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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他用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握了握她。

手上的伤口还在渗着血。

胡笳从包里拿出钥匙,心里松动一下。

她舒口气,扭头跟阗资说:“算了,你跟着进来吧。”

开门,里面依旧是烟云雾绕,气味儿刺鼻,阗资忍不住低咳了一声。

阿姨爷叔埋首于牌局,李慧君抬眼看了胡笳一眼,又扫了扫她身后的阗资,嘴角嘲弄。

倒是边上一个阿姨,眼尖地看到了阗资,尖声说:“喔唷,佳佳谈新男朋友了呀,登样额。”

一桌人的注视,让阗资多少有些尴尬。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叫人,犹豫期间,胡笳就拽着他进了卧室。

她卧室朝北,进去便觉得温度骤然低了两三度,湿湿凉凉,带着阴气。

阗资环顾四周,房间是千禧年的装潢风格,实木吊顶,枝形吊灯,靠窗的地方摆了张书桌,卫生间很特殊地藏在衣柜后面。她东西多,也就乱,几个储物箱不够放的,衣服挂了两丛,墙角又小山似的堆着快递件,侧边还架着面等身镜。

阗资看向胡笳,对方无所谓地扬扬眉。

乱室佳人,阗资心里想。

0012

朋友

“你坐啊。”

胡笳朝书桌前的扶手椅抬抬下巴。

她说话随意,阗资想,他肯定不是她第一个带回家的男性。

阗资坐下,见胡笳书桌上随便摊着十来本书,里面什么类型的都有。

跟书在一起的,还有个烟灰缸,里面零落着七八根女士香烟,灰烬纤细。

边上的钟都十点半了,胡笳伸了个懒腰,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问阗资:“你家没门禁么?”

阗资说:“我一个人住。”

“哦,你爸妈舍得放你一个人?”胡笳咧嘴坏笑。

阗资顿了会,才说:“他们不在国内,我一个人也习惯了。”

“行吧,听上去跟男主似的,”胡笳哼哼几声,“我去洗澡,等我出来咱们聊会。”

“聊什么?”阗资问。

他有点奇怪地看着胡笳。

他和胡笳就没正常说过话,也没共同话题。

她每次叫他出来,就爱跟他做荒唐的事,姿势是试了四五个,对话是一次没有。

“瞎聊呗,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等不想说了就走啊。”胡笳皱眉,觉得他问了个蠢问题。

胡笳进去洗澡了。

水声哗哗,听得阗资莫名有点紧张。

其实每次跟胡笳在一起,他都有点难受,有时候心跳都不舒服。

这种感觉,好比是他小时候在香港生活的那段时间,在深夜电视节目里看到鬼艳的恐怖片,心害怕地悬起来,关了电视,脑子却忍不住想下面的情节,主人公怎么样了?他在床上翻动,最后还是打开电视继续看下去。

他这是被胡笳吊住了。

读了那么多书,到头来还是原始动物。

对面有车开过来,斑斓树影在阗资脸上晃过,他抿起唇。

他今天下午已经失控了,在学校里和她打擦边球做爱,性欲的劲过去后,羞耻感和理智才涌上来。

是他半推半就,精虫上脑,害她吃药避孕,这些无脑的性行为都是因为他没管住自己。

被欲望诱惑的人,有什么权利反过来责怪欲望本身?

阗资不怪胡笳来诱惑他。

但他们不能继续了。

现在还是九月份,胡笳出来,头发吹得半干。

她衣服也穿得清凉,法式吊带睡裙,长度刚到大腿,是很柔软的白色。

阗资觉得自己已经习惯她穿露肤度高的衣服了,可每次看到的时候,还是有种刺激感。

他对别人都没有感觉,就对着胡笳这样。

“你干嘛老偷看我啊?”

胡笳背对着他梳头,背后倒像是长了眼睛。

阗资没说话,顿了一会,外面在激烈地叫牌,更显得他和胡笳安静。

胡笳朝他转过来,阗资才对着她说:“是因为你不看我,所以显得我在偷看你。”

“搞笑,那全都怪我咯?”胡笳拧起眉顶他。

“不是那意思。”

他心里藏着事,脸上笑笑。

胡笳把梳子往梳妆台一丢。

人直接两步并做一步,往阗资腿上坐了下去。

胡笳刚涂过身体乳,清甜的味道扑鼻而来,他往后避了避,手却虚护在她腰后。

“你别闹了。”阗资皱眉温声说,门外,她母亲还在说着话,离他们极近。

“切,这儿就一把椅子,你坐了,那我只能坐你腿上。”

两人姿势太暧昧,她的体温烧到他身上来。

尤其她裙子短,坐下就卷起来。

“那我起来,你坐着。”阗资坚持说。

胡笳烦了:“你再烦我现在就把衣服脱光了坐你身上叫。”

阗资沉默了。

他朝门看了眼,还好,胡笳把门锁了。

“那你别乱动,我怕你掉下去。”

胡笳哼了一声。

外面的麻将像是散场了。

人依旧杂七杂八地咂嘴说话,像是在吃宵夜。

“你家经常这样吗?”阗资没忍住,轻轻问了胡笳,话里担忧。

“差不多吧。”

“那你睡觉怎么办?”

