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中年车主颤抖地松开手掌，双腿一软“砰”的一声瘫倒在地。</p>那双惊恐地眼睛死死盯着陈休，双手撑着地往后一点点蠕动。</p>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滞一般，双方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打破这个平衡。</p>
终于，在中年车主摸到自己的车轱辘时，才不顾形象地大声喊道：“他是复苏者，复苏者！！！”</p>
说完，中年车主狼狈地爬到驾驶位，不顾马路上的白色实线，直接变道朝远处驶去。</p>
当夕阳的余晖落在落在陈休那张极速衰老的面容上时，所有人的沸腾了。</p>
砰，砰砰……</p>
轿车的碰撞声不断响起。</p>
“真的……是饥饿状态的复苏者！！！”</p>
“啊啊，别把我往复苏者那边挤啊！”</p>
“孩子，我孩子呢？”</p>
人行通道上的人群像疯了一样，发出刺耳的尖叫朝桥的两端跑去，那些身形瘦小的孩童躲避不及直接被撞在了栅栏上，吃痛的哀嚎着。</p>
咣当一声，栅栏再也不堪重负，直直地倒了下来，砸在陈休刚要挺直的脊背上。</p>
“咳……”陈休痛苦地轻咳一声，他蒙上一层灰的眼睛缓缓聚焦，终于能模糊地看清眼前的东西。</p>
他侧过脑袋，黯淡的目光看向贴着地面的手掌。</p>
手掌的皮肤如树皮般粗糙，一道道细密的血管在手背上凸起，仿佛下一秒就要爆了一般。</p>
“电视上没说会老的这么快啊，好像……走不回家了。”陈休扯着干裂的嘴唇苦涩一笑，眼中仅有的色彩也逐渐黯淡。</p>
复苏者的身份一旦摊开在阳光下，那就只有死亡一条路可走，这是陈休听老师讲过的。</p>
陈休咬着牙用手肘顶开脊背上压着的栏杆，驼着腰爬上人行通道。</p>
“你……不要……不要……”一道带着哭腔的儿音在陈休面前响起。</p>
陈休停下脚步，抬眸看向前方。</p>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女孩灰头土脸，不断吸溜着自己的鼻涕。</p>
她的脚似乎是崴了，只能坐在地上，不断将屁股往后缩着。</p>
“别……”</p>
“哇哇哇……”</p>
陈休刚说一个字，对方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嚎啕大哭起来。</p>
陈休微微一愣，低着头落寞地走向一旁，在距离女孩的十几米的位置停了下来，疲惫地靠在护栏上。</p>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老式按键手机，抿着嘴唇翻到了通话薄上“妈妈”的选项，犹豫许久之后颤抖地按下呼叫键。</p>
哔……哔……哔……咚！</p>
“喂，儿子。”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温柔的妇人声。</p>
陈休将电话放到耳边，轻声呼喊道：“妈。”</p>
“你声音怎么了？”</p>
“今天诗朗诵，练习的时候声音太大了，嗓子喊哑了。”陈休强忍着泪水，故作轻松地回答道。</p>
“能不能爱惜爱惜自己的身体，妈这世上就你一个亲人了，你让妈省点心，回来吃点润喉片，对了，你今天是不是放学早？”</p>
“额……对，学校最近好像有复苏者，听说闹的挺大的。”</p>
“那你早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锅里放着妈中午做的西红柿炒鸡蛋，你热一下，再蒸点米饭，配着吃了，我摆完摊就十二点了，你早点睡，不用等妈。”</p>
“好，我不等。”</p>
“诶，你这孩子语气怎么听着闷闷不乐的，你不是爱吃饺子吗，妈明天中午给你包，明晚你自己下。”</p>
陈休正想回应，一道道沉闷地鸣笛声从桥的两端响起，几辆深黑色的吉普以车身封锁了整座大桥。</p>
一群穿着黑色作战服，左胸前印着三叶草标志的人从车上下来，以整齐队形排列着。</p>
在这个时代，除了复苏者，还有一些拥有异能的人，他们与复苏者不同，获得异能后并不会加速衰老，和正常人的生命流速一样。</p>
但同时他们也没有无限再生的能力，说白了就是拥有异能的普通人。</p>
虽然相比于复苏者差了许多，但却是人类抗衡复苏者的最强手段，这些人被联邦命名为“天命者”。</p>
而联邦特能司就是大多数天命者的归属，负责处理各个城市的复苏者，维护社会安定。</p>
眼前这支队伍就是11号城市的特能司。</p>
“一小队集结完毕！”</p>
“二小队集结完毕！”</p>
“三小队集结完毕！”</p>
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握着对讲机，听着各小队的汇报。</p>
他叫王众山，是11号城市特能司第四行动小组的组长。</p>
这时，一个容貌白皙的青年走到王众山面前：“有必要这么小心吗，不就是个学生吗？”</p>
王众山侧目冷冷看向龚启：“这支队伍大多数人不是天命者，面对不明异能，不明几禁的复苏者时，谨慎一些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伤亡，作为副组长，希望你也能贯彻这个理念。”</p>
“好，你官大，你说的都对。”龚启轻笑一声：“这次怎么杀？”</p>
