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唇被他堵住，江芙有一瞬间僵硬。</p>现在，二人的关系与昨晚已经不同。</p>
那时候她不知道他是谁，可以任性放肆。</p>
可是现在……</p>
唇齿微疼。</p>
他在咬她。</p>
江芙下意识地分开唇齿，男人乘虚而入，纠缠住她的唇舌，将那个吻加深加重。</p>
耳边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似乎全身的神经都汇聚到唇齿之间。</p>
他的第一次吮吻、碰撞……</p>
都撩拨着她的神经。</p>
脑子里的那些杂念，被他的强势赶走。</p>
她的呼吸一点点加重。</p>
心跳也渐渐急起来。</p>
……</p>
等到男人终于肯放过她的时候，她甚至不自觉地发出一声低吟。</p>
原来，一个吻也可以让人沉沦。</p>
“这才叫吻！”</p>
男人的声音响在头顶。</p>
他也有些微喘，声音不像平常里清冷干净，有些沙涩。</p>
江芙回过神来，松开抓在他衬衣上的手指，后退一步与他分开。</p>
“订金我已经付过，你什么时候开始制作？”</p>
程伽罗伸过右手：“手机解锁给我。”</p>
江芙戒备地看他一眼：“什么意思？”</p>
“存一下我的电话和微信，方便联系。”</p>
江芙摸出常用的手机，解锁递给他。</p>
程伽罗利落地操作几下，将手机重新递给她。</p>
“电话和微信我都已经存好，记得把高清照片发给我。”</p>
江芙接过手机，看一眼时间。</p>
现在已经是九点一刻，再不去学校就来不及了。</p>
“我尽快。”</p>
将手机塞进背包，她急匆匆挑起珠帘迈出门槛。</p>
刚好赶上早高峰，路上有点堵车。</p>
江芙将车开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十点。</p>
担心时间来不及，江芙与保安简单交涉之后，直接将车开进校门。</p>
找到一个礼堂附近的停车位，将车子停好，她小跑着奔上台阶走进礼堂。</p>
“小芙，这边！”</p>
坐在前排的京剧系系主任陈锋看到她，笑着站起身，向她招招手。</p>
前排里，各系都会预留几个座位，给戏里优秀学生的提名者。</p>
江芙的继妹江薇一身小礼服裙，此刻，就坐在话剧系刘主任旁边。</p>
江芙小跑过来，向陈锋一笑。</p>
“陈老师好。”</p>
“陈主任，这不太妥当吧？”话剧系刘主任斜一眼江芙，“这座位可是给各系的优秀学生预留的，像我们江薇这样出类拔萃的学生，才有资格坐的。像她这种学渣，可没这个资格！”</p>
陈锋是江芙外公的弟子，从小看着她长大的。</p>
哪里听得下去，对方这么嘲讽她。</p>
“我们小芙要不是坏了嗓子，现在早成角儿了。”</p>
“角儿？”江薇轻笑出声，“什么年代了，陈老师，您怎么跟活化石似的？”</p>
担心江芙沾自己这个学霸的光。</p>
在学校，江薇从来没有公开过二人的关系。</p>
除了陈锋，没有人知道二人是姐妹。</p>
旁边，几个系的主任和学生都是轻笑出声。</p>
这些年，京剧系渐渐落没。</p>
各系的老师和学生们，自然也不会把陈锋这个系主任放在眼里。</p>
陈锋皱眉想要反驳，江芙伸过手掌扶住他的胳膊。</p>
“如果大家觉得我没资格坐前排，我可以到后面坐。不过……”江芙扫一眼礼堂入口的方向，“诸位可别后悔。”</p>
话剧系刘主任一撇嘴：“说得好像，离了你这个毕业典礼开不了似的？”</p>
江薇弯唇，“那当然，人家可是角儿！”</p>
……</p>
众人哄笑出声。</p>
不远处，学院院长正带着几位校领导走过来，将哄笑声听到耳朵，顿时眉头皱紧。</p>
“这是毕业典礼，嘻嘻哈哈地什么样子？”</p>
众人看着他，忙着站起身，肃起脸色。</p>
