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傅老夫人仗着辈分高，作威作福惯了。</p>再加上，靖阳侯常年驻守西北边陲，不在京，傅老夫人已经习惯于唯我独尊，说话做事毫不客气。</p>
压根不将侯夫人陶樱当回事。</p>
这不，傅老夫人昂起下巴，理直气壮向陶樱讨要说法。</p>
陶樱心头憋闷，今日是小女儿的及笄宴，前有高姝诅咒小女儿，后有傅玉瑶献身高晏砸场子，桩桩件件都是扎心刺。</p>
还要被婆母刁难？</p>
陶樱微微咬唇。</p>
傅老夫人上纲上线：“家没当好，还不许人说？”</p>
傅玉筝见状，心头冷笑。</p>
上一世她们一家子就是太过善良，恪守孝道，才始终被老夫人压制得死死的。导致娘亲惨死，姐姐所嫁非人，她自己也落得个给堂姐做嫁衣的结局。</p>
这一世，她都重生了，还能让老虔婆继续嚣张？</p>
呸，谁惯着她啊！</p>
想了想，傅玉筝直接拉爹爹的衣袖，小声告状：“爹爹，祖母又颠倒黑白了。唉，您不在京城时，祖母言辞更犀利，娘亲……更委屈呢！”</p>
她知道爹爹深爱娘亲，必不会无动于衷。</p>
果然，傅啸天闻言，眉头紧蹙。</p>
若非今日亲眼所见，他确实蒙在鼓里，一直相信夫人信里所言“婆母待她极好”。如今看来，哪是“极好”？压根是“故意欺压”！</p>
纵横沙场二十年的大将军，受得了这份闲气？</p>
傅啸天腰板一挺，便要护妻。</p>
陶樱见丈夫有心维护自己，心头暖极了。但大周国重孝道，不忍丈夫为她顶撞婆母，平白扣个不孝的大帽子，万一被好事的言官参上一本，影响仕途可万万不妙。</p>
遂，陶樱抢先反驳：</p>
“母亲，作为当家主母，列祖列宗的家训儿媳倒背如流，第一百五十六条，家中女儿若辱没门楣，直接杖毙，亦或发送庙里修行。”</p>
“二选一，母亲做主挑一个？”</p>
傅老夫人气炸了，这是蹬鼻子上脸，故意刁难她这个老婆子？</p>
“好好好，你男人回来了，可算是找着人撑腰了，都敢公然顶撞婆母了！真真是忤逆，不孝！”</p>
大周国重孝道，官员考核晋升无不衡量，一个孝字将陶樱压得死死的。</p>
陶樱不服气也只能憋着。</p>
傅玉筝是死过一回的人，才不惯着老虔婆：“祖母口口声声孝道，却带头无视祖上家训，如此蔑视列祖列宗，筝儿搞不懂了，难道这才是真正的……孝？”</p>
傅老夫人一时语塞。</p>
一番旁观下来，傅啸天算是看透了继母，也寒了心。</p>
见女儿找出突破口，傅啸天及时力挺：</p>
“筝儿所言甚是，不敬祖训，谈不上孝。”转向老夫人，“今日傅玉瑶犯下大错，辱没祖宗，杖毙……”</p>
“杖毙”二字咬字极重。</p>
不愧是沙场上杀出来的将军，也不愧是圣上亲封的靖阳侯，不怒自威。</p>
每个字仿佛裹挟一团汹涌澎湃的杀气，极具压迫感，让在场之人不寒而栗。</p>
“不，罪不至死，送去庙里修行即可。”傅老夫人哪舍得亲孙女去死，赶忙打断，妥协地看向傅啸天，选了个惩罚轻的。</p>
二太太乔氏还没蠢到该丢进粪坑溺死的地步，赶忙哭求傅啸天：“大哥，瑶儿她知错了，再不敢了，求您放她一条生路，给她知错就改的机会。”</p>
傅啸天本也没打算赶尽杀绝，只是逼迫老夫人自己做个决定，不再挑事罢了。</p>
于他而言，能为女儿讨要个公道，严惩对方即可。</p>
与陶樱对视一眼，见夫人也无异议，傅啸天便交代下去：“明日一早，送傅玉瑶前往西山寺庙，忏悔赎罪。”</p>
