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打开朝向村里的洞门,门口黑压压跪着一片。</p>巨石滚落的动静太大,惊着他们了。</p>
他们叩着头口里不住埋怨。</p>
“都说了,小怪物那么丑,山神爷爷肯定不乐意。”</p>
“这火发得大咧,这阵仗,地动山摇的,可怎么好咧?”</p>
“咱再求求山神大人,今儿再把村里最俊的黑丫儿送进去。”</p>
……</p>
我站在洞口,正想开口说话。</p>
有人哭天抢地,“小怪物出来了?遭咧,这回咱村子可要遭大罪咧。”</p>
“血?小怪物身上好多血,脸上也有——”</p>
“山神爷爷饶命—”</p>
哭声震天,求饶声此起彼伏。</p>
我指洞里,“往里走可以出去,到外面去。”</p>
有人破口大骂,“小怪物想害咱们咧!”</p>
“从山神洞怎么出去,咱探过咧,去外面要翻过整匹山,又高又险——”</p>
我转身,“我在前面带路,找几个人跟我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p>
跪在前排的几个壮汉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动。</p>
后面有个中年男人想往前挤,被人死死拉住了。</p>
“爹,不能去!”</p>
“小怪物把你们骗进去了,她就脱身了。”</p>
脑后一阵风声,后脑勺巨痛,我被棒子敲昏了过去。</p>
“快拿绳子过来把她捆上。”是哥哥的声音。</p>
醒来的时候,我全身捆扎着藤萝,手脚支开绑在木架上。</p>
木架前面堆着柴堆。</p>
我哥手里掂着带血的木棒,守在旁边。</p>
从小他对我就没有好脸色。</p>
村里人骂我丑,是小怪物,他笑得最大声。</p>
别人朝我扔泥巴,他朝我扔石头,砸得我满脸是血。</p>
“瞪着我干啥?”他恶狠狠地问。</p>
“你为什么不死?扔到山上你死不了,祭了山神你还死不了。”</p>
“家里有你这么个怪物,黑丫儿她们连正眼都不看我。”</p>
“村里像我这么大的,哪个没成亲?柱子连儿子都有了,你再看看我?”</p>
柱子那儿子是个傻子,生不生的有什么打紧?我默默地想。</p>
“放心,这回你指定能死得透透的。”他得意地眯起小眼睛,“时辰到了烧死你。”</p>
村里人在我面前来回穿梭,空气里漂浮着兴奋。</p>
黑丫儿在我面前转悠了好几圈儿,最后靠过来时,脑袋上多了样东西。</p>
我一把拽住她,把她头上长长的翎子拔了下来。</p>
“哪儿来的?”我厉声问。</p>
“他,他们给我的。”黑丫儿惊叫,指着几个小伙。</p>
其中一个是想要我树叶衣裳的男的。</p>
他衣襟上也插着一根同样的翎子。</p>
大鸟最珍惜羽毛。</p>
它和我那样好,也从来不舍得再拔一根长翎给我。</p>
除非是打架,不,打架最多秃噜短毛。</p>
这是拼命的架势了。</p>
我抓着黑丫,“大鸟呢?你们把它怎么了?”</p>
“不,不怪我们,它自己扑腾来找你,又抓又咬的,大牛眼睛都被它啄瞎了一只。”</p>
混乱中锣鼓响了。</p>
“时辰已到,点火!”</p>
火堆熊熊燃烧,人们念念有词。</p>
“山神爷爷息怒,老天保佑!”</p>
以祭祀之名,行杀戮之事。</p>
他们害了我的大鸟,又要来害我。</p>
火舌沿着藤萝烧向我,灼得我痛呼出声,引得全场欢呼。</p>
我仰头长啸,激烈地挣脱了那些烧断的藤蔓。</p>
顷刻间狂风大作,狭长的山谷闪电惊雷混作巨大的声响。</p>
不知从何而来的火球在整个山谷中飞舞。</p>
人们乱成一团,哭喊声,呼救声,格外嘈杂。</p>
不消片刻,山谷中人已气息微弱。</p>
“妹妹,救我,求你,救救我。”他从人堆里爬出来,抱住我的腿。</p>
“二丫,救救他,救救你哥吧!”爹娘在远处哭喊。</p>
火势越来越大,即将把他们吞没于火海。</p>
我望着他们轻轻笑,脚一蹬,把他踹回了火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