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渡厄宗，刑堂暗室。</p>刑堂堂主范息打量着挂在刑架上鲜血淋淋、奄奄一息的女子，皱着眉头问：“她还是不肯说吗？”</p>
“是的，堂主，徐师姐五感失了四感，不知疼痛，用刑怕是无用的。”着渡厄宗普通弟子服的刑堂弟子有些不忍，道，“况且……徐师姐不曾犯错，如此用刑恐怕师姐心中也有怨，不如先饶恕师姐，再好言相劝……”</p>
“确实。”范息点点头，手中折扇抬起徐澄宁的下巴。</p>
这是一张美丽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她垂着眸子，苍白嘴唇微抿，似乎不屑于看这人间。</p>
“听不见、闻不到、说不出……就一双眼睛还看得见，光是用刑是无用。”</p>
弟子微愣。</p>
“这么怜香惜玉？”范息话锋一转，冷笑，“余长老把人交给我们刑堂，你们却一个字都没问出来。”</p>
“那就找两个凡夫俗子来伺候你师姐吧。”</p>
弟子愕然：“堂主，徐师姐乃是同门……”虽然在刑堂他已经见过了比此更甚的百般恐怖手段，但都是用在魔修和敌人身上。可徐师姐入门百年，即使不近人情、与人疏远，却何至于因不愿交出自己的秘宝，而遭受如此对待？</p>
“要是你有兴趣，也可以自己上。”范息冷冷瞥他一眼，“和你谢师兄睡同一个女人，也挺有面子的。”</p>
弟子脸色一红，心下微动，徐师姐乃是容泽仙尊第三徒，境界还在元婴未曾跌落时，和谢师兄一样，高不可攀，远不是他一个刑堂普通弟子能够接触的。</p>
可如今徐师姐坠入尘埃……</p>
“给我睁眼。”范息拍拍徐澄宁的脸，“徐师侄，我知道你会读唇语。”</p>
徐澄宁终于抬起了眼睫，静静看着他。</p>
“我再说一遍吧。”看着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清冷眼眸，范息竟难得地感受到了一丝心虚，“只要你愿意交出余长老要的东西，余长老将亲自做主，收你为徒，并许你嫁给谢师侄。你知道，你谢师兄是下一任宗主的人选，你就是未来的宗主夫人。”</p>
“现在你走火入魔，修为已经跌至筑基，以你的资质，道途估计也就到此为止了，独据秘宝又有什么用呢？不如献给宗门，让宗门赐给更有天资的人，换个余长老亲传弟子、未来宗主夫人当当。”</p>
范息还在想要怎样让徐澄宁回答，要不要把她放下来给她一支笔，一道冷淡而笃定的女音就在他耳边响起：“不是余长老，是师祖吧。”</p>
范息乍然一惊，抬手就掐住了那刑堂弟子的脖子，弟子挣扎不解道：“咳、咳，堂主……弟子……何处……”</p>
范息这才发现弟子并没听见这一句话，徐澄宁只是对他传音了。</p>
徐澄宁叹息道：“范堂主何必牵连无辜弟子。”</p>
范息意识到了徐澄宁只对他传音的目的，竟是不愿牵连这个弟子，使其被灭口。</p>
他放开手中掐着的弟子，古怪地笑了一下，道：“你倒是好心，自身难保还在这里做好人。”</p>
弟子委顿在地，摸着脖子，大口呼吸着。</p>
范息道：“现在可以说了吗？”</p>
徐澄宁没有回答，只是道：“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了。”</p>
“是余长老，还是师祖，有什么区别吗？”范息不知徐澄宁为何突然来此一句，他指着地上的弟子道，“这样吧，你要是不说，我就杀了他，如何？”</p>
方才濒死的感受似乎还留在脖子上，弟子惊恐地摇了摇头，看向范息：“堂主……”</p>
范息玩味笑道：“让你师姐救你啊……”</p>