“老院长，这事可不怪我们。”江薇斜一眼江芙，“这里是优秀学生的座位，江芙同学原本没有资格，结果呢坚持要坐，我们才阻止她的。”</p>
江芙浅笑：“院长，对不起，是我给大家添麻烦了。”</p>
“知道就好。”江薇白她一眼，“还不乖乖坐到后面？”</p>
“放肆！”院长皱眉，盯住江薇，“你是哪个系的？”</p>
刘主任忙着向院长介绍，“院长，这是我们话剧系的江薇，给咱们学校拿过好几次奖的，今年的优秀学生她可是支持率最高我的。”</p>
“优秀学生？”院长打量一眼江薇，“知道我院的校训是什么？”</p>
江薇一脸自信：“我校校训是德艺双馨，意在希望学生们人品、艺品同时发展。”</p>
“你也知道？”院长冷哼：“这样嘲笑自己的同学，你配这四个字吗？”</p>
江薇表情一僵：“我……”</p>
“院长，这不能怪小薇，这不是咱们学校的规定吗？”刘主任忙着帮江薇打圆场，“江芙这种学渣，根本就不配得到优秀学生提名。”</p>
“提名，谁说江芙同学是来拿奖的？”院长皱眉扫一眼众人，“她这次来是代表兰心基金会，给优秀学生颁发奖学金的。”</p>
所有人：……</p>
江芙？</p>
颁奖！</p>
兰心奖学金是当年沈兰心，专门设立的基金会。</p>
沈兰心去世后，一直是程老爷子作代表出席。</p>
今年，老人家身体不好，不方便出席，特意将这个差事交给江芙。</p>
“江芙同学，对不起啊，误会，误会！”</p>
“是啊，江芙同学，您别介意啊。”</p>
“我们刚刚就是开个玩笑。”</p>
……</p>
刚刚还和江薇、刘主任一起嘲笑江芙的老师和学生们，瞬间倒戈，齐齐拍起江芙的马屁。</p>
历年的优秀学生，都能拿到兰心奖的高额奖学金。</p>
作为兰心奖学金的代表，江芙手里可有关键的一票。</p>
谁敢得罪？</p>
话剧系刘主任也傻了，忙着向江芙赔个笑脸。</p>
“江芙同学，对不起啊，是……是我有眼无珠，我向您道歉。”</p>
说着，他抬手推一把江薇的胳膊，向她做个眼色。</p>
“还不向江芙同学道歉？”</p>
兰心基金会，不仅设立学生奖学金。</p>
学院里的许多设施也是人家捐赠的，那可是得罪不起的财神爷。</p>
江薇一个人拿不到奖学金事小，万一因此得罪江芙，得罪兰心基金会。</p>
他这个话剧系主任，以后他还怎么在学院混。</p>
江薇心里不甘，却顶不住系主任的压力，只好赔个笑脸。</p>
“对不起，我道歉。”</p>
打了众人的脸，江芙见好就好。</p>
“院长，同学们都等着呢，这件事就算了吧。”</p>
“今天看在江芙同学的面子上，不和你们计较。”院长冷冷扫一眼刘主任和江薇，当场下令，“把江薇的提名给我拿掉，以后再有这种学生拿到提名，你这个系主任也不用干了。”</p>
刘主任脸色一白，没敢出声。</p>
收回目光，院长笑着抬起右手。</p>
“江芙同学，请！”</p>
江芙向陈锋点点头，坐到主席台中间的位置。</p>
江薇站在原地，看着她被众人众星捧月似地坐在中间，顿时又妒又恨。</p>
陈锋冷冷看她一眼：“等什么呢，还不滚去后排坐着，你配留在这儿吗？”</p>
江薇气得胸口闷疼，却只能乖乖地走去后排。</p>
刘主任这会儿可顾不得江薇，笑着扶住陈锋的胳膊。</p>
“陈主任，刚刚的事您别往心里去，我是有眼不识泰山，一会儿您和江芙同学说说，我真不是……”</p>
“无耻！”</p>
不等对方把马屁拍完，陈锋一把甩开他的胳膊，坐回自己的位置。</p>
片刻，毕业典礼正式开始。</p>
作为兰心基金会的代表，江芙也被院方安排致开场词。</p>
看到她上台，台下顿时响起一片议论声。</p>
“这位学姐是谁啊，好美！”</p>
“这不是江芙吗，怎么成兰心奖学金的代表了？”</p>
“你不会不知道吧，人家可是程家未来的孙媳妇儿！”</p>
“难怪，还没毕业就已经是人生赢家，好羡慕。”</p>
……</p>
