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发小圈里大家都说我是秦岁岁的狗。

 我生日那天，我打算表明心意。

 她却在聚会上，看上了我的舍友。

 「帮帮我吧，我对她真的一见钟情。」

 「从来没有这么喜欢一个人。」

 她语气笃定，认定我一定会帮她。

 事实上我确实难以拒绝她的任何请求。

 我忍下情绪，点头说好。

 爱了她十年，我累了。

 祝她岁岁平安，年年无虞。

 1.

 我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回到喧闹的包厢。

 刚踏进门，就撞见一群人围着秦岁岁和周宸起哄。

 他们面前放着一张薄薄的牌纸。

 「安全之吻，五分钟！」

 一个朋友嚷嚷着，手里还晃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洗好的扑克牌。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是游戏惩罚。

 我下意识地想替秦岁岁解围。

 毕竟她一向矜持，最讨厌这种游戏。

 话还没说完，秦岁岁就大大方方地应下了：

 「好啊，玩就玩，谁怕谁啊！」

 周宸也看着她，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情意。

 两人之间涌动着暧昧的气氛，刺得我眼睛生疼。

 周围的人也看出了端倪，起哄声更大了。

 有人拿起牌纸，煞有介事地宣布：「计时开始！」

 五分钟，能做什么？

 煮一碗泡面？刷完一套题？

 还是看着自己喜欢了十年的人，和别人亲吻？

 那张象征着「安全」的扑克牌，在他们嘴唇即将触碰的瞬间，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周宸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吻了上去，

 秦岁岁也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热烈回应。

 周围的起哄声更大了，像一根根细针，刺进我的耳膜，扎进我的心脏。

 「想什么呢？琛虞，你看我们周大校草和你发小多配啊！」

 舍友用手肘撞了撞我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揶揄。

 我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秦岁岁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如今和同样出色的周宸站在一起，

 说是金童玉女也不为过。

 看来根本不需要我撮合，他们就要在一起了。

 我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包厢里的空气变得粘稠。

 我再也待不下去了，转身想走。

 2.

 「琛虞，你去哪儿？蛋糕还没切呢！」

 秦岁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疑惑。

 我脚步一顿，回头看着他们十指交缠的样子，眼神复杂。

 众人这才想起今天是我的生日，连忙点上蜡烛，让我许愿。

 我看着跳动的烛火，脑海里一片空白。

 十二岁开始，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和秦岁岁在一起。

 今年，我准备了戒指，准备了告白。

 我想大学要毕业了，我总该勇敢一次。

 余光看到秦岁岁自然地用手指擦拭周宸嘴角的水渍，

 那份温柔，我从未见过。

 她看我的眼神，永远带着点不耐烦，带着点理所当然。

 我闭上眼，眼底的酸涩已被压下。

 对着蛋糕上的摇曳烛火，我默默许愿：

 祝秦岁岁，岁岁平安，年年无虞，

 从此，山高水长，再不相逢。

 许愿完，周宸体贴地递给秦岁岁一块蛋糕。

 我眼睁睁看着那个从小到大不爱吃甜食的秦岁岁，

 笑得眉眼弯弯，插起一块蛋糕放进嘴里。

 她吃得很慢，很认真，像是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

 我苦笑，原来真的有人，仅仅用一天，就能打败别人的十年。

 发小陈默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一丝怜悯，

 「琛虞，别看了，别多想。」

 「你和岁岁，不可能的。岁岁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他明明2个小时前不是这么说的。

 在场的所有共友都知道我喜欢秦岁岁，我今天要告白的事他们也都知道。

 可他们刚才还是那样起哄，怂恿秦岁岁和周宸接吻，

 不过是因为秦岁岁不把我当回事，他们也不把我当回事罢了。

 我低下头，一滴眼泪猝不及防地掉进蛋糕里，

 我面不改色地把蛋糕吃下去，甜腻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却怎么也甜不到心里。

 周宸拉着秦岁岁走到我面前，「琛虞，我带岁岁先走，我们有点事。」

 我点点头，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我还是难掩心中酸涩。

 3.

