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叶婉兮心里的不高兴更甚了，平时她如果生病，陆枫生怕她没胃口，总会变着花样地给她熬各种粥，尽量把食物弄得清淡爽口些，他要是把这么一份卤肉饭端到她面前，恐怕她早就把这份外卖摔到陆枫的脸上了。可现在来送饭的不是陆枫，她强压下胃里的抽搐和翻涌的恶心，硬着头皮拿着筷子夹起了一块肉塞进嘴里，艰难地吞咽。
「怎么样？好吃吗？这家店可是5.0的满分评分，一个差评都没有。」
面对许泽宇的提问，叶婉兮很想朝他笑笑，告诉他很好吃，可刚一张嘴，她就「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许泽宇受惊了一样赶紧向后跳开，见她吐得昏天黑地，转身就跑了出去叫护士。
那一刻，满身呕吐物的叶婉兮突然就哭了。
6.
护士给她换了病房，又帮忙给她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这才转头看向身后什么忙都帮不上的许泽宇。
「病人现在身子很弱，你怎么能给她吃这么油腻的东西呢？你这老公是怎么当的？一点儿生活常识都没有吗？」
面对护士的指责，许泽宇毫不在意，甚至连头都没抬，只是低着头看手机，权当护士在放屁。
护士说了两句见自己对牛弹琴，索性也就不管了，径直出了病房。
叶婉兮躺在病床上，感觉嗓子被呕出来的胃酸灼得火辣辣的疼：「泽宇，你能给我去买一份小米粥吗？」
曾经面对陆枫时的理所当然和恣意妄为在许泽宇面前全都变成了小心翼翼，她甚至不敢说自己想喝蔬菜粥，因为蔬菜粥很少有地方卖，她生怕许泽宇又会嫌她麻烦。
可即便只是小米粥，许泽宇的眉间也有了一抹不耐烦的神色，充分显示了什么叫「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好，我去给你买。」
说完他把手机揣进口袋里，直接走出了病房。
病房的门被重重地关上，叶婉兮今天第二次哭了出来，她蜷缩在病床上，胃里的抽痛让她感觉自己很可悲。
她现在有钱了，有很多很多钱，好像这世界上大部分的东西她都可以用钱轻松得到，可现在她生病的时候却连一口暖胃的粥都喝不到。
她今天第三次拨通了陆枫的电话，这次电话通了，这让叶婉兮的心里又委屈又高兴。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委屈，她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高兴，只是拨通了电话，她就感觉自己好像又抓住了什么。
可惜这是她的错觉，因为电话拨通后，对面却迟迟没有接通。
彩铃的声音已经播放了将近一分钟，对面的人丝毫没有要接电话的意思。
直到电话因为长时间无人接听被自动挂断，叶婉兮的意识才回归了现实。
原来，那个一直站在原地等着她的男人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许泽宇把小米粥买回来了，真的只有小米粥，没有鸡蛋，也没有小咸菜，就连粥也不是温的，只能算是有温度。
叶婉兮干巴巴地喝完了那碗粥，感觉胃里不那么疼了，但却并不舒服。
「行了，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了，你回去上班吧。」
许泽宇眼睛盯着手机，始终没有舍得挪开自己的视线：「我陪陪你吧，反正公司那边也没什么事。」
「晚上我约了朋友去吃饭，你晚上想吃什么？我顺便给你带过来。」
叶婉兮躺回床上，语气平淡：「不用了。」
她拿出手机胡乱翻着，突然手指头不动了。
她终于知道陆枫去了哪里。
朋友圈里，陆枫发了九宫格的照片。
他站在一辆越野车的旁边，身后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
陆枫张开双臂，带着墨镜的脸上笑得肆意，身后很远的地方，一座金山好像一块缀在地平线上的金子，闪耀着金红色的光芒。
【宝贝，将来如果咱们有钱了，我要去一次冈仁波齐，我想去转一次山。】
【你去那种高海拔的地方干什么？】
【人家说转山可以涤净自己的业障，可以得到神灵的庇佑。】
陆枫的脸在叶婉兮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我庇不庇佑无所谓，如果真有神灵的话，我希望能让你一辈子都过得幸福。】
【哪怕没有我，我也希望你幸福。】
看着照片上的陆枫，叶婉兮心底的一盏灯突然被点亮了。
幽暗的巷尾，鼻子出血装晕的许泽宇，落荒而逃的流氓混混，被她叫走的医护人员，还有暴怒的民警，这些锋利的回忆像一柄铡刀一样重重地砍了下来，破开了她的脑子。
然后她看到了陆枫。
背部深深插着匕首的陆枫，疼得说不出话来的陆枫，看向她的目光中满是哀求的陆枫，任凭她怎么叫骂都没有了回应的陆枫，把她捧在手心里的陆枫，为她的成功而高兴的陆枫，被她伤害得体无完肤却依旧坚定地为她挡刀的陆枫。
叶婉兮是个成功商人，因为她短短几年就创造了一个商业帝国，可此时的叶婉兮突然发现自己是全世界最失败的商人，因为她做了两次最失败的选择。
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难过了，因为两世为人的叶氏集团董事长，两次把自己最值得骄傲和珍视的东西给弄丢了。
医院的病床上，叶婉兮放声痛哭，用汹涌的泪水肆意冲刷着自己的悔恨。
7.
我拎着行李走出火车站时，叶婉兮就站在人群里翘首以盼。
我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大概是那个许泽宇出差和我坐了同一列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