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谢清欢困倦地梳妆好，带着玉竹过来莲心园。</p>脚踝还有些痛，但她极力忍着，不想叫人看出端倪。</p>
进来院子，绕过院里的莲花水瓮，入内请安。</p>
“祖母安好。”</p>
已在老太太身后揉肩的谢清婉也向她行礼。</p>
声音怯怯，略带委屈。</p>
“清婉见过嫡姐。”</p>
谢清欢心下轻哼。</p>
今日倒是规矩了，就是不知道，是规矩给谁看的！</p>
果然。</p>
老太太见状，头不抬眼不睁地哼了一声。</p>
“还嫡姐，知秋就你们两个女儿，分什么嫡庶！”</p>
谢清欢在心里翻了个白眼。</p>
这老太太……因着自己是庶女，便格外偏袒庶出。</p>
前世就给了她不少刁难！</p>
这辈子还想仗着她祖母的身份倚老卖老？</p>
没门！</p>
她起身走向一侧桌椅，并不接话。</p>
刚要坐下，却又被老太太斥责道：</p>
“愈发没规矩了！长辈没有发话，你自己就要坐？”</p>
谢清欢皱了皱眉，真是懒得与她纠缠。</p>
直白问道：</p>
“不知今日祖母找我来，所为何事？若只是为教我规矩，我院里还有一堆嬷嬷，便不麻烦祖母了！”</p>
“你……你就是这么和长辈说话的？”</p>
老太太拍了桌子，直起了臃肿的上半身。</p>
“成何体统！真该让你爹好好管教管教你！”</p>
谢清欢的脚踝愈发疼了，听见这话，便更没了耐心。</p>
“好啊，我在月琼苑等着，告退。”</p>
敷衍行了一礼，转身要走。</p>
却又被两个婆子拦住。</p>
老太太沉声。</p>
“我听说，你昨日罚你妹妹了？”</p>
谢清欢回身，瞥了一眼委屈的谢清婉，轻笑。</p>
“妹妹？我哪来的妹妹？”</p>
谢清婉咬了咬牙，见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p>
“祖母，真的不关嫡姐的事……是我，是我自己不小心……”</p>
“不小心？你看看你胳膊上的伤，还有你婢女的脸，那都肿成什么样子了！你还在替她说话……”</p>
谢清欢闻言看向跪在谢清婉身后的婢女，浮萍。</p>
见她脸上血淋淋的巴掌印，便知这是谢清婉惯用的手段——苦肉计。</p>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蠢计谋。</p>
她轻笑道：</p>
“哦，祖母是说庶妹啊，您不说，我还不知妹妹是谁……昨日，庶妹确实去过我院里，不过，我可没有动她！”</p>
谢清婉抽噎了一下，故作委屈。</p>
“嫡姐说的是，祖母，您就别怪嫡姐了……”</p>
说着，眼神还飘了过去，看起来很害怕谢清欢怪责的样子。</p>
直叫谢清欢称赞，演技真好！</p>
“清婉，在祖母这里，你还怕什么！我看哪个敢动你！”</p>
又有意无意地看向谢清欢，满目警告。</p>
谢清欢向来也不是好脾气的。</p>
最讨厌这样的阴阳怪气、指桑骂槐。</p>
径直回怼道：</p>
“谢清婉，你说是我责罚了你们主仆，那你倒是说说，我让谁动的手，又在哪动的手？可有什么人看见？”</p>
谢清婉没想到，谢清欢会这样冷静地与她对峙。</p>
以往不是一受了冤屈，就会失控地喊叫撒泼吗？</p>
今日怎么头脑这样清醒？</p>
她说不上具体的时间地点，只能抽噎垂首，装作惶恐的模样。</p>
惹得老太太疼惜。</p>
“清婉，你实话实说就是！祖母给你撑腰！”</p>
“祖母，您就别为难嫡姐了……”</p>
谢清欢轻笑。</p>
“呵，说不上来了吧！还是说，根本是你心有怨恨，肆意诬告？”</p>
“我没有，我没有！祖母……”</p>
谢清婉像只受惊的小鸟一般，疯狂撞着笼子。</p>
老太太虽然偏心，但她也不傻。</p>
瞧见浮萍瑟缩模样，就知道这事可能真有隐情。</p>
又见谢清婉一口咬死，“不是嫡姐做的！”</p>
半真半假，难以分辨。</p>
旋即转了话风，语重心长地规劝谢清欢。</p>
“清欢啊，你身为姐姐，要多让着妹妹！家不是讲道理的地方，你要多顾念姐妹之情……”</p>
这话听得谢清欢直想笑。</p>
上一辈子，谢清婉拿她喂狗时，怎么就不顾念姐妹之情呢？</p>
可还不等她反驳，便听到了姨母的笑声。</p>
“呵呵呵，婆母说的是……家是讲情的地方，又不是公堂！姐妹之间打闹几下又有何妨？”</p>
洛锦云带着丫鬟入内行礼。</p>
老太太皮笑肉不笑地颔首。</p>
“锦云来了，坐吧。”</p>
洛锦云起身，状似随意地将脚踝肿痛的谢清欢拉到了座位上。</p>
“清欢自幼没了亲娘，不像清婉，虽是庶出却在娘亲身边长大！</p>
她小小年纪就得自己管着一院子的下人婆子，平日难免严厉了些……</p>
清婉，她做嫡姐的，哪句话说重了，你可勿要怪罪！”</p>
谢清欢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不由惊诧。</p>
上一世怎么没有发现，她这姨母，口齿竟这般伶俐。</p>
几句话就强调了谢清婉庶出的身份；</p>
暗戳戳地把骂她说成了管教下人；</p>
又笑里藏刀地斥责她向祖母告状……</p>
偏偏伸手不打笑面人，老太太就算听出来了却也不好怪罪……</p>
高手过招！</p>
果然厉害！</p>
谢清婉跪着称是，轻声低泣。</p>
又叫洛锦云好生数落。</p>
“你看看，这林姨娘性子就是柔，连带着把女儿都教得这般软弱！</p>
我才说了几句啊，就哭起来了……</p>
要我说啊，清婉年纪也不小了，不如，让她来我院里住上几日，我也教教她如何持家。”</p>
谢清婉一听，连忙向老太太求救。</p>
她心里知道，要是落在洛锦云手里，她不死也得褪层皮。</p>
“主母好意，清婉心领，只是……”</p>
“哎！清婉在我这儿，我自然能教她持家之道！”</p>
老太太接收信号，护着谢清婉。</p>
谢清婉连连颔首。</p>
“是，是……”</p>
洛锦云微不可察地轻哼了一声，随即又不露声色地笑道：</p>
“哦？既如此，我和清欢还有些事要交代，就不在此打扰婆母了。”</p>
“嗯。”</p>
老太太重重地嗯了一声，心里也是闷闷的。</p>
这个洛锦云，虽也是庶出，却比先前嫡出的洛锦玉还不好拿捏！</p>
这男子娶妻，真该低娶！</p>
婆母被媳妇拿捏的，也是没见几个……</p>
洛锦云带着谢清欢退出莲心园。</p>
轻轻甩了甩手里的帕子，嘱咐道：</p>
“以后这刁婆再敢为难你，你就直接搬出你外祖父来压她！你虽没了娘，但还有外祖和舅父……万不能叫她给欺负住了！”</p>
谢清欢闻之，轻轻笑了下，屈膝见礼。</p>
“多谢姨母。”</p>
却叫洛锦云一下愣在了原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