傅玉瑶哭得双眼红肿，原本以为做了高晏的女人，再差也能跻身贵妾，哪曾想居然发配去庙里当姑子！</p>
“不，不，晏哥哥绝不会同意的——”</p>
傅玉瑶哭着闹着不肯去。</p>
最后还抱住她爹傅啸林大腿：“爹爹，女儿不去庙里，女儿不去啊——”</p>
傅啸林官职卑微，在大哥傅啸天面前哪有置喙的份，叹气一声，推开女儿便走。</p>
傅玉筝冷眼瞧着，心头只觉还不够痛快。可她知道，爹娘为人厚道，做不出“失去贞洁”就取人性命的事。</p>
没关系，时日方长。</p>
总有一天能名正言顺要了傅玉瑶小命，为上一世惨死的自己，报仇雪恨！</p>
~</p>
夜。</p>
二房忙忙碌碌，傅玉瑶明日一早去西山，乔氏连夜张罗丫鬟们收拾行李。</p>
傅玉瑶坐在圈椅里，默默垂泪。</p>
她的亲妹妹傅玉萱，见不得姐姐失魂落魄的鬼样子，提点道：</p>
“姐姐哭成这样作甚？只是带发修行，又不是落发出家。再说了，大伯也没定期限，指不定三五个月就又归家了。”</p>
傅玉瑶闻言一喜：“当真？”</p>
傅玉萱笑：“要想早日归来，事在人为。”说罢，凑近耳语几句。</p>
傅玉瑶双眸都亮了：“还是妹妹聪明。”</p>
随后，脚步轻快地前往书房，不多时，交给妹妹一封信。</p>
傅玉萱接过信，笑道：“妹妹保管把事办好，姐姐就放心在庙里等着吧。”临行又嘱咐，“挑几件素净首饰和衣裙，届时穿给他看，还能获得一波额外的怜惜。”</p>
傅玉瑶娇羞地笑了。</p>
送走妹妹，傅玉瑶用湿冷帕子敷脸，很快将红肿的双眼恢复如初。还好心情地和乔氏一同指挥丫鬟忙东忙西。</p>
“对了，寺庙饮食清淡，我吃不惯，多带些零嘴。”</p>
“……冰天雪地的，寺庙里格外冷，银炭也要带上，多备几篓。屋里可是要烧四盆炭的。”</p>
丫鬟们：……</p>
这哪是去受罚，听着怎么像是去享福的呢？</p>
傅玉筝得知消息，第一时间赶至二房，身后带着好几个粗壮的婆子。</p>
傅玉瑶扶着门框，警惕道：“三妹妹过来作甚？”</p>
傅玉筝放眼望去，走廊上摆放着长长一溜银炭，数一数，居然整整十篓。</p>
傅玉筝笑了：“大姐姐当真要将这些银炭全带去寺庙？”</p>
十篓啊，数目不小，小官之家整个冬日都用不了十篓。</p>
傅玉瑶还未回话，得知消息的乔氏从房里赶出来，为女儿撑腰道：“区区十篓银炭而已，带就带了，怎么，这点小事我二房还做不得主，需经过三小姐同意？”</p>
乔氏说得很不客气。</p>
傅玉筝了然，经过今日大战，大房和二房已然撕破脸，彼此间说话很难再客气。</p>
正在这时，傅老夫人听说傅玉筝来找茬，也急匆匆搭乘软轿来了。</p>
一下轿就开训：“筝儿来二房胡闹什么？一点银炭而已，他们又不是用不起。”</p>
傅玉筝笑着给老夫人行礼，然后反问道：“祖母也支持大姐姐全带走？”</p>
傅老夫人当然心疼亲孙女：“那是自然。”</p>
“好，那成。”傅玉筝朝身后婆子手里夺过一把金算盘，开始霹雳吧啦一通拨。</p>
把傅老夫人、乔氏和傅玉瑶都给拨懵了，她要干啥？</p>
随着最后一颗算珠落下，傅玉筝算清楚了，扬声道：</p>
“按照公中份例，主子一个月两蒌银炭，二房统共六个主子，加上祖母就是七人，共可领取十四篓银炭。”</p>
“如今，大姐姐一个人带走十篓，那么这个月只剩……四篓，可供你们支配。”</p>
傅老夫人和乔氏听得一脸懵，什么几篓几篓的，跟他们什么关系？</p>
不是素来没了就向库房要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