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慢着！”</p>

    我看着气焰嚣张的胖大海，说道：“我什么时候承认过，我这箱子里，装的是天山雪莲？”</p>

    胖大海不屑冷哼道：“怎么，板上钉钉的事，你还想抵赖不成？”</p>

    “来来来，大伙儿都来做个见证！”</p>

    他从地上捡起一颗雪莲，朝围观人群大声囔囔道：“看看，这花围比我头都大，我敢以我多年从事药行经纪的经验做担保，这绝对是8年以上的雪莲王！”</p>

    “盗挖雪莲王，知法犯法，大罪呀！”</p>

    “一派胡言！”</p>

    就这时，我已经顺势取下了墙上的玉树藏刀，迈开步子，脚下向胖大海迫近了几分。</p>

    见我手里握着刀朝他逼近，胖大海先是一怔，随即神色惊恐，下意识向后怯退了半步：“你，你想干什么？”</p>

    “我告诉你，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你别乱来啊！”</p>

    我没有理会他歇斯底里的叫喊，继续向前走去。</p>

    并且，右手握住了刀柄，作势拔刀。</p>

    胡金环柳眉紧锁，神情复杂，一双杏眸中充满了疑惑。</p>

    办公室周围围满了人，全部屏住了呼吸。</p>

    没有人知道，我到底要干什么。</p>

    胖大海抱着雪莲，被我逼到了墙角，已经退无可退。</p>

    我停下脚步，口中呼出一口热雾，眼泛寒芒。</p>

    手背上青筋如蚯蚓鼓动，腕骨轻轻一转，虎口瞬间卷紧。</p>

    刷！</p>

    扭腰摆臂，长刀出鞘，破风斩出！</p>

    “啊！”</p>

    胖大海口中顿时发出杀猪般大叫，一屁股瘫坐在地，一颗圆溜溜的东西，被抛向了半空。</p>

    胡金环口中大喊一声：“不要！”</p>

    围观众人更是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期间还夹杂着女员工的尖叫。</p>

    所有人都以为，我砍了胖大海的头。</p>

    就连胖大海自己也以为，自己被灭口了。</p>

    直到他发现，自己那颗猪头还在脖子上，方才如梦初醒。</p>

    而刚才抛到半空中的东西，并不是他的猪头，而是他惊慌之下下意识抛出去的雪莲。</p>

    雪莲在半空中翻滚、旋转，花叶绽开，宛若翩翩起舞的雪中仙子。</p>

    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p>

    我目光如炬，紧盯着半空中坠落的雪莲。</p>

    这一刻，时间流速仿佛无限放慢。</p>

    雪莲的根、茎、花、叶，在我的瞳孔之中无限放大。</p>

    甚至连细胞壁之间的缝隙，都在我眼中变得纤毫毕现。</p>

    我看准了雪莲的根部，在雪莲落下的瞬间，再次出刀。</p>

    雪莲根，被我一刀截断，掉落在地。</p>

    而雪莲的花叶，则瞬间被我奇快无比的刀锋分离。</p>

    几乎是呼吸之间，整颗雪莲还来不及落地，就被我切成片片薄如蝉翼的雪花片，漫天飞舞，宛若下起了一场飘雪。</p>

    收刀入鞘的刹那，我抬手拈起一片轻轻飘落的花瓣。</p>

    指尖轻碾，花瓣瞬间化为齑粉，细碎如雪，我呼气一吹，那花粉便如雪花散去。</p>

    围观之人全都看傻了眼，惊叹于我刀法之快。</p>

    他们根本不懂，只以为我在装叉。</p>

    只有胡金环双眸惊颤，红唇轻抖，口中低喃：“这……是樟树帮‘雷刀王’的碎玉刀法？！”</p>

    见刀认帮！</p>

    我不禁又高看了她一眼。</p>

    这年头，能一眼看出我刀法路数的人，不多了。</p>

    天下药商有十三帮口。</p>

    但论及中药炮制之法，纵观天下，却只有四大流派最为盛行，也就是京帮、川帮、樟树帮、建昌帮。</p>

    再名贵的药材，若是炮制不得法，药效也会大打折扣！</p>

    各帮都有其炮制药材的独门技法。</p>

    而中药切片，是药材炮制最基础的一环。</p>

    切片的形状、厚薄，直接关系着后续炮制，以及煎药之时，药材有效成分的析出率。</p>

    因此中药炮制，极为重视刀工！</p>

    四大流派每一派都有自己的刀工绝技，甚至是切药刀的形制，都各不相同。</p>

    真正懂行的，一眼就能看出派别，这叫做“见刀认帮”。</p>

    樟树雷刀王，以分金碎玉，轻便锋利的“碎玉刀法”名震药界。</p>

    樟树是四大药都之一，自古以来就有药不到樟树不齐，药不到樟树不灵的说法。</p>

