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而在顾修埋头苦修的时候。</p>青玄圣地，宗门大殿中。</p>
宗主关雪岚坐在主位，面色微沉，心绪有些烦躁：“还没有顾修的消息吗？”</p>
“回宗主，暂无消息。”</p>
“青玄城那边怎么说了？”</p>
“青玄城那边已经详查过，之前五日内，顾修并未进入城中。”</p>
“那远一点的城池呢？”</p>
“目前翠石城和大潭城，都已经确定没有顾修踪迹。”</p>
“他一个修为尽废的凡人，离开了宗门能去哪？”关雪岚怒斥道。</p>
这话。</p>
让大殿内的几名执事长老们各自沉默了下来。</p>
关雪岚有些烦躁：“朝夕呢，现在情况如何？”</p>
“许峰主方才传话，念阁主虽遭天机反噬，但幸得医治及时，目前虽未苏醒，但已无大碍。”</p>
汇报的长老犹豫了下：“就是……”</p>
“就是什么？”</p>
“就是许峰主说，念阁主昏迷之后，依旧不停呼唤顾修师弟……”</p>
“哼！”关雪岚顿时恼怒无比。</p>
如今距离顾修签下弃宗灵约，已经过去五日。</p>
前两天其实关雪岚并未放在心上。</p>
不光自己不管。</p>
还命令门人弟子不可帮助顾修。</p>
因为在她看来，顾修弃宗灵约，只是想要逼迫自己就范的手段，他根本不可能真的会想要脱离宗门，等他在外吃了苦头，自然会乖乖回来。</p>
可……</p>
在顾修离开两天后，念朝夕突然出事。</p>
险些身死。</p>
一问之下才知道，大弟子念朝夕竟然因为寻找顾修，探寻天机过多，最终引发天谴反噬，若不是三弟子许婉清相伴及时医治，怕是已然身陨。</p>
这才让关雪岚总算想起了。</p>
自己那个弃宗离去的弟子。</p>
算算时间，该敲打的也敲打够了，差不多也可以让他归来，到时候接回宗门，废除弃宗灵约，再将其关入思过崖反思三年，也算是对其的惩罚。</p>
只是……</p>
关雪岚没想到。</p>
原本想来应该轻而易举便能找到的人，宗门花了足足三天时间。</p>
竟然音讯全无！</p>
这是五百年来第一次，关雪岚再次生出超出了自己掌控的感觉。</p>
这种感觉。</p>
很不妙！</p>
左思右想，关雪岚说道：“墨染呢，我记得她在宗门吧，把她叫来！”</p>
秦墨染，关雪岚五弟子。</p>
修为虽然不高，但却是宗门符箓一道的首席长老，极其擅长制作符箓。</p>
不多时，身着灰白素裙秦墨染，如诗如画一般款款走来，来到关雪岚座前后，躬身行了一个极其标准的礼仪之后，温柔开口：</p>
“师尊，您找我？”</p>
“你可有顾修消息？”</p>
“顾修？”秦墨染奇怪：“弟子没有消息。”</p>
“当真？”</p>
“千真万确，况且弟子和顾修并无交集，师尊您应当是知道的。”</p>
关雪岚有些不信，死死的盯着秦墨染：“本尊记得当年你最欣赏顾修的文采和书法，还曾经腻在他身边很长一段时间。”</p>
“那不过是五百年前弟子单纯罢了。”</p>
秦墨染倒是磊落，此时摇摇头坦率说道：“顾修自禁地归来之后，满身凶煞之气，已无当年才情，弟子避之不及，怎还会与其联系？”</p>
“那他离宗之时，你可曾给他什么符箓，比如敛息符、假颜符之类？”关雪岚皱眉问道。</p>
他怀疑顾修是有人帮助，才能躲过这么多弟子搜寻。</p>
秦墨染摇摇头：“顾修归宗三年来，曾经坏过弟子制符，弟子对他已是厌恶至极，怎还会给他符箓？”</p>
这下子，关雪岚眉头皱的更深了。</p>
秦墨染没有出手帮助。</p>
那会是谁？</p>
秦墨染问道：“师尊是在忧虑顾修安危？”</p>
“本尊怎会忧虑一个弃宗废人？”</p>
关雪岚摇头：“只是他毕竟曾是宗门天骄，五百年前更是为宗门进入禁地，如今若是就此不管，天下人将如何言说我青玄圣地？”</p>
秦墨染没说话，只是微微摇头。</p>
“你有别的看法？”关雪岚好奇。</p>
“弟子的想法确实和师尊不同。”</p>
“哦？说来听听？”</p>
