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回 夜难眠
夏侯仁见为峨眉山云霄观提前安置的住处甚是宽敞洁净,再次向陈仓大师致谢叨扰。待陈仓大师走后,夏侯仁想着这数月来发生之事,难以静坐,独自在房间想着师父他们何时能到万里白树林来,可是他又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撩拨着他的思绪:“我峨眉山仗着师父的威名和交情,门派的兴盛,行走江湖,武林中对我门溶子多加近亲。可是那些门派,又有几人管的他们的死活?”
夏侯仁这些年行走江湖,一路上见了太多夹缝中的门派。这些门派被逼得正经营生做不得,山贼土匪不愿意做。而这些门派极为繁多,预估有千数之多。一千个门派下属的门溶子汇总起来,预计也有数万之众。就连那房书安,一心只想过个安生日子,都不可得,被人夺了山寨,还拼命逃亡,险被诛杀。像房书安慈人,每日里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遭难。
夏侯仁想着师父的话:“若再不梳理管束,诸多门派将乱象纷生。像三教堂地处晋中,北有宋军拒守,与此战乱之地,能经营二十年而扩大至斯。门溶子数千之众,自然不敢有人侵扰。就连那掠夺成性的黄河门,也是绕过三教堂南扩。少林寺坐落中原,地邻东京汴梁,数百年积淀,又与朝廷交好,谁人敢惹?龙虎风云会召开,但愿能使武林为之改观。”
可是夏侯仁还是忍不住想一些自己难以明白的事:“即便三教堂和少林寺威名赫赫,还是有阴光法师、庄子勤、计成达等人前去寻衅,遮莫岂不是有人撺掇怂恿?就凭他几人,少林方丈若不是看出这几人背后肯定有人支持,凭少林寺的功夫,他几人怎能下山而去?就连那洞庭湖钟麟,拥兵君山,吞并八百里洞庭周边数十个门派,谁人能抗?还不是被朝廷招安?到底是谁有如此大的威慑,能令与宋庭势不两立的君山大寨主钟麟,竟能接受招安!?”
夏侯仁又悔恨自己性格沉闷,想着此时若有些朋友在身旁聊一聊江湖之事,那该有多好啊!他想到了自己的结义兄弟白玉堂,又痛惜白玉堂死于襄阳城中,禁不住有些伤感,又将那些思绪闷在心里:“如此下去,大门派尚不能自守,门派难逃覆灭。那襄阳王如今下落不明,有朝一日,襄阳王再次号召下,自然便有那不清的人士,趋而附之。不知又有多大的祸事?”
夏侯仁对即将召开的风云会不知如何应对,便想起师父对自己的教诲,凡事先分析形势再做决断。于是他便将武林中较大的门派情况仔细考虑一番:“江湖中很多门派之间互相仇杀,我自己行走江湖,倒是受师父恩泽,少人为难,那我未看到的江湖实情又有多惨烈?如今眼所见:海外派成立,俨然便已成大门派;摩山派恢复元气,便要重振声威;金龙教死灰复燃,便要复仇中原;三师叔于和碧霞宫意图收拾江湖统领武林;黄河门横霸甘陕;近年又听闻到,莲花派急剧扩张。而且莲花派不计弟子品质,拼命扩大门徒。数年之间,莲花派遍地开花,已经在各地开坛二十余处。由于弟子品性差异太大,导致恶迹累累。昔日与少林、武当、峨眉齐名的莲花门,如今已经将百余年名声祸害殆尽。诸如慈,三教堂这番召开龙虎风云会,初心也是为了江湖安定,时机也是刻不容缓,但是恐怕这风云会上,诸多英雄难免血溅三教堂!”
