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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对。”贺桥的兴奋溢于言表,“哥你说得对,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贺霄的手下意识按住楼梯扶栏,语气温和:“可你们昨天才见面,怎么今天就决定结婚了?”

    贺桥的这个举动超出了他的预料。

    “我喜欢他。”贺桥的回答简单干脆,“他也一样。”

    不该是这个答案。

    贺霄的态度愈发耐心:“我并不反对你们俩相处,但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他想到了什么,沉声道:“你们俩是不是又在胡闹?就像打赌输了,所以去医院抽血那样?”

    贺桥的表情里闪过一丝不自然,断然否认道:“当然不是!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贺霄望着他,按在扶栏上的手指渐渐放松,以兄长的姿态提醒道:“婚姻不是儿戏。”

    看来他找到了正确答案的碎片。

    “我知道,我没当成儿戏。”贺桥垂着头,“我是真的喜欢他。”

    “那他呢?”

    “他也是啊。”面前这个总是顺从的弟弟眼眸中闪着光,“结婚的事就是他主动提的。”

    贺霄回想起早晨见过的红发青年。

    平心而论,除开身世背景的影响,他的弟弟在池雪焰面前显然是黯淡的。

    就像贺桥结束相亲后的担心:也许他太无趣了。

    可池雪焰却主动对这样的贺桥产生了兴趣,甚至匆匆决定要结婚。

    强势的伴侣,不平等的感情,仓促草率的决定,难以确定的动机……

    一切会导向不幸福的要素。

    贺霄仿佛已经窥见了那幅将在未来以时间慢慢填满的拼图。

    所以他的手指离开了扶栏,声音也随之放缓:“这是你的婚姻,是该让你自己决定,如果你觉得对,就去做吧。”

    好脾气的兄长习惯性地纵容着他。

    “谢谢哥!”

    贺桥兴奋之余,仰头望着站在台阶上的贺霄,语带恳求:“你会帮我说服爸的吧?”

    贺霄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向那瓶被放在一边的酒:“池叔叔爱喝酒,你送酒是对的。”

    “韩阿姨有一点迷信,她给小池算过命,所以才会让他去相亲。”

    “爸快回来了,不要在下面待太久。”

    贺霄转身离开了酒窖,和煦的尾音消散在冷硬的台阶上。

    良久,停在原地的贺桥面无表情地拿起那瓶酒。

    自负的人往往只相信自己心中想要的那个答案,他们总是确信事情不会超出控制。

    遵循这个准则,与心思深沉的贺霄周旋,并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

    贺桥沉默地走上楼梯,静谧的空间里,回荡着他清晰的脚步声。

    在他还没有对池雪焰讲述细节的那个故事里,恶毒反派池雪焰并不是唯一一个不得善终的人。

    故事里的贺桥过了二十多年天真愚蠢的日子,始终沉溺在贺霄蓄意编织的幸福幻觉里,错误地寻求着兄长的认可与赞许,直至生命中曾拥有的一切轰然崩塌,无法回头地坠入深渊。

    这是他死前最懊悔的事之一。

    贺桥不会让这种懊悔重演。

    和如今的池雪焰一样,他也要极力改变那种注定走向毁灭的命运。

    窗外夜色深深。

    淡粉玫瑰的映照下,餐桌上铺开一顿盛满讶然的晚餐。

    盛小月是很好哄的,她看见贺桥刚买的与往日审美截然不同的新车,想起昨晚儿子兴冲冲出门的模样,还有今夜突发奇想带回来的玫瑰花,几乎瞬间就相信了这份如潮涌至的爱情。

    她不反对这段突然缔结的婚姻,甚至颇为支持此刻正坠入爱河的儿子——只要贺桥觉得幸福就好。

    盛小月唯二埋怨的,是贺桥怎么不说一声就偷偷拿走了户口本,令她错过了儿子领证这个重要瞬间,还有,今天应该带着池雪焰一起回来的。

    难得早早回家吃饭的贺淮礼则不同。

    他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浓黑的短发中掺着些许银丝,刚视察完一家工厂回来,神情里带着难以掩去的疲惫,但仍认真地听着小儿子讲述这波澜起伏的一日,尤其是与伴侣并肩而坐,看着摄影师按下快门时满溢的雀跃。

    贺淮礼听完后一言不发,在贺桥愈发紧张的目光中,才轻轻颔首,示意一家人先吃饭,温和中带着严厉的神态像极了贺霄。

    确切地说,是贺霄像他。

    贺桥吃了没两口,忍不住道:“爸,你不会反对我们俩在一起的吧?”

