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跑开虽有些无赖失礼,但却是最好的法子。“她,他们刚才竟然……”余窈带着未婚夫跑入人群后,余蓉果然成了反应最激烈的那个人。
她指着余窈站过的地方,不可思议、鄙夷、恼怒等种种情绪参杂在一起,明丽的五官有些扭曲。
方怀谙寂默不语,似是被方才的那一幕狠狠冲击到了,当下对男女的大防虽没有十分严格,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如此亲近也绝对是要被人非议的。
而且,在他过往的二十余年中,这是第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将他比作黄鼠狼,那种调笑充满着嘲讽的语气几乎就是在狠狠地打他的脸。
方怀谙深深呼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消失的干干净净,即便知道那人很有可能是身份不凡的镇国公世子,他也没办法说服自己继续维持一张笑脸。
一边余蓉还在喋喋不休地指责余窈失礼不要脸,方家姐妹中的方兰娘半垂着头像是有些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方芷娘静静回想着她眼中看到的一切,却是冷不丁地说道,余窈和那个男子的身边有不少护卫在。
“夜色之下有些看不清楚,不过余家五妹妹身边那人外袍上的纹饰我瞧个分明,海水江岸纹非是一般的人可以使用,他的身份应当不低。”
自幼跟在父亲方山长的身边,方芷娘的学问见识不输旁人,她的话说完后余蓉脸上的恼怒就不见了。
“……怎么就是她呢?”薄薄的一层窗纱被捅破,不知是谁含着嫉妒叹息一声,几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大庭广众之下余窈与男子亲近定然有违礼数,可当这男子有着高贵的身份,同时又是余窈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君时,不止他们,苏州城中的任何人都说不得一个不字。
“之前我见余伯父和昌孝神色不佳,兴许是余家出了一些事,如此的话倒不宜让六姑娘在外停留太久。走吧,我们送你回府。”过了一会儿,方怀谙抚了抚衣袖,同余蓉说道。
平静的神色之下似是有暗潮涌动。
***
又跑了一段路,余窈这次是真的累到了,瞅见一个卖鱼面的小摊子就匆匆忙忙地坐了下来。
因为运动,她的脸颊和眼尾都红扑扑的,夜色之中,比涂上了胭脂还要动人。
“郎君,这里不脏,快来歇一歇吧。”余窈担心未婚夫嫌弃这里腌臜,喘了两口气后从袖中拿出帕子,仔仔细细地将桌凳擦拭了一遍后才说让未婚夫也坐下休息。
萧焱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正在煮鱼面的老人,甩开她的手,姿态优雅地坐了下来。
此时的他,虽然脸上还戴着面具,但已经恢复了矜贵,哪怕只是坐着,一个背影也能让人望而生畏。
他与这里,格格不入。
“郎君,父亲以前带我来过,这里的鱼面可美味了,你要尝一尝吗?”被未婚夫甩开了手,余窈却一点都不伤心,未婚夫刚才唤了她窈窈,还算是亲了她,她心中的欢喜几乎盈满了整个胸腔。
小小的鱼面摊子不大起眼,仅由一对年老的夫妇支撑,老翁做面煮面,老妇人就招呼客人。
这时,老妇人看到他们也走了过来,笑着询问余窈要吃什么鱼面。
她微微弓着腰,头发白了眼睛也有些浑浊了,但手和脸都很整洁,穿着的粗布衣裳也没有脏污。
年近花甲了还要出来忙活。
萧焱反应冷淡地点头,“那就尝一尝。”
“阿婆,我和郎君都要杂鱼面!”未婚夫同意了,余窈立刻大声地开口,眼眸流转间发现跟在他们后面的绿枝和常平等人,又说多来几份。
来了一桩大生意,老妇人和老翁都很高兴,额头的皱纹都透着一股喜气。
余窈也很开心,粉唇一直翘着,絮絮叨叨地和未婚夫说,守孝三年她都几乎没有出过府门,还好她记性不错能找到这里。
“虽然我很快就要和郎君回京再也来不了这里了,但这股味道我一定能记得。”她将冒着热气的鱼面亲手端到未婚夫的面前,示意他先品尝。
“后日启程。”男人嗅到了一股鲜香,没有摘下面具,挑着筷子慢条斯理地尝了一口,顿了一下说道。
“后日?那我明日要去拜祭父亲母亲。”余窈的鱼面也好了,她急急忙忙地吃了一口,眯起了眼睛。
热气中,她的眼眶微微湿润。
隐有所觉,萧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似笑非笑地问她哭什么,莫不是舍不得离开苏州。
“我…郎君,你会对我好的,是吧?我就是有些害怕。”少女带着哭腔小声地嘀咕。
喧嚣的人群不知何时散开了七七八八,他打量着少女可怜兮兮的模样,蓦地变了声音,冷鸷骇人,“只要你听话,否则,我不仅不会对你好,还会扔了你去喂鱼。”
喂鱼?余窈睁大眼睛看了看碗中的小杂鱼,一瞬间就不害怕了,未婚夫这是在哄她吧?
