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沈太后语气一变,“倒是皇上你,人是你亲自送进楚王府的,为何你倒不是很高兴的样子?”秦珩可没蠢到说出他当初送走周拂宁是为了防她这些话来,他被堵了片刻,语气也平缓了些,“您就没问过小皇叔愿不愿意?还有皇祖母,她才是小皇叔的母后,您这样越俎代庖就不怕皇祖母不高兴?”
“懿旨已下,他没有余地说不愿意,太皇太后处,本宫也已经请罪。”
“……”路都被堵死了,秦珩着急也无用,懿旨已下,此时怕已传遍盛州,再无收回的可能。
“皇上大婚将近,还是安心准备立后之事,楚王的婚事,太皇太后与本宫会好生操持。”
秦珩出慈宁宫时已有几分失魂落魄,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一个人是他想要的,却被身份限制怎么也得不到。
他忽然想,他的一生已经这样了,享受着尊位带来的荣耀,也承担尊位带来的责任与束缚,若是周拂宁真的被纳入后宫,她这一生也将随他一起被困在这一方有边有际的天地。
与周拂宁相处不算多,却能瞧得出来她向往的从来不是荣华富贵,而是安稳,哪怕贫穷些,再贪心些,她也想要自由。
秦珩变得矛盾起来,他回到明元殿后就让敏德去请楚王,而后将自己关在殿内,不许任何人靠近。
秦越得到消息就知道秦珩找他想要做什么,他沐浴后换了一身衣裳,哄周拂宁午睡下才入宫去。
待他到明元殿,秦珩的一双眼已布上血丝,面上疲累崩发只在一刻,他唤道,“小皇叔。”
“你也喜欢她是不是?”
他从前还想着,是为他喜欢周拂宁,秦越才会在周拂宁有难时助她护她,可赐婚懿旨一下,秦越没有任何不满地接下这道圣旨,他就隐约知道了些。
自己喜欢的人要自己争取。
他一直都没有做到,他拗不过沈太后,哪怕会与她争吵,可控制不住结局,他现在还没有秦越的果决。
“嗯。”秦越应道。
欺骗没什么意思。
秦珩笑了,果然如此。
“所以让朕将她送入楚王府,也是单纯为她?”
“嗯。”单纯为她。
秦珩还是笑,他没有怨恨秦越的做法,当时的情况,确实只有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你为何不直接与朕说?”
他有些介意,不是介意秦越与他抢人,而是介意他不肯与他明说,他们之间……
“当时的情况,我若当真明说了,陛下怕是不会轻易放手,可阿宁等不得。”
秦珩喜欢周拂宁,又怎么会轻易放她走?
秦珩暂且不语,他说的没错。
秦越与他解释起来,“从她入宫起,我就想将她带走,可是若我冲动行事,引来的只会是无尽的麻烦,沈太后的紧抓不放,太皇太后的道德挟制,朝臣们的议论纷纷,我倒是不介意,我怕的是伤了她。”
“这些人,随便一个都能给她冠上莫须有的罪名要了她的命。”
“我不愿这样,我希望她是清清白白的,女子最在意的不就这些吗?”