听着学生们议论的声音，眼看着江芙在台上大出风头。</p>
江薇气得俏脸通红，差点把自己新装的烤瓷牙咬碎。</p>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傍上一个好男人吗？”</p>
坐在她旁边的学生转过脸，打量她两眼。</p>
“你不是话剧系的江薇吗，怎么坐这儿啊，优秀学生提名的不是都坐前面吗？”</p>
一句话，顿时无数双眼睛看过来。</p>
立刻，就有好事者小声说明。</p>
“你们没听说啊，这位的提名已经被院长拿掉了？”</p>
“不会吧，这位不是话剧系的学霸吗？”</p>
“刚刚在前面，和人家江芙叫板来着。”</p>
“啧啧，真是……不自量力，以卵击石。”</p>
“就是，也不看看人家江芙什么来头。”</p>
……</p>
江薇恨不能甩手走人，却只能耐着性子坐在原地。</p>
注视着台上的江芙，她的眼睛一点点地转为阴冷。</p>
总有一天，她要狠狠把江芙踩在脚下。</p>
中午时分，毕业典礼顺利结束。</p>
江芙道别校长等人，和陈锋一起走出学校礼堂。</p>
想起一件事，陈锋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两张票。</p>
“这是朋友送我的票，你带上嘉木一起去吧！”</p>
江芙疑惑地将票接到手里，只见上面清楚地写着——</p>
“国家大剧院”、“溪客”京剧专场的字样。</p>
江芙：……</p>
自己看自己的演出？</p>
暗暗一笑，江芙笑着将票塞回陈锋手里。</p>
“陈伯，我今天晚上没空，您带伯母一起去吧。”</p>
“没事，我还有票呢。”</p>
“那您就送给别人，我今天真没空。”</p>
看江芙言语有些闪烁，陈锋只当她是担心看戏触景生情，眼中染上心疼。</p>
“小芙啊，你的嗓子，真的一点恢复得可能都没有了？”</p>
从小跟着沈兰心和母亲学戏，江芙七岁第一次登台。</p>
以一段“贵妃醉酒”，一战成名，拿下全国少儿京剧大赛冠军。</p>
成为京剧舞台上最具潜力的新星，也被媒体和票友们冠上“芙蓉小贵妃”的美誉。</p>
高二时就被戏剧学院破格录取。</p>
这么一个好苗子，偏偏毁了嗓子，不能再登台，陈锋当然是惋惜无比。</p>
江芙回他一笑：“陈伯，您放心吧，你家侄女我这么厉害，不唱戏也会有别的出路。”</p>
陈锋也担心再说多，勾起她的伤心事：“那你先去忙，回头有空到家里吃饭，让你伯母给你做好吃的。”</p>
“好，那我们改天见。”</p>
向陈锋摆摆手，江芙迈下台阶。</p>
“江芙小姐是吧？”一位等在台阶下的快递小哥笑着迎过来，“您的花，签收一下。”</p>
江芙在对方手上的快递单上签下名字，接过花束。</p>
花束是白色荷花为主花，搭配着绿掌与白玫瑰，清新又不失雍容。</p>
注意到花束上的卡片，她疑惑地取下来展开。</p>
卡片上两行漂亮的钢笔字——</p>
“恭喜毕业。</p>
知名不具。”</p>
猜到是程伽罗的手笔，江芙摇摇头，捧着花坐进驾驶座。</p>
随手将花放到副驾驶座上，将汽车启动。</p>
扫一眼后视镜里陈锋的身影，她微微皱眉。</p>
“陈伯，对不起。”</p>
母亲去世后，父亲将继母杨婷和江薇带回家。</p>
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取代江芙参加演出，杨婷悄悄在她的汤里加入半夏，害她喉咙差点失声。</p>
她那个渣爹江远之，因为心疼杨婷怀着儿子，将此事不了了之。</p>
好在程老爷子心疼她，将她接到程家休养，帮她寻医找药治疗，江芙才保住嗓子。</p>
为了避免对方再刻意针对，江芙藏锋守拙，借口嗓子坏了不能再唱戏。</p>
从京剧表演系，转到京剧伴奏系学习二胡。</p>
对外，她也一向表现平庸。</p>
就连陈锋也不知道，她是装的。</p>
