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追不得</p>邓叔立刻想到云欲晚。</p>
是了，这条项链也确实符合云小姐的气质。</p>
清艳不媚俗，很衬那位云小姐。</p>
他赞扬道：“设计蛮独特，很适合那位。”</p>
意外于管家也知道，助理笑笑：“当然，是温董特地从国外拍回来的，今年美国珠宝商协会设计大赛的一等奖，想拍这条项链的人太多，温董比起拍价翻了近二十倍才拿下这条项链。”</p>
邓叔想起楼梯间那一幕。</p>
相亲之后的相拥，大概率是小温先生注意到云小姐不安，所以顾不得被别人发现也要安抚。</p>
哪怕客人才走没多久。</p>
会这样照顾她的心思，恐怕一条项链不算什么。</p>
早餐时开的那些过界的玩笑，也一下子合理起来。</p>
邓叔真是没想到会这么发展：“小温先生真是用心。”</p>
助理理所应当地回答：“当然，将要戴这条项链的人值得。”</p>
“没想到这么快。”邓叔万分感慨，“那位回国也没多久。”</p>
小温先生应该是很喜欢云小姐，才会回国没几天就要宣布。</p>
“是，那位回国才几天。”</p>
助理从容一笑，看来管家是真知道：“但晚宴人人都要看的，早早准备比较好，这次温董带这位女伴相当于向众人宣布一些重要讯息。”</p>
“当然，这种事是慎重的好。”邓叔接过珠宝盒，“麻烦郑助理送这一趟了。”</p>
对方温和一笑：“这项链很重要，麻烦邓叔收好。”</p>
邓叔笑道：“这是当然。”</p>
云欲晚在楼上看着邓叔接过那条项链，心情忍不住紧张起来。</p>
给温仰之有意的女士。</p>
除了自己，她想不到还有谁。</p>
温仰之身边没其他异性，更何况他寄了情书，表意已经这么明了。</p>
…是给她的吗？</p>
她的心不由得雀跃起来。</p>
离温仰之寄情书给她，满打满算才五六天而已。</p>
他居然已经在准备公开。</p>
她都没想到过他作风这样雷厉风行，刚有个拥抱，就准备公开。</p>
还挺霸道。</p>
以往总在网上看人玩梗说什么霸总文学，没想到居然会在温仰之身上看到这一面。</p>
但这种独断专行让人喜欢，云欲晚忍不住多想。</p>
那他应该不计较昨天的事情吧？</p>
但温叔叔和阿姨那边他有没有说过，这样先斩后奏，万一叔叔阿姨生气怎么办？</p>
邓叔发现了云欲晚，恭敬开口道：“您醒了，要不要叫王妈热一热早餐？”</p>
云欲晚被他叫回神，连忙道：“不用麻烦了，我不是很饿。”</p>
她的眼神不受控制微微落在那个珠宝盒上。</p>
邓叔察觉到，立刻带着笑和善道：“是小温先生新拍回来的绿宝石项链，您要看看吗？”</p>
云欲晚犹豫了片刻，却没顶住诱惑，下楼接过那个珠宝盒。</p>
她轻轻打开。</p>
光华一瞬泄露。</p>
近看更流光溢彩，项链是成串的晚香玉花盏形状，似吐似露，美得惊艳。</p>
让她想起晚香玉的花语是“危险的快乐”。</p>
因为晚香玉香得浓烈，一般不放在室内，否则暧昧的浓香会闻得人呼吸困难。</p>
一边缠绵一边索命。</p>
是很暧昧的意象，绝不可能送给无关紧要的人，多数也是送到暧昧对象手中。</p>
晶莹剔透的哥伦比亚祖母绿宝石，使得这股暧昧欲盖弥彰。</p>
她忍不住想，温仰之和这种事也太不搭边。</p>
但他一旦沾上情情爱爱这种东西，却更有魅力。</p>
勾着人想往他那边走。</p>
邓叔提醒她：“您昨晚说的河灯，我替您多准备了两盏。”</p>
她有些诧异地抬眸：“不太合适吧？”</p>
毕竟是温家一家人放灯祈福。</p>
邓叔微笑：“您记挂父母的心思太太也能理解，毕竟谁不是为人子女，昨晚太太松了口。”</p>
“谢谢邓叔。”云欲晚忍不住悄悄得意。</p>
这次回来，大家对她的态度都变了很多，不知是不是和温仰之有关。</p>
