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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七皇子这一番话,听得我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偏偏他还不识趣,低头不屑地打量着我,问我道:

    “怎么,小丫头,听不得本皇子的大实话吗?”

    我攥紧了自己那还没有豆沙包大的拳头,恶狠狠地盯着七皇子,咬牙说道:

    “你少胡说,阿哥就算当了驸马,侯府里还有我呢!有我在,我能继续挥舞阿哥的红缨枪,有我贺兰嫣在一日,红缨枪就绝对不会在这世上蒙尘!”

    一席话说完,七皇子有些轻蔑地冲我笑了笑,吊儿郎当地答复我道:

    “小丫头,你才少胡说吧,什么时候,我大周,轮到女子上阵打仗了……”

    他还没说完,我便听到沈涣之喝止住了他,让他不得妄言,他好像还对七皇子说了些什么,但是我都听不到了,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已经聚集在了我的头顶,下一刻,我便大喝一声,卯足了全身的劲儿,直冲向了七皇子。

    七皇子不备,被我一下子撞倒在地,紧接着就被我两拳打在了鼻子上,他只来得及哎呦了一声,顿时就流了满脸的血。沈涣之惊叫着上前拦住我,被我灵巧地一躲,扑了个空,也摔在了地上。趁着沈涣之倒地的功夫,我对着七皇子的脸又来了几下,接着也不恋战,翻身就下来,准备跑个无影无踪。

    但是我没跑成,我被一双大手抓住,提到了半空,扭过头来,正对上我阿哥一张铁青的脸。

    看到我阿哥,我再也忍不住了,嚎了一声就大哭起来,我抱住阿哥的脖子,边哭边喊道:

    “阿哥,没事的,还有嫣儿呢,嫣儿替你上战场,嫣儿也可以学着舞红缨枪,你别丢下缨姐姐一个人,别丢下她……”

    阿哥听了我的话,眼睛里亮了亮,他那举起来要教训我的手掌,就始终没有落下。

    5.

    那天傍晚,阿哥将我送回了侯府,但他,却依旧没有进门。

    京中开始多了很多传言,有人说,三公主亲上临淮侯府拜访,却被侯爷冷待,空坐了一下午,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结果,回到宫中就忧思成疾,一病不起。还有人说,三公主听说临淮侯府的小侯爷想要迎娶她,心里欢欣不已,为了逼陛下答应这门婚事,已经绝食多日,水米未进了。更有传言说,小侯爷为了这桩婚事,和老侯爷闹翻了,如今已经被剔除族谱,赶去军营里居住了。

    传言真真假假,让我无从分辨,但唯一肯定的是,这桩婚事很棘手,让陛下和临淮侯府陷入了两难之地。

    我没有什么能帮他们的,但是,为了让我阿哥宽心,我没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已经开始日日都去练武场操练了。我阿哥假装看不见我,我便缠着沈涣之,说什么都要他教我习武,沈涣之拿我没办法,又看我如此坚决,便只能开始手把手地教我。

    好像,我比沈涣之还更像块练武的材料,在他的提点之下,我进步飞速,一招一式,很快就有模有样起来。

    我一开始还有点担心七皇子,害怕宫里追究我对他出手,但是沈涣之笑着安慰我,说没事的,三公主都给我压下来了。我听说是缨姐姐帮了我,心里很是开心,更希望她能顺利地嫁给我阿哥了。

    不久,宫中传出消息,说三公主大病了一场,奄奄一息,看着女儿这幅模样,三公主的母后终于心软了,亲自前去说服了陛下。陛下虽然松了口,但还是没有当即下旨赐婚,他说,我爹爹是两朝老臣,为国建功立业无数,他不能不顾及我爹爹的意见,这桩婚事,只要我爹爹能点头,便再无不妥。

    当日,消息就传到了临淮营,我阿哥得知,立刻跨马奔回了侯府,甚至都忘了带上我。我没办法,只能又回去求沈涣之,疓撈沈涣之看着我,好脾气地笑了笑,牵过了他自己的坐骑,带我往临淮侯府赶去。

    一到侯府,我便急匆匆地冲了进去,任凭沈涣之在后面喊我慢点跑,刚进大门,我就看到阿哥跪在正堂前,被我爹爹拿着马鞭,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抽打着。

    到阿哥身下,落了一地的血,阿哥的血,鲜红,又刺目的血。

    我哭喊着要上前阻止我爹,但是却被管家拦下了,管家说,阿哥一直跪求我爹答应这桩婚事,无论爹爹如何苦口劝说,都无法改变他的心意。爹爹这才气急了,说只要阿哥能受住四十下马鞭,他便再不拦着他娶三公主。

    四十下马鞭,我阿哥不死也要丢半条命,我被爹爹气得怒红了双眼,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竟挣开管家,举起了旁边比我还高的那柄红缨枪,红缨枪的枪头抖了抖,就冲着我爹落了下去。

    众人见状,一时都惊住了,还是我阿哥先反应过来,忍痛起身,一把握住了枪身,救下了我爹。

    我爹惊魂未定地看了看小小的我,又看了看我阿哥,胡子乱颤,就是吐不出话来。我松开了红缨枪,冲着我阿哥就大吼道:

    “爹要打死你了,你还护着他!”

