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些年，我跟着爷爷在天桥下开了一个卦馆，主要业务是看卦，算命，取名，超度。</p>

    这一天，我和爷爷受邀，前往一个叫大箐林的地方超度一位死者。到了大箐林，我发现大箐林群山环抱，林深树高，远离村寨。只有一个挖路的施工团队驻扎在这里，邀请我爷爷的正是施工团队的王老板。</p>

    在大箐林施工团队驻地，我和爷爷见到了王老板，王老板略微自我介绍后，匆匆带我们进了驻地的一间简易房中。简易房里，我发现木床上躺着一个病人，这位病人身体羸弱，面色苍白，不住地低吟着。</p>

    “大师，请帮看看。”王老板诚恳地看着爷爷说。</p>

    爷爷走到病人跟前，先给病人把脉，又查看病人的脸色、舌头，翻开病人的眼睛。我站在爷爷身后，看到病人眼皮内，爬满了两三厘米长的红色的线虫，这症状，我隐约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这人中了蛊。</p>

    爷爷检查完，直起腰，叹了叹，没有说什么，王老板也没有问。王老板又把我们带到隔壁一栋小屋中，屋子中的木板上，用白色的布盖着一具尸体。才进到房间中，我就闻到一股人死后的恶臭味，我实在忍受不住，转头出了小屋，到门口干呕了起来，爷爷硬着头进了小屋中，查看了尸体后，出了房间。</p>

    “烧了吧！”爷爷建议王老板。</p>

    “好，大师，死的这位是我小舅子，躺着那位是我的侄子，他还有救吗。”王老板跟在爷爷身后问。</p>

    “他们惹到了谁？”爷爷问。</p>

    “两个孩子不懂事，好奇心太重，昨天去看前面村子中住的蛊娘，回来就……”王老板欲言又止，神情沮丧。</p>

    “可能触碰了蛊娘的一些禁忌，蛊娘才会下此毒手。”爷爷说。</p>

    “昨天我侄子回来说，这位蛊娘住在一棵大椿树上的木屋中，他们好奇，爬上大椿树，想看看蛊娘的蛊虫到底长什么样子。我小舅子打开木屋中放着的瓮，瓮里飞出一只蛊虫，叮了他的眼睛，让他痛痒难耐，他回来后，我们连医院都来不及送，就不行了，很快，跟他去的我小侄子也不行了，我找了村里的老中医来看，老中医说，这病用药医治不了，必须请高人才能解决，所以才找了你。”王老板说。</p>

    “你的这位侄子还能拖上一天吧。”爷爷说。</p>

    “真没有办法救了吗？只要能救他，钱你只管开，多少我也出。”王老板恳求道。</p>

    “当年我立誓，不再过问道上的事情。”爷爷一口回绝了。</p>

    “大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的恩情，我一辈子没齿难忘。”王老板说。</p>

    “不是不想，确实无能为力。”爷爷皱着眉头，向我招招手说，“远如，把箱子给我。”</p>

    我连忙把背着的箱子递给爷爷，爷爷打开箱子，拿出一个小瓶子，交给王老板：“实在爱莫能助，这里有点药，你给你侄子服下，应该能让他多拖上三两日，你再想办法吧。”</p>

    “谢谢大师！”王老板接过小瓶子，沉默片刻说，“大师，既然来了，我小舅子今天火化，你顺带着帮做一台法事，超度超度他吧。其他的事情，我再想办法。”</p>

    “好，没有问题。”爷爷回答。</p>

    当天下午，修路的工人准备了柴火，又找来汽油，在一处山坳里，火化死者的尸体。爷爷手中拿着桃木剑和金铃铛，口中念着《度人经》，围着燃烧的熊熊火堆为死者超度，我跟在爷爷的身后，一边撒黄纸，一边跟着爷爷一起念《度人经》。帮忙焚烧尸体的修路工人，在旁边看着我们，也看着大火中的尸体被火焰彻底地吞噬。</p>

    念了几遍经文后，爷爷收起的桃木剑和金铃铛，我把法器装回了箱子里，这时候，太阳已西下，烈火还在燃烧。王老板带着一位中等身材的道人来到我们的跟前。这男子大约五十岁左右，面容黝黑，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脚踩着麻鞋，戴着黑色的包头，腰间别着一支烟嘴。</p>

    王老板走到爷爷跟前说：“张大师，这位罗道长想见见你。”</p>

    爷爷抬起头，看着王老板身后这位被称作罗道长的男子说：“你好！”</p>

    罗道长上前一步，作礼道：“我刚才听王老板介绍说，前辈是张牧风，不知是否属实？”</p>

    爷爷平和地回答：“正是贫道。”</p>

    “师侄见过师叔。”罗道长大喜，说着就跪下给爷爷磕头。</p>

    “使不得！使不得！”爷爷连忙扶起对方说，“我已经被逐出师门多年了，受不了你的大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