弟子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帮徐澄宁说了两句话，怎么就受了这无妄之灾，他哀求地看向徐澄宁：“徐师姐……”</p>
徐澄宁却再度垂下了眼眸。</p>
“哦……她竟然不愿意救你。”范息敲了敲手中的扇子，恶劣道，“那现在我让你上了她，你应该没有心理负担了吧？”</p>
范息踢了弟子一脚，道：“还不快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就意动了，装什么道貌岸然。”</p>
弟子看了看清冷绝尘、神色漠然的徐澄宁，心中也有几分怨气，他咬了咬牙，爬起来，道：“师姐，你不要怪我……”</p>
范息挥扇切断刑架的锁链，徐澄宁跌落在地，那弟子一狠心，伸手去撕她的衣服，露出了漂亮的锁骨。</p>
范息欣赏着画面，啧啧赞叹：“资质不怎么样，姿色倒还可以，看你把这些小弟子勾得神魂颠倒的。”</p>
徐澄宁拂袖，弟子被击出，摔落在一旁。</p>
“境界跌到筑基，竟然还有余力反抗，不愧是容泽的弟子。”范息抬扇，刑具里两枚骨钉飞起，瞬间将徐澄宁穿肩而过，将她钉在了地上。</p>
那弟子被徐澄宁击飞，虽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但心中被打出几分火气来，他起身，再度靠近徐澄宁。</p>
徐澄宁唇角溢出血，她右手两指竖起，掐出诀来，试图再次逼退这弟子。</p>
“让你交出秘宝而已，何必搞成这样。”范息摇着头， 十枚骨钉再度飞起，将她的十根手指全部钉在了地上，他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反正你也感觉不到痛，就这么钉着应该没事吧。”</p>
“和聋子哑巴说话真没意思。”范息对弟子抬抬下巴，“赶紧的。我就不信你师姐还一个字不说。”</p>
徐澄宁闭上眼，心下叹息，第四次了。</p>
可惜没想到第四次却落得这般下场，更甚于以往任何一次。</p>
半月前，是师祖的死劫之期，她以身为献，逆转时间，更改天机，破了师祖陨落的死劫。</p>
而师祖以大推衍术闻名修真界，又是半步飞升之境，死劫破除之时，必然窥得了天机、推衍出了因果，自然知道是自己救了他。</p>
可惜，师祖知道了，在意的却不是她这一缕尘埃又聋又哑的困顿。</p>
所以她在四感尽失的寂静孤独中，等到的，不是师祖的酬谢，而是宗门的威逼利诱，以及威逼利诱无果后的牢狱之灾和酷刑逼问。</p>
她五感失了四感，境界跌落四重，是逆转时间、悖逆天命的代价，但是她还剩下一双眼，意味着还有一次机会。</p>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p>
修仙，是与天争命。而自己以身为献，连师祖如此境界的死劫都可挡下，师祖又如何不想夺取这最后一次机会呢。</p>
不过，纵使师祖的大推衍术如何出神入化，也无法窥得这时间的秘密。</p>
也不会知道，每一次重来，虽然意味着每一次失去，但于她而言，也不是全然无用的。</p>
那弟子的手已然伸到徐澄宁的胸前，但此时暗室的门却被骤然推开，让幽暗的室内照进了一丝光亮。</p>
来人声音清冷，不急不徐道：“范堂主，恕师侄叨扰，师祖急召徐师妹。”</p>
是他！弟子闻声瞬间霎时惊出一身冷汗，立刻急退两步。</p>
“慌什么？”这弟子反反复复、犹犹豫豫，已然令范息不悦，但他却反而笑道，“余长老已经吩咐了徐澄宁任由刑堂处置，你在你谢师兄面前上了他师妹，岂不是更得趣？”</p>