    在雷刀王的刀下，甭管你是竖的横的，硬的软的，统统收拾得服服帖帖，板板正正。</p>

    并且，他的刀法医武相通，堂前切药，阵前杀敌。</p>

    九五年，为了替老苗医报“一臂之仇”，我决心学刀。</p>

    这闻名天下的“碎玉刀法”，自然成了我的首选。</p>

    为了学得碎玉刀的真义，我埋头切了上万斤的药材。</p>

    当我能够将槟榔切成108片，马钱子切成206片。</p>

    一寸长短的白芍，切成360片，片片薄如蝉翼，飘如飞雪的时候，我才算入了门。</p>

    我低头看着瘫坐在地上，吓得双目呆滞，浑身肥肉直哆嗦的胖大海，冷声问道：“你，看清楚了吗？”</p>

    “看、看清楚了。”</p>

    胖大海咕嘟一声，咽下一口唾沫，面色惨白，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p>

    “是雪莲吗？”</p>

    “不，不是。”</p>

    虽然很不情愿，但他不得不摇头。</p>

    因为我箱子里这些东西，的确不是天山雪莲，而是石莲！</p>

    天山雪莲和石莲，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单从外表看，确实容易混淆。</p>

    但是二者的药性，可谓天差地别。</p>

    天山雪莲，生长在海拔四五千米的天山主山脉积雪线上。</p>

    而石莲，则生长在低海拔，气候温暖的山地草原上。</p>

    一个天，一个地。</p>

    一个入药，一个食用。</p>

    价格方面，也是天差地别。</p>

    前者可以让人冒着踩缝纫机的风险去盗挖，后者当菜吃都嫌口感不好。</p>

    胖大海误以为自己抓住了我和胡金环违法交易的把柄。</p>

    殊不知，只不过是他自己眼力不逮，误将石莲当做雪莲，闹了笑话。</p>

    而想要分辨雪莲和石莲，有两个方法。</p>

    首先是看根部，石莲因为不值钱，在采集时会拔很长的根。</p>

    而雪莲，因为要考虑来年的生成，为了不破坏土壤，采集时会非常小心，所取根部较短。</p>

    我方才第一刀，直接将根部剥离出来，外行看热闹，只觉得我在装叉秀刀法。</p>

    但胖大海，也算是老药行经纪了，虽然眼力差劲，但多少还是懂一些药材常识的。</p>

    他一看那条长根，就应该知道，这不是雪莲！</p>

    当然，这个方法有时候也不保险，因为保不齐会有傻子将天山雪莲连根拔起。</p>

    我进一步将石莲切片，就是为了彻底粉碎他心中这种侥幸心理。</p>

    雪莲和石莲的花瓣韧性，完全不一样！</p>

    一个是傲霜斗雪的雪中仙子，一个相当于温室中的花朵。</p>

    雪莲经过雪水浸泡，生长周期长，花瓣韧性大，捏握之下不会碎。</p>

    而石莲，一捏就碎。</p>

    我方才将石莲切片后，轻松捏碎了一片花瓣。</p>

    就足以证明，这不是雪莲，而是石莲！</p>

    “你个白眼狼，连石莲和雪莲都分不清，还敢用这个威胁我！你给我滚，以后别让我在蓉城看见你！”</p>

    胡金环冲了过来，一脚踹在胖大海脸上，踹得他满地找牙。</p>

    胖大海像一条哈巴狗，跪在地上摇尾乞怜：“胡老板，我，我错了！”</p>

    “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上老下有小，不能没有这份工作！”</p>

    “哪怕让我扫厕所，或者在你脚下当条狗，给你舔鞋子也行！求你了，别赶我走！”</p>

    我心说，就你这样的，可别侮辱狗了，狗从不背叛主人！</p>

    胡金环并不是优柔寡断，耳根子软的女人，她没有给他机会。</p>

    “这些年，我已经给过你不知道多少次机会！”</p>

    “这次还要多亏庄先生，让我彻底看清楚了你的真面目！你之前可是要我给你当狗的！你现在还有脸求我给你机会？”</p>

    “滚！！”</p>

    “再不滚，我叫保安了！”</p>

    “别，别……我滚，我这就滚！”</p>

    胡金环动了真怒，胖大海面如死灰，不敢再赖在这里，扶着墙，颤颤巍巍站了起来，连滚带爬地离开了会议室。</p>

    看着胖大海狼狈离去，净身出户，围观人群纷纷躁动起来，还有鼓掌叫好的。</p>

    尤其是一些女员工，脸上明显露出解气的神情。</p>

    看来胖大海这家伙，平日肯定没少欺压员工，积怨不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