昨天管家叔叔还拒绝她呢，今天就为她动摇原则。</p>
邓叔松了一口气，转到其他话题：“太太问您，需不需要选新礼服，明天要带您参加一场舞会。”</p>
云欲晚没多想：“礼服？我从比利时带回来一套，暂时不用重新选。”</p>
邓叔微笑应好：“那我将电子请柬发给您。”</p>
云欲晚应好。</p>
兜里的手机一震。</p>
收到请柬的那一刻，她体面地合上珠宝盒，把项链还给邓叔，微笑道：“哥哥的眼光很好，我一个学艺术的都看直了眼睛。”</p>
邓叔心里连连感慨。</p>
小温先生果然是照着云小姐的喜好挑的。</p>
云欲晚回到房间，才发现林楚给她发了一条信息。</p>
叫她十一点前到静安寺的一家法餐厅。</p>
她再晚点有通告，教云欲晚钓男人的时间有限。</p>
云欲晚对钓男人这三个字有些面红。</p>
尤其是想到自己要钓的是温仰之。</p>
以前只知道躲他，现在陡然间要钓他，她还真是不知从何下手。</p>
餐厅叫Le Bistrot de Racine，在一栋不起眼的洋房里。</p>
云欲晚进去之后才发现，室内别有洞天。</p>
到处都是绿植和鲜花，原木色的橱柜里摆着琳琅满目的葡萄酒，花叶蔓长春花攀着砂壁，整个餐厅充裕着南法风情。</p>
有个年轻男人拿着手机从对面来，要从她面前过去。</p>
偏偏和云欲晚狭路相逢。</p>
云欲晚要往右走，他就往左走，云欲晚要往左走，他就往右走。</p>
如此反复十几次。</p>
云欲晚终于停下了。</p>
男人以为她要让步。</p>
云欲晚迟疑了一下：“喜欢我？”</p>
陌生男人也迟疑了一下：“？”</p>
他甚至犹豫了：“你从哪里看出我喜欢你？”</p>
“好像挺明显吧。”云欲晚没傻到这个程度，“想要我微信？”</p>
那个男人：“？”</p>
她看着自己新做的法式美甲，自信得气死人不偿命，但又说得极有礼貌：“实在不好意思，我有暧昧对象了，下次吧。”</p>
那个陌生男人满脸复杂看了云欲晚一眼。</p>
长得挺好的姑娘，好像脑子不太好使。</p>
云欲晚看他还依依不舍看自己一眼，内心感叹又有一个男人失去了他的crush.</p>
施施然和侍者说了林楚名字，对方引她去林楚定的包间。</p>
一进房间，先看见的是桌子上插着一把精致妖娆的丽格秋海棠，深绿锯齿叶的蜡质光面和绯红重瓣花相得益彰。</p>
在法式古典主义的玻璃花房里。</p>
林楚敲着二郎腿，一见云欲晚就露出嫌弃表情。</p>
很难相信她是新天地广场大屏上那个笑容和煦的流量女明星。</p>
看上去一点都不好相处。</p>
侍者刚出去，林楚就吐槽：“真没想到，谈恋爱你竟然是差生。”</p>
“但那是温仰之，我以前很怕他，出错难免。”她一脸生无可恋。</p>
“又怕他又喜欢他，你真是受虐狂。”林楚叹气，“我给你写了一个进程表，你按这个进度去和温仰之相处，别自己乱来。”</p>
她从托特包里掏出一个牛皮本，推到云欲晚面前。</p>
云欲晚揭开搭扣，看本子里的内容。</p>
她微微垂着眸，桌上清艳娇嫩的花瓣衬得她面色红润。</p>
云欲晚有一种很柔嫩的少女感，但绝不是幼态，而是她这个人长得活色生香，肤色干净，气血感足，像一朵白玫瑰，让人想咬她脸蛋一口。</p>
她的生命力很蓬勃茂盛，像一朵肆意张扬的鲜花。</p>
头发很多，脖颈修长，表情灵动。</p>
比起像艺术家，她更像艺术家的模特。</p>
连林楚都羡慕她的气色，五官算不上绝美，但上镜一定艳压其他脸上都是高科技的女星。</p>
从林楚认识她开始，她就自信得像只走地鸡，高高仰起头。</p>
但偏偏整个世界都迎合她的自信，显得这种奇怪人设合理无比。</p>
从小到大，云欲晚永远都是人群中的焦点，成绩未必最好但人缘一定最好，所有人都捧着她，有数不清的男孩子和她表白。</p>
甚至有被她误以为喜欢自己的男生，到最后真的开始追她。</p>