说着，对来人挑了挑眉。</p>
此人便是容泽仙尊首徒谢清峥，天之骄子，惊才绝艳，为人孤高自傲、冷冽如霜，不满二百之龄便是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未来宗主的人选。</p>
当年仙尊收了三徒，谢清峥为首徒，徐澄宁行三，那时两人皆如云中皎月，真是一对璧人。</p>
可惜此人天资太甚，后来远不是徐澄宁这等资质平庸之辈能及，徐澄宁在境界跌落、失去四感之前，就已经跟不上谢清峥的脚步了。</p>
范息道：“谢师侄，本堂主已经快要问出余长老交代之事，现在就这么让你将人带走，岂不是功亏一篑？”</p>
谢清峥只是看了一眼地上衣衫凌乱、鲜血淋漓的徐澄宁，看得出她方才受到了何种欺辱。</p>
他的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平静地说：“宗门如今受魔军之乱，师祖虽已出关，却需要借徐师妹一用退敌。”</p>
“师祖竟出关了？!魔界竟逼迫宗门至此？”此等神仙打架，需要借一个筑基退敌，听来荒唐，但范息似乎明白了什么，问道，“是需徐师侄所藏秘宝？”他处事风格虽然恶劣，却也分得清大是大非。</p>
他便抬扇拔掉徐澄宁身上的骨钉，对她道：“宗门救你性命，是救命之恩；仙尊收你为徒，是教养之恩。如今大敌当前，宗门弟子皆舍身御敌，希望你感念宗门恩德，不要再藏私了。”</p>
不过徐澄宁却没有兴趣“看”他们在说什么，连谢清峥的到来都没能令她抬眼。</p>
“那么范堂主，我便将人带走了。”谢清峥将她扶起来，将回灵丹喂入她的口中，她身体里的灵气渐渐充裕，身上的皮外伤开始愈合。</p>
将徐澄宁扶到一间空屋子，谢清峥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套干净衣裙，为徐澄宁施了个净尘诀，消除了她身上的血污，道：“阿宁，换上吧。”</p>
谢清峥转身把屋子留给徐澄宁，徐澄宁如言换上这袭青色的衣裙，身上的皮外伤虽然愈合了，但受刑这么多日，身体已经虚弱不堪。</p>
徐澄宁起身推开门，脚步虚浮差点摔倒。</p>
谢清峥一把扶住她，又给她喂了一颗回灵丹，蹙着眉头，想为她束起散乱的长发，道：“你为何不向我求助？”</p>
“不必了。”徐澄宁干脆地拂开谢清峥的手，随手用簪子将长发挽起，清冽沉静的拟声在谢清峥耳边响起，“因为你不会救我。”</p>
不是因为谢清峥软弱，只是因为谢清峥清醒，自己在他眼中，并没有那么重要，这是数次验证的抉择。</p>
刑堂外春雷隆隆，一场春雨已至，噼里啪啦地打在这渡厄山郁郁葱葱的深林古木之中。</p>
谢清峥和她并立看了片刻的雨，递给她一把伞，轻声道：“是师尊准备的。”</p>
徐澄宁接过那把伞。师尊送伞，是庇佑之意么？</p>
但没有意义了。</p>
徐澄宁撑开伞，独自走进雨幕之中：“走吧，要去哪里。”</p>
……</p>
渡厄山脉绵延数千里，渡厄宗坐落于此，占玉川灵脉汇聚之便，聚天下钟灵毓秀之材，是为修真界第一剑宗。</p>
但此刻，青绿的山水却染上沉沉的黑色，魔军压境，宗门重地沦为战场，交战之处一片焦枯。</p>
仰望天幕，魔尊玉珩与渡厄宗宗主容泽仙尊遥遥交手，魔气与灵气交锋之处，摧枯拉朽，河水干涸，山峰夷为平地。</p>
“容泽。”年轻的魔尊宽袍大袖，踏空而来，“本座无意伤你弟子，只要你交出当年的始作俑者，并自裁谢罪，本座便退回无我界，与你渡厄宗相安百年。”</p>
容泽仙尊用嫌恶的语气冷冷道：“一切皆是玉无梅咎由自取，是她自己守不住道心，任由妖魔玷污，还生下了你这个孽种。”</p>
