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蒹葭喊来了东家，她跟在身后，垂着头，人都蔫了，显然是挨了批评。</p>“叶姑娘，你瞧瞧清楚，这人身上中的是箭伤。我们是商队，不是军队，你别头脑发热给我们惹事情。”</p>
扶棠声音慵懒清甜，却难掩语气中的疏离和责怪。</p>
叶蓁蓁面对好似什么都不在意的扶棠，不知道该如何拉拢她，只能厚着脸皮说道：“裴夫人，等我到了县城，我一定去求我爹立马把县里的通商文牒给你盖了。”</p>
扶棠的商队是异国通商的商队，通商文牒至关重要，相当于身份证明和保护伞，只有盖了通商文牒才能在当地卖货物，也能受到当地官府的保护。</p>
此话一出，在场除了叶蓁蓁，其他人都眉头一皱。</p>
通商文牒对商队有多重要，叶蓁蓁是明白的，这会儿拿这个说事，叶蓁蓁难道打算拿这个事情来要挟他她，她扶棠帮人还帮出仇来了？</p>
正当扶棠感到无语时，那名昏迷的男子隐隐有醒过来的趋势。</p>
扶棠拔腿就想跑，“别扯了，收拾东西，走了。”</p>
“公子，你醒了。”叶蓁蓁惊喜的声音响起，扶棠心里一声完蛋，硬生生止住了跑路的步伐。</p>
她转过头看向那个男子，俊美无铸的公子，便是穿着脏污破烂的衣服，也难掩盖他的气质不凡，这是睁开了眼，威压气场强大。</p>
只是，她正好看到那男子眸底的一丝漠然，霎时间被温和填满。瞅见那样的眼神，扶棠的心顿时跳了跳。</p>
桓止渊其实早在商队的人喂了他姜汤后便有了意识，只是太过疲累，一直在闭目调息身上的伤。</p>
他身为宸国储君，昨日穿过青谷夹道回京时，遇到一场泥石流，混乱之中被奸人射了暗箭。</p>
不出他所料的话，干这件事的人是他那不知天高地厚妄想帝位的兄弟派来的。</p>
这会儿听到她们在决定是否带他离开，他不得不挣扎着醒过来。</p>
继续等在这里，来的人可能是暗卫，也可能是刺客。</p>
好一位娇美惹人怜的佳人，好一位玉树临风的公子。</p>
扶棠双眼默默的在叶蓁蓁和桓止渊之间打量，脑海中一激灵，闪过一个又一个故事。</p>
眼里看着戏，心里却在感叹自己和周遭人的命运，要完！</p>
路上好心帮助落难女主的商队，抵抗不住小白花女主的请求，救了个被追杀的男主。</p>
结局往往都是杀手追来，男女主逃脱。</p>
杀手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商队的人全被乱刀砍死，横尸荒野，无果而终。</p>
扶棠内心呜呼哀哉，她本是一个普通女青年，莫名其妙魂穿到这个世界。</p>
好不容易养好身子，从南祈国那吃人的皇宫里跑出来，还没活够呢，可不想就这样变成一个炮灰没了。</p>
桓止渊视线扫过众人，目光盯着不远处的扶棠，他判断这就是那个主事的人。</p>
她梳着妇人发髻，此刻望着他的眼神里平静中又带着慈悲。</p>
说不上她不近人情，毕竟她允许她的人给他上了药，眼下看来，只是个有些姿色的普通妇人罢了。</p>
“多谢诸位相救。”桓止渊开口，声音低哑，只是才说一句话，便忍不住咳嗽起来。</p>
众人看桓止渊言行举止优雅得体，他咳嗽时肩上的伤被扯动，一看就很痛，却还强忍着，大家的眼里都有些不忍。</p>
“是叶姑娘救了你。”扶棠冷静地说道，一句话将商队的帮助撇的一干二净，她可不想被当成好人充当免费吸血包。</p>
“多谢叶姑娘。”桓止渊艰难开口说道，才一句话，就让他额头上冷汗直冒。</p>
“裴夫人，你就同意带上这位公子吧，他的伤太重了，等到了医馆我们就离开。”</p>
叶蓁蓁哽咽着对扶棠请求道，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仿佛痛在那人身，伤在她的心。</p>