以至于她做什么很滑稽的行为都可以让人觉得可爱。</p>
她也会自信地觉得别人都是因为喜欢她才看她，而不是因为滑稽，偏生确实可爱。</p>
而走地鸡云小姐认真看着目录页，上面写着：</p>
和温仰之互道早晚安</p>
和温仰之牵手</p>
和温仰之聊过去的事情</p>
在温仰之面前落泪</p>
和温仰之接吻</p>
和温仰之看烟花</p>
和温仰之逛超市</p>
……</p>
前面倒也正常，直到云欲晚看到最后一行。</p>
和温仰之****</p>
烫眼的两个字映入眼帘，她猛地合上本子，脸色绯红：“也…不用这么细吧。”</p>
林楚见她终于看到了那里，回了神，笑得癫狂：“怎么，你觉得温仰之不行？”</p>
云欲晚就知道被这个家伙阴了，合着她是来取笑她的。</p>
她满脸通红地扶额：“真是服了你了。”</p>
“真难得你也有怕羞的事情。”林楚知道她不好意思，也不继续逗她，“别恼了，我特意订的这家餐厅，虽然菜一般，但装潢很不错，尤其花卉摆放，好好享受，我想你们花艺师应该更喜欢环境而不是菜品。”</p>
的确，云欲晚一进来就注意到了屋内的花卉点缀，花也插得十分有水准，不是乱搭。</p>
但她还是满脑门热气蒸腾：“你写这东西真是过分。”</p>
“两情相悦，迟早的事。”林楚哈哈大笑，忍不住好奇，“说起来，所以温仰之在给你的情书里到底写了什么，让你这么坚定回国？”</p>
云欲晚沉默一秒，给出一个重磅炸弹：“其实我也不知道，信我都还没来得及看就弄丢了。”</p>
还在傻乐的林楚：“？”</p>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林楚一下反应不过来。</p>
一瞬间，她有一种莫名的直觉：“你…不会是…把正常信件当成情书吧？”</p>
她就说，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人写情书？这个死自恋鬼。</p>
云欲晚立刻反驳：“怎么可能。”</p>
她振振有词：“我的外国管家她老公是认识中文的，他看过了，斩钉截铁说是情书。”</p>
林楚松了一口气，但仍旧一头雾水：“那她老公怎么不告诉你写的什么？”</p>
云欲晚也惋惜没看过：“偏偏她老公出海了联系不上，不知道具体写的什么，只和我的管家说是情书来着。”</p>
林楚搅拌汤的动作停住，试探：“你不再找找看还能不能找到？”</p>
云欲晚摇摇头：“我怕找到就晚了，国际信件寄过来已经几天了，我就先回国，让他们找。”</p>
林楚还是觉得不对劲：“你真的确定是情书吗？”</p>
“她老公可是华人，总不能不认识中文吧。”云欲晚托着腮，“而且喜欢我那不是很正常吗？”</p>
她喜欢了他七年，他惦记她几年，都算合乎情分。</p>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林楚一个激灵，赶紧搓手上鸡皮疙瘩。</p>
咦。</p>
但这自恋鬼说的也确实有道理。</p>
哪有华人不认识中文的。</p>
另一边，思南公馆荣府宴的包间茶室里。</p>
温仰之将烟头摁进烟灰缸里。</p>
江鉴清好奇：“没有喜欢的人？”</p>
未尽的烟雾从修长指间飘过，温仰之淡淡道：“我不像你，喜欢就登所有报纸结婚，要满世界都知道你另一半是港星。”</p>
江鉴清不信：“真的没有？”</p>
细直的红木窗之外，树影摇曳，疏窗漏金，窗外的光却敌不过室内奢华的暖黄灯光。</p>
有一种华丽却空虚的美感。</p>
温仰之侧脸如山峦起伏，清瘦成熟，嗓音也是低沉有力：“六七年前有一个。”</p>
江鉴清就知道，怎么可能一个都没有：“那人呢？”</p>
人呢？</p>
温仰之微微抬眸，语焉不详：“现在追不得。”</p>
江鉴清只觉得好笑，只要活着，有什么追不得的：“嫁人了？”</p>
