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携子逼宫「拜金女」。</p>
鸠占鹊巢，做了五年有名无实的陈家少奶奶。</p>
合约婚姻到期前，又用肮脏的手段怀上了二胎，只为拯救得了白血病的儿子。</p>
怀孕五个月，我独自一人去医院产检。</p>
却看见我的儿子腻在娇柔女人身边撒娇。</p>
「兰姨，你什么时候和爸爸结婚呀，我要给你们当花童。」</p>
陈皓怀里抱着陈康乐，模样相似的一大一小，都专注地看着他们身边的女人。</p>
兰悦，陈皓的青梅竹马。</p>
她被陈康乐逗笑，亲了一下他的脸颊。</p>
陈康乐羞涩地抱着她的手，小大人般感慨：「兰姨要是我妈妈就好了，别人知道我有这么漂亮温柔的妈妈，一定会羡慕死了。」</p>
「不像那个坏女人！哼，她就是个拜金女，不知廉耻破坏你们的感情！」</p>
他说这话的时候，守护神一样保护着他们的陈皓只是淡淡挑眉，脸上挂着的微笑分毫未变。</p>
我的心一寸寸冰凉，就连肚子，都在不适地抽动。</p>
手一抖，检查报告掉在地上。</p>
兰悦还想说什么，却被报告落地的声音惊动，抬头看向了我。</p>
脸色瞬间惨白。</p>
那父子俩也看过来了。</p>
我明显隆起的腹部，让三个人都露出震惊的神色。</p>
兰悦哆嗦着嘴唇，视线在我和陈皓之间来回转移。</p>
「阿皓，她的肚子，你和她，你们……」</p>
陈皓眉头紧皱，冷峻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气。</p>
「章新月，你的肚子是怎么回事？我们的合约马上就要到期，你做出这种事，是想故技重施吗？」</p>
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厌恶刺痛了我的心。</p>
我垂下眼，躲避着他的视线。</p>
不管是五年前，还是现在，我的孩子都不是他真心期盼的。</p>
甚至，这个孩子，还是我用肮脏下流的手段得来的。</p>
可我只想救我的孩子……</p>
「坏女人，滚开！」</p>
陈康乐愤怒地冲了过来，一把将我推到。</p>
「你这个坏女人！出现这里干什么！明知道兰姨被你害得不能有自己的宝宝，还敢这副样子出现在她面前，是来找她炫耀的吗？！」</p>
五岁的孩子不顾一切想要保护他喜欢的「兰姨」。</p>
我被重重地推到在地上。</p>
医院的地板冰冷刺骨，却抵不上我心中的疼痛。</p>
「你要不要脸，因为爸爸不喜欢你，就用这么下贱的方式伤害兰姨吗？」</p>
「我告诉你，就算兰姨不能生宝宝，我也可以做她的宝宝！我们三个才是一家人！」</p>
「坏女人！你怎么还不去死！」</p>
儿子的话正中靶心，几乎要击溃我的灵魂。</p>
但目睹一切的陈皓，只是冷眼旁观，怀里抱着柔弱哭泣的兰悦，呵护备至。</p>
他冷冷地看着狼狈地倒在地上的我。</p>
「章新月，你果然还是那么不择手段。」</p>
「小兰如果发生什么意外，我不会放过你！」</p>
走廊上的骚动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p>
被所有人指指点点，我好像过街老鼠一般无地自容，恨不得让自己立刻消失。</p>
但是腹部的剧痛却猛然传来。</p>
温暖的热流一点点浸湿了我的裙摆。</p>
不……不要！</p>
我费力地向那离开的父子俩抬起手。</p>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p>
这是乐乐治病的希望，我不能，我不能失去它！</p>
陈皓离开的脚步停住了</p>
我的心猛地燃起希望。</p>
可兰悦轻轻拽了下他的衣袖，而我的儿子也在催促他离开。</p>
「爸爸，我们快走，兰姨不舒服，我们快去找医生。」</p>
陈皓再没有停留，抬脚远去。</p>
只留下一句话，「这里是医院，你少演戏，有事找医生。」</p>
下一刻，我陷入了一片昏暗，晕死过去。</p>
失去意识前，我听到身边有人惊慌地喊了起来。</p>
「卧槽！大出血啊，快喊医生！」</p>
我是陈皓的妻子，这话放在五年前，不会有人相信。</p>
刚毕业的我，凭借一股拼劲成为了陈皓的秘书，每日兢兢业业。</p>
我对他一见钟情，却只能把这份感情藏在心里，从来不敢肖想老板半分。</p>
因为老板有未婚妻，还是感情深厚的青梅竹马。</p>
他们是所有人都认可的金童玉女。</p>
可意外发生了，一场酒会上，陈皓被下了药。</p>
我为了替他挡酒，也喝醉了。</p>
两个人就这么阴差阳错滚到了一起。</p>
更糟糕的是，这一切都被闯进来的记者当场曝光。</p>
我从来没有见过陈皓那么可怕的眼神。</p>
他总是沉稳的，优雅矜贵的，从来不会歧视我是孤儿，甚至会因此夸奖我，鼓励我。</p>
我感激他，爱慕他，但从没有想过爬上他的床！</p>