 那一晚，周宸一直没回寝室。

 我也在那个深夜把去国外读研的申请提交了。

 导师很早在一个月前就建议我申请学校的交换项目，去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读研。

 当时我犹豫了。

 伯克利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可我放不下秦岁岁，舍不得和她异地，最终还是没提交申请。

 如今我觉得我没什么理由留下来了。

 周宸这几天都没出现，朋友圈更新倒得很频繁。

 都是有关秦岁岁的。

 她们一起去吃了日料。

 那家日式料理店，是我收藏了很久，秦岁岁一直说下次一定去。

 那家网红甜品店，是我排了两个小时队才买到的，

 秦岁岁说她要减肥，一口都没尝。

 他们还去了厦门，用的是我的攻略计划书，

 还有那份厦门三日游的计划书，是我熬了几个通宵，

 手绘地图，精心规划的，秦岁岁当时只是敷衍地看了一眼，就说她没时间。

 本觉得不会这么巧，秦岁岁应该不会这么对我。

 但周宸竟然直接放出了我那份手绘的计划书。

 配文是：感谢兄弟的攻略，完美！

 下面还跟着秦岁岁点赞和评论：爱你哟~

 原来，她不是没时间，只是不想和我一起去。

 舍友凑过来，看着周宸的朋友圈，语气里满是羡慕：

 「琛虞，他们两个真恩爱啊，」

 「你小子真是功不可没啊，有没有谢你这个媒人？」

 我慌忙摁灭手机屏幕，苦笑一声。

 上次周宸用我手机查资料，无意间瞥见我屏保上秦岁岁的照片，

 还笑着问我：「这是谁啊，真漂亮。」

 我察觉到他眼里的兴趣，但是我没有多言。

 没想到这个聚会上他们还是一见钟情了。

 说起来，我还真是他们的媒人。

 4.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是秦岁岁。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接通了，手比脑子快。

 她声音听起来很疲惫，「琛虞，我想喝张记的肉粥。」

 我心猛地一揪，「胃不舒服？」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然后说：「我在家等你。」

 我没再多问，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张记肉粥在城南，我的学校在城北，秦岁岁的房子在城西。

 外面下着大雪，路面湿滑，

 打车难上加难，我只能骑上共享单车，一路狂奔。

 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我却感觉不到冷，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秦岁岁不舒服，我得赶紧把粥送过去。

 以前每次秦岁岁胃不舒服，都只能喝得下张记的肉粥。

 她总是抱怨：「老板手艺这么好，怎么不开在市中心啊！」

 那时她才十七岁，扎着马尾，一脸稚气。

 我看着她，忍不住轻笑：「想喝我随时给你买。」

 她嘟着嘴，一脸娇憨：「除了你，没人会这么宠我了。」

 「要是大学毕业你还没女朋友，我们就凑合在一起吧。」

 我当时没说话，只是低着头，耳朵红得像熟透的草莓。

 可真的20岁了，她就有了别人了。

 我揣着温热的肉粥，费力地用钥匙打开了秦岁岁的房门。

 上到二楼，就听到屋里传来秦岁岁慵懒的声音：

 「那个肉粥可好吃了，等琛虞买来你就知道了。」

 周宸轻笑：「你叫他买，他就买啊？」

 秦岁岁语气笃定，带着一丝散漫：

 「当然了，以前所有人都说他是我的狗。」

 「哎，他真笨，以为我看不出他喜欢我。」

 周宸语气里带着一丝醋意：「那你呢？没动心过？」

 房间里沉默了片刻，然后我听到了秦岁岁的声音，

 轻飘飘的，却像一记重锤砸在我的心上：「没有。」

 羽绒服里的粥还暖暖的，我的心却彻底凉了。

 原来她不是不知道，她只是假装不知道。

 她心安理得地接受我的好，享受我的付出，却对我的爱视而不见。

 她把我当成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5.

 我转身想走，却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花盆，发出一声轻响。

 周宸衣冠不整地走了出来，看到我，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啊，琛虞你来了。」

 秦岁岁也从房间里出来，裹着史努比睡衣，脸色有些不自然。

 那还是我去年给她买的。

 我强忍着心里的翻江倒海，「岁岁，你的粥。」

 我从怀里把粥掏出来递给她。

 她接过粥，神色如常，直接递给了周宸，

 语气平淡地说：「你到了怎么不说一声？」

 看来是责怪我进来没打招呼。

 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我一把将钥匙扔在她怀里，

 「嗯，下次我会敲门的，你家的钥匙还给你。」

 周宸在一旁阴阳怪气地笑：「琛虞，我和岁岁在一起了，」

 「现在你这钥匙还的正好，我还愁没钥匙呢。」

 秦岁岁却随手把钥匙丢进了垃圾桶，「不用，我会换个指纹锁，这样你来也方便。」

 周宸立马高兴地附和：「岁岁，你想得真周到！」

 我眼眶有点发涩，以前她经常丢三落四，钥匙不知道丢了多少回，

 每次都是我从学校大老远地跑来给她开门，

 为此我错过了多少比赛、多少考试，数都数不清。

 我曾经建议她换个密码锁，她却满不在乎地说：「不是还有你吗？」

 那时我听完心里又甜蜜又苦恼，内里隐晦的觉得她在暗示需要我。

 现在想想，我真是自作多情到家了。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想下楼走人，她却突然叫住我：