“睡前发疯把他们全赶跑呗。”

胡笳懒散地靠在阗资怀里,嗅了嗅他的脖颈,淡淡的木质香,很低调的东方味道。

“靠,你是偷喷TF还是阿玛尼了?我之前就想说,你小子有点心机呀。”

阗资被她损得哭笑不得,“这说的什么跟什么啊。”

“你也太茶了,装吧你就。”

“……”阗资无语。

“都十一点了,你不困么。”阗资想催她睡觉。

胡笳本来想说有点,但又阴损损改口说:“不困,下午被野男人射了,气得睡不着。”

“……都是我的错,对不起。”阗资深重地再次道歉,耳朵又红了。

胡笳不说话,还是靠着他,两个人身体语言依旧亲昵。

阗资看着胡笳毛茸茸的脑袋,若有所思。

他动了动腿,把她扶起来。

“我们以后别做那种事了。”

阗资终于轻声对她说,自下而上地望着她。

“听不懂,你不是硬着鸡巴说还要还要吗,爽到射的人又不是我。”她说。

“所以我说这样不对,接下来你让我陪你干别的都行,看电影吃饭逛街,都可以。但是这种事,我们别做了。”

“为什么?”

阗资本来预想了很多种答复。

比如他们不相爱,她不喜欢他,这种行为很危险,他们是高中生。

可当胡笳真的站在他面前,冷静地问他为什么的时候,阗资竟然说不出原因,他说不出来。

胡笳眼神冷冰冰:“而且我们什么关系,干嘛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难道当朋友?”

“你想的话,我可以和你做朋友。”阗资眼睛依然看着她,但语气晦涩。

胡笳默默盯了阗资一会儿,有点玩世不恭地笑了。

“你确定我们可以当朋友?”她说。

“嗯。”

他望着她,眼神并不清白。

胡笳敢保证,只要她现在露出乳头,扭两下,阗资就能硬。

但是她折磨人的办法多着呢,阗资要和她犟,她为什么不多折磨阗资一会呢?

“好吧。”胡笳仿佛是思考过一番,才有点释然地说。

“其实跟你这种处男在床上玩也挺没意思的,人菜,射得快,事儿还多,那就做朋友吧。”

阗资扯动两下嘴角,一张俊脸上的表情复杂到说不清楚,明明暗暗。

他短暂地失去了自己良好的表情管理能力。

“呃。”他大概是想说嗯,但没说。

胡笳用力想着其他悲伤的事,才没有爆笑出来。

她说:“那好朋友,周末你陪我去杭州玩呗,可以吧?”

去杭州?阗资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答应:“好。”

胡笳笑哼哼坐到床上抽起烟,“行,那你走吧。”

阗资看了她一会。

她叼着烟,懒得跟猫似的,笑眯眯地看日本漫画。

阗资确定胡笳自得其乐,心情愉快,不再把他当回事儿了。

“你少抽点烟吧,对身体不好。”阗资斟酌着说。

“你少射点精,对肾脏不好。”胡笳说。

阗资:“……我走了。”

胡笳翻过一页漫画,没理他。

0013

破防

阗资回家后冲了个冷水澡。

右手被胡笳咬开的地方,随着冷水的冲刷而阵阵疼痛。

洗完澡,他对伤口进行了简单的处理,双氧水滋滋起着泡,代表消毒。

所有生理的刺激都让他想到胡笳,阗资忽然皱起眉,察觉出不对。他怎么就要和她做朋友了呢?

胡笳真是给他灌了迷魂汤了。

次日,伤口结痂。

阗资用两条创可贴交叉贴住胡笳的牙印,上学去了。

他经常失眠,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但依旧喜欢早起,按规律做事。

阗资今天搬教室。

学校给他们已经保送的学生,单独排了间教室自习,免得打扰其他学生心态。

阗资要走,竞赛班里的同学都舍不得,他这种存在像是班里的定海神针,放着看看总是好的。

有个滑头的男生还朗朗念起酸诗:“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学委你可走不得啊!你走了谁给我讲题,谁教我写代码,谁给我欣赏帅哥啊!”

边上马上有人说:“你个基佬,早发现你暗恋阗资!”