“她也是在入楚王府后才得知我心意,按照她那个性子,哪怕是早一日叫她知道,她都只会疏离我退回你身边,无关情意。”
“只因她是和亲公主,来冀国是嫁天子的。”
秦越很久没有与人说过这么长一段发自肺腑的话了,疏解秦珩的同时也算是给他上一课,行事周全又有决断,才能得到想要的,无论人与物。
秦珩自然将话听进去了的,秦越行事果然周密,他可以将所有人心都算在内,肯这样为周拂宁花心思,只能说明他真的很在乎,爱意深刻,非他能比。
在秦越的身边,周拂宁才能受到最好的保护与呵护。
想到这些,他的内心竟然有一瞬的通畅。
“小皇叔就不怕朕知道后怪罪?”秦珩转换语气反问。
“我看着长大的人,我了解。”
秦珩忽然有一刻想哭,他从未因沈太后的针对而与他生嫌隙,用心教导做事一如既往不受丝毫影响,他唯一认真争的,唯有周拂宁一人。
“你们一定要过得开心。”
秦越一愣,随后笑起来,“皇上长大了,该亲政了。”
翌日秦越便上奏请求辞去摄政王一职,由皇帝亲政。
朝堂重新清理了一遍,接下来该由皇帝亲自为自己挑选羽翼培养,这是亲政的好时机。
而当周拂宁得知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秦越为了这桩赐婚以退还政权为筹码向沈太后换来的。
太皇太后不喜欢她,如何也不可能主动同意让她成为她的儿媳,成为楚王府的主母。
而秦越与皇帝之间的绸缪,周拂宁一概不知,但是直觉告诉她秦珩不可能下旨赐婚,不然当初将她赐给秦越的时候就该言明名分。
所以,能破这一局面的只有沈太后,而沈太后最希望的,就是皇帝亲政。
当她跑去问秦越的时候,秦越回答得轻描淡写。
“从来都没有什么筹码,只想把好的都给你。”
他还说,“待你我大婚后,我带你去楚郡。”
楚郡是他的封地,地处江南,是处风好水好的地方,他的意思,是要带她远离是非之地。
因二人婚期定在十一月十七,周拂宁总不能从楚王府出嫁,因此秦越唤管家将所有地契拿来,让周拂宁选一处看得上的宅子,暂时挪过去住着。
选来选去,周拂宁选了与楚王府隔了一条街的福乐街的宅子,等她搬过去,才发现隔壁就是新阳长公主府。
秦越虽未担摄政王一职了,但还是有许多事务需要交接,遂今日他安排尤七等人给她搬东西。
怎么也没料到秦珌是第一个上门来的客人。
东西都还未收拾好,秦珌就跑到她院子里来,拉着她到一边角落,瞧瞧望着院中站着的择禹,小声道,“哎,我上次让皇上与你说的事情如何了?”
周拂宁想起来了,秦越带她入宫向沈太后谢恩,与秦珩也见了一面,秦珩看不出什么异常,反而与他们聊得还行,后来他提起秦珌曾在他面前说,迎风寨的冤屈洗刷,择禹就不再是逃犯,他也无需再委屈留在周拂宁的身边做内侍,她想要将择禹要到自己身边做武教先生。
但是秦珌不好意思与她来提,所以才找了秦珩,再而转告到她这里来。
“我问过择禹了,他不愿意。”周拂宁摇摇头道。
秦珌险些跳脚,“他有什么不愿意的?若是教得好,本公主还可以替他向皇上求个官儿来当。”
周拂宁一摊手,表示她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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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54章
◎那你就忍忍◎
秦珌的声音忽大,
择禹抬眼往这边看,秦珌立即住了嘴,她也不知自己抽什么疯,
竟然想要将择禹要到自己身边来。
许是看见他那样护着周拂宁,她羡慕,
她也想要,可她羞于自己这样的想法,
不然也不会让秦珩出面替她说。
择禹朝她们走来,秦珌身子站得绷直,又要维持满身的公主威势。
择禹朝她们一一行礼,“殿下,东西清点好了,
只差瑶欢将屋内东西收拾好。”
周拂宁看了秦珌一眼后点头,“好。”
“长公主可要留在这里用膳?”
其实她只是礼貌性地问一句,
好歹日后秦珌也要唤她一声小皇婶。
秦珌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
“好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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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大婚在九月十五,这日,
普天同庆,宫里宫外,
大街小巷都充斥着喜庆与喜意。
周拂宁随着秦越一道入宫观礼,盛大的场面震撼着她。
出宫后,他们遇上了陈家的马车。
说到方易阳,后来周拂宁听说他以身犯险,
自爆身份让宜王的人将他抓住,
又送往影阁。也幸好,
择禹去到影阁所在之处,
见到影阁阁主,
并以叶然之事相劝。
周拂宁也实在没有想到,影阁阁主与她母妃之间似乎还有一段故事,是连择禹也不甚清楚的故事。
总之,影阁阁主对叶然的情愫不一般,也难怪对于出逃的叶然,影阁对她用刑,却并没有取她性命。自然,阁主愿意相助扳倒宜王,也是为叶然。
一月的时间,他们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压力一定不小。
是说那日寿宴,陈娉竹要向他们问方易阳的下落,他消失的那几日是被人掳走了。
为了能骗过宜王,方易阳身上所受拷打之伤都是切切实实的,现在都还未醒转。
陈娉竹从马车中探出头来,“王爷,公主,好巧。”
她虽是笑着,可眼中的愁绪散不去,她是在担心方易阳。
“可是去方府?”