可这件事闹得沸反盈天，新闻铺天盖地，完全压不住。</p>
兰悦伤心至极，当天晚上酒后飙车，出了车祸伤到子宫，从此再也不能怀孕。</p>
痛苦不堪的兰悦几次轻生，陈皓日夜守着她。</p>
我想要找陈皓道歉，告诉他我没有设计他，这只是一个意外，我不需要他负责更不会讹他。</p>
可陈皓压根不肯见我。</p>
我被开除了，甚至遭到陈氏和兰氏的全面封杀。</p>
整整一个月，我缩在狭窄的出租屋里，任由网友们恶意嘲讽谩骂。</p>
当我准备离开这座城市时，又一个意外发生了。</p>
我在搬家时晕倒，被路人送去医院，查出了怀孕。</p>
一直跟着我的狗仔迅速曝光了这个消息。</p>
陈皓闯入了我的病房，红着眼睛掐住我的脖子。</p>
「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我的小兰，不会这么痛苦！」</p>
「你怎么不去死！」</p>
强烈的窒息感袭来，那一刻，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p>
是陈皓的父母赶到阻止了他。</p>
兰悦不能生，我却怀孕了，陈家想要留下这个孩子。</p>
在陈家父母的决定下，我成了陈皓名义上的妻子，合约五年。</p>
只草草办了一场婚礼，给了我一个所谓的名分。</p>
没有领结婚证。</p>
因为我不配。</p>
「你的孩子只是给小兰的补偿，其他的，你别痴心妄想！」</p>
陈皓不屑针对我，也不会厚待我。</p>
他冷眼旁观陈家和上流人士对我的讥笑排挤，轻飘飘决定了我孩子的归属。</p>
甚至当着我的面，对兰悦许诺。</p>
只要她愿意，孩子只能叫她妈妈。</p>
五年一满，就立马让我滚蛋。</p>
我只是一个替他们生孩子的工具。</p>
幼稚的暗恋被他一点点敲碎。</p>
唯有腹中血脉相连的孩子成为我生活中唯一的慰藉。</p>
我清楚他不会属于我，却还是倾注了全部心血。</p>
兰悦没让孩子叫自己妈妈。</p>
却还是在他半岁的时候把人抱走了。</p>
我费尽心思找到了兰悦的住宅，偷偷跑去看他。</p>
粉雕玉琢，像我，也像陈皓。</p>
他那么天真可爱，看到我呆呆地看着他，也不害怕。</p>
反而会笑着伸出手说：「姐姐抱抱。」</p>
我当场泪如雨下。</p>
此后，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偷偷去看我的儿子。</p>
我没有告诉他我是妈妈，也从没有说起大人之间的纠葛。</p>
我希望能守护他片刻，如此便心满意足。</p>
直到有一天，我满心欢喜地偷偷去看他。</p>
可他却满脸厌恶地将我推开，大喊让我滚。</p>
「你怀上我只是为了陈家的钱，还让兰姨受伤，我讨厌你！」</p>
「滚！滚出去！」</p>
三岁的孩子懂什么？</p>
他爱憎分明，只会喜欢朝夕相处的兰姨，而不是我这个「卑劣」的生母。</p>
我不恨他，只恨我自己，不是一个让他自豪的母亲。</p>
陈家摧毁了我的自尊。</p>
我下意识自我怀疑，丧失生存的勇气。</p>
我像个小偷一样偷窥他，想念他。</p>
但是我的乐乐不是一个幸运的孩子。</p>
半年前，陈康乐查出了白血病，却找不到合适的配型。</p>
兰悦伤心病倒，无法照顾孩子，我这个生母再次被想起来。</p>
我几乎飞奔到了医院，衣不解带地照顾他，生怕一个不错眼，他就离开了。</p>
医生告诉我，同父同母的至亲脐带血，可以救我的孩子。</p>
我暗中调查了陈皓的行程，算计了醉酒的他，重演四年前的夜晚。</p>
一意孤行付出自己的所有。</p>
却不知道，原来我的孩子对我早就恨之入骨。</p>
从噩梦中惊醒，雪白的天花板刺痛我的眼睛，泪水不受控制地下流。</p>
病房门被打开了。</p>
是兰悦。</p>
她优雅矜持地站在门口，玩味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我。</p>
「呵，真走运，居然让你醒过来了。」</p>
我抓紧了手下的被子，冷淡地看着她。</p>
「你想说什么？」</p>
兰悦脸带怜悯地看着我。</p>
要不是她眼底的得意，我都要相信她是真的在同情我了。</p>
「护士还没有告诉你吧，章新月。」</p>
兰悦愉悦地笑着：「孩子已经流掉了哦。」</p>
「你说你怎么这么没用，大的那个你救不了，小的你也保不住。」</p>
「不过也是呢，敢抢我的男人，你就只会有一个下场，生不如死！」</p>
我头晕目眩。</p>
颤抖地手伸向腹部……</p>
平坦，松弛，什么也没有。</p>
康乐唯一的希望，没有了。</p>
兰悦还是不肯放过我。</p>
她凑到我耳边低笑，「你想用脐带血救你儿子对不对？呵呵，章新月，你这个蠢货，以陈家的势力，怎么可能连个孩子的白血病都治不了？」</p>
