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清晨，燕仪拉开房间的窗帘，阳光和煦地照进来，暖意笼罩着整个屋子。</p>她听见身后的动静，突然感到有些紧张。</p>
“你醒了？”燕仪转头道。</p>
男人眉眼惺忪，似乎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意识还没彻底回到现实。</p>
“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p>
“你发烧了，”燕仪温声回答，“我给你喂了点西药，现在烧已经退了。”</p>
沈誉卿睁开眼睛，就看到眼前婀娜的身影。燕仪背对着他去衣柜里拿衣服，找出他另一套睡袍放在沈誉卿面前。</p>
“要不要去洗个澡，会舒服些。”</p>
沈誉卿怔怔地望着她，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浓眉紧锁。</p>
“怎么了？”燕仪眸光闪烁，“还有哪里不舒服吗？”</p>
他蹙着眉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似乎有些头疼：“我怎么……”</p>
燕仪见他神色变幻莫测，心道莫非是情蛊没起作用？还是他发现了什么？</p>
她有些紧张地移开视线：“我先下楼了。”</p>
“别走——”沈誉卿下意识地抓住她。他的手掌宽大温暖，手指修长，轻而易举地把她柔软的手握住。</p>
燕仪感受着手上的温度，再看他深沉如海的眼眸，便觉得像掉进一个幽暗的深渊，里面是从未见过的柔情。</p>
“陪陪我吧。”他笑得像个孩子。</p>
虽然平日里沈誉卿也常对她笑，可笑容里总有三分假。燕仪不知道是蛊真的在起作用，还是自己太多心了，竟觉得今天这个男人的笑容真切了许多，没有那么多虚伪和惺惺作态在里面。</p>
沈誉卿忽然抬手，燕仪下意识地往后闪躲了一下。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似乎在埋怨她的疏远，燕仪尴尬地笑了一下。</p>
他撩起她鬓角的碎发：“总觉得你今天好像有些不同。”</p>
平时的沈誉卿哪里会关注她？他虽然也是个细心之人，可眼光从未放在她身上过，或者即使发现她的异样，也懒得搭理。就像那天燕仪取蛊回来，他只问了一句，燕仪撒完谎，也不见他有太大反应。</p>
从前的沈誉卿表面对她温柔，却从未真正在意过她的事。</p>
燕仪一下子有些不习惯丈夫突如其来的关心，白皙的脸颊也因为心虚而添上了几抹红晕：“我没事，只是昨夜没睡好……”</p>
沈誉卿说道：“是不是昨夜被吓到了？都是我不好，怎么会把你一个人落在那里。”</p>
燕仪猛地抬眼，心情变幻莫测，这还是沈誉卿吗？他竟然会说这种话？明明昨天晚上，她稍微赌了会儿气，他都不耐烦多哄两句。</p>
现在竟然会主动认错？</p>
“那以后再上街，你就拿根绳子把我牢牢拴在你身后，”男人抚摸着她细腻的尖下巴，弯起那双桃花眼，笑得狡黠，“让我想跑都跑不了。”</p>
燕仪开始怀疑自己昨晚给他下的真是情蛊吗？沈誉卿莫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给附体了吧？她觉得自己像在做梦。</p>
燕仪没想到情蛊会让他发一整夜的烧，看他今早起来也不甚精神。燕仪劝沈誉卿请假休息一天，他却说不要紧，手头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毕竟他快离开京城了，不得不尽快把事务交接完。</p>
“你跟我一起去声州吧。”沈誉卿边看报纸边吃早点。他们家的早点花样很多，有沈誉卿要吃的三明治，也有燕仪习惯吃的油条包子，小小一张饭桌，也算是中西合璧。</p>
“你不是让我在家陪老太太吗？”</p>
沈誉卿喝了一口咖啡，笑着说：“只是突然觉得我更需要你陪。”</p>
“你不想跟我去吗？”他继续道，“也不知是谁昨天晚上可怜兮兮地说不想离开我。“</p>
燕仪涨红了脸，有些恼怒：“你一会儿说带我，一会儿又说不带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当我是什么？”</p>
“好好好，是我的错，我向你赔罪。”</p>
她低头吃着油条。</p>
“我诚心诚意地求你跟我一起去，”男人的声音低沉温柔，“夫人能给我这个面子吗？”</p>
“再说吧……”燕仪含糊道。</p>
沈誉卿见她不自在地低着头，满脸通红，不禁心情愉悦。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逗呢？</p>
