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沈涣之还分不出我几个姨娘的区别,只能拍了拍我,我匆匆掩住胸口,微微抬高了点声音,对着门口回应道:“姨姨,我和涣之没事呀,怎么这样问?”
门外的大姨娘听到我这个回答,好像松了一口气,她踌蹰了一会儿,还是压低了声音,悄悄对我们二人说道:
“那个,嫣儿啊,你和姑爷,不要着急,那个,你五姨啊,把,把新房的钥匙弄丢了,不过已经发动全府在找了,嫣儿,你不要着急啊。”
我听了大姨娘的这番话,不由得和沈涣之互看了一眼,接着就一起笑出了声来。沈涣之伸手揽过我,嘴唇不安分地沿着我的后颈一路向下,修长结实的手指也缠上了我的身躯,我被他挑逗得意乱情迷,只硬撑着冲门外娇喊了一声没事,便被沈涣之攻破了城防。
也不知道,我大姨娘在门外猜到了几分,总之,她没有久留,速速就跑开了。
我和沈涣之被困房中,说不上又多来了几回情不自禁。等我们两人被“救”出新房时,日头都已经偏西了,听说我爹把五姨好生埋怨了一顿,倒弄得五姨大哭了一场,直说我爹不懂她的一片好心。
不过后来,我五姨私下跟我说,那把钥匙,她是真的弄丢了,还是四姨的丫鬟给她找回来的。
我原以为,婚后,我爹对沈涣之会一直端着一副大家长的威严,谁知道,他也就板了半天的脸吧,用晚膳的时候,我爹对沈涣之的称呼,就从“涣之”,变成了“小子”。
我五位姨娘看我爹不再端着架子,都偷偷笑他,说白捡了沈涣之这么个好女婿,我爹梦里都该笑醒了。
沈涣之待我爹,虽然还一如从前,但我看在眼里,知道他内心也是欣喜的,收他为徒的人是我阿哥,但这些年来,我爹栽培他的心血,也丝毫不比我阿哥逊色。有我,有我爹爹,可能这临淮侯府,一直以来,就是沈涣之渴望加入的一个家。
新婚过后,沈涣之还朝的日子到了,我有点担心,他成为赘婿,遭人奚落,便早早地守在巷口等他下朝,没想到,他却是飞驰纵马,一身轻松地赶回了侯府。
据沈涣之说,大婚那日的发生的事,已在京中传遍了,人人都在传言,说沈涣之,是三公主都痴缠不已的大好儿郎,要做个驸马爷,简直易如反掌。可他偏偏看不上三公主的骄横跋扈,只对女中豪杰平阳郡主一心一意,甚至愿意成全平阳郡主的一片孝心,委身入赘侯府,以报侯府的知遇之恩。现在,文臣武将,都对他刮目相看,再没人拿他那赘婿的身份多嚼口舌了。
另外,我和他大婚时的那场较量,也当真让众位宾客别开生面,现在京中,已经把我们二人的身手,传得神乎其神,已有不少人摩拳擦掌,想和他这位羽林中郎将,一较高下了。
我听了沈涣之的这番话,也不由得笑出声来,翻身跃上了他的白马,搂着他的腰,贴着他耳边笑说道:
“别管其他什么闲人了,本郡主,先要再跟你好好比试一回!”
24.
婚后第二年,我和沈涣之有了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孩子落地后,爹爹第一个抱起了自己的小外孙,笑得满脸皱纹都挤在了一处。
七皇子因为当年大婚时,被三公主顺走了他的药散,觉得自己很对不住临淮侯府。孩子出生后,他第一个来府上恭贺,送了不少贵重的礼物,还亲自给孩子取了一个名字,唤做贺兰云舻。
爹爹,沈涣之,和我,都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名字。
沈涣之依旧当着他的羽林中郎将,自南境一战过后,越国遭受大创,又赶上蝗灾,民生更是寥落,根本就顾不上侵扰大周。虽然如此,沈涣之也不曾有一日懈怠,依旧日日勤于操练,研读兵法,他治下的羽林军,从来都是大周最精锐的禁军。
有沈涣之在,我也没有荒废了自己的一身武艺,云舻满周岁后不久,我便又回到了马背上,挥舞起了阿哥留下的红缨枪。
婚后第三年年末,越国岁末朝贡抵京,此次使团内,有越国太子同行,说是,要亲眼一睹大周繁华,更要向陛下求娶贵女为太子妃。
既然说是求娶大周贵女,那便不一定非要宗室出身,越国的使团一入京,大周的名门世家都开始惶惶不安,唯恐自家女儿被选中,远嫁去越国。越国今日虽然安分,但也难保将来,没有再兵戎相见的一日。
满京城的亲贵,就这样提心吊胆了整整一个月,那越国太子,却突然在大殿上,向陛下亲自开口,要求娶三公主为妻。
越国太子自陈,说他与三公主,在御花园中偶遇,惊艳于三公主的绝世美貌,相谈之下,又被三公主的满腹经纶所折服。晚间,他回到寓所,一夜辗转,难以入梦,脑海里想着的,全都是三公主的清姿倩影。他自知三公主乃是大周皇帝陛下的金枝玉叶,即便他是越国太子,也未敢轻易肖想,但是眼看归国的日期将至,他心中实在难以割舍,只能厚着颜面,来求陛下开恩。