陈娉竹点头。
“一道。”
马车在方府门前停下,陈娉竹下了马车,恰看见秦越伸手任周拂宁搀扶,那样杀伐果断的人物为了心爱之人也能柔情似水,体贴细心,陈娉竹眼睫一眨,想将泪意逼退。
周拂宁瞧她情绪不高,便想找些话题来,按秦越与她说的,方易阳与陈娉竹是两情相悦,从前方易阳从不提情意也不提成婚之事,皆因家仇未报,冤屈未洗,可如今事情都解决了,日后合该提亲成婚携手一生的。
“娉竹姐姐不必太过伤心,方大人吉人天相,都会好的。”
陈娉竹苦笑着点点头,方易阳在行危险事之前,什么也未曾对她说,而她得知方易阳受伤的消息后,却巴巴的跑来,她真是没骨气。
“我们进去吧。”
才走到半路,就有小厮高兴跑来禀报,方易阳终于醒了。
周拂宁欣喜地看向陈娉竹,可陈娉竹却脚步一顿,怔在原地,连面上表情也凝固了起来。
她明明也松了口气,可是她道,“既然醒了,我就不进去了,告辞。”
陈娉竹转身就走,他们拦都来不及拦。
方易阳刚醒来,身体还甚是虚弱,看见他们来强笑了笑,他的视线往他们身后望了望,终是黯淡下来,他没看见想见的人。
没说几句话,秦越嘱咐他好生修养,朝堂的事情暂且交给别人去做,随后就带着周拂宁离开了。
送周拂宁回宅子的马车上,周拂宁不解问,“娉竹姐姐那般担心方大人,几乎日日都去探望,何以他醒了,她却不见了?”
“她心中有气。”秦越一语中的。
“怪方大人瞒她?”
“嗯,乖乖聪慧。”
“那他们会和好吗?”
看起来,陈娉竹的气可不是一点半点,不然也不会连看也不看一眼。
“那就要看方易阳够不够厚脸皮了。”
将她送回宅子,周拂宁向秦越道别,秦越却道,“我没说我要回去。”
“……那你住哪里?”
“自然是你住哪里我住哪里。”
“啊?”周拂宁一羞,“可是我们还没有成亲。”
虽然亲过了,可是睡在一起是更亲密一层的关系,在她的认知中,要成婚后才行。
秦越轻轻为她捋着碎发,好笑道,“想什么呢,我睡厢房。”
从前不觉得,自从周拂宁搬出楚王府后,他就觉得府里空荡荡的。
没过几日,秦越就让人将绣好的嫁衣给她送了过来,据说这是由宫廷针工局熬夜好些时日赶工出来的,也就是说,自封后旨意下达再到赐婚懿旨,针工局的人就没休息过。
怜惜她们劳累的同时,周拂宁也不得不感慨这嫁衣的绝美。
凤冠霞帔自是不必说,上头的鸳鸯石榴还有缂丝金线绣工精湛,栩栩如生,还有上头点缀的珍珠,皆选自上上品,是秦越自掏腰包寻来的,他怕时间来不及,还特意从江南寻了几位出名的绣娘与针工局共同完成嫁衣的缝制,这才有了世上独一无二的嫁衣。
在瑶欢和春玉的帮衬下,嫁衣上身,周拂宁望着镜中的自己,本就绝伦的容色被火红的嫁衣衬得多添几分娇艳妩媚,衔玉含珠,恍若仙人,无可媲美。
问外传来通禀声音,是秦越来了。
周拂宁连忙吩咐,“快将门关上。”
瑶欢春玉不明所以,但也听话地将门拴上。
秦越推门推不动,只好敲了几下,“阿宁,开门。”
他此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看她穿上嫁衣的模样。
周拂宁走至门边,“不行,你不能看。”
“为何?”秦越皱眉。
“要到成亲那日才能看,不然就不好看了。”
“怎会,乖乖永远都是最好看的。”
周拂宁撒娇似的嘟囔了两声,“那不一样,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还有,从今日起你就不要来与我见面了。”
“可我想你怎么办?”秦越不大情愿道。
“就只能委屈你忍忍了。”
周拂宁也没办法,成亲就一次,该守的规矩要守好。
秦越叹一口气,十分无奈,她如今越来越有理了。
罢了,忍忍就忍忍,待新婚洞房时,他可是不会放过。
还有半个月,她,就是他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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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小公主穿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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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55章