燕仪心里却是另一番酸甜苦辣的滋味，她原以为以前的沈誉卿待她也算体贴了，却没想到，他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原来是这个样子。那么他和燕婷相处也是这样吗？一想到这里，燕仪的脸色瞬间又变得不好看起来，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嫉妒燕婷的。跟在万千宠爱里长大的燕婷相比，燕仪就没享受过什么人的爱。</p>
原本她以为沈誉卿多多少少是真的有点爱自己的，却没想到原来他是个骗子，甚至他心里喜欢的也是燕婷。</p>
父亲也好，丈夫也罢……燕婷燕婷……燕婷好像一个魔咒，不停地出现在她的生命里，衬托出她可悲可笑的命运。</p>
她差点忘了，沈誉卿真正喜欢的人是燕婷，现在这个样子只不过是情蛊在作祟。燕仪心想，我用这种方式骗来他的喜欢，会不会太卑鄙了？</p>
然而木已成舟，卑鄙就卑鄙吧。从小在乡间长大，被所有人看不起的燕仪，本身就不觉得自己是个多高尚的人。</p>
况且李婆婆说过，情蛊其实只能维持三个月……燕仪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事情，所以她要的，只是一场梦，一场很短很短的梦。</p>
她很自私，只希望能在这场梦里偷来一些爱。</p>
“今晚上的宴会，你跟我一起去吧。”沈誉卿吃完早点，边说边穿上西装外套准备去工作。</p>
沈誉卿是京城里有名的公子哥，家世显赫，又年轻有为，因此他拥有一大群朋友，其中不乏优秀的诗人、作家和艺术家。</p>
颇具浪漫情怀的众人，听说沈公子即将外派，便自发地组织了一场送别宴会。</p>
夜幕降临，沈誉卿挽着燕仪姗姗来迟。</p>
“你这个宴会的主角怎么来得这么晚？”作家朋友笑着给了他一拳，“让大家等你，好意思吗？”</p>
“你也知道我最近有多忙，局里临时有事要我处理，让大家久等了。”沈誉卿举杯笑道。他穿着一身剪裁流畅得体的黑色燕尾服，更衬托出高大潇洒的身材，在人群中显得风度翩翩，分外打眼。</p>
来之前他还特地给燕仪挑了一身玫瑰金的晚礼服，丝绸面料极衬她光洁雪白的肌肤，裙摆悠悠，仿佛一朵夜绽的玫瑰。</p>
众人见他二人站在一起十分般配，都有些感慨。</p>
当初沈誉卿和燕仪结婚时，不知有多少朋友拍着膝盖大呼遗憾，说连沈誉卿这样的人物，都逃不过联姻的命运，仿佛他吃了天大的亏似的。却不知沈誉卿是主动联姻的，他只要敷衍敷衍燕仪，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收拢了赵家军，算盘打得极好。</p>
如今见着一双璧人倒也般配，便有人在底下窃窃私语，说这女人打扮打扮，也算能上台面，没给沈誉卿丢份了。</p>
燕仪直面周围各式各样的目光，心中略感不适，她实在不喜欢这种场合，总让她想起当初头一回进城，在舞会上被人偷走鞋子捉弄嘲笑的事。奈何沈誉卿一定要她陪着来，她也只好跟过来了。</p>
“沈太太，誉卿去声州那么远的地方，你也放心啊？”有个丰腴的旗袍太太端着酒杯走过来，似笑非笑地看了沈誉卿一眼，“要是我家里的，我可要寸步不离地看着。”</p>
燕仪很轻易就捕捉到其中的恶意，秀眉微微蹙起，正要发话。</p>
“燕仪跟我一起去，”沈誉卿慢条斯理地说，“确实要寸步不离地跟我在一起了。”</p>
旗袍太太没想到沈誉卿会抢先回答，有些措手不及，瞥了一眼旁边的燕仪，讪笑道：“这么远沈太太也跟去啊？”</p>
“没办法……他不肯离开我，去哪儿都要黏着，”燕仪红着脸，一股脑儿把气话全倒了出来，“我也发愁得很。”</p>
沈誉卿闻言，大笑起来。</p>
燕仪脸颊泛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p>
他十分受用地搂过妻子，对那旗袍太太道：“见笑了。”说罢，便搂着燕仪心满意足地走开了。</p>
“那是刘玉的太太，”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出了名的好事精，咱们不用搭理她。”</p>
“你用不着跟我解释。”</p>
“这不是怕你多心吗？”沈誉卿笑了两声，热气喷在她纤细的脖颈上，弄得燕仪痒痒的。</p>
他带着她去取了些点心吃，又介绍燕仪认识了几个朋友，正聊着天，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p>
“沈大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