“如果嫁了，可能还好。”温仰之又点起一根烟，长指将烟摁在玻璃烟灰缸的缺口上。</p>
他永远都是一副琢磨不透的表情，连江鉴清都经常要猜他的意思。</p>
大概率是在商场沉浮久了，城府太深，不愿意让任何人察觉自己的心思。</p>
“哦，是那个追你的大学同学吧，也是，上升期女明星需要独善其身，不敢传绯闻也是正常。”</p>
温仰之没回答他，却嗤笑一声。</p>
不知是自嘲亦或是轻蔑。</p>
江鉴清还以为他难以自拔，安慰道：“追不追得反正都时过境迁，六年前你在读大学，六年后你都已经是温董了。”</p>
他话音落下后，室内一静，温仰之没开尊口，只剩下热茶被煮开的咕噜声。</p>
聊温仰之的私生活，果不其然尬住了。</p>
江鉴清已经习惯迂回给自己解围：“说起来你晚宴请的那位，不符合你的审美。”</p>
飒爽干练，与温仰之偏好的类型完全不同。</p>
甚至可以说是南辕北辙。</p>
因为温仰之很少吐露感情一类的事情，多数和他聊基金聊信托聊风投。</p>
有一天微醺时，温仰之看着餐厅里的白色栀子花，突然低声说“这样的也行。”</p>
江鉴清一下就记住了。</p>
这样的也行。</p>
那种单纯又洁白无瑕，香气张扬无度的风格，原来温仰之喜欢这种调调。</p>
“请她有我的理由。”温仰之不多说。</p>
“也是。”江鉴清肯定道，“你现在需要一个势均力敌的人并肩，否则温氏商业银行的将来难说。”</p>
而温仰之不置可否。</p>
江鉴清提起别的事来：“我家明天有个舞会，可否赏脸出席？”</p>
“这种事和我秘书约，和我约，我未必空得出时间。”</p>
江鉴清内心暗骂这家伙拿腔拿调，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p>
偏偏知道他自己可能真的空不出时间，得秘书调整行程。</p>
毕竟整个温氏都在他手里，他如果不忙点，都对不起遍布全球的四万名员工。</p>
热茶的水雾腾腾袅袅，看不清温仰之眼底情绪。</p>
云欲晚回到家，没看见温母，只得佣人嘱咐一句：“太太让您准备好首饰，这次舞会的主人家相当苛求完美，是做律所生意的。”</p>
首饰？</p>
她从比利时回来得急，很多东西都没收拾，合适的珠宝首饰她还真没有。</p>
云欲晚当机立断，出街去逛熟悉的珠宝高奢门店。</p>
没花太多时间，挑中一条极有设计感的蛇形钻石项链，环绕的蛇形咬住身体中段，形成一个环，尾巴则细垂而下。</p>
新颖又够华丽轻盈。</p>
傍晚她收拾齐整下楼，被告知温母已经先去了舞会现场。</p>
留下司机送她过去。</p>
云欲晚没多想。</p>
舞会的会场是一栋铜牌百年英式老洋房，铜牌就是历史文化保护建筑，一块介绍铜牌订在外墙上，所有路人都看得到。</p>
算是有格调也私人的聚会，这栋洋房占地面积不小，能买到多少是有点门路。</p>
然而她刚进这颇有气氛的会场，温母赵琴看见她的第一刻，就是微微皱眉：“怎么选了这样的首饰？”</p>
云欲晚一袭白裙，如海浪般的宽褶交领露出长颈和锁骨，裙摆是羽毛流苏，蛇形项链从脖颈潜入前胸，有一部分落入衣领中。</p>
可以说得上是chic和优雅并存的打扮。</p>
但赵琴只觉得这条项链轻浮，主人家相当老派，接受不了太破格的穿着。</p>
云欲晚一头雾水。</p>
赵琴却立刻给家里打电话：“邓叔，在珠宝室选一条最合适晚晚的项链送过来，不要老气的，多贵的都可以。”</p>
邓叔连忙应是，但有点意外。</p>
太太居然会说多贵的都可以。</p>
云欲晚有些不解：“这条不行吗？”</p>
赵琴打量着自己的养女儿，幸好裙装还算大方，表意不明道：“你和主人家第一次见面，还是庄重点好。”</p>
云欲晚还是有些疑惑。</p>
只是见一个面，需要这么庄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