    阿哥看着我呆立了半晌,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笑罢,他将红缨枪交给了刚跑进来的沈涣之,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回去,跪到了原位,对着我爹说道:

    “父亲,继续吧,还有二十一下。”

    我爹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扬手就又要落鞭子,我管不了许多,只能扑上去,趴在了我阿哥的背上,说什么都不肯下来,我爹气得手都抖了,也不管会不会打到我,就又连续落了好几鞭。

    我感到背上一阵阵剧痛,像被火舌舔过,还没来得及喊疼,便听到红缨枪落地的声音,接着,就看到沈涣之的白衣一晃,扑上前将我盖到了他身下。

    他这一扑,阿哥措不及防,一时被我们两个孩子压趴到了地上,爹爹也顾不得了,鞭子就接二连三地落了下来,想来他气狠了,手都不听话,有许多下就生生落在了地上。可无论如何,四十鞭子打完,我们三人的血,就在地上汇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洼。

    打完之后,爹爹将鞭子一扔,颤巍巍地对我们三人说道:

    “孽子,逆女,还有你这个顽徒!为父管不了你们了!从此之后,便随你们去吧!”

    爹爹这一顿打,害得我病了一场,一个月没能下来床,但就在我躺在床上的时候,大姨娘告诉我,爹爹也松口了,陛下已经下旨,赐婚三公主与临淮侯世子。

    我傻傻地问姨姨,这个世子是谁啊?

    大姨娘红了鼻尖,一边给我换药,一边絮絮叨叨地数落我:

    “小小的人儿,连什么是世子都不知道,就敢动那柄红缨枪,还敢给你哥挡鞭子。傻嫣儿,临淮侯府的世子,就是你阿哥啊!”

    我听到姨姨这句话,顿时觉得换药都不疼了。

    6.

    定亲之后,陛下就准备给三公主建公主府了,但三公主执意推辞,说临淮侯年事已高,世子又是唯一的子嗣,她愿意住到侯府上。陛下不同意公主如此委屈自己,父女僵持了许久,终于还是折衷了一下,将公主府建在了临淮侯府旁边,还在内院开了一处院门方便走动。

    每日,我和阿哥从练武场回来之后,都会一个人跑去看看公主府又新建好了多少,我阿哥很喜欢帝都的垂杨柳,三公主便嘱托人,在公主府的后院内栽种了许多。

    阿哥现在难得再与缨姐姐见面,但他透过那院门,望向垂柳的目光,比看任何人都要温柔。沈涣之说,这叫含情脉脉,但我阿哥好像不同意他的说法,呵斥他多嘴,还罚他去打扫马厩。

    朝中,对阿哥南境一战的封赏也终于尘埃落定,除了赏赐许多奇珍异宝,阿哥领受的朝职,便真的只有一个驸马都尉。

    自从阿哥成了驸马,沈家,就再不同意沈涣之再拜阿哥为师了,曾几次派人来,想将他带回去。沈涣之便干脆回沈家大闹了一场,让他父亲亲自将他扫地出门,此后,他便光明正大地住到了临淮营里。

    沈涣之,跟我阿哥挺像的,两个人都喜欢钻研兵法,他身手不及我,但每每练习布兵行阵,他总能将我打个落花流水。他跟阿哥一样,都是很温柔的人,就算赢了我,也从未有过一句嘲弄,只是笑着,对我说声承让了。

    我总觉得,这句“承让了”若是听久了,总有一日,会让我红了脸。

    神兴十八年二月,三公主的公主府建毕,那年五月的最后一个吉日,她与我阿哥完婚。

    阿哥大婚前一晚,我激动得整夜未睡,天一擦亮,便穿戴整齐,早早地守在前堂门口等缨姐姐的仪仗。但我等到的第一个人是沈涣之,他还从怀里掏出了一包点心给我,说猜到我吃不下早饭,但劝我还是吃几口,大喜的日子,别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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