    他问得急切,贺淮礼只好放下筷子,斟酌着语气回答小儿子:“我不反对。”

    没等贺桥高兴,又听见父亲继续道:“但也不支持。”

    “我认为你们对彼此缺乏了解,应该再多相处一段时间。”贺淮礼的声音沉稳,“证已经领了,只能先这样,至于婚礼的事,等以后再考虑。”

    贺桥还想说些什么,一直旁听的贺霄开口了。

    “先吃饭吧,菜要凉了。”贺霄给弟弟夹菜,“这件事回头再说。”

    随即,他转头看向父亲,语带笑意:“爸,我见过小池,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贺淮礼不置可否,听着极有分寸的大儿子转而说起生活琐事,偶尔应上几句。

    贺桥匆匆吃完了晚餐,拿上问母亲要的玉,和饭前选好的酒,就急着要出门。

    盛小月正在给管家列要买的书单,一半有关婚姻经营之道,另一半则是关于父母如何与成婚的子女相处,见状叫住他:“你干嘛去?”

    贺桥瞥了眼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父亲,轻咳一声:“我订了花和戒指,现在要去拿。”

    盛小月总算反应过来,笑着摆出抱怨的语气:“原来送我的花是顺带的。”

    “我错了妈。”贺桥边往外走,边哄她,“明天专门给你买。”

    “逗你呢,晚上早点回来。”盛小月望着他的背影,想了想又迅速补充道,“不回来也行,记得跟家里说一声!”

    “我会回来的。”贺桥最后的声音飘来,“爸,反正你也藏着不喝,我只拿了一瓶——”

    贺淮礼无奈地摇摇头,默不作声地翻开报纸下一页。

    新婚的年轻人迫不及待地离开家门,脚步里盈满轻飘飘的喜悦。

    他的身影被花园里的路灯拉长,在幽暗的夜色中,几乎被渲染成了全然陌生的形状。

    贺霄站在窗前,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弟弟的背影。

    直到他在走进车库前,回头张望家的方向,然后像往常那样,朝敬重的兄长扬了扬手。

    贺霄笑着点头回应。

    依然是那个天真简单的弟弟。

    火焰红的跑车扬长而去。

    贺桥取花,拿戒指,包装礼物,拜访初次见面的长辈。

    池雪焰开了一个很好的头,所以他决定将假装相爱的戏码继续下去。

    陌生的池家餐厅里,冰镇的绿豆汤泛着绵密沁凉的甜意。

    在和贺桥简单地聊了一会儿后,韩阿姨拽走了看起来气势惊人的池叔叔,玲姨收工休息,长辈们默契地将空间留给了他和池雪焰。

    刚吃过晚饭的池雪焰思考了几秒钟,邀请他:“要不要出去散散步?”

    贺桥听见自己温和的声音:“好。”

    室外晚风拂面,燥热中夹带着压抑的潮湿,像缄默不言的风暴。

    度过漫长的一日,在蝉鸣声声的夜里,贺桥心头终于涌上一丝疲惫。

    面对家人时,他伪装成一个全然不同的人。

    面对池雪焰时,则要审慎地考虑如何处理与危险反派的关系。

    在陌生又复杂的故事中行走,并不是件轻松的事。

    他要尽快获得一家之主贺淮礼的支持,举办婚礼,然后顺理成章地从家里搬出去,开始一种相对自由的新生活。

    身边的“爱人”对他的思虑一无所知,只是仰头看着夜空中流光皎洁的月亮。

    如水的月色落在他火焰般的发梢。

    “搞定他们了?”池雪焰问。

    贺桥知道他在问什么,回答道:“我爸还需要时间接受。”

    “所以你哥那里过关了。”池雪焰同样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赞许道,“厉害。”

    贺桥没有再说话,安静地立在浸满了月光的恬然夜色里。

    半晌,池雪焰忽然轻声笑了起来,侧眸看他:“我们算不算是同伙?”