“好呀,郎君,我一定会听话的,你要对我好。”
“对了,郎君,我先前不是故意忽视你的,那位方家兄长是白鹭书院山长的儿子,他的妹妹与我的堂兄有婚约,我如果不和他说话,很失礼。”余窈顺便和未婚夫解释了她之前的举动,方怀谙在苏州城中的名声很不错。
“哦,我问你了吗?”萧焱轻轻柔柔地笑,眼底却闪过一抹寒光。
一双眸漆黑瘆人。
“没,没有。”余窈眨了眨睫毛,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巴。
***
回到余宅,萧焱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房间里面燃着奇南香,他将面具随手扔到一旁,幽冷的目光突然盯向了身后的内侍。
“陛下,让人扰了您的兴致,属下有罪。”常平心中咯噔一下,恭敬地俯首。
“朕记得封元危还在牢里。”
封元危,前任刑部侍郎,其人性情刚正认死理,因为反对萧焱对佞王一派大开杀戒惹怒萧焱,被停了官职打入了牢狱。
“是,封大人偏向佞王为其说情,若非陛下心慈,他理应被抄家灭族。”常平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重新唤了封元危大人。
“传朕的旨意回京,告诉丞相,朕饶封元危一命,让他滚来苏州城,知府的位置做不好,数罪并罚!”
“是。”常平呼吸一顿,没想到陛下会让人到苏州城任知府。
是和今夜有关吗?
余娘子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陛下改变了心意,他默默地想。
封元危,不提他的政治立场,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官,苏州城的百姓是有福了。
第018章
第十八章
余窈是在拜祭父母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大伯母汪氏病了。
不止如此,大伯父的神色也不太自然,在她恭声唤了伯父之后,下意识避开的反应宛若惊弓之鸟。
“大伯父,您怎么了?大伯母的病严重吗?见过七爷爷之后我去府里探望她吧?”余窈隐有所觉汪氏因何而生病,却故作不知,慢声细语地追问。
他们此时在族中的祠堂,余窈在父母的陵墓之前上过香后,来到了这里。
其实她内心深处有些想让未婚夫一起到父母陵前去的,但未婚夫可能是因为昨夜休息太晚,紧闭的房门毫无动静,她眼巴巴地望了好几下最终还是没敢和守在门外的常平说出自己的来意。
“五娘子,有事吗?”内侍压低了声音,探究的目光落在少女踌躇的脸上。
“没什么,只是过来看一看,还有就是我要去族中一趟,郎君醒来了会找不见我。”
她抿了抿唇,不掩失落地笑笑。早知道,昨夜就不带着郎君在府外停留那么久了。
然而,等到了大伯父的面前,提到未婚夫,余窈很好地将失落收了起来,接着很快转移话题说到了生病的大伯母汪氏。
说来有些好笑,汪氏生病的事竟然是二伯母一脸谄媚告诉她的。
“伯父无事,你伯母也只是受了一点风寒而已。你即将要和世子回京,怎么能沾染了病气?大伯父知道窈娘你是个乖巧懂事的,有这份心意便好。”余老爷强装着镇定,语气慈和地拒绝了余窈的探望。
他的话中隐隐还有几分讨好的意思。
余窈的二伯父余二爷也在,听到他的话颇有些不可思议,大哥何时对小辈这么低声下气过。
莫非真和他夫人说的那样,侄女对当日差点被嫁给刘知府的事情耿耿于怀,大哥和大嫂害怕被世子追责而惶惶不安。
他转了转眼珠,在杜氏的暗示之下,也亲切地唤起了窈娘,“路途遥远,你还从来没出过那么远的门,伯父实在不放心,不若让伯父送一送你。家里的商船都预备好了。”
他和杜氏两人贪财不假,胆子却很小,即便知道镇国公世子就在城东,也不敢单独主动地贴上前去,此时此刻在侄女面前卖个好倒是敢的。
“不劳烦二伯父了,郎君的船很大,足有两层楼高,装得下我的东西。”余窈浅浅地笑了一下,一双黑眸却睁得大大的。
二伯父口中的商船正是她父亲留下的遗物,父母亲才出事没多久,商船就被二伯父给占了。
少女清凌凌地盯着人看,余二爷也接着想到了自己口中商船的来历,脸皮抖了抖,没再吭声。
这也是他们不敢贴上去的原因之一,没办法,心虚啊。
