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爸、妈，烟烟回家了，以后烟烟哪儿也不去，会永远陪着你们。”

 ……

 另一边，云江别墅。靳越朔腹部一阵剧痛，猛然从噩梦中惊醒。

 在梦中，他梦见苏烟离开了人世。靳越朔揉了揉太阳穴，试图驱散心中的恐惧。

 苏烟那样一个能面不改色喝下一大瓶白兰地的女人，怎么可能轻易地死去？他无法再入睡，起身走向客厅。

 客厅的灯还亮着，但那张皮质的沙发上已经没有了那个娇小的身影，这让他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他不由自主地拿起手机，给苏烟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

 “不是要离婚吗？后天十点，民政局门口见。”

 短信发出去后，一分钟过去了，半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叮咚！”

 终于，那边有了回应。靳越朔拿起手机一看，苏烟只回了一个字：

 “好。”

 他那俊朗的眉心紧紧皱起，深邃的眼眸中满是寒意。

 “苏烟，你最好别后悔。”

 这一夜，他再也没能入睡。天色即将破晓，靳越朔去洗漱。

 当他看到自己杯子旁边的粉色瓷杯，还有深色毛巾旁边的浅色毛巾，以及许多苏烟的女性用品……靳越朔的眼神暗了又暗。

 他刚要把它们全都丢进垃圾桶，手刚碰到杯子，脑海中突然闪现出苏烟那苦涩的面庞。耳边回荡起她当初小心翼翼地询问：

 “阿越，我能把我的东西和你放在一起吗？”

 靳越朔努力将这些画面赶走，快步走出了压抑的洗漱间。

 来到二楼衣橱前。

 他一拉开，就看到在清一色的衬衫西服中竟然还夹杂着苏烟的衣物。

 “阿越，夫妻之间怎能分你我呢。”

 苏烟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靳越朔“嘭！”

 的一声关上了衣橱门。云江别墅里，似乎到处都弥漫着苏烟的气息。这些感觉让靳越朔感到无比烦闷。

 他开车去公司，刚到办公室，就看到好友许巍过来了，他翘着二郎腿，看到靳越朔时不禁愣住了：

 “你昨晚是去打仗了么？”

 靳越朔眼底有些发青，显然是没睡好。他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坐下，然后顺手又把曾经苏烟给自己买的桌面摆件扣下。

 “有事？”

 “何嫣不是回国了么，明天在夜色给她接风洗尘，你这个男主角可一定要到场。”

 许巍说道。

 靳越朔打开电脑，没有丝毫犹豫。

 “不去。”

 冰冷的两个字让许巍再次愣住。

 “为什么？你当初不是很喜欢何嫣吗，现在苏烟走了，你们俩不正好可以再续前缘。”靳越朔剑眉微微扬起：

 “我明天和苏烟有个约。”

 许巍瞪大了眼睛：

 “你该不会对她动真感情了吧？”

 曾经的靳越朔绝不会因为苏烟而拒绝兄弟们间的聚会。

 靳越朔眼中满是轻视，怎么可能动什么感情？

 “我要和她去离婚。”

 ……约定离婚的日子，很快就来临了。一大早，靳越朔便起身了。

 他身着一套笔挺崭新的西装，还特意让人将本就干练的头发打理了一番，精致的手工袖口不时露出那百翡手表。

 黑色的加长版林肯在九点就静静地停在了民政局不远处。在后座上，靳越朔踌躇满志地数着时间。

 然而，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十点已过，苏烟却没来……

 “老板，您是不是给太太打个电话？”

 司机看着时间都过了十点半，忍不住提议道。靳越朔看向民政局门口，那双向来幽深的黑瞳视线缓缓收回，他拿起手机，破天荒地第一次主动拨打苏烟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靳越朔的心猛地一沉，但很快又释然了。苏烟肯定是虚张声势，口口声声说离婚，不过是小吵小闹的手段罢了。

 七年了，苏烟都不敢提离婚，现在她爸妈没了，苏家也没了。她就只剩自己这一个依靠，她哪敢真的离婚。靳越朔抿唇，不屑地一笑。

 “去夜色。”

 今年的第一场雪在栖霞市意外飘落。医院外白雪纷纷扬扬。而在重症病房里。苏烟戴着呼吸机，生命垂危。

 她回家后的第二天，病情就再度发作，幸好林可因担心赶了过来，见到了倒地不起的她。如今她只能靠着呼吸机维持生命。病房外。

 “也就这几天的事儿了，病人家属能赶回来吗？”

 医生叹息着说道。林可满脸局促，

 “我这就给她丈夫打电话。”

 然而，一通又一通电话拨过去，那边始终无人接听。林可急得眼眶泛红，她只能又拿出苏烟的手机拨打。

 一通……两通……十几通电话过后，苏烟吃力地抬手，冲林可摇头。这个举动过后，她只能费力地呼吸，疼得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看着如此艰难求生的苏烟，林可再也忍不住咒骂起来！

 “靳越朔这个混账，当初我就是死也该拦住你，不让你嫁给他。”

 林可此刻既后悔又害怕，她看着病床上瘦骨嶙峋的苏烟，眼泪又不住地滚落。

 “怎么办啊……烟烟……”

 苏烟见她哭，想要为她抹去眼泪，却怎么也抬不起手来。她轻轻地抓住了林可的手，张口艰难地说道：

 “我不……疼，我们……回家。”

 苏烟知道自己这个闺蜜没什么钱，她一个将死之人，不能拖累了她。林可听到这话，喉咙好似被一根根尖锐的针刺过。

 医生说她脑中癌细胞扩散，有着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连呼吸都困难，怎么可能不疼呢？

 烟烟，你别怕，我这就找人把靳越朔那个混账渣男叫来，他有的是钱，你的病很快就能好起来的。然而，苏烟却摇摇头，只说：

 “回……家。”

 七年夫妻，她深知靳越朔从未将她放在心上，他不会来的。她不想在临终之时，还去求他，还要听他的那些冷言冷语。她紧紧握住林可的手，一遍又一遍吃力地说：

 “可可，求你带我回家……我想念爸妈了……”

 林可看着她眼中的祈求，只能哽咽着答应：

 “好，我带你回去。”

 这一夜的风雪前所未有的猛烈。

 乘坐出租车回苏宅的路上，苏烟依偎在林可的怀中，脸色苍白得吓人。她呼吸艰难，但望着车窗外那熟悉的儿时景象，心中竟涌起从未有过的安宁。

 “可可……下雪了，你还记得小时候吗？你老是欺负我，让我给你买糖吃……”

 林可听着她那微弱的声音，擦去脸上的泪水。