“顾修曾是天骄不错，但如今毕竟已是废人，宗门花费资源养了他三年已是仁至义尽。至于五百年前顾修进入禁地……”</p>
秦墨染摇摇头：“恕弟子直言，那禁地虽说号称可为宗门抢夺福源，但这福源到底为何物，谁也说不得准。”</p>
“真说起来，这五百年来宗门大兴，靠的全是师傅带领，靠的是师姐师妹们的努力，至于所谓的福源，弟子确实没看到过，如此便称顾修为宗门英雄，实在过于草率。”</p>
这……</p>
关雪岚迟疑了起来。</p>
确实。</p>
这个话题，其实自从顾修回来之后，不止一次有人提过。</p>
“那你的意思是……？”</p>
“弟子的意思其实只有一个。”</p>
“是什么？”关雪岚好奇。</p>
却听秦墨染沉吟片刻，悠悠说道：</p>
“画地为牢两分离，断情绝交不再会！”</p>
“如此会不会过于绝情？”关雪岚迟疑。</p>
秦墨染摇摇头：“顾修天赋已废，此生再无修行可能，这便意味着，他和我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离开宗门，自生自灭，才是凡人该有的归宿。”</p>
“再者……”</p>
“师尊您也说了，顾修以弃宗灵约威胁宗门，这本就是宗门大忌，既然如此，那便由得他去，宗门本就未曾亏欠于他，根本无需自扰。”</p>
“何况真说起来，弟子觉得，这顾修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重新祈求归来。”</p>
“哦？”关雪岚挑眉。</p>
“顾修自小在青玄圣地长大，外界无亲无故，如今已是寿元无多的废人，宗门能养着他已是莫大情分，他此番外出纯属不自量力，必会尝尽人间疾苦，到时候受不了，自会想办法祈求宗门谅解。”</p>
秦墨染分析起来。</p>
她是一个饱读圣贤书之人，往日就是宗门智囊，此刻这般言说，倒是让关雪岚觉得很有道理。</p>
“这顾修确实自讨苦吃，若是他真在外活不下，祈求归来，看本尊不好好收拾他！”关雪岚愤恨说道：</p>
“传令下去，即日起召回所有搜寻之人，不用再为此人耗费宗门之力！”</p>
这冷酷的话，让那名长老微微迟疑。</p>
关雪岚皱眉：“陈长老还有事？”</p>
“这……”陈长老犹豫了下，终究还是摇摇头：</p>
“属下遵命！”</p>
他虽是宗门执事长老，但也不过管理一些内门弟子资源用度的小角色而已，人微言轻，虽然有不同看法，但终是没有资格言说。</p>
只是走出宗门大殿，看了一眼顾修离去的拙峰，陈长老微微叹了口气：</p>
“顾师叔这次……”</p>
“怕是不会回来了啊。”</p>
……</p>
“顾修！”</p>
青玄圣地丹峰，伴随一声惊呼，昏迷多日的念朝夕，满头冷汗的从床上坐了起来。</p>
“师姐，你总算醒了！”</p>
三师姐许婉清急忙凑了上来，第一时间抓过念朝夕的手腕开始号脉，片刻之后眉头舒缓了几分：</p>
“还好还好，虽然还很虚弱，但伤势已经痊愈，没有落下病根，大师姐，你接下来的几日要好生休要，切记不可再行卜卦之事。”</p>
念朝夕没有理会她的劝解，追问道：</p>
“顾修呢？回来了吗？”</p>
“啊？”许婉清无奈苦笑：“师姐，你怎么还记挂着顾修，他都已经离宗半月了，宗主都已经下令不再寻找了，你怎么还惦记着他？”</p>
“什么？我昏迷了多久？”念朝夕大惊失色。</p>
“算起来已经一十三日。”</p>
“这么久？”念朝夕吓了一跳，随即面色一冷：“那顾修为何不找了，之前我不是说过，务必要到顾修，将他带回宗门吗？”</p>
“这……”</p>
“算了，我去找师父！”</p>
眼看许婉清迟疑，念朝夕丢下一句便匆匆起身，朝着主峰而去。</p>
今日关雪岚正在处理宗门政务。</p>
见到自己大弟子醒来的时候，脸上顿时露出了和熙笑意：“朝夕醒了，现在感觉如何？”</p>
“多谢师尊关心，弟子现在已经无恙。”念朝夕回答，随即迫不及待问道：</p>
“师尊，弟子想知道，为何宗门不寻顾修了？”</p>