可当初也怪不得他们,三弟夫妻都死了,只留下一个小丫头片子,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商船这些重要的东西还是得留给姓余的人。
大哥占了三弟一半的家财,他收两艘船不算什么吧。
谁能想到一个丧父丧母的孤女还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一天。
余二爷正想着要如何赔罪重新与侄女拉近关系,余氏的族老连同余窈的堂兄余昌孝走入了祠堂。
“七爷爷。”看到族老,余窈乖巧地问好,当初她还能保住一半的家财,多亏了面前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帮忙。
“小窈娘长大了,承安若是能看到你今天的模样,心下定然安慰。”余氏族老提到余窈的父亲,再看亭亭玉立的少女,笑容慈祥。
承安唯一的女儿终归要嫁出去不假,可她的夫家却是余家阖族百年来都只能仰望的高门。
冲着这一点,他就必不能让少女受了委屈。
“昌孝,将你手中的东西拿出来给窈娘吧。”
听见他的话,余窈方才有些明白为何大堂兄会和族老走在一起,她接过大堂兄递来的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是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一沓子银票。
粗粗估摸,足有数万两之多。
“这些都是五妹妹你该得的,从前由家里帮你保管,如今五妹妹你都快要嫁人了,自然要送还给你。”
眼底有些青黑的男子和少女说话的时候诚恳至极,仿佛他们真是一对感情和谐的堂兄妹。
“世家大族规矩繁多,等五妹妹到了京城一定要修书回家里,大婚之前兄长我也要从家里出发,到京城去为你送嫁。”
余窈摸了摸银票,毫不客气地收了起来,同时脸上露出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容,“好呀,大堂兄可以等着我的信。”
他们都默契地略过了那晦暗的三年,以及汪氏生病的原因。
无论他们还或不还这些银子,余窈都无意和苏州城的余氏族人撕破脸皮,因为她还未确定自己的未来。
京中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未知。
“小窈娘,去拜祭过你的父母了吗?”余族老见银票已经到了她的手里,笑着又问。
余窈点点头,两只眼睛弯弯,“七爷爷,已经和父亲母亲说过了。还有一件事,我要带宅子里的老人一起离开,宅子的钥匙会送到七爷爷的府上,以后就劳烦七爷爷您帮我照顾了。伯父伯母们事务繁忙,可能顾不上。”
她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愿意把承载着美好记忆的宅子给两位亲伯父看管,搁在以前绝对会被强烈反对,但现在除了余二爷动了动嘴唇,没有任何人说些什么。
“好,好,以后你省亲归来还能住进去。”
余族老笑眯眯地应下,又和她说了几句到了京城后千万记得和外家时常往来的话。
余窈颔首,认真地记下他的交代。
***
让封元危滚到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苏州任知府,萧焱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既能堵住朝中那帮臣子的嘴,也让他今后再看不到封元危那张永远板着的老脸。
他悠悠然从房中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舒畅,随意瞥了一眼昨夜戴过的丑了吧唧的面具,他用长指夹着拿起来和京中送来的奏章放在了一起。
“陛下,您醒了。方才余娘子来过又走了,黎郎将送来了从苏州城那些官员处搜到的罪证。还有,余娘子定做的四季衣衫和首饰也都送来了。”常平眼力见儿不错,发现陛下表情懒懒散散的心情愉悦,轻声将他还未醒来时候的事情一一禀报。
“她过来,何事?”萧焱眉头皱了一下,用近乎审视的目光扫了一眼门外,语气微有不悦,“为何又走了?”