 「你既然来了，去帮我通一下马桶吧，」

 「我不知道怎么堵了，伤脑筋。」

 我冷着脸说：「你打电话叫专业的来。」

 她立马软下语气，「琛虞......」

 我最受不了她这样，每次她有求于我，都是这副语气。

 我心里烦躁，却又鬼使神差地转身去了厕所。

 身后传来周宸嗤笑的声音：「岁岁，琛虞还真听你的话。」

 6.

 我用力地拿着皮搋子，一下一下地猛通，

 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马桶上。

 堵塞的马桶终于被我通开，冲出来的居然还有好几个计生品。

 我盯着马桶里漂浮的几个计生品，胃里一阵翻涌。

 她真可以把我作践到这个地步。

 我第一次对秦岁岁产生了强烈的厌烦，像吞了只苍蝇般恶心。

 这时，导师的电话打进来，语气兴奋：

 「琛虞，你准备一下，三天后出发去美国。」

 「学校的名额申请下来了，恭喜你！准备好了吗？」

 我随口应道：「准备好了，我现在就订机票。」

 「什么机票？」

 秦岁岁不知何时站在了厕所门口，一脸疑惑。

 我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语气云淡风轻：「没什么，准备出去玩会儿。」

 我本能地不想告诉她我的下落，更不想让她知道我即将离开。

 她一向对我的事没多少在意，果然她没有再追问。

 只目光幽幽地盯着我：「你这几天都没给我发信息。」

 以前为了维系和不在同一所学校的秦岁岁的关系，

 我绞尽脑汁找话题，连路边颜色鲜艳的小鸟都要拍下来发给她。

 从她生日那天起，我一句话也没给她发过。

 我轻嗤一声：「你不是不爱看吗？」

 她不止一次说过我发的都是废话，现在我完全认同她的话。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你是不是在生气？」

 「在吃醋？别这么小气嘛，我只是和他谈恋爱，我们依然还是好朋友。」

 我定定地看着她，「嗯，我们是好朋友。」

 她嘴角的笑意瞬间收敛，生气地抿着嘴。

 我不理解她为什么生气，也不想管，径直走出她家。

 回到宿舍，我开始收拾行李。

 我将所有关于秦岁岁的东西都扔进了垃圾桶：

 她送我的围巾，我给她买的史努比玩偶，一起拍的大头贴......

 看着这些东西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心里只有一点点抽痛。

 还好，这点疼我受得起。

 7.

 胸口被烫伤的地方已经结痂，好是我要离开的时候。

 离我订好的航班起飞还有不到十个小时，

 秦岁岁的信息却突兀地跳了出来：「穿好看点，来民政局门口。」

 我愣住了，脑子嗡嗡作响。

 难道她想要和我在一起？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被我狠狠掐灭。

 我嘲笑自己的天真，此刻我竟然还在对她抱有幻想。

 但心底深处，仍然有一丝希冀在蠢蠢欲动，

 驱使着我换上最得体的衣服，奔赴这场不知是喜是悲的约会。

 我有想过她可能是耍我的，

 但从小长大的情意让我笃定她绝不会这样对我的。

 让出租车司机在路口等我，我给秦岁岁发了条信息：

 「我人来了，你人呢？」

 等了几分钟，手机铃声响起。

 我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岁岁，你输了！快，真心话！」周宸兴奋地喊道。

 然后是秦岁岁带着笑意的声音：「哎呀，愿赌服输嘛，」

 「他居然真去了？不会真以为我会和他领证吧？笑死我了」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

 我默默地挂断了电话，没有说一句话。

 我跌跌撞撞地坐进出租车里，脸上一片冰凉。

 「小伙子，没事吧？」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到我的样子，关切地问道。

 我摇了摇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感情的事儿，真是......」

 司机师傅叹了口气，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又像是单纯的感慨。

 「师傅，去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