“很好。”魔尊玉珩不怒反笑，他一拂袖，瞬间将容泽击落，坠向护宗大阵，大阵应声而碎。</p>
纵然容泽身为渡厄宗的宗主，已是化神后期之境，也难以抵挡这位横空出世的年轻魔尊。</p>
魔军攻入玉倾山腹地，渡厄宗弟子们节节败退，这个钟灵毓秀之地血流漂杵、尸横遍野，哀嚎声不绝于耳。</p>
杀机肆意的战场上，容泽仙尊节节败退，眼看就要陨落的这位年轻魔尊的手中。</p>
此时，山中却传来一声柔弱的呼唤：“阿珩。”</p>
渡厄山谷地，九幽剖心台上。</p>
一神色疯魔的红衣女子颓坐在中央，铺开的红色裙摆艳丽如血，剖心台旁，是一棵高大参天的古梨树，缀满花朵的枝桠笼罩在上方，洁白柔软的花瓣被春雨打落，飘落在她的裙摆上。</p>
无数的枯骨缠缚着她，令她身陷其中，无法挣脱，她口中念念有词：“阿珩……阿珩……我的阿珩，娘错了，是娘错了……”</p>
台下，是受魔界围攻，不得已退入谷中的弟子。他们看着这个被困在台上的女人——如今魔尊的母亲、渡厄宗师祖曾经的弟子、容泽仙尊的师妹。</p>
“九幽剖心台，照过往丑恶，剖人心罪孽。”</p>
“犯下罪孽越多，陷得越深，看来这玉无梅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竟引得无数冤魂缠绕。”</p>
剖心台剖开她的过往，示于人前，供人审判。</p>
竟见得她巧笑倩兮，勾引魔尊；又见得她仗魔界之势，杀害同门……</p>
弟子们口中愤愤谴责：“果然是不知廉耻、自甘堕落，愧为我宗弟子！”每个人都站在高地，仿佛谁都可以向她脸上吐口水。</p>
玉珩拂袖击飞容泽，踏空而来，“呵。”轻轻一弹指，那弟子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混在血中的，竟是一截舌头。</p>
对这位魔尊的恐惧，让所有弟子霎时间从这白玉台前退开。</p>
玉无梅如今虽然形迹疯魔，但很多人都忘了，她当年可是和容泽齐名的修士。</p>
当年玉无梅身怀宗门使命，堕入魔界，以身诱魔、诛杀同门，潜伏百年，甚至给魔君生下了孩子，方才取信于魔君，最终在关键时刻给了魔君致命一击。</p>
她本该是仙门的英雄，可是她竟对魔君动了真情，甚至还想保护魔君的孩子，与仙门为敌。</p>
那么以身诱魔便成了自甘下贱，诛杀同门便成了罪无可恕。</p>
纵然回到师门，也再不能被同门所接受，只能被当成异类，受人唾弃。</p>
“母亲。”玉珩停在那棵梨树上。</p>
“你……”玉无梅似乎被这个称呼灼伤，连哭泣都滞了滞。</p>
整个山谷都有一瞬间的寂静，谁也没想到，风华绝代、冠绝仙魔两界的魔尊，竟然还会如此平静地称这个污秽下贱的女人为母亲。</p>
玉珩其实于九幽剖心台上，看到玉无梅的那一瞬，他就明白了这是个怎样的局，但他很平静地说：“我来救你。”</p>
玉无梅所有的求救都滞在了口中，玉珩明明洞彻了一切，却还如此坦然。</p>
玉珩向她伸出手：“你还愿意离开你的师门吗？”</p>
脸上一片哀戚之色的玉无梅，踯躅了一瞬，但最终还是握住了他的手。</p>
与此同时，背后的掌风带着排山倒海的威势而来，玉珩若避开是轻而易举，但他若避开，受下这一掌的，必然是他身前的玉无梅。</p>
抉择只在刹那间，于是他转身，挡在玉无梅身前，和对方对了这一掌。</p>
双方近乎势均力敌，但不同的是，他背后却无可借力，只得一脚踏在了这九幽剖心台上。</p>
白玉台上瞬间生出无数鬼手，将他的双腿缠缚，使他与玉无梅同困此处。</p>
