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话音落下，又盯着她问：“那天你本来不同意我绕飞，最后怎么又同意了我的航向申请？”</p>

    孟黎月从未想过，有一天，厉赴征不仅记住了自己，还会认出自己是曾经指挥他的进近管制。</p>

    时间线回到那个雷雨天气频发的晚上。</p>

    孟黎月和监控员同事负责的118.95频率里，厉赴征抢在其他机组前提出机动要求：“申请航向060，我想从南边绕飞，中南9822。”</p>

    男人的声音在耳机里，习惯性带着点儿慵懒，她耳朵有点痒。</p>

    看了眼两分钟前的气象雷达，孟黎月控制好情绪，平静下达指令：“南边？这里有天气，换个航向吧。”</p>

    “看见个缝儿。”厉赴征声音依旧懒洋洋的，但满是笃定和沉稳，“可以钻过去。”</p>

    雷雨天气瞬息万变，哪怕有地面雷达指引，管制员也不见得能立即作出完美决定。</p>

    孟黎月最终在短暂几秒的思考后，当机立断：“同意绕飞申请。”</p>

    于是，厉赴征驾驶的中南9822，成为那半个小时里唯一成功降落的航班。</p>

    他落地前，孟黎月的夜班工作就已经结束。</p>

    当晚每个扇区的管制席位上同时有一名管制员与一名监控员，她们起身，与后续值班同事交接，又盯着屏幕，经过五分钟工作重叠，确定没问题，才顺利下班。</p>

    孟黎月从管制大厅出来，站在走廊往外看，是亮着星点的航站楼，她看不见跑道。</p>

    合城机场的进近管制大厅并不在塔台，而是靠近机场范围独立的一栋工作楼，所以厉赴征降落时的场景，她没办法亲眼目睹。</p>

    却能想象那个画面。</p>

    “我们管制室里没有实时气象雷达，所以我选择相信你的判断。”</p>

    此刻，孟黎月与厉赴征的眼神交汇，她终于能鼓起勇气直视他。</p>

    她在管制席看到的天气状况会滞后两三分钟，但飞机上有足够清晰细节的机载气象雷达，很灵敏。</p>

    可以实时看见哪怕很小的孤立雷雨团，或者空出来的好天气间隙。</p>

    指挥飞机不是考试，没有标准答案，而飞行员和管制员之间关系，从来不是矛盾的。</p>

    她作为进近管制员有最终决定权，也仍然会参考飞行员的意见。</p>

    “这样啊。”厉赴征眉梢扬起，“懂了。”</p>

    他懂什么了？</p>

    孟黎月正在纳闷，旁边那些听得一头雾水的同学开了口：“什么意思啊，孟黎月和厉赴征也是同事吗？”</p>

    “管制员就是指挥飞机降落的那个吧，孟黎月你现在这么厉害！”</p>

    “咱们班挺不错嘛，有三个人都在干这一行？”</p>

    厉赴征端起桌上杯子，不紧不慢喝水，没急着吭声。</p>

    倒是孟黎月，被大家围观，只能挨个解释：“我和……厉赴征不是同事，他是航空公司的飞行员，我们是属于空管局的。”</p>

    “要说指挥降落，也算，但我负责的是在机场上空达到一定高度后的指挥，有时候也包含进场程序和引导离场。”</p>

    厉赴征见她一本正经科普的样子，忽然有点想笑。</p>

    他祸水东引，纯粹因为懒得科普，这姑娘也真是半点不知道耍滑，就这么老老实实，别人问什么她就答什么。</p>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问：“说简单点就是，厉赴征得听你的呗。”</p>

    没有前因后果，就只这么一句，莫名就带了些暧昧感。</p>

    孟黎月慌张摆手，白皙脸颊微微发热：“也不是全都听我的，有些时候……”</p>

    “难道不是？”厉赴征语气平淡，每个字却足够叫人脸红，“您不同意，我就只能老老实实延程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