    只有彼此知晓秘密,合谋欺骗至亲之人的同伙。

    贺桥想,比起伴侣,这似乎是一个更加恰当的形容词。

    不等他回应,池雪焰又问:“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男人?”

    贺桥轻轻点头。

    “那你会比我辛苦一点。”池雪焰看上去在认真替他着想,“都结婚了,在外人面前的肢体接触总是难免的。”

    贺桥说:“我会配合。”

    “真的吗?”池雪焰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意有所指道,“我爸妈这会儿肯定在窗户背后偷偷看我们。”

    贺桥心领神会:“要牵手吗?”

    池雪焰看着他主动伸出的手,忍不住笑了,揶揄道:“这是握手。”

    他碰了碰贺桥的手臂,示意放下,然后向前方走去:“走,散步去。”

    贺桥与他并肩走过草地。

    脚下青草柔软绵延,在某个平常的瞬间,垂在身侧的掌心涌来一阵热烈的温暖。

    池雪焰弯起眼眸看他,像是找到一样好玩的事:“忍耐一下,就当是同伙间的友谊。”

    贺桥的脚步微顿,很快又恢复自然。

    他触到一种仿佛能令人获得片刻喘息的温度。

    于是他悄然卸去掌心紧绷的力道,主动寻觅着指间错落的空隙,直到与身边人十指相扣。

    从背后望过来,这显然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斜长的暗色倒影在路面上依偎交织。

    池雪焰挑了挑眉:“学得蛮快嘛。”

    “我该怎么叫你?”昏黄路灯映照下的贺桥神色如常,同他牵手前行,声线温柔,“小池?”

    第七章

    散完步,回到家门外,池雪焰目送贺桥驱车离开,伫立在路边懒洋洋地同他挥手道别。

    等轿车马达声彻底远去,做足了表面功夫,他才回身往家里走。

    房子里弥漫着浓郁的玫瑰香味,玲姨下班前将它们搬到了阳台,说等风干了可以做成香包,不要浪费这么多鲜花。

    池雪焰一进屋,就看到特意留在客厅等他的母亲。

    韩真真正倚在沙发上敷面膜,语气八卦地问他:“戒指好不好看?”

    其实他还没打开过那个丝绒盒子,只能模棱两可道:“还行,暂时戴一下,以后再换。”

    韩真真哦了一声,换了个话题:“你们俩走在一起,看着还挺般配的。”

    池雪焰太了解她,失笑道:“妈,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韩真真小声道,“贺桥看起来是个好孩子,但万一相处起来不好,你就收拾他,我和你爸也跟你一起收拾他。”

    她说得很快,似乎是不想让儿子觉得厌烦,又转而问道:“领证这么仓促,那婚礼还要不要?你想办吗?”

    “想。”池雪焰耐心地回答她,“我们还没想好要什么风格,你喜欢哪种?”

    以两边的家庭背景,婚事自然不会无声无息地进行。

    “我要好好想想,现在新花样太多了。”韩真真总算高兴了一点,嘀咕着,“对了,我得去找人算个好日子。”

    看出母亲轻松神情背后的担忧与不舍,池雪焰难得没有反对她的迷信举动。

    他去厨房热了牛奶,放到韩真真面前,再细心地插上吸管:“敷完面膜早点睡觉,我先上楼洗澡。”

    重新静下来的夜里,窝在沙发里的母亲朝忽然间有了伴侣的儿子招招手:“焰焰,。”

    池雪焰的手心握着小巧坚固的戒指盒,褪去了平日里的散漫不羁,回眸温驯地应声:“,妈。”