“明日陛下启程回京,余娘子今日一大早就去拜祭她的父母了。”常平好声为余窈解释。
“嗯,传膳吧。”萧焱对小可怜死去的父母没有兴趣,寥寥抬了一下眼皮就让常平传膳。
也许是因为昨夜再苏州城逛了一圈,也或者是因为处理了一些政事,亦或许解决了一个让他头疼的难题,萧焱的这一觉安安稳稳地睡了很久。
如今已是巳时过去,常平命人摆上来的算是午膳。
碧螺虾仁、太湖响膳、樱桃肉、腌笃鲜、红苋菜、各色薄皮小素包,还有一道熬制了很久的滋补药膳满满当当摆了一整个桌子,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得了余窈私下的再三嘱咐,在饮食上,戴婆婆对府中住着的公府世子相当上心,就怕将来的姑爷对她们家娘子产生一丁点儿的不满。
单单这一份午膳,耗费的心思与银钱都是肉眼可见的,纵是常平也挑不出刺来。
然而,事情却突然出现了变故。
当萧焱一个人坐了下来,耳边不仅少了一个人的嘀嘀咕咕,也闻不到她身上那股让人静心的清香,仅仅尝了一口午膳,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冷沉无比。
额头的青筋也突突跳着。
“真、难、吃。”萧焱品着那股甜腻腻的味道,胃里久违的灼烧感涌了上来,仿佛回到了空旷深幽的宫里。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像是在咀嚼恶臭难忍的血肉。
闻言,常平眼神微变,立刻去看提前试过菜的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颤抖着身体,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余家的膳食和之前陛下吃过的相比,压根没有大的变化。他们都提前试过的,不会有错。
至于陛下为什么突然说出难吃……他们是真的不知道哇!
口中是甜腻的味道,鼻中嗅到的是各式各样混合在一起的气味,尤其那盘苋菜带着和血一般鲜艳的颜色,萧焱心中的烦躁越来越重,多的快要从他的血管中迸出来。
他阴冷着一张脸命常平将所有膳食都撤了下去,紧接着又亲手倒了一杯水将千金难换的奇南香熄灭,异常烦躁的心情还是没有得到缓解。
………
余窈兴冲冲地搂着装满了银票的匣子从族中的祠堂归来,刚要开口和未婚夫说这个好消息,就撞见了他发怒的模样。
屋中的人瑟瑟发抖地跪了一地,少女迷迷瞪瞪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被一只大手捏住了下巴。
男人阴戾的黑眸直直盯住了她。
第019章
第十九章
余窈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被幽暗的海底下会吃人的海怪盯住了。
她僵着身体不敢动弹,只在未婚夫的手指加重力道捏着她的下巴的时候,轻轻蹙了蹙眉,眼中浮现一点水光。
她被捏的有些痛,但又不敢随便地挣扎。因为未婚夫明显生气了,她又不知道未婚夫为了什么而生气。
就这般僵持了一段时间,男人微凉的手指突然放开了她的下巴,然后一点一点地往上,指腹拂过她的唇角、脸颊、鼻尖,最后慢慢悠悠地落在眼尾。
重重地点了一下。
余窈忍不住眨了眨眼睫毛,呼吸都停顿了。
“郎君,怎、怎么了?”她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心里不停在想着在她离开短短的半日时间里,究竟是谁惹了未婚夫生气。
反正不会是她。
萧焱看着她小巧的下巴那里很明显的两道红痕,慢慢地勾着薄唇笑了起来,唇色殷红,“小可怜,你喜欢傅云章还是喜欢我,抑或是昨晚的那个小白脸?”
