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0014
宋婉晴的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顾昭一脸寒光地打量着她，这才开口：“你倒是对顾谢两家的婚约了解的不少。”如宋婉晴所言，顾谢两家婚约只是约定两家各出一人联姻，只要双方能代表顾家和谢家便可。只是后来，谢家只有谢临渊一个世子，年少成名迅速封王，变成了大齐历史上最年轻的将军和王爷，这婚约自然而然落在他头上。至于顾家，当时只有顾馨和顾昭两个女儿。顾馨是顾侯爷和大夫人顾氏生的嫡长女，蕙质兰心，是京城高门贵女的典范。顾昭是柳姨娘给顾侯爷下药，算计生下来的庶女，又在柳姨娘教导之下，言行无状，粗鄙无礼。可谢临渊却偏偏选择了她。大家都觉得她走了狗屎运，才得了谢王青眼。可那时候，柳姨娘和宋婉晴已经不知道在她面前嫌弃过谢临渊多少次，又有多少次找机会让她和三皇子见面。三皇子又不知设计了多少次偶遇，在她面前演出一个温润君子的形象了。她的心一颗心，全都扑在了三皇子身上。所有人都不知道谢临渊为什么选择她。她自己更不知道。只是他缠得越紧，她就越发厌恶他。尤其是在看到他总是深情脉脉地注视着自己，欲言又止时，感觉到一股由衷的恶心，恨不得他赶紧去死。柳姨娘和宋婉晴甚至帮她避着谢临渊。好几次谢临渊开口，要问什么的时候，都被眼前这个女人和柳姨娘打断。那时她还以为柳姨娘和宋婉晴是真的在帮自己驱赶苍蝇，现在才发现，她们哪里有什么好心？一切不过都是算计而已！顾昭心里一片冰凉。她缓缓起身来，走到门口。宋婉晴浑身僵直，看着她一步步走到自己跟前，被她眼中的寒意看的有些发怵，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表妹，我……”“啪！”顾昭伸手，一个巴掌狠狠甩了上去！屋里众人皆一惊，谁也没想到她二话不说直接动手，就连长公主都愣了一下。宋婉晴更是瞪大眼睛，也是一万个没想到她居然敢当着长公主的面动手。她捂住火辣辣的脸，不可置信道，“表妹你——”话没说完，顾昭抬手，朝着她另一边脸又一个巴掌甩了上去。这两个耳光打得极狠，宋婉晴的迅速肿了起来，嘴角沁出一丝丝血色，头发散乱地伏在地上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完全难以相信之前那个任她算计，对她言听计从的草包怎么变成了现在这般阴狠难缠的样子！她背着光站在她前头。埋在阴影里的眼神幽若寒潭，开口嗓音更像是从地狱里头爬出来的，沉得瘆人，“第一，顾家和谢家的婚约，究竟落在谁身上，不是长公主来选儿媳妇，而是王爷选妃！”“顾昭！”长公主没想到自己被冒犯，脸色登时一变，猛地一巴掌拍在桌上！正要发作，谢临渊看了她一眼。长公主猛地一噎，双拳攥紧。宋婉晴听到长公主一声厉喝，原本以为顾昭要倒霉了，结果后面却什么也没等来。只有顾昭冷沉的声音，一字一句像是冰疙瘩砸在她的心头：“第二，外人称你一声顾二小姐，你别以为真的就是侯府的女儿了。顾家的婚约就算是落在狗身上，也落不到你头上。”宋婉晴羞臊难当，仰头看着她，眼睛里不由浮现一抹怨毒。她没想到顾昭在这儿。更没想到，顾昭居然会当众打她，还说出这么无情的话。她以前从不这样的。这个草包从燕南山上滚下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宋婉晴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心头难以抑制地涌上一丝惧怕，眼中怨气更深。顾昭看在眼里，已经不在乎了。“第三。”顾昭开口，身上的气势比外面的夜雨还要冰冷肃沉：“从今往后，顾家没有你这个二小姐！宋姑娘该往哪里去往哪里去，要是再敢不安分，舞到我跟前来，就别怪我不客气！”宋婉晴浑身震颤，不由低声辩解道：“我去哪里，也轮不到妹妹来……”心下还想着，只要柳姨娘在顾缙面前一哭一闹……话没说完，屋里传来一道冷喝！“住嘴！”宋婉晴惊得三魂出窍，一抬头才发现顾缙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着她满脸怒容道：“侯府养你，却不知你是这种货色！我怜你失了父母无依无靠，你却包藏祸心，试图背刺我的昭儿，夺她婚约？！”