    漫长又特殊的一日终于结束。

    池雪焰抓住周末的尾巴,一口气睡到日上三竿。

    第二天起来,他说要去找贺桥,恢复了往日模样的韩真真当即摆摆手赶他出门。

    穿过熟悉的街道,池雪焰独自走进霓虹灯尚未亮起的SCA酒吧。

    营业时间还没到,店里没有客人,四处残留着狂欢后的痕迹,王绍京扶着梯子,站在上面的酒吧员工正小心翼翼地揭下电影海报。

    大反派医生的白色衣角被卷起,放进幽深的海报筒里。

    王绍京见到他来,略显惊讶:“大白天的,稀客啊。”

    池雪焰笑了笑:“过来坐坐。”

    再次来到这个曾经意味着快乐和放松的地方,已有了全然不同的心境。

    这是他命运陡然扭转的起点。

    他在吧台前坐下,王绍京忙完了手头的活,走过来亲自招待他:“喝点什么?”

    吧台上放着一个收纳箱,里面全是手机、眼镜、钥匙之类的小物件,池雪焰扫了一眼,应声道:“随便。”

    “那就给你来一杯失恋特调。”王绍京打趣道,“一般只有失恋的人才能点,你是例外。”

    他动作熟练地调酒,絮叨着琐事:“昨天凌晨玩疯了,到早上才歇,现在年纪大了,我睡了一天才缓过来,一回来又跟当铺老板似的,等着这帮小孩上门来找丢了的东西。对了,那天你走得倒是早,这几年来头一回中途离场,忙去了?”

    王绍京说到这儿,将杯子轻轻推到他面前,终于换上正经语气,问候明显有心事的老朋友:“小池,出什么事了?”

    听见这个称呼,池雪焰的面孔上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伸手握住了玻璃酒杯,白皙修长的指节上还没有戴过戒指的痕迹。

    “说不上来。”池雪焰低声道。

    他只是有一点茫然。

    一种暂时躲开惊涛骇浪后,凝视着平静海面时缓缓滋生的茫然。

    池雪焰不知道下一次风浪会在什么时候来,更不知道它们是否真的会来。

    但他的生活已经不可复原地改头换面,要与陌生的爱人携手前行,要极力欺骗最亲近的家人。

    尽管他平日里以追求新奇为乐,尽管他尝试说服自己,这都是必要的,可难免在某些瞬间产生深深的怀疑。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是正确的吗?

    王绍京观察着他晦暗不明的神情,了然道:“你想聊天就叫我,不想的话酒管够,我会记得叫辆车送你回去的,尽量不让你在这儿一觉趴到天黑。”

    池雪焰扬了扬唇角,笑道:“行。”

    外面传来敲门的动静:“有人在吗?”

    王绍京驾轻就熟地高声应道:“来找东西是不是?进来吧!”

    大门推开又合上,陌生人走到吧台边,对王绍京道:“你好,周五晚上我和朋友来过这里,今天才发现丢了一串学校实验室的钥匙,他正好回家了,所以我先替他过来找找看。”

    王绍京指指一旁的收纳箱:“都在这儿了,找到后要登记一下你的电话和拿走的物品,万一回头发现拿错了。”

    “好,谢谢。”

    池雪焰盯着自己面前的玻璃杯出神,没有在意周遭的动静。

    直到对方主动出声叫他:“池雪焰?”

    池雪焰蓦地僵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陌生人的声音稍显耳熟。

    他转头,看到那个气质冷淡疏离的高个子男生。

    陆斯翊见到眼前人陡然变得错愕的神情,话音顿了顿:“……我应该没记错名字吧?”

    外形出众的陆斯翊经常被人搭讪,基本是转头就忘,那天晚上被朋友们拉来酒吧看恐怖电影,他在狂欢的人群里低头算着难解的公式,有个红色头发的陌生人递给他一块写字板,聊了几句。

    原本他没有放在心上,但在两人互通了姓名后,对方的神情似乎有些失魂落魄,随即草草结束了对话,那种微妙的怪异感反而给他留下了印象。

    这会儿看到池雪焰大白天的坐在酒吧里喝酒,陆斯翊皱了皱眉,主动道:“你那天没事吧?”