他的嗓音低哑,听在余窈的耳中,却将她弄的一头雾水。
未婚夫的名字不就是傅云章吗?还有,和方家兄长又有什么关系呢?
“郎君,我不明白。”余窈诚实地摇头,顺便悄悄揉了揉自己被捏痛的下巴。
未婚夫用的力道好大!
“喜欢昨晚的那个小白脸吗?”萧焱的语气循循善诱,“回答我。”
“不喜欢。”这一次,余窈回答的很干脆,她和方家兄长本来也就见过几次面的关系,谈何来的喜欢不喜欢。
“很好,那你来告诉我,你口中的未婚夫是傅云章还是站在你面前的、我?”
“未婚夫是郎君,可郎君不就是云……傅云章吗?”余窈想唤云章哥哥,记起她被狠狠地凶过一次,睁大眼睛赶紧变了称呼。
她的话音落下,萧焱唇畔的笑意立刻变得淡了,他的眼中漾着冷光,有些不耐地又重复问了一遍。
“快些回答,是傅云章还是我?”
余窈为难地咬了咬唇,未婚夫为何这么执着地要她回答一个这么奇怪的问题。
未婚夫不就是傅云章吗?还是说……他想要考验自己,傅云章代表的是镇国公世子的身份,而他口中的自己仅仅是代表他这个人!
未婚夫一定是觉得她是因为他的身份才对他好,心中不开心了!怪不得今日他大发雷霆,将他身边的人都吓的瑟瑟发抖呢。
自以为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余窈仰头望着人,眼睛亮晶晶的,“郎君,站在我面前的只有郎无论郎君有没有世子的名头,郎君肯千里迢迢地来到苏州城接我,又冒着风险为我出气,还愿意为我准备衣服首饰撑场面,我,我喜欢的就是郎君。”说到喜欢的时候,她脸颊染上些羞涩,可目光却一直没有从萧焱的脸上移开。
在父母去世后,唯有面前这个人让她感受了安心,她口中的喜欢是真真切切的,无关于未婚夫镇国公世子的身份。
简单又直白的情绪最能击中人心中深处的柔软。
突如其来的那股烦躁终于找到了褪去的缺口,萧焱轻嗤一声,唇角抿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以及,牢记你的身份,时刻注意,作为我未来的夫人,你该做些什么。”
“嗯,我知道了。”余窈还是有些不明所以,但些许的疑惑不妨碍她一口应下未婚夫的话。
少女老老实实地应下后,萧焱的眼神和内心都变得平静下来,可他再度开口的语气却变得有几分肆意冷漠。
“我不喜欢你送的奇南香,以后这香不必再燃了。”
“啊?郎君不喜欢啊?”闻言,余窈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尴尬地直抠自己的手指头。
就在她低下头的时候,皱皱巴巴的一团被扔到她的怀里。
余窈慌慌忙忙地接住,发现是自己无意中遗失的一条帕子。
“你的手帕上次落在我这里,自己拿回去。”
“哦,哦!”余窈尴尬之余更加窘迫,未婚夫不会觉得她丢三落四吧。
她还没想好用什么说辞解释时,未婚夫突然伸手制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完全笼罩在一片阴影之内。
萧焱面无表情地做了自己想做的一件事,低头在她细嫩的颈子那里,狠狠地咬了一口,咬出了真正的血印。
房中的人全都默契地垂下头,装作听不到少女骤然发出的呼痛声。
余窈疼地眼中冒出了水雾,而等到她偏头去看,未婚夫的薄唇正在轻轻地抿去一滴滴鲜红的血珠。
雪白的肌肤,鲜红的血珠,似有若无的呼吸,以及唇舌掠过的炽热……
余窈整个人不可拒绝地陷入到一片汪洋之中,无法呼吸,无法反抗。被狠狠咬出了血印的疼痛也仿佛离她而去……