刚刚只顾着接快递，江芙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站着的江薇。</p>
眼看着白色欧陆驶远，江薇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p>
程家竟然给江芙买这么好的车。</p>
真是……</p>
可恶！</p>
……</p>
……</p>
开车赶到国家大剧院，简单吃点米莱带来的午饭。</p>
江芙仔细洗漱，在米莱的帮助下化好妆。</p>
换上戏服走上舞台，与现场的管弦乐队一起认真彩排。</p>
等她回到休息室休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p>
“溪姐。”米莱忙着递过一瓶矿泉水，“刚刚您手机一直在响，好像是有人给您打电话。”</p>
江芙喝两口水润润嗓子，从包里摸出手机。</p>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未接电话，一条未读微信，来源全部都是——</p>
“@伽罗”。</p>
江芙：……</p>
要么就程伽罗，要么就小叔。</p>
@伽罗是什么鬼？</p>
她轻点屏幕，打开微信。</p>
@伽罗：今晚有空吗？</p>
江芙顿时升起一阵邪火。</p>
狗男人，不会是又想睡她吧？</p>
江芙（本尊微信名）：没空。</p>
回他两个字，她直接将手机塞进手袋。</p>
晚上七点半，演出正式开始。</p>
千人座位，座无虚席。</p>
第一段是《霸王别姬》。</p>
鼓点起。</p>
江芙手捧宝剑登台，一个亮相就赢来满堂彩。</p>
随着鼓点和丝弦，她边唱边舞。</p>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p>
绝美的扮相。</p>
优雅的身段。</p>
甜脆的嗓音。</p>
配合着利落精湛的剑舞。</p>
台下，叫好声不断。</p>
从《霸王别姬》唱到《天花散花》……</p>
最后，《贵妃醉酒》压轴。</p>
一个半小时的演出，台下观众反应火爆。</p>
演出结束，观众们还是不肯离席。</p>
无奈，江芙只能再次返场，清唱了一小段《春闺梦》，这才算是结束演出。</p>
下台回到休息室，她已经有些疲倦。</p>
桌上，早已经堆满礼物和花束。</p>
米莱正在整理，看到她回来，忙着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来。</p>
“溪姐，累了吧？”</p>
“还好。”江芙坐到桌边，“你帮我卸妆吧，我休息一会儿。”</p>
正说着，休息室的房门突然被人敲响。</p>
米莱起身过去拉开门，剧场经理笑着走进来。</p>
“溪客老师，我们有一位贵宾想见您一面，您看行吗？”</p>
米莱一笑：“经理，我们角儿的脾气您是知道的。”</p>
剧场经理赔个笑脸，语气讨好：“我知道我知道，溪客老师只表演，不见客，就这一次，绝对下不为例，老师能不能通融一下？”</p>
米莱还要再说什么，江芙已经抬起手掌。</p>
“您让他进来吧。”</p>
来这里演出也不是第一次，她的性子剧场经理是知道的。</p>
如果这位不是得罪不起的贵客，剧场经理也不会这么恳求。</p>
以后少不了还要合作，对方这么低声下气，江芙也不好不给这个面子。</p>
剧场经理一脸欢喜地道过谢，退出休息室。</p>
片刻，重新将门敲响。</p>
米莱过去拉开门，剧场经理站在门侧，恭恭敬敬地抬起左手。</p>
“程先生，里面请！”</p>
程先生？</p>
带着妆的江芙转过脸，一眼就看到走进休息室的程伽罗。</p>
江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