◎小公主◎
从那日到成婚当日的半个月中,
秦越还是让尤七给她传话,北齐得知她要嫁给楚王成为王妃的消息,快马加鞭让人送了贺礼来。
秦越就算是辞去摄政王一职,
那背后的势力可不会消散,她能嫁给秦越,
又是正妃,在北齐看来,
已是上辈子修来的造化了。
毕竟,她从一开始,就是送来受死的。
恐怕谁也想不到,她不仅不会死,还得了一门谁也羡慕不来的婚事。
贺礼中有一样东西,
是北齐帝点名要周拂宁亲启的,附之还有一封亲笔信。
她根本不想看他送了什么东西,
也不想看他写了什么,
所以吩咐收下后就让瑶欢压箱底了。
这几日择禹也不在,他要随李泉回一趟迎风寨曾经所在的山头,
他说他会回来,以后都会像从前一样陪着她,
可她却希望择禹能够找到他想要做的事情,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周拂宁心里堵得慌,瑶欢和春玉皆不知晓关于叶然的事情,因为她不想让她们知道。她与秦越又不能见面,
所以没人能够听她说话。
不久,
秦越又让人送来一封信,
是他写的。
他像是早就料到周拂宁的心头所想,
信里的言语不多,
先是诉说他如何思念她,最后八个字是,既不在意,无需在意。
既然她自觉已经对北齐帝所做的一切不在意了,那何苦要去在意一封信?
她的心被秦越看得透透的,其实,她心内与北齐帝的隔阂从未消失。
北齐帝的爱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与母妃之间的事情,没有人能比他们自身更清楚,而她身为他们的女儿,一直在欺瞒之下受尽波及。
母妃有大义,有决断,敢爱敢恨。
所以她可以在爱上北齐帝的时候为他生儿育女,将自己锁在深宫,也可以在不爱时及时抽身,快而狠。
所以她可以在得到恩人之子的消息后,丢下她年仅四岁的女儿。
所以她可以为了恩人血脉以命相博。
为了报恩,她做得无可挑剔,可作为母亲,不知她是否有亏欠,临死之际,她可曾念过她的女儿过得好不好?
信纸上已有斑驳湿意,周拂宁哭了。
秦越是恋人,又像长辈,在指引她前行。
若是他在,她恐怕又要哭得停不下来。
将眼泪擦干,周拂宁让瑶欢将礼和信取出。
在打开木匣子的那一刻,她的泪意再度涌上,里头是一个荷包,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出自母妃之手,只是比她身上所携荷包年成更久远。
她指尖颤着,将荷包拿起掂量了一下,里头的东西有些奇怪,不止一个,零零碎碎的,好几块。
她又将荷包打开,往手里倒,掉落出来不是别的,只是几块玉质碎片,可周拂宁泪意更加汹涌,根本抑制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在模糊的视线中,她努力想将碎玉拼凑好,却怎么也拼不好,一个不小心,手指被碎玉边缘割出一道血痕,她也丝毫感觉不到疼。
她的思绪已被拉扯到十三年前。
母妃下葬后,她不顾宫人的阻拦,哭着去永言殿找父皇,一直吵着要母妃,父皇听得烦了,让人将她带下去,并且对她说了许多难听的话,有诋毁母亲的,有骂她不懂事的,总之放在以前是他如何也不会说出口的。
她年纪尚小,有些话根本琢磨不透,也没心思琢磨,她只想让父皇带她去找母妃,可是最后一切被一巴掌打散。
那是父皇第一次打她,毫不留情,她哭声止住,懵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自此她知道父皇变了,再也没有人疼她爱她了。
所以她扯下腰间在她出生那年,父皇亲自去佛寺求来的开过光保平安的玉佩,狠狠掷在地上,玉佩顿时四分五裂,她是哭着跑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