一群人笑起来,阗资也笑。

收拾课桌的时候,阗资的袖子缩起来,露出创可贴。

边上的人立刻就看见了,这创口贴的造型尴尬,像是他被人咬了一口似的。

可惜阗资堂堂正正,一脸的神色自若,让人没法往暧昧的事联想,但又好奇想问他怎么回事。

阮黎问了。

她是公认的校花,又和阗资关系亲近,当然认为自己对他有特权过问。

“你手怎么啦?看着挺严重的哦。”阮黎在边上轻轻问,标志的杏仁眼看起来善良又柔和。

阗资神色清淡地甩甩手:“就是骑车擦破点皮,没事。”阮黎半信半疑地点头,但她怎么看都觉得那伤口不太正常,可阗资又绝对不是那种喜欢胡搞的人。

“以后小心点呀。”阮黎笑笑。

“嗯。”

阗资装得很正常。

可他此刻正在回想昨天胡笳咬他的感觉,又疼又刺激。

幸好,阗资在心里想,幸好和胡笳约定做朋友了,不然她以后不知道要玩多野呢。

下午来了台风。

九月中旬了,这大概是最后一场台风。

胡笳放学溜出去吃馄饨,正好被暴雨堵在这片小店里。

店外头雨线稠密,灰蒙蒙,汤汤水水,不平的道路很快就积水严重。

胡笳带了伞,心里不着急,依旧慢条斯理地喝汤。

这家馄饨店在圳中边上开了十几年了,汤头的味道尤其好,轻淡又鲜美。

小店一共就几张桌,人多起来,拼桌在所难免,譬如胡笳对面,就好死不死地坐下了阮黎和她的朋友。阮黎在朋友面前向来不提自己和胡笳的渊源,只是笑眯眯挽着自己的同伴,装着跟胡笳不认识,礼貌问她说:“同学,你对面有人吗?”

“有啊,”胡笳说,“坐了关羽和刘备,看不见么?”

阮黎的朋友一脸震撼,用眼神向阮黎求助。

阮黎笑笑,刚想讲道理,被胡笳打断。

“逗你们的,坐吧。”胡笳扬眉。

三个人面对面吃饭。

阮黎的朋友一直若有若无地盯着胡笳看,觉得她怪眼熟的。

“啊!”朋友眼睛一亮,凑到阮黎耳边说:“我想起来了,她是那个跟人啪啪啪的……”

由此可见,胡笳的那段视频在学校里流传的有多广,几乎大半个学校的人都看过她。阮黎用眼神止住了朋友,轻轻摇头,那表情不是觉得朋友不礼貌,而是让朋友别招惹胡笳这个危险人物。

朋友心领神会,安静下来。

她还顺带把碗挪了挪,离胡笳远点。

阮黎抬头,和胡笳对上眼神,阮黎表情冷漠。

她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幼儿园就认识,小学每周末都腻在一起。

后面胡笳才知道,阮黎每一次约她出去玩,都是给在她妈妈和胡海文创造机会。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丰沛的水汽都涌进店里来了,弄得潮潮的。

周莱坐在胡笳那桌后面,她和朋友都没有带伞,可眼下必须回班里。

两个小女生着急起来,坐在后面叽叽喳喳,你一句我一句,分析该怎么回去。

“再等等吧,这雨太大了……”

“那也不能让王老师等我们啊!你知道她脾气的!”

“好吧,我去问别人借把伞,不知道会不会有多带伞的好心人哦……”

话传过来。

阮黎和她的朋友带了两把伞,匀一把给周莱她们正好。

可雨势太大,她们把伞借出来了,两个人合伞回去,必然会狼狈地打湿衣服。

阮黎的朋友把伞往后藏了藏,埋头继续吃馄饨。周莱和她的朋友慢吞吞站起来,有点无助地四望。

“拿去用。”

胡笳直接转身把伞放她们桌上。

“啊……”周莱看到胡笳的脸,敏锐地想起来她是自己那天看到的大美女。

两个女孩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充满幸福地对胡笳说:“谢谢美女,你真……美!”

周莱心想,有时候人的语言就是这么的匮乏,看见美女就只会说美女,连形容词都不会了。

其实她应该说她是雪山,是湖泊,是月亮。

胡笳温柔笑笑。

就像冰山上面浇了层枫糖浆。

两个女孩哪里见过这种反差感美人,热气直接上头。

周莱先清醒过来,问胡笳:“你把伞给我们,那你怎么办?”

她语气轻淡:“没事儿,我朋友会来接我。”

胡笳坐在阮黎对面,拨通电话。

手机刚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了,阗资的声音传来。

“胡笳?”

“来对面馄饨店接我,快。”

他立刻答应,“好,那你别乱跑。”

胡笳挂了电话,阮黎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胡笳气定神闲地挑挑眉。肯定又是从哪里招了一个舔狗,阮黎想。

一桌三个人,各自心怀鬼胎。

阮黎的朋友看不惯胡笳的做派,努努嘴。

雨还在下,阮黎她们等雨停,朋友忍不住八卦起来:“那你和阗资怎么样了呀?”

阮黎摆出清白的表情:“什么怎么样了?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啊。”

“哟——”朋友说,“普通朋友还给你过生日。”

“我生日不止请了他一个的。”

“笑死,你就偷着乐吧,我们学校一大半女生都暗恋阗资,也没看他跟谁有什么。”

阮黎不说话了,光微笑。她知道该怎么把水搅浑,让大家觉得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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