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离开医生办公室，伍小凝又签署了遗体捐献协议。</p>希望这样能给自己那个没出世的孩子祈福，愿他来世能拥有爱他的爸爸妈妈。</p>
回到病房，已经是下午。</p>
收拾东西刚要离开，她忽得呕血倒下。</p>
昏沉间，她隐约感觉自己被送进了急救室。</p>
“滴滴滴——”</p>
纷乱的仪器声混杂着人声，回荡在耳边。</p>
头顶是熟悉的手术室强光，腹腔剧烈的疼痛几乎让她麻木，她喉咙里卡着一口血。</p>
“咳……”</p>
胸腔颤动，伍小凝听得清自己每一次呼吸。</p>
也清楚知道，她就要死了。</p>
慢慢地，眼前的光束离她越来越远，最后只变成了一个米粒大小的白点。</p>
仪器声、人声、呼吸声，统统离她远去。</p>
身上一松，那些与她纠缠多年的痛苦骤然消逝，她的身体轻盈得好像能飞起来。</p>
那些失去的人，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p>
光晕中，伍小凝提起裙子冲他们跑去，他们越来越近：“爸，妈，宝宝……你们等等我……”</p>
这一次，没有人再推开她。</p>
蒋墨文这天哪也没去，他在等，等伍小凝的电话，等伍小凝回家跟自己服软。</p>
他叼着烟，结婚三年第一次仔细大量着屋子，但越看脸色越难看。</p>
伍小凝真是好样的，把她的东西都拿走了，这屋子竟然找不出一点她存在过的痕迹。</p>
站在衣帽间，他凝着衣柜。</p>
柜子里，只有他的衣服悬挂整齐，右边属于伍小凝的柜子空荡荡。3</p>
之前，他不知道嘲讽了她多少次，叫她把她那几件洗的发白的寒酸衣服扔出去。</p>
可她总一副失落可怜的样子解释：“亦淮，这些衣服是你在大学给我买的情侣装，我舍不得扔。”</p>
她舍得扔掉他这个人，还能舍不得几件破衣服？</p>
他一直觉得她在装，演技也厉害。</p>
要不是他被甩过，差点信了她的长情。</p>
这一次，她又会怎么演？</p>
蒋墨文关上柜门，压下心头烦躁，转身要走，余光却瞥见衣柜下露出了白色的一角。</p>
他蹲下身，捡起那对折的纸，打开一看——</p>
【超声孕周：9周3天】</p>
伍小凝怀孕了？</p>
可他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目光就扫到了衣柜底下那一沓厚厚的，散乱的检查单——</p>
【患者：伍小凝病情：FH缺陷型肾细胞癌病因：家族遗传】</p>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抖捡起检查单，一张张翻过去，每一张都写着晚期。</p>
“晚期、癌症晚期？！”</p>
香烟掉在手上，汤出一抹红，犹如此刻他惊红的眼。</p>
他慌乱地拨打着伍小凝的电话，口中呢喃：“……一定是假的，这都是伍小凝骗我回心转意的小把戏。”</p>
蒋墨文的手都在颤抖。</p>
终于，电话被人接起——</p>
“伍小凝，你没病，对吗？”蒋墨文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到想要的答案。</p>
可电话那头却不是她：“您是伍小凝女士的老公吗？她进了抢救室，现在情况非常危急，我们建议您来见她最后一面。”</p>
电话那头是医院。</p>
“不……这不可能。”</p>
蒋墨文的心猛地一沉。</p>
他挂断电话，立即冲出了家门，驾车朝医院飞驰。</p>
他的脑海中反复回想着孕检单和病历单上的内容，癌症、晚期、孩子吵得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但他内心始终充满了怀疑。</p>
“伍小凝，我不相信你会死。”</p>
“滴——”</p>
超速行驶的他，被交警追着警告。</p>
闯了好几个红灯，他上一次这么狼狈的时候，还是大学毕业跟伍小凝分手那天……</p>
两次，三年，他不得不承认自己那狼狈的心意。</p>
也终于妥协：“伍小凝，就算是演戏，但如果你真的有了孩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喜欢钱，我就把钱都给你，只要你乖乖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把孩子抚养长大。”</p>
一个小时后。</p>
蒋墨文急切惶恐冲到抢救室。</p>
护士将一份文件递给了他：“这是叶小姐签署的遗体捐献协议，作为家属，您需要确认一下。”</p>
蒋墨文的视线落在那份协议上，签名处熟悉的字体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崩塌。</p>
他一把挥开护士手中的文件，声音颤抖：“什么捐赠协议？那是死人才签的东西！她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会死？”</p>
“你们在演戏是不是？伍小凝躲在哪里？让她出来见我！”</p>
“伍小凝——”</p>
就在这时，急救室的灯熄灭了。</p>
蒋墨文的话卡在了喉咙里，眸光死死盯着打开的门。</p>
却听见里面传来一句——</p>
“患者伍小凝系家族遗传癌，抢救失败，宣告死亡，死亡时间18点59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