,再分出些擦脸便可。
宁肃羽坐在灶台边,裹着纱布的手随意往里面塞了几根柴火,再回头看见的便是许玉潋伸手要往刚打回的井水里碰。
这季节,没加热过的水和冰块没什么差别。
他眼疾手快扣住许玉潋的手腕。
“做什么?”
许玉潋不明所以地掀起眼皮,眸光透亮,朝他解释,“你发烧了,我准备用冷水给你擦擦脸,这样会有助于降温。”
他说话语速向来不快,嗓音和人一样,温温柔柔的。
因为有些困倦,此刻慢吞吞地拖着尾音,听上去像在跟人卖娇。
宁肃羽只在那些带小孩的妇人那听过这种语气。
扼住的手腕挣扎了几下,宁肃羽皱着脸回神,就看许玉潋朝着他摇了摇手,“可以放开了吗。”
视线跟他的动作,转移向下。
玉瓷般的肌肤白皙细腻,淡青的血脉蜿蜒在上,只用两根手指就能轻易箍着他,叫他动弹不得。
宁肃羽很快松开了手,但同时也拿走了那桶水。
他留给许玉潋一个背影。
“我自己就可以。”
这也不是许玉潋第一次被他拒绝。
稍微愣了下许玉潋就接受了这件事,还不忘叮嘱宁肃羽,“那你记得待会用热水也敷敷额头。”
把系统挑选的药材找出来,后续熬药的事也理所应当地让宁肃羽自己去做了。
苦涩的药味充斥着灶房。
宁肃羽熬药的中途回头看去。
不远处的摇椅上,许玉潋正撑着脸半阖着眼犯困。
整张脸几乎藏进了绒袍的毛领里,纤密眼睫在面颊上落着片阴影,呼吸浅浅。
宁肃羽当时想说什么,最后全部吞进了肚子里。
听着外面依旧不停的雨声,感受着药罐里沸腾的热气,宁肃羽忽然觉得,他浑身滚烫的血液正逐渐涌向心脏,发烧的感觉,在这时候甚至能称作奇妙。
这不是什么大病。
从前的时候,没有到断手断脚的那种情况,在宁家根本算不上生病。
要是不舒服就吞把药,然后跟平时一样,下午依旧要去正常训练。
没人会像许玉潋这样在意这件事。
单拎出来,守在他身边,告诉他你生病了,然后急急忙忙地在大半夜给他熬药。
宁肃羽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人。
察觉到对面人的视线,许玉潋眨了眨眼,迟钝地对宁肃羽抿了个笑,问:“快熬好了吗?”
宁肃羽停顿了下,低着头,回答:“还没有。”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敷了毛巾后有舒服些吗。”
许玉潋靠在椅子边,捂着唇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和他闲聊,“还好我发现得早,不然按你的温度烧下去,说不定就要感染了。”
宁肃羽用木棍调整着灶台里的火势,并没有说话,等到许玉潋都快要睡着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你后悔吗?”
许玉潋:“什么?”
“你今天如果不把我带回来,也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
宁肃羽逃避他的视线,说话的声音有些哑,若是细听,还能察觉到有些颤,“其实我死了也一样。”
反正宁家覆灭,留他在这和让他去死,又有什么差别。
宁肃羽这样说着,可他又忍不住想,如果这次逃出来的人不是他,那许玉潋也会对那个人这么好吗。
会吧。
说不定会比对他更好。
那些人性格比他好,能说许多逗人开心的话,肯定不会像自己这样,冷着脸,把一切都搞砸。
宁肃羽垂着眼,仿佛在等待什么审判一般站在火光前。
但比话语先出现的,是那双柔软微凉的手。
许玉潋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前,毫无预兆地直接捧着他的脸,朝着自己的方向带了过去。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有些诧异的口吻,带着水光淡淡粉粉的唇肉开合,许玉潋和他的距离在几秒内,缩短到了不过分毫,近到宁肃羽能数清他眼睫颤抖的次数。
漂亮的小脸上表情诧异,嘀嘀咕咕的,还在问:
“是温度又升高了吗?”
没等宁肃羽反应,许玉潋已经贴上了他的额头。
他说话时有种说不上来的香气涌出来,带着些热度,把宁肃羽本就被烧得有些神志不清的头脑晕得更厉害,只能隐隐分辨出,那是从青年身上传来的。
他当时盯着许玉潋的嘴唇,慢半拍地压下喉结,又转而和许玉潋对上视线。
靠得太近,宁肃羽不确定许玉潋的眼睫毛有没有扫到他。
鼻尖碰到一起的时候,他感觉背后酥得厉害,完全失去了对四肢的控制,能做的只有半弯着腰,任由面前的人捧着他的脸,来回地蹭。
他声音哑得厉害:“……我不知道。”
小蝴蝶的触角是探测温度的好工具。
许玉潋认定宁肃羽是烧坏了脑袋说出这些话,拉着人,在发现体温没变的时候还不信邪的又贴了好几下。
“算了。”许玉潋迷茫地皱着眉,想自己可能是困迷糊了,所以才连体温都有些分辨不清,“你先喝药吧。”
南黎国民风并不开放,从没和人有过这么近的接触。
刚二十出头的男人红着脸,完全分不清那到底是不是发烧带来的感觉,只觉得心脏跳动的速度,彻底失去了控制。
这次,宁肃羽没再多说其他话。
黑发束在脑后,那张俊脸上还带着个巴掌印,站在许玉潋身边,老老实实地“嗯”了声。
第85章
养兄如妻
把他那小嫩翅膀哄出来
夜色藏声,
灶房里的光线亮了又灭。
宁肃羽用草灰埋了火,走前还不忘在窗沿处留下条缝通风。
苦涩草药味随着晚风散进雨里,他呼出白气,
脑袋里猛一阵眩晕,合上门后却还是没有直接离开。
他停留于昏暗游廊,
静静地目送着许玉潋回房的背影。
深夜显然比下午那时候的气温更为冻人。
青年方才在躺椅里冒困泡,不知道睡熟过去了几次,
现在出门遭了蕴着细雨的寒风,
打着哆嗦,眼眸睁得浑圆,小动物般整张脸全藏进了白色毛领里。
大概是想加快脚步跑回房间,
跑了没几步,
又迫于手上捧了灯烛,
怕火再一次熄灭,
只能继续缩着脖子强撑着往前走。
眼睫轻抖,他表情严肃。
蜷缩着细白手指,把火光当成宝贝似的小心翼翼护了起来。
这院子不大,
灶房对角处折个弯儿往里再走就是卧房,
中间隔了个石桌和一缸睡莲,游廊自然也不会太长。
仅是短暂的半分钟路程,那避之不及的小模样,
宁肃羽不难猜到如果不是自己,这个时间对方多半已经歇下了。
哪怕是在逃脱缴杀的途中宁肃羽也没遇到过如此让他苦恼的情况。
粗粝指腹按在额头处,眼皮覆下。
他忽而泄气般地靠在墙壁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真的……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没人理会正处于青春期心思过剩的愚蠢小孩。
不远处刚掩上门的小蝴蝶皱着鼻子,踉跄朝前打了个喷嚏,抱怨道:“这里的天气真的太糟糕了。”
系统点起卧房内小型的炭暖炉,
赞同地出声,【的确,辛苦宿主了。】
有了它的帮腔,许玉潋顿时有了底气。
愤愤不平地脱了鞋袜踩在毛绒地毯上,他边走,还边指责副本设置的不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