玉珩却也不甚在意脚下物事，看向来人，嘲弄道：“怎么？老东西，不躲在你的狗洞里闭关了，特意出来设局杀我？”</p>
周围的弟子忍着恐惧，怒而斥责：“魔头，你竟敢对师祖不敬！”</p>
来人着金色绲边白衣，凌于半空，虽被称作师祖，形貌却是一位带着书卷气的少年，眉心有一道金色铭文，眼瞳中似乎也流动着金色的暗光。</p>
修士达金丹之境方可容颜永驻，如此少年之姿，可见这位渡厄宗师祖，十六之龄便已结丹。</p>
“说起来，你是阿梅的儿子，倒当称本座一声师祖。”金尊玉贵的少年擦拭着手里的渡厄剑，这是渡厄宗开山始祖渡厄仙师的佩剑，被封存于渡厄山顶，“今日本座出关，特意拔出了这把剑，你若能死在这把剑下，倒是你的荣幸。”</p>
周围渡厄山脉的四大主峰巍峨耸立，仙门百家的大能身影也纷纷从群峰中闪现。</p>
“你的剑法，算了吧。你要真的行，何必请这么多老不死的给你掠阵。”玉珩按住身侧的佩剑。</p>
师祖手中的渡厄剑仿佛感知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不断嗡鸣。</p>
如果师祖没有出关，这位魔尊在渡厄宗杀个七进七出不在话下，但如今主动入局，脚下被九幽剖心台牵绊，身畔有玉无梅拖累，手下两大魔将也被仙门大能绊住脚步，要脱困并非易事。</p>
“今日，我要带她走。”他拂袖荡开脚下缠缚的怨魂，扶起台上的玉无梅，目光扫过周遭大能，“诸位若要阻我，那便来吧。”</p>
一场毁天灭地的大战即将开启，千钧一发之际。</p>
“阿珩。”</p>
玉无梅在他耳边轻声叹息。</p>
一瓣洁白的梨花飘落。</p>
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将他穿胸而过。</p>
他低头看见了胸口穿出的刀尖。</p>
是诛魔刃。</p>
曾经，也是这把神器杀了他的父亲。</p>
玉珩吐出一口血，不得已放开玉无梅，单膝跪地，坠落在九幽剖心台上。</p>
师祖把玩着手里的渡厄剑，看他们母子相残，表情玩味，赞赏道：“阿梅，做得好。”</p>
“真可惜。少年英才，就这么败在这里。”师祖轻轻摇着头，“乖徒孙，你还是太年轻了。”</p>
玉珩拔出胸口的诛魔刃，鲜血涌出，嘲讽一笑：“我并不是输给了你，这只是我的选择。”纵然为自己母亲所伤，心境仍旧如此坦然。</p>
玉无梅却狠狠握住他的手，一字一顿地说：“拔、剑。”</p>
魔尊按住身侧嗡鸣的佩剑，摇了摇头：“母亲，我愿救你，却不会为了你拔剑。”</p>
玉无梅近乎疯癫地说：“玉珩！此时此地，难道你还不够绝望吗！”</p>
师祖目光落在玉珩的佩剑上，流光的眼瞳中亦有忌惮，但即使用上推衍术，也看不透分毫。</p>
玉珩受此重伤，再无法分心抵御剖心台中的怨气，剖心台映照出他的过往。</p>
堕魔之前，他也是意气风发、一剑破万法的剑修，也曾有天才之名。可惜仙门百家，却没有他们母子的容身之处……</p>
“今日，玉无梅生下此等孽障，为祸天下，是我渡厄宗愧对众仙门。”余长老一拱手，“便请仙门诸位长老，共审玉珩，也算是给仙门百家一个交代。”</p>
审判人心白玉台如此纯净，上方垂着的古木梨花如此洁白，魔尊玉珩周身却黑气涌动，似有滔天罪孽。</p>
白与黑，在山川巍峨、春雨淅沥的谷地里，如同一幅流动的水墨画。</p>
此时，青衣女子执着一柄油纸伞缓缓步下青石阶，落雨溅起的雨水沾湿了她的衣摆，比起这些雨不沾身、一尘不染的修士，她更像是一个凡人。</p>
四周传来弟子们略含惊诧的低语：“徐师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