沈涣之说,越国太子陈情的时候,满朝的大臣都瞪圆了眼睛,一半的朝臣恨不得上去揪住越国太子的衣领,问他是不是在御花园认错了人,另一半的朝臣,都眼睛冒光地盯着陛下,就差高呼妙哉,让陛下立刻点头嫁女了。
自从三公主为了沈涣之,与临淮侯府闹了那一场,她的名声就彻底垮了,她年纪又很大了,眼看着,大周朝内,是不会有人甘心做她的驸马。
这些年,她深居简出,不再兴风作浪,但一直保养地很好,看上去,甚至比我初见她时,还要更加妩媚娇艳。
陛下虽然也想将三公主打发出去,但奈何,他这个女儿实在不是省油的灯,他有些担心,她远嫁到越国后若是惹出什么大麻烦,会让两国的局势再度紧张起来。
意外的是,我爹对三公主的婚事好像格外上心,他私见了好几次七皇子,每每打听的事情,都与三公主有关。七皇子透漏,陛下已经与三公主谈过了这桩婚事,三公主一口答应下来,并指天发誓,她出嫁后,绝不会任性妄为,肆意闯祸。
如此以来,陛下心里虽然还有所犹豫,但也差不多就快松口,首肯联姻之事了。越国太子与三公主又见了几面,三公主次次都打扮得花团锦簇,摆出一副娇滴滴的模样,简直要把越国太子的魂儿都勾没了。
既然两厢有意,陛下也再无心阻拦,越国太子离京前,两国便定下了婚约,年底,三公主便会远嫁至越国为太子妃。
不得不说,三公主这回,让全京城的宗亲贵女都欠了一个天大的人情。一夜之间,好像所有人都忘记了三公主之前的蛮横无理,各府邸都忙着打点贺礼,给三公主添妆。
我对她,也早就没什么特别的恶意,爹爹让我去宫中送礼时,我头也不抬地便答应了。不过,爹爹的表情和平时有些不同,他从袖口内掏出一个锦囊,让我带给三公主,我临出门前,他又突然叫住我,让我将云舻也一起带去。
我没弄懂爹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也没有多问,只是收下锦囊,抱起云舻,带着一百抬的厚礼,浩浩荡荡地去了三公主的寝宫。
三公主的寝宫门前,已然堆满了礼物,侍女听我报上平阳郡主和临淮侯府的名字,皱了皱眉头,冷冷淡淡地收了礼单,便请我回去。我掏出爹爹给的锦囊,想让侍女转交,但又隐约觉得不妥,想了想,便把锦囊交给云舻,让侍女带着云舻去给三公主请个安。
云舻摇摇摆摆地进去了,很快,又摇摇摆摆地走了回来,他咯咯笑着,扑进我的怀里,对我说,有一个穿红衣裳,很好看很好看的姨姨收下了锦囊。
“娘,那个姨姨,好像还哭了,她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哭啊?”
我一时,被云舻的话问住了。
我还真的不曾问过,三公主的名字,更无从知道,她缘何落泪。
25.
三公主出嫁的当年,我怀了第二个孩子,等孩子呱呱坠地的时候,三公主这个越国太子妃,已然变成了越国王后。据越国使臣说,三公主这位王后宠冠六宫,越王如今,简直一时一刻都离不开她。只要王后开口,不管怎么离谱的请求,越王都无所不允。
传闻进了临淮侯府,我和沈涣之也只当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并未曾放在心上。
我的第二个孩子,依旧是个男孩子,我五位姨娘见了,直摇头,四姨私下里跟我说,一个贺兰云舻已经很淘气,很不容易教养了。如今又来了一个混小子,好在她们人多,不然,真的恐怕照看不过来。
我爹和沈涣之却异常兴奋,他们说,等两个孩子都长大了,便是大周朝将南境以南,整个收入囊中之日。
这第二个孩子的名字,依旧是七皇子给起的,唤做贺兰连旌。七皇子这些年变了很多,比之从前,更多了些稳重,陛下也对他更加倚重信任,交付了他许多朝政之事,眼看着,七皇子已从诸皇子中脱颖而出,几乎就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七皇子还没有孩子,但他很喜欢云舻和连旌,虽然他现在身兼数职,政务缠身,但偶然得空,总是会跑来临淮侯府,给两个孩子说文解字。他常教育云舻和连旌,说他们不能像娘亲一样,连平阳公主的事迹都不知道。
我每每听到他挖苦我,都会远远地回击一句:
“当年也不知道是谁,差一点就被陛下赔给我当夫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