「陈皓根本就没有把这放在心上，你儿子也早就被治好了。」</p>
「只有你，只有你这个小丑，怎么就这么好骗？」</p>
「真以为非要什么脐带血啊？还自以为无私奉献，让他们感动呢！」</p>
「我倒是不介意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可惜啊，你没这个福气咯。」</p>
我猛然抬头，眼底一片血红。</p>
是啊，只有我。</p>
只有我抓着卑微的爱，企图让自己不再孤独！</p>
心脏一寸寸疼痛，仿佛被连根拔起了深埋心底的感情，鲜血淋漓。</p>
兰悦突然惊呼，软绵绵地摔在地上，悲伤抽泣。</p>
「章小姐，我很抱歉你的孩子没有了……可你也不能因此恨上康乐啊！」</p>
「你想再生一个健康的孩子，本来就对不起康乐了，怎么能再怪罪他？」</p>
我嘴唇翕动想要她闭嘴。</p>
猛地抬头，却看到了门口偷听已久，脸色阴沉的父子。</p>
陈康乐红了眼圈，倔强地泛起了泪花。</p>
他像小炮弹一样冲到兰悦身边，将她护在身后，愤怒地对我大吼：「你这个坏女人，永远别想进我家的门！」</p>
「我只会是兰姨的孩子，你一辈子孤独终老去吧！」</p>
我看着兰悦悄悄翘起了嘴角。</p>
陈皓走到他们身边，看向我时眼神失望至极。</p>
「我还以为，五年的时间，足够让你改过自新。」</p>
「章新月，我看错你了。」</p>
「一开始，我就应该拒绝你种贪婪无度的女人走进我的生活。」</p>
我平静下来。</p>
周身的声音在一瞬间消失。</p>
多么相似的场景。</p>
我是阴险狠毒的坏人，他们是忠贞团结的一家。</p>
这不会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p>
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他们嘴里的阴谋诡计，奉上真心也会被弃如敝屣。</p>
强烈的疲惫感让我摇摇欲坠。</p>
这一刻，我突然倦了。</p>
我轻声道：「陈先生，你说的。」</p>
「那就结束这一切，我会离开。」</p>
陈皓愣住，「你是说真的？」</p>
我垂下眸，「和陈家的约定也快到时间了，早一些，也没什么。」</p>
我的眼神落在眼睛红红的陈康乐身上。</p>
他慌乱了一瞬，很快又愤恨地瞪着我。</p>
我收回了目光。</p>
我一厢情愿的付出在他们眼里如此可笑，还有什么必要再作践自己呢。</p>
陈皓抱起虚弱的兰悦，冷峻的脸庞上不带一丝感情。</p>
「那就如你所愿，章新月，我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p>
我沉默地听着。</p>
心脏还是有些疼，但更多的，是无边无际的麻木。</p>
听多了莫须有的罪名，我甚至已经习以为常。</p>
「我会如约离开的。」</p>
我轻声道：「我也不会再奢望什么了，包括乐……陈小少爷。」</p>
陈皓一时说不出话，他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嘴唇蠕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p>
可兰悦只是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他脸上流露出的些许动容便再次被冰冷覆盖。</p>
抱起兰悦，陈皓带着陈康乐一起离开了。</p>
我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突兀地笑出声来。</p>
一家三口，多么和谐。</p>
医生建议我留院多修养几天，但我第二天便坚决要求出院。</p>
临走前，我请求医生让我带走我的孩子。</p>
五个月，只能引产取出腹中的胎儿。</p>
医生说，那是一个女孩。</p>
小小一团，却让我一直没有留下的眼泪彻底崩溃。</p>
我忍不住颤抖，在脑子里一遍遍幻想如果她长大会是什么样子。</p>
我是个蠢蛋，是个不合格的母亲。</p>
她是我用来挽救一个不爱我的孩子的工具。</p>
甚至因我而死！</p>
如果一开始，我没有那么在乎陈康乐，没有那么需要他的依赖。</p>
我是不是就能对我的女儿更加上心，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小姑娘。</p>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p>
我火化了女儿的遗体，装在一个可爱的小盒子里随身携带。</p>
亲了亲怀里的小盒子。</p>
「囡囡，和妈妈一起离开吧。」</p>
「永远不要回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