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幼时爷爷曾教我诵读过《渔父》这篇，爷爷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告诫人们，要坚持纯洁高尚的品德，并以此来要求我。所以对这句话印象特别深刻，一听到您的名字，就想向您求证一下。”说起这些，林峰态度有些严肃。

 听到这里，潘教授对林峰的爷爷肃然起敬，能从小这样教导孙儿，想必也是个性情高洁之人。

 潘教授态度诚挚的说道：“不错，确实出自于此。可惜我出国在即，不然很想结识一下尊祖父，不知可否告知老朽尊祖父名讳，以后若有机会，定要前去拜访！”

 老教授如此说也是有原因的，毕竟，他们这个年代的文人很是尊崇有风骨的人。

 提到爷爷的名讳，林峰很是恭谨的回道：“家祖名讳上振下岳，想来家祖和潘老必定投契。”和这样的老派文人讲话，林峰也不由得文绉绉了起来。

 潘教授先是矮下身子，将怀里抱着的狸花猫轻轻放在地上，站起身后抱拳朝左前方拱了拱手，以示尊敬，方才再次开口问道：“不知尊祖父师从哪位大贤？”

 林峰连忙侧身回礼，“是由曾祖亲自教导。”

 潘教授更是讶异，连声说道：“失敬！失敬！原来是家学渊源！”

 林峰还想再说些什么，见二人还要继续酸腐下去，理工科出身的莫丽华略有些受不了，瞅准机会开口撒娇道：“哎呀！又是文言又是拱手的，听你们说话太费脑子啦！”

 潘教授有些歉然的朝女孩点了点头，缓声说道：“是我见猎心喜，让姑娘见笑了。”

 然后又似突然想到什么一般，伸手扶了扶自己额头，不好意思的笑着说：“瞧我！瞧我！欣喜之下，连待客之道都忘记了，两位请随我来。”

 二人随潘教授沿着抄手游廊，穿过一个垂花门，来到后院的一间厢房，房间很大，却又很逼仄。

 刚进门的地方，摆着几张红木圈椅和一张实木板桌，桌上摆了些茶具，但大部分地方都被书占据了，除了一张圈椅之外，其他几个上边也放着厚厚的几摞书。靠墙的地方还有左右两厢，则摆了十多个快要顶到房梁的实木书架。

 书架的每一层都摆的满满的，不仅是竖着放的，而且还在竖着放的书外边和上边，又叠了许多书。

 书架边上也零散的放着不少四脚凳，凳子上几乎都有书籍，人从中间穿行都需要小心翼翼才行，不然很容易就会将书碰倒，不知老人平时是如何行走其间的。

 偌大一个房间，能勉强坐下三人的也就刚进门的地方，但是看着圈椅上的书籍，林峰和莫丽华面面相觑。

 潘教授也很是尴尬，赶紧从左厢搬出两张椅子来，椅子面上还有几个明显的脚印，应该是用来踩着去拿高处书籍的。

 老人用板桌上的抹布将脚印擦干净，面带惭色的对林莫二人说道：“两位小友请坐，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糟老头子一个人住惯了，这些年也很少有客人来家里，好好地一个家让我搞的乱七八糟。惭愧，惭愧！”

 林峰笑着应道：“能看得出来，潘老是个爱书如命之人。”

 “唉，我啊，看了一辈子的书，教了一辈子的书，也买了一辈子的书！老了，老了，身无长物，也就只剩下这一屋子书了！”老人面带怀念之色。

 然后正色看着林峰说道：“还好，我这临走啊，给它们找了个好主人，我相信你会替我照看好他们的。”

 听了老人的话，莫丽华瞅瞅林峰，又看看潘教授，诧异的插话道：“潘教授，您出国不准备带着这些书吗？”

 老人面带伤感的沉默了一会儿，方才笑着说道：“小姑娘，老头子我今年七十又一了，土都埋到了脖儿梗，又有几年好活呢。”

 潘教授又缓了缓，面带哀戚之色，“我的女儿又与我志趣相左，等我驾鹤西去，这些书还不知会沦落何处。国之精粹，又岂能落入蛮夷之手？要不是实在拧不过她，我真的宁可与这些书一起终老啊。”

 三人俱是沉默，稍稍有些冷场。

 老人有些懊悔的看了二人一眼，“嗨，我说这些作甚。今早小黄跟我讲，说林小友今天就会过来燕京，你们应该是已经参观了这个院子，刚才我在此看书时听到小黄讲话的声音，就猜应该是林小友到了，闲来无事就想去见见你，不想在花厅就碰到了两位。”

 “我们原只想先随便看看，回头再来拜访您，不想倒是打扰了老人家的清净。”林峰面带歉意。

 老人摆了摆枯瘦的大手，笑着应道：“无妨，无妨！能结识小友这般有趣之人，人生当浮一大白。”

 林峰连忙谦虚道：“潘老过奖了！”

 潘教授沉思了一下，微笑着望向林峰：“那咱就言归正传吧？我这院子林小友也看过了，我就再唠叨两句，莫要嫌烦才好。”

 林峰二人连道不会。

 “我家是旗人，世居燕京，这宅子是我高祖父所建，至今不足百年。虽然有些院落残破了，但大体框架还好，政府也归还了产权，小友只需稍稍修葺一番，即可入住。这种老宅子，住起来还是挺舒服的。”

 林峰也理了下思路，笑着说道：“潘老这宅子我也看了，闹中取静，格调雅致。几处残破的地方我也准备修旧如旧，尽量还原老燕京的风味。”

 潘教授眼睛一亮，却又随之黯淡，“我也曾经有过这个想法，不瞒你说，我有个学生就是做古建维修的。是他告诉我，这样造价会很高，甚至会高过这套宅子的价格，未免得不偿失啊！”

 “这倒无妨，毕竟也是自住，一切以舒适为准。潘老不妨将您那高足的联系方式告诉我，也省的我再去找人了。”林峰的笑容很是平淡，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了小电话本。

 老人闻言有些微愕，想不到眼前的年轻人竟如此豪阔，本以为是哪个大家族派出来历练的，却不想在这么大一笔修缮费面前，竟然有能力直接拍板决定，现在看来倒是个有魄力的。

 从桌子上随便摸起一支笔，将电话本从林峰手中拿了过来，唰唰唰在上边写下了一个名字和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