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这一夜，莲心的惨叫声一瞬充盈了整个军营。姜若嫤被迫看着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只觉得心脏被彻底撕裂了。
她目眦尽裂，才知道原来痛到极致，是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的……
为什么……为什么裴君屹就是不肯放过她？！
一股腥甜骤然涌上喉咙，姜若嫤浑身痉挛般狠狠震颤了下，一口血直接喷涌而出。
彻底昏死了过去。
……
姜若嫤怎么也没想到，她再醒来，会回到昭阳殿。
睁眼看见熟悉的装饰，她下意识喊了句：“莲心？”
可回应她的却是裴君屹冷漠的声音：“莲心已经死了。”
她这才看见，他坐在她的榻边，半个身子都隐没在黑暗里，看不清神情。
而他的话让她猛地清醒，她坐起身，一把抓住他：“你说什么？你说莲心怎么了？”
“死了。”
轻飘飘两个字，却像一把大锤重重砸在姜若嫤心上。
她一时觉得自己什么也听不见了，耳边嗡嗡作响。
她更不明白，裴君屹怎么能对一条人命那样淡然置之。
裴君屹却好像犹觉不够，凑近了将她的头发捋到耳后，嘴角恶劣地勾起又补了一句：“她的尸体已经被扔到乱葬岗，你连她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姜若嫤眼睛红起，红得像要滴下血来。
她骤然发力将他用力推开，情绪彻底崩溃：“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裴君屹的脸骤然变色：“在你心里，朕还不如那个贱婢？！”
姜若嫤没有回答他，掀开被子就想往殿外跑。
可一起身，却是重重摔在地上，连再站起的力气都没有。
她都忘了……她是个快死的人了。
眼泪顺着脸颊落下，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裴君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凛冽：“你想去哪儿？”
姜若嫤咬紧牙关，十指用力扒着地面，朝着殿门口的方向挪动。
“我要去找莲心……我要去乱葬岗。”
她不能把莲心留在那个肮脏的地方。
可裴君屹把她又拖回了床榻上，并且狠厉地警告她：“你别想逃走！”
说完，他就走了。
姜若嫤看着被关上的大门，眼绝望地合上。
裴君屹又派了好几个宫女到昭阳殿。
她们一边伺候姜若嫤，一边监视着姜若嫤。
日子好像回到了从前，姜若嫤穿着锦衣华服，又变成了娘娘。7
可只有她知道，掩藏在她衣服之下的那些伤口，永远都不会好了。
她更不明白，裴君屹到底想做什么。
他隔两日就来看她，好像怕她死了，可他又从不让太医来给她诊治。
而面对他，姜若嫤脸上始终面无表情，不怒不喜，不说话，也不看他。
终于，在一个雪停的午后，裴君屹爆发了。
他掀翻了桌子，掐住她的咽喉将她抵在墙上：“姜若嫤，你到底想怎么样？”
“朕是皇帝，你凭什么给朕摆脸色？！”
姜若嫤窒息，脸色有些发青。
她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声音：“你……杀了我吧。”
裴君屹骤然松开手将她甩开。
她趴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了几下，却仍是低着头不愿看他。
裴君屹用力擦拭手指，而后嫌恶地将手帕丢在地上：“明日朕会封惜儿的孩子为太子，惜儿惦念你也是这孩子的姨娘，求朕让你参加大典。”
“虽然你体内邪祟还没清干净，但朕还是允了。”
“明日你就在城楼之上，为朕与惜儿的孩子祈福！”
姜若嫤眼睫颤了颤，手指慢慢蜷紧。
裴君屹不爱她，却最懂得如何刺伤她……
翌日。
册封太子的大典，万臣朝拜同贺。
姜若嫤也被宫女套上朝服，由两个侍卫看押着走上了城楼。
寒冷的冬季终于过去，天空难得放了晴，好似被水洗过般。
姜若嫤眯眼抬头看着，忽然，一个侍卫在她手里塞了个药丸。
“皇后娘娘交代了，今日您不能走下这城楼。”
姜若嫤看着那药丸，嘴角讥讽地扯了扯。
果然……昨日听裴君屹的话，她便知道自己这个姐姐，目的不会那么简单。
她将药丸攥在手心，声音轻而又淡：“等我看完这大典。”
礼乐奏起，姜若嫤垂眼看去，只见裴君屹牵着姜云惜的手，两人一步步登上高台。
而他们的孩子，被奶娘抱着跟在身后。
这个孩子是裴君屹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嫡出的孩子。
不用想便也知道，这个孩子将来会被多少的宠爱包围。
其实她与裴君屹也曾有过一个孩子，若是没有被他的一碗堕子药杀死，他们的孩子也该有一岁多了吧。
不知道裴君屹说了什么，两人眉眼间皆带上了笑意。
姜若嫤的心还是被这笑给刺痛了。
她嘲讽自己的没用，忽而一股腥甜又涌上喉间。
这时，她看见裴君屹头微微抬起。
她知道，他是在看自己。
姜若嫤微微一笑，忽然出声问身旁的两个侍卫：“你们听说过关于神女的预言吗？”
侍卫怔住。
就是这一晃神，姜若嫤丢了那药丸，爬上了围墙。
裴君屹看见这一幕，脸色瞬变：“她要做什么？”
他松开姜云惜的手，冷声命令身旁的御林军：“快！去把姜若嫤给朕带下来！”
城楼上，侍卫大惊，立刻上前想要把姜若嫤拉下来。
可霎那间倏地起了凤，扬起一阵沙土眯了两人的眼。
狂风大作！
风卷起姜若嫤破碎的衣摆，将她吹得摇摇欲坠。
她看见裴君屹瞬间变化的神情，惊愕中仿佛带着一丝紧张。
但她再也不敢自作多情了。
若是有来生，她希望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和裴君屹永不相见！
大限将至，姜若嫤口鼻不断涌血，苍白的面容形如枯槁。
“裴君屹，你救我的命，我今日还给你……从此，我再也不欠你的。”
尾音被寒风吹散，在一阵狂风骤然袭来时，姜若嫤随着这风直直坠落——
“砰——”
……
鲜血砸碎地面，开出妖冶的花。
所有人都愣住了，偌大的典礼上霎那间一片死寂。
而在这一刻，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突然乌云密布，不过刹那整个天空就全都黑了下来。
紧接着，漆黑的天空中忽然闪过一道紫色的闪电。
“轰隆！”
接踵而来的雷声大得像是要将城墙都震碎，闻者皆是色变，所有人都慌乱起来。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了？”
“保护陛下！陛下——陛下快回宫吧！”
裴君屹还僵在原地，他错愕地盯着城墙下的那一抹血红，垂在身侧的手狠狠颤抖起来。
一片嘈杂之中，那太卜令突然跪了下去，朝天际的方向俯身磕头，大喊——
“这是天道的惩罚——这是上天的惩罚！天要灭我北澹啊！”
随着这一声话落，一道紫雷霍然从上空落下，直直朝北澹的皇宫劈去！
裴君屹狠狠怔住，蓦然在这一刻想起了太卜令曾说过的话——
“神女亡，雷惩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