    池雪焰足足怔了数秒,才开口道:“没有,我没事。”

    骤起的风浪轰然降临在海面上。

    他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佯装轻松地寒暄:“你来找东西?”

    与此同时,池雪焰将手中的玻璃杯轻轻推向吧台内侧。

    “嗯。”陆斯翊点点头,“朋友丢了钥匙。”

    看到被推过来的半满酒杯,王绍京心领神会,当即伸手在收纳箱里翻找起来,胡乱抓了一串,朝陆斯翊道:“你看看是不是这串钥匙?”

    每次池雪焰被凑上来闲聊的陌生人烦到想直接动手的时候,就会对他打这个暗号。

    陆斯翊的注意力随之转移:“不是,只挂着两个钥匙。”

    “两个……哦,我看到了,是这串。”

    金属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陆斯翊俯身在登记册上写下物品名与联系方式。

    他放下笔以后,问王绍京:“这里经常会举行那天晚上的活动吗?”

    “《SCALPEL》的观影会吗?”王绍京笑眯眯道,“每年电影上映纪念日的时候会办,片子里经典死亡场面纪念日的时候会,我特别想重温一遍的时候也会。”

    陆斯翊言简意赅:“在哪里可以看到活动通知?”

    “我朋友圈呗。”王绍京爽快地拿出手机让他加好友,调侃道,“我对你有点印象,还以为你对这电影不感兴趣呢。”

    陆斯翊没有否认,坦诚道:“那种氛围有助于打开思路。”

    办完了事,他朝新认识的酒吧老板和池雪焰礼貌地道别,拿上钥匙转身离开。

    等他走后,王绍京朝池雪焰晃了晃手机,感慨了一句:“看他朋友圈应该是个研究生,大家都在疯的时候还能想这些,够牛的。”

    “那天你好像对他挺感兴趣的,我还心想着,原来你喜欢这个类型。”王绍京好奇道,“怎么今天说了两句就烦了?这么快口味就变了?”

    随着他的动作,屏幕里好友资料页发出亮光,关于陆斯翊的一切似乎近在咫尺,危险地摇晃着。

    池雪焰几乎瞬间移开了视线,低声道:“或许吧。”

    他猛然想起人声鼎沸的火锅店里,贺桥认真地对他讲起用作证据的故事细节,那段与五岁生日、与爱情有关的记忆。

    还有昨夜与贺桥牵着手散步时,寂寂树丛里时有时无的蝉鸣。

    毫无疑问的现实与虚幻难辨的未来,忽然交织着汇成深不见底的海。

    池雪焰就这样安静地坐着,手边那杯失恋特调始终没有喝完,直至晶莹杯身染上窗外的绚丽夜色。

    酒吧里渐渐热闹起来,他无声地起身离开。

    站在同样的霓虹灯牌下,池雪焰第二次拨出那个电话。

    对方很快接通。

    贺桥的声音清晰地飘进耳朵,依然带着温和的气息:“小池?”

    在这个瞬间,池雪焰的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情绪,他紧紧攥着手机,直截了当地提问:“书里我第二次见到陆斯翊,是在哪?”

    电话那端突然安静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再次响起的声音变得慎重了一些:“一家酒吧。”

    一家酒吧。

    池雪焰的手指几乎要松开,他用尽力气重重摁着光滑的机身,一字一顿道:“你得告诉我接下来发生的事,我要知道故事的全部细节。”

    贺桥还没开口,他继续道:“我又见到陆斯翊了,在酒吧,偶遇。”

    他将偶遇这两个字说得极轻。

    灯光暖黄的房间里,贺桥正坐在电脑前接电话,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他不再问,语气沉稳道:“好,等下见面?”

    池雪焰的声音里透着隐隐的倦意:“太晚了,明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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