就连商队的众人都被她带得同情心泛滥成灾。</p>
扶棠内心毫无波澜，暗骂叶蓁蓁多管闲事。</p>
可是，这会儿她不带也得带了，再扯下去，一会儿仇家寻过来，他们死得更快。</p>
扶棠一直在观察桓止渊，他言行和善，将他眸底一闪而过的淡漠掩饰得很好，仿佛刚才那一眼是她的错觉。</p>
不过，要是扶棠真是个未见过世面的普通商妇，也许就信了他，偏偏她见过。</p>
他的眼神与南祈国那些上位者的眼神一模一样。</p>
睥睨世间，淡漠疏远，仿佛对一切都倦怠了的表情。</p>
这样的人，身份定然不简单，惹上的仇家也不可能是小角色。</p>
如今他看了她们的样貌，她们执意见死不救，他日若是狭路相逢，说不定就被莫须有安一个罪名，治死罪，死的不清不楚。</p>
要演是吧，她也会演，她好歹受过成百上千部电视剧的熏陶。</p>
扶棠面上轻皱着眉，神色担心又为难，终于还是深深叹了口气，像是下了个很艰难的决定：“公子，不是我们不帮，而是实在不敢惹事上身。如今我们好人做到底，依叶姑娘所说，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你们就离开。”</p>
扶棠作为商队的东家，她一发话，下面的人就好办事了。</p>
桓止渊强撑着意识任由商队的人搀扶起身，对扶棠道谢。</p>
他看着那妇人无所谓的挥了挥手，招呼商队的人把马车赶过来，快收拾好了走。</p>
“公子，以后若是你的仇家追来，你别连累我们。”</p>
蒹葭在一旁嘀咕，这句话也引起那妇人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p>
“当然。”桓止渊回道。</p>
蒹葭撇了撇嘴，让桓止渊坐上了马车。</p>
桓止渊的冷汗浸湿后背，意识昏沉。</p>
商队没有停下来，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p>
只听见一句利落干脆的女声从前面马车传来。</p>
—走。</p>
……</p>
夜风呼号，风吹得树枝狂打窗棂。</p>
桓止渊醒过来时，一道闪电从天空乍现，登时倾盆大雨落下。</p>
外面凉意袭人，桓止渊身上却是发着不正常的烫。</p>
肩膀上的箭矢白天已经被商队的大夫取下，伤口也包扎好不再流血，可是这场高热却有可能要了他的命。</p>
桓止渊转过头，看向大通铺上睡着的一排人。</p>
他们个个都睡熟了，外面的雨声砸在地上，轻易盖过了他唤人的声音。</p>
他的鼻嗓干哑，难以出声，因为他们特意给他腾出了两三人的位置，他抬手想要推醒旁边的人都做不到。</p>
桓止渊不禁感叹，真狼狈啊！从小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从未有过如此无力狼狈的一刻。</p>
桓止渊呼吸渐重，整个人陷入昏昏沉沉中，不知过了多久，一碗期待已久的甘霖涌入他口中。</p>
耳边传来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女子声音温凉柔软，在另几人不确定的语气中显得格外笃定。</p>
她说着什么物理降温的话，桓止渊自小博学多闻，倒是第一次听见这新鲜词汇。</p>
“就这样吧！死马当活马医。”</p>
扶棠打了个哈欠，不耐烦的说道。</p>
抬手抹掉眼角因为太困了流出来的泪水，她带着一腔起床气无语的看了眼叶蓁蓁。</p>
她自己一晚上不睡觉就算了，又硬要把她也喊起来算怎么回事。睡到正香的时候被人喊起来，令她火大。</p>
看病治人不是她的专业，该做的都做了，活还是死，听天命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