夏侯仁想着此次少林寺众僧将计成达和陈裕等押解至三教堂之事,纳闷师父为何让我前往少林寺送信,那信上又写些什么,为何师父却不事先告知于自己?叹息道:“我峨眉山俨然已与少林寺打成默契,那我师父和少林了了方丈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如此呢?我师父与二师叔冰山北极岛长发道人雪竹莲交情也是甚好。每年都轮流派我等弟子二三人一同,前往北极岛拜谒二师叔。为何命我去北极岛时,却让我只是与二师叔的弟子们多住些时日,并不提三师叔之事?每年都是送些峨眉山滋补灵药去,哎,三师叔困于极北之地,弟子们也难得来一趟中原。”
夏侯仁又想到了三师叔于和,也觉得师父和三师叔之间有些生份了:“师父与三师叔早些年也是经常走动往来。有时候三师叔还亲自上峨眉山问候师父,这几年也不去了。甚至于有时候都只是由二代弟子传个书信,带点礼物走动一下。哎,算了,这些事情想他作甚。”
可是他处在这阔大的三教堂中,空荡荡的房间里,难得闲下这一,他却偏偏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他又想起了九云庵让自己迷惑之处:“红拂女剑分明是一位女流之辈,又偏居豫北晋南叠云峰?江湖之人从不知其来处经历,为何又能与我师父三兄弟都甚交好往来,尤其是对恩师甚是推崇?为何那些蛮子每年千里迢迢挑礼送酒,从南诏之东黔岭之西而来?且……我与红文妹子已然订亲,竟不知红文妹子的父母是何人?起红文妹子来,我岂又不想早些完婚?无奈江湖世事,身不由己。”
想到这里,夏侯仁又自责起来:“我也甚是悔恨自己为礼教所束,不敢越轨。待完婚之后,我自当当面向红文妹子仔细表述我对他的思慕衷肠。只是黄河门夺取狼牙涧,九云庵被烧之后,红拂师叔和红文妹子又去了哪里了?对了,红拂女剑早已是江湖盛名远播,她们定会来参加龙虎风云会!那是自是可以相见的。”
蓦地,他愣了下神,因为他想起了那狂桀的李和,那大言不惭的李和!那功夫卓绝不在自己之下的李和!红文妹子对李和偶尔流露的那种怜惜神情又令自己大为神伤。倒不是恨那李和,而是恨自己为何不能像李和一样,向红文妹子袒露自己对她的深情心迹。”
抬头望月,夏侯仁盼望着红文也在月下,盼望月亮能把心迹传送到红文的目光郑
其时,业已夜深,三教堂安排弟子送来的饭菜,夏侯仁竟忘了食用。他抿了口酒,走出门来,怅望夜空。时值仲春既望,想那峨眉山应许是半山以下早有些花开蝶舞,而簇却是夜风仍冷,夜空碧净,繁星满,皓月冷清。
夏侯仁不愿再想那些儿女情长的事,定了定神,想起大半年前临下山之际,师父所言:“仁儿,你与那颜查散和白玉堂甚是交好,而他二人身居官位,职在朝堂,你务必要由他二人向朝堂转述:这场龙虎风云会乃是为国为民的好事,让朝廷务必不要过激。”
夏侯仁自然清楚,目前大宋南有智高叛乱,北有元昊虎视,腹地之内襄阳王赵珏谋叛后又不知所踪。官家抽不开身来梳理武林。现今的武林,仇杀恶斗成风,占山为贼甚多,还有很多受那襄阳王拉拢和裹挟,为国之大患。若在以往,大宋太祖岂容得下江湖人士慈行为?早都已经剿而灭之。
故此,三教堂和碧霞宫倡议召开龙虎风云会,峨眉山是全力支持。希望届时能选举出一位能统领武林的武圣人,若能将江湖人士管辖得法,也能免去朝廷对江湖人士剿杀之灾。
夏侯仁也极为赞成师父所言又少林方丈出任武圣人之位。少林自来与朝廷交好,少林方丈了了大师德高望重,能识大体。他若能出任武圣人之位,再好不过。大宋官家也对少林信任有加。
数月前,朝廷已调颜查散为平南将军,号称是前往洞庭湖平灭钟麟。普渡对此洞若观火,告知夏侯仁颜查散此举必定经过荆襄,假虞灭虢而已。届时必定会先平襄阳,再图洞庭。命夏侯仁前去协助朝廷护卫颜查散围剿襄阳王,但是不可协助朝廷围剿洞庭湖。普渡叮嘱夏侯仁:“那洞庭湖大寨主钟麟乃是你三师叔于和的弟子,还是由你三师叔自己决定吧。”
只是夏侯仁在少林之行,了了大师言下之意他乃是出家之人,实在不方便日日去处理江湖繁杂琐事。少林寺更是清净之地,即使大家公推了了做了武圣人,少林寺也不是能接待纷纷扰扰江湖俗世之地。可是少林寺一听金鼎提泸寺空空大师,愿意将提泸寺回归少林,偏又希望能通过喃喃罗汉的首肯后乐于接纳。只是了了大师听喃喃大师成立海外派之后,便再也绝口不提提泸寺的事务了。
夏侯仁突然想起了那名做过边关大帅的周一,这人果敢坦荡而心中似有无限烦苦,心中倒着意与之结交。回想其周一在洞庭湖与夏遂良一战,觉得此人功夫十分刚正,便仔细思索回忆周一那日洞庭湖与夏遂良交手时的招数来,自己用本门功夫加以印证,心中又不禁再叹:“诚不如也!”
一阵凉风袭来,夏侯仁抬头望去,只见月已西垂,便转回房间,仔细思量一下明日与三教堂三位堂主会面之事,又想起江湖传言武功不输东海蓬莱碧霞宫于和的三教堂大堂主方化行踪不定,不在三教堂已数年之久了。
江湖中实在有很多事,他夏侯仁一个二十岁出头少年所能看懂。
很多事想不通,夏侯仁索性不再想了,闭目静心睡去。可人已入睡,梦境也随之而来。
梦中红文挽着夏侯仁,两人并肩遥望峨眉奕奕佛光。红文面色红润,温柔得对夏侯仁:“仁哥,你看那佛光中是否有一尊佛正在长大?”夏侯仁凝神看去,只见一个人形似乎从佛光中走来,越走越近,越走变得越大。那人形逐渐变为人影,那人影一开始甚为模糊,只在一眨眼之间,佛光陡然消失,那人影陡然变得清晰,却不是李和是谁?李和正挥扇飞舞冲着红文而来!
正在此时,夏侯仁陡然惊醒,冒了一身冷汗!
起身时,夏侯仁见窗外已然大白,早已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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