“去哪里、做什么,必须提前与我说过。今日就算了,日后我若无缘无故地找不见人,就不止是咬你一口那么简单了。”
萧焱将冒出来的寥寥几颗血珠一一抿去,诡异的满足感令他脸上的神色都柔和了许多。
他松开抓着余窈肩膀的手,退后一步,光暗交错的房中,过于俊美的五官隐隐约约流露出一股鬼魅之感。
很危险,却也足够迷人。
余窈怔怔地望着他,呼吸已经乱了,脑海中也不能再思考,只能讷讷地说出一个好字。
即便这对她而言,是一个十分无理的要求。
萧焱对她的乖巧十分满意,开口重新传了膳食。
这个时候,他的食欲又回来了。
“动作快点。”他对着常平说道,神色已无了之前的阴冷。
“属下立刻安排。”对陛下咬了余娘子一口的举动,常平隐隐有所了解却不敢表现出来,他默默地退出房间,一边命人去厨房,一边回想着他们来时那条船上的布局,招手让一个小太监过来。
午膳重新摆了上来,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可余窈还在发愣,连带着手中的匣子还没有放下。
“抱的什么?”男人淡淡地瞥了一眼,被自己咬出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
他的目光也终于看到了余窈抱着的东西,开口问她。
这一句话仿佛将人从长久的失神中拉了回来,余窈慢慢地记起了自己从族中祠堂回来时心中的那股兴奋,她要和未婚夫分享这件好事。
她的眼神变得灵动起来,“郎君,是银票,大伯父被大伯母的病吓到了,就把以前拿去的家产还给了我大半,足足好几万两呢。”
余窈坐下,侧身看着未婚夫,话也变多了起来。
她根本不知道桌上的午膳已经换过一次了,殷勤地为未婚夫布了菜,暗道多了许多家底,未婚夫就是想吃更名贵的山珍海味她也不怕。
“倒也识趣,可惜晚了。”萧焱莫名弯了弯嘴角,带着嘲讽的意味,等到明日他们离开苏州城,余家另一层的阴影就要到了。
在这不大的苏州城里,人人忌惮远离的滋味不会好受。
至于为何要疏远余家,原因也很简单,和余家拉拢过关系的大半官员一夜之间就会沦为阶下囚了呢。
而剩下的一小半的人惊惶之下捡了一条命,不敢对身份显赫的国公府世子做什么,可将余家父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冷落使些绊子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晚了?什么晚了?”余窈见未婚夫都吃了她挟的菜,心下满足,自己也小口小口地吃了不少。
忙活了半日呢,还被未婚夫吮去了几滴血,她要好好补一补身体!
“食不言寝不语。”萧焱转头过来看着她,眼神漆黑、静默,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闻言,余窈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鼓着脸颊生起了闷气,明明就是未婚夫先开口的,她问一问就食不言了。
不过短短的两三日,她也看出了未婚夫的喜怒无常,仅仅不开心了一会儿后又恢复了原样。
用过了午膳后,余窈就忙了起来,绿枝帮着戴婆婆和王伯收拾行装,她要做的事情更多。
宅子里面有母亲喜欢的睡莲,父亲栽种了许久的青松,她虽然要离开苏州城去京城了,但也希望这些都好好的。
还有,她发现未婚夫咬过她后心情似乎很不错,于是趁机借来了镇国公府的两个护卫将父母房中很有纪念性的大物件儿也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