宋婉晴被他吼得一抖，回神才真正感觉到害怕，赶忙装可怜。“姨父，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侯府养我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会……我只是……再说我爹娘都死了，姨父要是不收留我，我真的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了，等回到家里，我一定跟你解释清楚的，呜呜呜……”紧接着便蜷缩一团开始掉眼泪。顾昭第一次看她这种无助悲泣的模样时，确实生了怜悯之心，才跑去求了大夫人。但是现在内心却只余冷笑：“我顾家养你那是情分，把你赶出去那是本分。这世上的可怜人多了去了，养你何不养一条流浪狗？狗还知道摇尾巴！”宋婉晴的哭泣戛然而止，抬头愕然看向她。她不明白，那个她说什么就信什么的蠢货怎么今晚就变成了这个咄咄逼人、说话条理分明的样子？她不由坤着脖子，往里面看了眼，却见谢临渊正津津有味地打量着顾昭，长指不由抚上自己的鼻翼，若有所思。那眼睛里的情意，是深藏不住的。只是在看到她的时候迅速凝结，成为万年寒冰，和无尽的厌恶。宋婉晴心头刺痛，猛地低下了头，生出一丝丝难以抑制的自惭形秽。转念又对顾昭恨得牙痒痒。顾昭冷笑一声。谢临渊出了名的对女人绝缘，前世人们都骂她是个刁蛮任性又愚蠢的狐狸精，那显然不在“女人”的范畴。就这样一个人，对痴恋他的别国公主都不假辞色，何况宋婉晴。这一声冷笑，毫不掩饰。宋婉晴屈辱难当，长公主亦是眉心一跳。回神不由暗骂宋婉晴是个废物，又疑惑顾昭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狠辣干脆的性子。但戏看到这一步，瞅着也有些没劲儿，便打断他们，“够了，你们侯府的事情回自家去解决！”顾昭扭头看向她，眼底冷笑一闪而逝，道：“那我的好表姐可是送了救命药来，长公主药也不要了吗？”这戏码，开始的时候她不也很期待么？怎么不看了？长公主脸色一黑，两只手猛地攥紧。正要发作，床边传来了谢临渊的低沉冷漠的声音，“跳梁小丑罢了，本王不需要她的药，让她滚！”宋婉晴心如刀绞，呆呆地跪在门口。这人除了对顾昭温柔，就没见过他给过谁好脸色，就连京城圈当中，大家也在背后地里说暝阳王那张嘴，和顾三小姐有一拼了。那顾三小姐，自然就是不知天高地厚，满世界嫌弃他，对他恶语相向的顾昭。宋婉晴低下头来，死死压住了心头妒火，浑身颤抖。顾昭扭头扫了眼谢临渊。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当中，竟多了几分兴味。两人对视几秒，顾昭脸上不由一红。好在她本就高烧，倒也看不出来。眼神一闪，她看向顾缙，“爹爹，既然王爷醒来了，雪叟已经尽了力，咱们守在这里没什么用，不如先让王爷好好休息，咱们回去再想办法……”背后男人回神目光落在她肩头，“你的伤……”顾昭扭头，看到他眼中沉凝的担忧，沙哑道，“无妨，回去上药便是了……伤口也不深。”想要再说几句关怀的话，又觉得有长公主和宋婉晴在，似乎不合时宜。只好对顾缙道，“爹爹，我们回去吧。”“微臣告退……”几人离开，谁也没理会宋婉晴。宋婉晴赶忙爬起来，像个丧家犬一样跟上去，一直尾随进了侯府，到了屋檐下追上顾昭，“表妹你听我解释……”“解释什么？”顾昭扭头，站在屋檐下回望她：“解释你今晚来，不是来给王爷送药的，也不是来自奔为妻的，而是来替我打探消息的，对吗？”“额……是……”宋婉晴赶忙点头，这正是她想说的，可现在被顾昭说出来，就觉得哪里不对。正打算想法子打消顾昭的疑虑，大夫人那边三个丫鬟便已经进来，语气十分不好道，“宋姑娘，大夫人有请！”话音未落，两人架起宋婉晴就走，另一人对顾昭道，“三姑娘，你好好休息，大夫人说今晚太晚了，她要处理一点事情，明天你醒了来看你。”“表妹，你一定要在大夫人面前替我求求情，不然大夫人会打死我的，我去王府真的只是替你试探的……”宋婉晴大惊，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盯着顾昭，伸手试图抓她衣服。顾昭冷笑一声，不着痕迹躲开，转身进了屋。替她求情？还不如替狗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