“联邦安统司那边说需要复苏者来做活体实验，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尽量将这只复苏者活着押回去。”</p>
“那么多城市，活体实验又不缺这一只。”龚启歪着脑袋小声嘀咕着，狭长的眼中闪过一丝淡淡杀意。</p>
……</p>
“儿子，你那边怎么有特能司的鸣笛的声音，你是不是遇到碰到那个复苏者了！”电话那边的徐月站起身子，紧张地询问道。</p>
“妈……你明天不用给我包饺子了，我……”陈休蹲下身来，眼泪控制不住从眼眶里溢出。</p>
“你别吓妈啊，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复苏……者的，你告诉妈，妈来找你！”说到后半段的时候，徐月的声音已经带着点哭腔了。</p>
陈休看着远处的特能队员：“来不及了……”</p>
“臭小子，你赶紧说，你说啊！”徐月扯着嗓子喊道。</p>
“……我在咱们家对面那座桥上，如果妈你来得及的话，我想最后抱一下你。”</p>
说完，陈休便挂断了电话，直接将手机关机。踩着护栏的空隙坐了上去，背靠卢江，面对着两边数十支黑色的冰冷枪管。</p>
“我没吃过人，没触犯过联邦法，能不能别拿枪对着我，我有点害怕。”陈休双手抓着护栏，紧张地望着周围。</p>
无人回应，所有人还保持着原先的动作。</p>
这时，左边的作战人员朝两边退去，让出一条通道，王众山带着龚启从中走了出来。</p>
王众山瞄了眼陈休屁股所在的位置，眉头微微一皱，此时陈休的半个屁股已经悬空，下面就是波涛汹涌的卢江。</p>
“你没吃过一个人？”王众山抬起头平视着陈休。</p>
“对，我没吃过，我是今天下午莫名其妙变成这样的，我我……原先一直好好的。”陈休闻言双目发亮，急忙开口解释。</p>
“所有人退后，把枪放下。”王众山抬起小臂。</p>
众人虽然不解，但还是收起了枪，整齐地朝后退了五步。</p>
“复苏者虽然大多数性情残暴，但其中也有存在良知，未行恶事的，若特能司核实清楚你的确未杀一人，会通过一些实验让你变成正常人的。”</p>
“真的？”陈休驼着的腰瞬间挺直。</p>
“是真的。”王众山伸出手掌冲一旁勾了勾手，很快便有人将一副黑色的手铐与脚铐交到他的手里。</p>
“你们学校应该有普及过这种专门为复苏者设计地手铐和脚铐吧，你自己给锁上吧，核查需要时间，我并不能保证你对人类没有攻击性。”</p>
说着，王众山将两副锁铐扔在陈休面前。</p>
陈休低头看着锁铐，久久没有没有动作，似乎在思索着什么。</p>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王众山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被他很好的掩饰了下来。</p>
“新闻上我从来没有看过这种放复苏者一马的案例，你是在骗我吗，我戴上以后，你会很快地将我杀死吗？”</p>
陈休眼神直勾勾盯着王众山。</p>
“如果我想杀了你，你现在已经死了。”</p>
闻言，陈休没有说话，他知道，如果真的有能将复苏者变成正常人的手段，联邦不可能不公布，所以对方是在骗自己。</p>
可此人这句话也是实话，要杀自己的话，根本不用这么麻烦，唯一的可能就是……</p>
陈休目光深沉，低头看向波涛汹涌的卢江，即使相隔甚远，他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奔腾不息力量。</p>
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怕自己跳江，想要得到自己身体去做一些利于某些人的事情。</p>
想到这里，陈休眉眼微微弯起，期待地看向桥的一端：</p>
“我可以戴上，但能不能等一会儿戴，我刚才给我妈打电话了，她等会就来，我远远看她一眼，大声喊几句话就好，可以吗？”</p>
“桥两端都被封锁了，你母亲从哪边来，有什么特征，我让我的人放行。”王众山对陈休说道。</p>
“西边，她的特征……我妈应该骑着她那辆脚踏的三轮自行车，车上挂了个凉菜的招牌，她应该没来得及摘自己的黄色袖套，对……”</p>
“不用说了，足够了。”王众山抓起对讲机：“刚才说的听清楚了吗？”</p>
“明白。”对讲机内传来一道声音。</p>
听到这两个字，陈休紧绷的嘴角才有了一丝舒缓，转头地看向西边的方向。</p>
……</p>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仅仅十分钟的时间，所有人的心境便从平静到不耐再到不满。</p>
尤其是站在王众山旁的龚启，自己何等身份，为什么要陪一个复苏者玩亲情游戏？</p>
想到这里，龚启摘下来自己的皮质黑手套，身后作战人员看到这一幕刚想说话便被一旁的人捂住了嘴巴。</p>
而此时的陈休对此一无所知，干涩的眼睛一直盯着西边的方向。</p>
终于，他看到了一道熟悉无比的身影，正如先前陈休所预料的那样，徐月骑着那辆老旧的三轮自行车，穿过吉普的防线，风尘仆仆地朝这边赶着。</p>
“我妈来了，她朝这边来……”陈休转过头正要说些什么，正好对上了龚启那苍凉淡漠的眼神。</p>
他用手比出枪的样子，半眯着眼对准陈休的眉心，用嘴巴发出一道声音：“叭。”</p>
噗嗤！</p>
子弹破肉的声音在场上响起。</p>
血色的烟火在陈休后脑勺炸开，晶莹剔透地血液在夕阳下熠熠生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