听到顾修这个名字，关雪岚有些皱眉：“时间到了，苦吃够了，他自会回来，有什么可找的？”</p>
“但他若是不回来呢？”念朝夕问。</p>
“若是不回，那不是正好？”关雪岚冷淡回答：“反正他在宗门，也只是给宗门增加累赘，无端消耗宗门资源罢了。”</p>
这冷漠的回答，让念朝夕瞬间愣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己师傅。</p>
她擅天机卜卦之术。</p>
修行天机一道，注定孤独终老，因为沾染因果害人害己。</p>
所以近几百年来，她鲜少外出，甚至就连自己师傅跟其他师妹，都很少会打交道。</p>
她倒是听说过。</p>
师傅和师妹们对顾修不是太好，但也仅仅只是不是太好而已，却没想到，自己师傅竟然会说出如此冷漠之话。</p>
让她感觉不可思议，更感觉难以置信。</p>
“师傅……他是顾修啊！”忍不住的，念朝夕说道：“五百年前我们……”</p>
但话刚刚开口，却听关雪岚冷淡说道：“莫要再提过往，修行之道，看的是如今，看的是将来。”</p>
“沉浸过往，终究会作茧自缚，于修行无益。”</p>
念朝夕如遭雷击，看着眼前这明明五百年前来没有太多变化的师傅，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p>
于修行无益……</p>
好一个，与修行无益……</p>
“朝夕，五百年前，你和顾修便不算走的太近，本就无多少因果，为师虽然不知为何你突然如此挂念顾修。”</p>
“但人，终要往前走，若是有人驻足不前，那总有一天被背弃。”</p>
“不是为师残忍。”</p>
“而是这世道……”</p>
“本就如此。”</p>
关雪岚平淡开口，依旧还是那般冷漠，见念朝夕依旧无法理解，关雪岚只能叹了口气：</p>
“本尊是青玄圣地宗主，需要考虑的，不仅仅只是自己私情，而是要为整个宗门考虑。”</p>
“顾修修为已废，每月都要耗费宗门大量资源用来疗伤续命，此事已经有很多弟子表达不满。”</p>
“如今他离开，站在宗门角度，其实也是一桩好事。”</p>
这是实话。</p>
顾修从禁地归来之后，因为身负重伤，还有道伤缠身，每每痛苦难当，需要消耗大量宗门资源用来续命疗伤。</p>
因为这件事情，不少师妹其实都有意见，念朝夕也曾经听说过，不过一直没有多想。</p>
却没想到……</p>
关雪岚竟然此刻拿这事说话。</p>
念朝夕有些怒了，鼓起勇气质问道：</p>
“可他是我宗门弟子，是师傅你的亲传弟子，他为了宗门福源进入禁地，本就是为宗门争夺福源！”</p>
“青玄圣地这么大的宗门，连一点点的资源都不愿意给一个为宗门差点丢了性命的人，这不是寒了宗门弟子之心吗？”</p>
“一点点资源？”关雪岚不满：“你可知，顾修每月月俸多少？”</p>
“这个……”</p>
“陈长老，告诉他！”关雪岚冷淡开口，目光看向那位执事长老。</p>
陈长老有些犹豫：“宗主……这个事情……”</p>
“如实说明便是！”关雪岚冷淡催促。</p>
“这……”</p>
陈长老看看宗主，又看看念朝夕，犹豫了下还是低着脑袋：</p>
“顾师叔……顾师叔每月的俸禄……”</p>
“是……”</p>
“十枚下品灵石……”</p>
“听到了吗？顾修每个月就要耗费宗门十……”关雪岚正要说着，猛然愣在原地看向陈长老：</p>
“你说他月俸多少？”</p>
“十……十枚下品灵石……”陈长老缩着脑袋：</p>
“当然了，有时候会更少一点，最少的时候，顾师兄只拿了三枚下品灵石……”</p>
这话一出。</p>
关雪岚当场待在原地。</p>
念朝夕更是倒吸冷气，不可思议：</p>
“内门最底层的弟子，每月都有两百月俸，普通执事长老每月数千，亲传弟子每月更是至少上万灵石！”</p>
“顾修……”</p>
“怎么会这么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